年約莫跟裴漠差不多年紀，長相雖不如裴漠驚艷，但也是上乘之姿，難得一見的郎君。李心玉后退一步，驚訝地打量著他:“什麼盛安？本宮不曾見過你。”

盛安依舊笑著，嗓音輕道:“小奴太子殿下之命，前來侍奉公主。”

李心玉扭頭看著李瑨，將撅得老長:“皇兄還真是好心思。”

也不知道這小太監是李瑨從哪里挖出來的，李心玉搜尋了一番前世的記憶，發現不曾見過此人。

“怎麼樣，喜歡吧？是不是比你那小打奴好多了？”李瑨得意洋洋道，“這閹奴容貌出，是我專門為你挑選的，因他去勢時已年，既沒有尖聲尖氣的嗓音，也沒有難聞的香味，如何？”

李心玉誠實道:“不如裴漠，你將他帶走。”

“那小子給你下迷魂湯了，連皇兄的面子也不給？”李瑨皺眉，滿臉不爽地說，“罷了罷了，你要是不喜歡盛安，就將他殺了宰了，反正人我送給你了，要死要活悉聽尊便。”

說罷，他還真負著手大搖大擺地跑了。

“哎，你……”

李心玉為難的著地上跪著的盛安，頗為頭疼。

而下一刻，更頭疼的來了。

裴漠端著一碗酒釀桂花圓子上來，倚在廊柱下，視線沉沉地掃過盛安，問:“公主，他是誰？”

李心玉并不打算瞞，坦然道:“皇兄說，我清歡殿缺了一個掌事太監，特意將他送來服侍。”

服侍？服侍什麼？

裴漠冷冽的視線落在盛安清秀的面容上，眉頭擰的更深了些，質問的話到了邊，又被他生生咽下。

李心玉接過裴漠遞來的酒釀桂花圓子，抿了口熱湯，舒坦得輕嘆一聲，對尚且跪著的盛安道:“你起來吧，清歡殿不養閑人。”

“請公主收留小奴。”盛安叩拜，溫的嗓音微，“若是公主將我遣送回東宮，太子殿下一定以為小奴服侍不力，而將小奴賜死！”

這倒像李瑨的風格。

見盛安因極度害怕而渾抖如篩糠，李心玉惜的老病又犯了，心生不忍，何況東宮賜來的人和，若是拒絕的話不合禮儀。李心玉于心中飛速盤算，又捧著鏤金的碗兒抿了口熱湯，道:“清歡殿缺了個掃地的雜役，你暫且留下吧，幫著嬤嬤們清洗掃除。”

終歸是來歷不明的生人，李心玉還是留了幾分戒備，只讓盛安干干雜活，觀一陣再說。

盛安如獲新生，激涕零道:“叩謝殿下！”

李心玉想起了什麼，作一頓，將小湯碗放置一旁。盛安跪著向前，恭順而殷勤地捧走了湯碗。

李心玉朝裴漠抬了抬下，道:“裴漠，你隨我去養生殿一趟。”

裴漠一言不發地跟上，視線幾次落在盛安上，帶著的敵意。

盛安也各隨，李心玉笑著制止道:“讓楊嬤嬤帶你悉一下大殿，給你分配些事做。”

盛安溫順躬，道了聲‘是’。

李心玉坐著紅紗輦車出了清歡殿，一左一右伴著白靈和裴漠兩個侍衛。裴漠面上沒有多余的表，可不知為何，李心玉還是覺察到了他的不開心。

嗯，空氣中彌漫著百年陳醋的味道。

“小裴漠，何事不開懷呀？”李心玉開輦車的紅紗，明艷笑道。

裴漠目不斜視:“我沒有。”

“吃醋啦？”

“沒有。”裴漠生否決，頓了頓，他又道，“那個小太監居心不良，殿下離他遠些。”

李心玉料到他會這麼說，笑著他道:“哎呀，可不是麼。高不勝寒，每一個接近我的人都是居心不良的。”

正說著，輦車路過往東路過長樂門，倒是遇見了一個人。

太史令賀知秋一白袍子，玉冠博帶，戴著一張黑面獠牙的鬼面面，手持著羅盤在前頭慢悠悠地走著，后還跟著兩個侍從。

李心玉掀開紅紗簾子去，心想這路癡的賀大人總算帶了侍從出門，不至于在偌大的皇宮中迷路了。

輕笑一聲，剛要開口喊他，卻見長樂門的另一端匆匆走來一人，與賀知秋撞在一起，手里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那人穿著青道袍，手執拂塵，不是那個坑蒙拐騙的煉丹士是誰？

被撞到的賀知秋僅是一晃，便穩住了子。那士年老衰，當即踉蹌一番，手中托盤里的丹藥咕嚕嚕滾了一地。

賀知秋立刻道:“抱歉。”

老士恍若不聞，只立刻撲到地上去撿瓶中的丹藥，口中念叨道:“哎呀！這可是給圣上新煉好的仙丹，沾染了穢可如何是好！”

