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第 14 節 貴妃的自我修養
太醫診出喜脈,說了好一串漂亮話,孟丹卿聽完太醫的診斷,手中的點心「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時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一時又看看我,目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多久派出去的宮就會請來皇上,這個喜訊就會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皇宮,最后傳到宮外。
8.
皇后有孕,各都是歡喜的,齊昭也顧不上與置氣了,日日都往寧宮跑。
我每日在筑蘭宮里侍弄花草,皇上皇后不宣我,我便不靠近一步,只聽青蘊同我嘀咕那些從各宮宮里聽來的瑣事。
齊昭或許發覺自己冷落了我,偶爾也會來筑蘭宮,可每次他想要留下過夜時,我總是說些無關痛的理由勸他去陪孟丹卿,抑或是去見見仲玨。
每當齊昭離開后,青蘊便追著問我為何只顧念著旁人,不顧顧自己。
我說我哪里是只顧念旁人,只是他人來了,心卻不在,反而讓我覺得疲累罷了。
齊昭早已不是太子,帝王恩寵是鏡中花水中月,既知總有一天會消散,還不如索不去,免得到最后只剩下一地傷懷。
這樣的次數一多,青蘊也就不問了。
孟丹卿有孕近四月時,天氣也漸漸轉涼了,這胎懷得艱難,天吃不下去東西,睡也睡不好,頭也經常疼,人都清減了一大圈。
當年我有孕時,與的反應很是相似,那時多虧了青蘊的一雙巧手,日日都給我舒筋按,我才緩解了一些,如今太醫院的醫不知想了多法子都沒能讓孟丹卿痛快些,齊昭便想到了青蘊。
青蘊平白多了個差事,天天都被召去寧宮,雖然心里多多有些不愿,但手上的功夫,青蘊還是認真賣力的,所以青蘊得了不賞賜,一時間了宮里的紅人。
青蘊說孟丹卿比我當初的反應還要大一些,自己每日都要替按上小半個時辰,才能勉強吃下幾口東西,現在別說弓弩了,就連出門走兩步也是不愿的。
愿不愿的,左右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躲懶罷了,青蘊不在時,我就來方其安,教他看書認字。
方其安識字不多,學起來倒快,臨帖也一點就通,不到一個月寫出來的字就像模像樣的了。
自皇后有孕的消息傳開后,儀妃來我宮里的次數就更多了,以往來找我時,都不太帶著仲玨,如今每來一次,仲玨也必定跟來。
儀妃說皇上只在意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對仲玨本就不怎麼上心,若是皇后生了位皇子,只怕皇上日后看都不會再看仲玨一眼了。
我避開儀妃幽怨的目,看向了正在我殿玩得開心的仲玨,仲玨見我老著他,就放下了手里的東西,一頭扎進了我的懷里我抱他。
我攬著仲玨,取了塊糕點喂給他吃,淺笑著對儀妃說:「不會的,我們仲玨這麼聰明,誰見了都喜歡。」
「但愿如此。」儀妃笑得有些勉強:「宮里除了我,就屬貴妃娘娘最心疼我們仲玨了。」
我只笑著,沒有答話,儀妃便接著同仲玨說,要他長大后也要記著我的好,將我當做親生娘親來對待。
仲玨里還嚼著東西,聽見儀妃的話便猛地點了點頭,又仰起頭對我咧一笑。
「孩子還小,哪兒懂這些。」我了仲玨的頭,和聲細語地說。
自儀妃找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后,后宮中的妃嬪就不安分了。
左右皇上也不去們宮里,眾人便覺著還不如來我宮里坐坐,雖然我久不侍寢,但齊昭好歹還偶爾會來我宮里,指不定哪天就遇見了,不能承寵,能順道一起用用膳也是好的
如此一來,我這筑蘭宮,竟然比我曾經在東宮的居所還要熱鬧了。
三個人一臺戲,日日都有四五個人結伴找上門來,還天天不重樣,就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我也跟著日日一個頭兩個大,聽著們絮叨今天是這個宮丟了貓,明天又是那個宮的宮犯了錯。
