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蘊聽了我的話,笑著說那就不客氣了。
青蘊夾了一筷子菜,又含淚說娘娘一定要康健,長命百歲。
我無聲抬手拭去了青蘊的眼淚,又將吃的菜往面前挪了挪,接著一扭臉就瞥見門口有一道悉的人影一閃而過。
那人閃得極快,只是地上的影子沒能同他一起躲起來,才暴了他的行蹤。
「方其安,進來。」我喚了一聲,方其安就乖乖地現了,躊躇著走進了殿。
我見他垂著頭,兩只手還負在后,一副驚了的模樣。
「躲什麼呢?」我瞥了一眼他后,問道:「后邊又藏著什麼呢?」
我一問,方其安的頭就埋得更低了,囁嚅著將后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看起來平平無奇,也不知有什麼好藏的。
「這是……這是奴才想送給娘娘的生辰賀禮。」方其安將木盒放在了桌邊,低聲道。
送我的?
我輕挑了一下眉頭,在青蘊同樣好奇的目中打開了木盒。
盒中安靜地躺著一個木人,面目惟妙惟肖,眉梢眼角都是活氣,仿佛有了一樣,這木料也眼,好像就是前幾日方其安帶回來的那塊。
我看著眼前的木人,竟直接出了神,直到方其安撲通跪下求我恕罪時,我才回過神。
「起來吧,這份賀禮,本宮很喜歡。」我不聲地將木盒合上,起親手將它放在了置的架子上。
方其安沒料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長舒了一口氣后,才應聲站了起來。
我看著這一大桌子的菜,只有我和青蘊吃也是無趣,就讓方其安也坐了下來。
若是說青蘊坐下時只是有些不自在,那方其安坐下時,就是如坐針氈了,就連他拿筷子的手也是抖的,好不容易夾了一塊,還沒吃進里,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我宮里竟藏了青蘊和方其安兩個小哭包。
「除了奴才的娘親和姐姐,從未有人對奴才這麼好過。」方其安說著話,豆大的淚珠也砸在了桌上。
「你的親眷都在宮外嗎?」青蘊坐在方其安對面,語氣了又。
青蘊向來是最心的,最見不得人哭。
「奴才的娘親和姐姐都不在了。」方其安用袖子抹了一把淚,回答道。
若非方其安自己說出來,想必我與青蘊都不會知道,那時他托我去找的那個宮,會是他那十來歲就被人牙子拐走了的親姐姐。
方其安生父早逝,母親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討生活,常年被人打罵欺,后來姐姐失蹤,更是直接垮了方其安母親的子。
還不滿十歲的方其安就這樣靠著上街行乞和逐漸稔的刻木手藝獨自給母親治病,養活自己,也一路尋找著自己姐姐的蹤跡。
只可惜直到母親病逝,方其安都沒能找到自己的姐姐,了卻母親的終生憾事。
等到埋葬了母親,方其安好
不容易打聽到姐姐的消息時,才知道已經改名換姓,還被人進宮當了宮。
宮外是無邊的困苦,宮尚有一個親人在。
方其安狠了狠心,用上僅剩的錢財打通了一道門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后進宮當了侍。
可宮里的日子又何嘗不困苦,一個剛進宮的侍,莫說在數不盡的宮人中靠著一個名字找到姐姐了,能保住自己不被旁人欺凌就算好的了。
方其安就這麼在宮里苦熬著,后來他調進了筑蘭宮,得了我的承諾,本以為就要找到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卻不想等來的卻是姐姐早已過世,尸都找不到了的消息。
他說自己拜過許多護佑世人的神靈,竟沒一個眷顧過他。
方其安似乎已經麻木了,說出這些事時也不再掉眼淚了,他說苦命人數不勝數,不缺他一個,也不多他一個,反倒是青蘊聽完,默默了好幾回眼淚。
「如今你在我宮中,自然有我護著你。」我看著方其安的側臉,說:「你若愿意,日后人前我仍是你的主子,人后,你就把我當做你的阿姐。」
我比方其安大上幾歲,這阿姐我也當得。
好好的生辰宴,我一左一右坐的兩個人接連掉淚,哭做了一團。
我倒是沒哭,只是喝了幾杯酒,最后青蘊伺候我上床休息的時候,我還有些醉醺醺的。