“實在抱歉，賀某眼拙，未曾見到老先生從拐角來。”賀知秋彬彬有禮，蹲下，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去撿拾丹藥。

朱紅的丹藥只有拇指大小一丸，散發出一清淡的異香，賀知秋捻著那顆丹藥，正要細細看來，老士卻滿面憂道:“使不得使不得，仙丹乃圣，賀大人不得啊！”

賀知秋再次道了聲‘抱歉’，將丹藥放回了士的托盤。

正巧李心玉的輦車到了跟前，老士匆忙放下托盤，攏袖作揖道:“殿下。”

賀知秋聽到了靜，也轉過來，卻并不行禮，直到一旁的侍從低聲提醒道:“賀大人，此乃襄公主殿下。”

賀知秋恍然點頭，拱手道:“臣太史令賀知秋，見過公主殿下。”

李心玉挑開紗簾，含笑頷首道:“賀大人，好久不見。還好你今日出門帶了侍從，不至于又迷路了。”

賀知秋淡淡點頭，疏離道:“勞煩公主記掛，臣告退。”

這冷淡的反應顯然是沒認出，李心玉就是之前在沁心宮給他引路之人。

李心玉有些挫敗地想:約莫臉盲是絕癥罷，若沒有侍從提醒，賀知秋怕是一輩子也不認得自己。

我這傾國傾城之姿，就這麼沒有存在麼麼麼麼麼？

李心玉著賀知秋離去的背影，小小的傷了一番。見士還躬候在一旁，李心玉回神，淡淡道:“老仙師，起罷。”

“謝殿下。”

“本宮正要去見仙師和父皇呢，可巧在這兒上了。”李心玉著老士手中的托盤，狀似無意地問，“近來父皇服食丹藥的速度過快，距離上次煉丹不過一旬，這又有了新藥。”

老士道:“陛下近來失眠多夢，要靠仙丹才能安睡。”

“既是失眠多夢，為何不請太醫？”李心玉瞇了瞇眼，從紅紗中出一只手道，“不是讓你按照本宮給的方子煉丹麼？”

“這……”老士為難道，“公主給的方子藥味太重，皇上一聞便知不對勁，因此老夫擅自做主調整，減了藥味，去了水銀，增添幾分安神的藥材……”

李心玉打斷他道:“本宮不通岐黃，仙師不如直接給我一份丹藥嘗嘗。”

“呃，公主有所不知，這每月的丹藥顆數都是按陛下旨意來的，一顆不多，一顆不，若給了公主殿下，則陛下就會減一分修為，到時龍大怒，老夫可承擔不起啊。”

李心玉覺察出了異常，面上卻仍笑道:“既是如此，本宮便不強求了，仙師去忙吧，勿要耽擱了正事。”

老士道了聲是，捧著托盤躬退下。

待老士走后，李心玉懶洋洋倚在輦車上，眸深沉，似乎在凝神思索著什麼。

“公主。”一旁的裴漠好像看出了的心事，朝李心玉出一只拳頭，淡淡道，“公主是否想要這個？”

說罷，他將拳頭打開，出了掌心的一顆朱紅藥丸。

李心玉見之大喜，眼睛一亮道:“行啊，小裴漠，你何時拿到的？”

見到李心玉展笑，裴漠心里也高興，強忍住笑意道:“方才丹藥滾落一地，我趁機拾了一顆，老道士未曾發現。”

李心玉捻起丹藥，的指尖從裴漠的掌心劃過，如同一片羽劃過他的心間，帶起一陣麻的意。

裴漠眸若星辰，不自多看了李心玉幾眼。

白靈見輦車久久停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公主，還去養生殿麼？”

李心玉將視線從指尖的丹藥上收回，紅勾起，緩緩道:“不了，回清歡殿。”

不多時，日落西山，夜幕席卷大地，家家戶戶點亮了燭火燈籠，在富庶的長安城中燃起一片火海。

而在城中某僻靜的府邸，上等瓷碎裂的清脆聲打破了寂靜。

“你說什麼？丹藥了一顆？”黑影中，一個威嚴的男聲傳來，又是一盞茶杯被摔碎。

一個穿道袍的白須老者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伏地道:“確實是了一顆，老夫事后去長樂門前尋了個遍，連地磚里也勘察過了，未曾找到那失的一顆。”

男人沉，強著怒意道:“當時何人在場？”

“襄公主和太史令賀大人……對了，老夫記起來了，賀大人過丹藥，還有過一瞬的遲疑，似乎對丹藥很有興趣！”

“賀、知、秋！”男人咬牙，幾乎是將這個名字磨碎了，從齒中出來，又對士道，“你退下，給我些，若走了風聲……”

“是，是，老夫知道！”老士慌忙退下。

“來人！”男人揮手，深紫的袍劃過一道弧度。隨著他的一聲召喚，數個黑人如鬼魅般從影中鉆出，單膝跪在地上候命。

“賀知秋不能留了，尋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做掉。”男人坐在椅子上，威嚴如山，“必要時斷尾求生，連那姓吳的道士一同殺了。記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