就連我對外稱病,們也非要進來看上我一眼,只因我病了,齊昭來的幾率就更大了。
不但是我頭大,就連之前對這些瑣事還有點興趣的方其安,最近也被聒噪得面目越發凝重,耳朵起繭了。
終于,我實在忍不了了,便在一日眾人正聊得起興時沖方其安使了個眼神,方其安會了意,立馬端上一碗紅糖水,其名曰請我用藥。
旁人問我怎麼了,我就病懨懨的不說話。
方其安用一副苦大仇深憂心不已的模樣替我回道:「近日天涼,貴妃娘娘偶風寒,正按照太醫的囑咐將養著呢。」
隔著宮門稱病婉拒不了,我就只好當著大家的面裝病了。
等到眾人都識趣離開了,我才將那碗一口沒的糖水放下,和方其安相視一笑,眼里俱是無奈。
現在青蘊天天筑蘭宮寧宮兩頭跑,肚子都瘦了一圈,縱然教了其他人如何舒筋按才能讓孟丹卿舒坦些,可那些人到底手生,總是用不對勁兒,齊昭就也只放心讓青蘊伺候。
我心疼,就想著讓先別回筑蘭宮了,等到孟丹卿生產了,我再開口要回。
可青蘊不肯,還反問道:「奴婢不在娘娘邊,娘娘可習慣?」
自是不習慣
的,細細算下來,我與青蘊在一起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長。
旁人眼中,青蘊是我的侍,但在我心中,青蘊卻是我的摯友,是我半個姐姐。
我是離不開青蘊的,我不得日后天長日久,我頭發白了,青蘊頭發也白了,我同還能天天在一起。
只是最近的孟丹卿,亦是同樣離不開。
青蘊就這樣來回忙了好幾個月,京都的天氣才徹底冷了下去,青蘊在我面前掰著手指頭數皇后還有三個月就要臨盆了,到時候就要好生歇一歇,還讓我到時候一定要縱著。
我是不得能歇一歇,但孟太傅的生辰將至,只怕最近還閑不下來。
孟太傅德高重,是當世大儒,齊昭至今都稱他為恩師,他做壽,那京都有頭有臉的人是都要去賀一賀的。
又因孟丹卿近來胎像穩固,人也有了神,太醫說能一散散心也是好的,所以齊昭還特許了也出宮回府,替自己這位大儒伯父賀壽。
雖然皇上未去,但皇后親臨,那也是十足的皇恩了。
因著要出宮,齊昭擔心孟丹卿子突發不適,就青蘊也跟上。
被困在這宮中這麼久,如今能出宮一趟,青蘊自然愿意。
我讓青蘊出了宮也要仔細,要照料好皇后。
青蘊眉眼帶笑,一邊替我倒茶一邊讓我放心,走時還不忘悄悄附在我耳邊說,若是找到機會,就給我帶以前我最吃的,城東那家點心鋪的玫瑰回來。
我輕輕擰了一下的腰,佯怒道:「不許跑,小心壞了規矩,回來還要挨罰。」
我與青蘊你一言我一語,殿外是婆娑樹影,殿是檀香悠悠,我只當今日是尋常一別,從未想過此時如此鮮活的青蘊,再回來時會變一冰冷的尸。
9.
是方其安先去看青蘊的,青蘊甚至沒有被運回筑蘭宮,只停在了悠長的宮道上。
外面吵吵嚷嚷,大批大批的宮和侍都在往寧宮跑,太醫院的醫也全都去了寧宮,人人都在趕著救孟丹卿,可我的青蘊卻早已沒了生息。
我沖出了筑蘭宮,卻被匆匆趕回的方其安攔了個正著,他紅著眼,跪在我面前求我別去看了。
可方其安又怎麼能攔住我,他抱住我的,我便狠狠地踢開他,他被我踹了一腳,仰面摔了過去,之后就再也追不上我,也攔不住我了。
我見到青蘊時,的上還覆著白布,我抖著手掀開白布,就看見了青蘊的臉。
青蘊的鼻孔和耳窩里都是,侍衛說是毒發了才會這樣。
早上那干凈得的裳也已經染上了斑駁的跡,跡泛著黑,自口暈開,浸了衫,我跪坐下去抱起青蘊時,甚至還能到的泛著點點溫熱。
「太醫,太醫來!」我聲嘶力竭地吼著,將青蘊的手放在我的口,想要捂熱。
周遭的人面面相覷,卻都沒有,只有方其安跟了過來,跪在了我旁邊。
方其安說,青蘊已經去了。
可我不信,青蘊現在的臉難看極了,我的臉也難看極了,我讓方其安來青蘊的胳膊,我說:「你看,還是熱的,青蘊還活著,方其安,你去太醫,你太醫來好不好……」
方其安似乎想要回答我的話,開口時卻是滿是嗚咽,詞不詞,句不句。
我在寒風呼嘯宮道上,著青蘊在我懷中一點點變得冰涼,像是寒夜里的一捧雪,被我死死攥在手中,最后化了水,任我萬般哀求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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