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第 22 節 太子妃暴斃,有事請燒香
「怎麼,現在人死了,你要凸顯深人設,要給皇上皇后將軍府一個代了,就跑來拿我撒氣!」
我的話沒說完,太子再次被我激怒,蓄滿力的手陡然朝我天靈蓋劈來。
我會坐以待斃?
陸茶茶雖然細胳膊細,可我從靈魂里帶過來的,力不多,勇氣不。
我手去接。
「砰!」
澎湃的力打在
上的聲音。
是陸子塵!
他什麼時候從樹上下來了?他撲在我上,替我擋下太子全力一擊。
一口鮮噴出。
「陸子塵!」
「子塵!」
我震驚,太子比我還震驚。
18
太子意圖殺我的事,被陸子塵打斷了。
陸子塵拖著重傷的,巍巍跪在地上,求太子饒我一命。
太子的眼睛再次泛紅,他盯著陸子塵,手指著我,悲憤得字字泣:
「你知不知道,飛飛的尸現在是什麼樣的?連個全尸都沒有!」
「皮下每一寸都是蟲!」
「是這個人,你的好妹妹!心積慮安排春娘進東宮,再伺機給飛飛下蠱!呵,到底有什麼仇怨,讓下如此狠手?!」
最后幾個字時,太子一只手抓住我的領口,眼睛里的怒火仿佛要把我湮滅。
我不解地看著他。
什麼仇怨?難道不是擋了道的仇怨?
難道不是你太子一次次告訴,你最的人是,未來皇后之位是的,飛飛只是個擋路者?!
我大概天生有惹太子發怒的氣質,這會兒明明一個字沒說,可太子盯著我時,火氣依然噌噌噌往上漲。
「殿下!」陸子塵重重磕頭,額頭抵在地上,「茶茶是臣的妹妹,臣愿意與一同罰,只求勿要牽連爹娘。」
「妹妹?!」太子的聲音無比巨大,仿佛聽到全天下最可笑的事,他憤怒的,「你別忘了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
我方了!難道不是生出來的?
剎那后,太子轉頭——
目在我和陸子塵上來回打轉,帶著審視,漸次復雜。
19
在陸子塵的力保下,我死里逃生。
我聽說太子妃,也就是我的原裝皮囊,徹徹底底毀了:
麻麻的蟲子鉆出皮,風一吹就死。
現在棺材里,除了我的尸,就是蟲子的尸,超級惡心,太子府急急忙忙把我下葬了。
20
夜。
我經過陸子塵院落。
重傷的陸子塵,著一襲月白的袍子,斜倚在院子里那塊大青石上,酒一壇一壇喝。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我走過去。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說的這個節哀,究竟是節飛飛的哀,還是陸茶茶的哀。
我在陸茶茶的里,那陸茶茶呢?
陸子塵看著我,提起酒壺,仰頭,酒嘩啦啦灌口中。
月瀉了一地,染上他的臉龐。
我靠在旁邊,陪他喝酒。
他的聲音很低,仿佛從塵埃里來——
「茶茶沒了……」
「飛飛,你愿意和我一起離開嗎?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我整個人僵住了。
許久才無聲嘆息,踏著月,朝院外走去。
「陸兩家宿敵已久……」
裾拂過薊草,有輕微窸窣,我的聲音如同碎末,風一吹就散。
「大局之下,你我皆棋子……」
21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本朝,太子未定,先定太子妃。
也就是我。
無他,只因我是鎮國大將軍家的獨。
軍隊乃國之重,誰擁有,誰握住,誰就能坐穩皇位。
所以,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命由天不由我!在皇儲爭奪中,誰贏了,誰就是我的夫君。
五歲那年,我爹把我帶去邊疆。
他希給我練出銅皮鐵骨,也希給我練出一顆鋼鐵般的心。
他說:「飛飛,你記住,你是命定的太子妃,除了太子,不會有任何其他選擇。」
他說:「最難消帝王恩,帝王越是恩寵,越是危險。」
他說:「論面對帝王之,還是未來的宮斗,你都要讓這顆心,不如山!」
……
八千里路云和月,我浴戰。
而京城的那些年郎啊,在盛世繁華中載歌載行。
我每三年回京一次,不是給太后祝壽,就是給皇上皇后祝壽,皇子和大臣之子會邀我同玩。
我鄙視他們,也不會玩那些所謂高雅的玩意兒。
這些王朝的蛀蟲們!