青蘊我躺下,我偏生鬧了脾氣,抱住的腰不肯撒手,口齒不清地喚青蘊姐姐。
青蘊拍著我的背,哄著我輕聲說這可不得,如今我已經是貴妃了。
是了,我是容貴妃,再不是將軍府里的二小姐了。
「青蘊,我想父親了,也想阿兄了。」我環抱著青蘊的腰,仰起頭看著說。
房里的燭映得青蘊臉頰瘦削,沒說話,也不再一直催著我休息了,反而手攬住了我。
青蘊上香香的,甚是好聞,我靠著青蘊,目落在了被我放在不遠的木盒上。
那是方其安送我的生辰禮,盒中的木人是方其安親手刻的,那是我的阿兄。
我的阿兄曾是京都里最耀眼奪目的年將軍,他曾說我是他的掌中明珠,心中至寶,只要有他在,天王老子來了也欺負不了我。
可這些年來人事更改,他竟從未夢過。
我疑心眾人都要忘了他們了,青蘊不敢提及,齊昭也不再說起,我的父兄會在時間的磋磨中變作史書中的寥寥幾筆。
我怕我也忘了他們,所以我在紙上無數次地描摹他們的模樣,生怕某一日我便記不清了。
可方其安看見了,于是他尋來了木材,悄悄把他看見過的,我阿兄的模樣刻了下來。
天知道我打開木盒時,眼淚差點就涌了出來。
「青蘊,這是我這些年收到的,最喜歡的賀禮了。」我安心靠在青蘊懷中,喃喃自語。
青蘊沒聽清我說了什麼,我又昏昏沉沉沒了力氣,鬧了一會兒,我就乖乖地躺下了,更是借著酒意一覺睡到了天亮。
我這人實在不適合飲酒,第二天起來時,我的腦子還作痛,只好躺在床上半瞇著眼了青蘊好幾聲,問什麼時辰了,我是不是該起來梳妝,隨后去寧宮問安了。
「娘娘再睡會兒吧,皇后娘娘今兒一早被皇上下旨足抄經,娘娘不必去問安了。」
「足?」聽見青蘊的話,我頓時清醒了大半,撐著子坐了起來,忙問這是怎麼了。
6.
我只知孟丹卿不似尋常子般弱,卻不想的膽子竟大到敢在寧宮中把玩弓弩的地步,關鍵那把弓弩,還是自個兒做的。
我只見過在宮中養貓養狗,品茶論詩的。
在宮里舞刀弄劍的,孟丹卿還是頭一個。
雖沒見過,但這也并非是什麼大錯,更何況齊昭愿意縱著。
不過不巧的是,孟丹卿在殿中把玩弓弩時不小心碎了一尊觀音像,還正趕上了昨夜大皇子落水一事。
這兩件事不知怎的就糾纏在一起,傳出了寧宮,又飄飄地傳出了宮城。
以至于今日早朝時,一堆與孟家不睦的大臣拿著這件事大做文章,說皇后失德惹怒神靈,還狠狠參了孟尚書一本。
可憐孟太傅都快辭了,還遭人背后嘀咕了好一通,朝堂上吵吵嚷嚷,孟尚書自個兒請了罪,齊昭耐不住,也跟著下旨了孟丹卿的足,還罰抄經書百卷,明日就要供到佛堂里去。
我是不用去問安了,想來孟丹卿現在正在宮里抄經書呢。
酒意漸醒又聽了這麼一檔子事,我也無心再睡了,便起問青蘊大皇子現在怎麼樣了。
「高熱退了,人也醒了。」青蘊答道。
既然醒了,今日也無事,我正好去看看他,也正是到了儀妃宮里,見到了仲玨,我才知道他跑去荷花池旁,竟是因為聽說昨日是我的生辰,想親手摘支荷花送給我,卻不料腳下一,花沒摘到,人反而落了水。
我又氣又
心疼,和儀妃一起陪了他一上午,再三囑咐他日后不可再做這樣的事了。
如今儀妃久不承寵,仲玨就是唯一的指,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只怕一輩子都不能心安。
儀妃也聽說了皇后足的事,現在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的兒子,聽見這件事也只是笑了笑,說以皇后寵的程度,足不過是做做樣子,堵旁人的罷了。
亦如所說,經書剛抄完,足就解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孟丹卿病了。
這病來勢洶洶,太醫也束手無策,我覺得這病蹊蹺,青蘊這個后宮中的千里眼順風耳悄悄告訴我,皇后只怕是裝病。
「寧宮的宮說,皇后在佛堂供完經書后皇上就去了寧宮,一開始兩人還好好的,后來不知怎麼就絆起了,聽說皇后娘娘還置氣說了句什麼『你若喜歡乖巧可人的,何必來找我』,皇上也被這句話惹惱了,當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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