我給他們起了同款綽號:蛀蟲塵,蛀蟲翰,蛀蟲駿,蛀蟲本蟲,蛀蟲二愣子……
……
十八歲那年春,太子地位已穩,我奉命回京完婚。
還記得那日,風和日麗,教習姑姑開車簾子。
我便遠遠看見太子和陸子塵一行,他們在飲酒彈琴,野花開了一路。
「陌上花開。」姑姑有而發。
我看著遠白男子,他細嗅薔薇,在他鼻尖閃著細碎的。
我一下就笑了:
「誰家年,足風流。」
那是我這一生,最有文學氣息的一瞬。
所有人都以為我說的是太子,太子是京城第一男子。
我沒有解釋,也無需解釋。
太子是我命定的夫君,至于我看的是誰,并不重要。
22
陸茶茶派人毒殺我的事,本瞞不住。
太子能查出來,皇上皇后自然也能查出來,還有我爹!
我到底倒了什麼八輩子霉?生前被陸茶茶弄死,生后穿到陸茶茶上,現在還要為下毒這事兒付出代價!
皇上既要給我爹和戍邊 60 萬將士一個代,又要保住心腹陸家,最好的辦法就是拿我一人開刀。
他人 800 里加急前往南疆。
從大巫那里取最毒最痛最殘忍的蠱,他要我足足痛 30 天。
要我看著這變蠱蟲的搖籃,要我日日夜夜承蟲子在眼睛耳朵腦髓里爬行,在每一寸皮骨頭上啃噬的痛。
我長嘯,我低嘆,我舉杯對月滿心惆悵……
我大聲罵老天爺不長眼睛,小聲罵皇上不是個東西!
太子再次變了。
他前幾日還恨不得掐死我,現在拼死相救,據說在書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夜間小雨,他功跪出重冒。
高燒,說胡話。
聽說一會兒飛飛,一會兒茶茶,一會兒要和飛飛生同衾死同,一會兒要和茶茶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呸!
他若鐘于我,何必與陸茶茶雙雙出,恨不得昭告天下,陸茶茶才是真!
他若鐘于陸茶茶,何必在我死后,要生要死要瘋魔,恨不得把陸茶茶弄死!
我心似鐵。
聽著宮里發生的一切,仿若聽一場鬧劇。
23
那日,刑部衙役來陸家拿我。
一向在外人面前疼陸茶茶的宰相和宰相夫人齊齊讓步,唯陸子塵攔在前面。
他說:只要他在,誰也別想我一汗。
他說: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罰,一起。
宰相說他糊涂!
我那日才知,陸茶茶不是陸家親生,而是抱養來的。宰相府當年確有一,可惜只活到三歲。
為了緩解陸夫人喪之痛,他們抱養了一個孩子。
那日,為了我,陸子塵死活不退。
衙役們不敢他,畢竟他是當朝宰相唯一的兒子,是太子最好的兄弟,是皇上贊譽有加的無雙公子!
我站在他后,看著他筆直的背脊,想起陌上花開,想起月下風流,想起日日夜夜的好酒好,想起他掛在樹上,依舊對我豎起的大拇指……
那一刻,我想問他:
此舉,你究竟當我是陸茶茶,還是飛飛?
那一刻,我地捫心自問:
如果,我說如果……
如果我不是皇上擇定的太子妃,如果我沒有出生在將軍府,我會上他嗎?
24
圣命難違。
我和陸子塵齊齊獄,關在同一間牢房。
他重傷未愈,蒼白著臉,握住我的手,安一般:「放心,不會有事。」
我除了對敵和練武,第一次被人抓住爪子,難免不自在,忙出手,眼神瞟,朝旁邊走了兩步:「你覺得我像是害怕的人嗎?」
「不像。」他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帶著些許笑意,「你從來巾幗不讓須眉。」
我恍然,自從他月夜出「飛飛」二字,我就知道他猜到了。
我「嗯」了一聲,揚起下:「知道就好。」
他又在笑。
我沒理他,借著觀察牢房環境,在他看不見的角度,了一把耳朵:天啊,好燙!難怪剛才覺得仿佛要燒起來了!
「在看什麼?」他問。
「天牢構造。」我答。
若我還是當初的我,被關在這樣一個地方,能憑一己之力逃出去嗎?
「不能。」他忽然開口,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轉頭看他,只見他已盤坐下,背脊依然筆——
「刑部天牢,是京城關押最重要犯人的地方,其防之嚴,不啻于皇宮。」
「圍墻三重,每一重與城門同厚,設機關 24 ,普通陣法 8 個,另有一大陣,與整個京城防相連。」
「巡防 3 個時辰一換,另配有弩兵 88 人,弓箭手 210 人,響箭無數。」
「想要從這里逃出去,除了輕功獨步天下,還要通奇門遁甲。」
「如果是外面的人想劫獄,更是難上加難。」
「首先得有 100 人以上的武林高手,然后事先嚴部
署,有人負責牽制守衛,有人負責破陣,有人負責敵……整個過程,任何人不得有毫錯誤,更不能驚京城守軍。」
他的語氣很平靜。
我吃驚于他對刑部天牢的了解,這得打探多久?是打算劫獄嗎?陸家雖是肱骨大臣,可一旦和劫獄扯上關系,無疑叛變。
我家若能把這一罪名給他坐實了,縱他陸定是皇上寵臣,也得流放,也得死!
「你怎麼知道的?」我出最溫的笑。
「我親自部署的。」他回以微笑,這個男人,明明在牢房,全上下依然給人不惹塵埃之。
我心下全是失,緩緩坐下。
這個男人……唉,我果然還是小看了他。
我重新打量他。
這世上,果然沒有無緣無故的,尤其帝王家。
皇上寵他,太子重視他,從來不因為他是陸定的兒子,更因為他有本事。
「你給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問。刑部的防,完全可以不說的。
「你可知雀鳥求偶,雄鳥總要把最的羽展示給雌鳥?」他反問。
我聽懂了,又假裝沒懂。
「推恩令也是我出的。」某人像個開屏的大孔雀。
我挑眉。
推恩令?被我爹大罵了大半年的推恩令……
我忽然想笑。
「你笑什麼?」他問。
「我和太子的關系,你應該知道。」我是太子妃,已婚那種。
「重要嗎?」他輕飄飄反問。
不重要嗎?是了,已經不重要了。
25
我爹風風火火來,和他的心腹張桂一前一后沖進天牢。
我看他神急切,以為他猜到我借尸還魂,是專程來看我的,卻沒料到——
他開口,卻是對著陸子塵,喊得深又意切:「賢侄!」
what?賢侄?!
我一定是什麼地方打開方式不對!
我爹怎麼可能他賢侄?我爹在軍營,每每提到陸家父子,都恨得咬牙切齒,不是老匹夫,就是小兔崽子?!
這賢侄二字……從何說起?
我想到兩種況:
一是我爹被人魂穿了,全軍上下無一人發現;
二是我那個直男爹居然學會虛與委蛇,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這一聲「賢侄」,妥妥的迷敵人。
陸子塵一擺,儀態大方地站起,朝我爹執晚輩禮:「子塵見過世伯!」
我爹親手把他扶起,眼睛里盡是慈。
我眼睛,想起一個古老的詛咒——
這位陸子塵陸公子陸兄臺,該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吧?
我心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就見我爹憤怒轉頭,夾雜了力的獅子吼朝我噴來:「陸!茶!茶!」
陸子塵臉巨變。
我,我,我……我會怕嗎?
哈哈哈,顯然不會!我從小在這種獅子吼下長大,不但免疫,還能對答如流地給他吼回去。
「報告將軍,末將在!」
我這一聲,至有全盛時的四功力。
我爹石化了,直愣愣看著我,陪他一起石化的,還有和他一起前來的心腹張桂張叔叔。
幾秒后——
「你這是做什麼?!」我爹問我。
他這是不習慣,我那一聲吼,勾起了他對我的回憶,他轉頭問陸子塵:
「這人怎如此做派?可是你教的?」
「子塵不敢。」
說話間,陸子塵不著痕跡擋在我前面,抱拳,不卑不。
我爹上下打量他,忽然收起方才所有好,幾乎是暴怒——
「哼,不敢?!不敢的話,怎會護護到天牢?!」
「你這是以一己之力,不但與整個軍方為敵,還與皇權為敵!飛飛乃當朝太子妃,可這個人,竟敢毒殺太子妃!」
「陸子塵!你一向聰明,怎會犯如此糊涂事?!這個人,我今天一定要的命!你若非要護,就拿你的命來換!」
最后幾個字,我爹又開始獅子吼,十十的功力。
我下意識捂住耳朵。
陸子塵沒有吭聲,也沒有其他作,他依舊抱拳垂首,一不站在我的前面。
我看見,他的耳蝸有鮮紅的流出,再順著耳垂,
一滴,兩滴。
我第一次會到什麼心痛。
心臟位置仿佛有一把玻璃碴,被人反反復復著。
我爹聲俱厲:
「你曾答應過本將軍,不會讓飛飛半點委屈!你就是這樣做的?!」
我:……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我吃驚地看著陸子塵。
他喜歡我,太子知道,陸定和陸夫人知道,陸茶茶知道
,陸茶茶的丫鬟也知道……甚至,連遠在邊疆的我爹也知道!
就我不知。
「你是不是……?」我爹話沒說完,只神復雜地看著我。
我猜想著,他想說什麼。
「子塵不曾忘記,也不曾變心。」陸子塵斬釘截鐵,他一不,依然堅持著他的堅持,「但請世伯放過茶茶。」
「不可能!」我爹臉很差,他看著陸子塵,這一刻,真的像看仇人了,「你既然不退,那就拿命來吧!」
我爹止,戍邊大將軍的力,比太子高至三個層級!
他的手垂落時,風在他指間穿梭,如風之靈。
一瞬,指,風聲驟起。
我腦海一片空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一聲「爹」,「咻」的撲到陸子塵上!
26
陸子塵再次傷。
他的作很快,我撲到他上的瞬間,他抱著我旋了半圈,我爹沒收住的掌風落在他上,他一口老再次噴出。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我懷里吐了,襟上一大灘紅,臉迅速蒼白,整個人大寫的「氣若游」。
我急得眼淚都掉出來了,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別哭,你沒事兒就好。」
他滿是的手想替我眼淚。
我抓住他的手,在我臉上:「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爹?我就是飛飛?」
他說,這件事,應該我說。如果我不想說,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覺得他好傻。
我爹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后,急得圍著我們轉——
「閨,我……我不是故意!」
「借尸還魂這種天方夜譚的東西,你覺得你爹的智商,能這麼快悟出來?」
「哎喲,我的賢侄,你怎麼樣?你快別嚇我閨了!雖然傷有點重,但以你的…」
我爹的話沒說完,陸子塵又吐了一口。
大大的一口!
我爹把話咽下,只說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這事兒只要家不計較,沒人會計較。
27
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沉。
半夜,周圍忽然很熱,迷迷糊糊間,我似乎看見火。
陸子塵抱著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別怕。」
28
第二天,我聽說——
前一夜,刑部天牢失火,好像是一獄卒失手打翻燈油,點燃草墊,瞬間大火彌漫。
宰相家獨子,人稱「公子世無雙」的陸子塵死于火中。
毒殺太子妃的陸茶茶也死于火中。
我坐在馬車上,看著臉依然蒼白的陸子塵,沒有問他我們怎麼出來。
刑部天牢由他布防,死里逃生有什麼難的?
「對了,我們以后什麼?」
「張三李四,黃泉碧落,隨你。」
再幾日后,我聽說——
朝堂上吵得不可開,宰相陸定和大將軍止互相指責。
陸定一口咬定是我爹派人放火,給兒報仇;我爹立即反咬一口,說一切都是陸家安排的,誰知道是不是金蟬殼?
「我們要不要派人給他們知會一聲?」
好歹親爹親娘,萬一真以為我們死了,得多傷心啊!我有點小疚。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都是老狐貍,沒那麼容易好騙。」陸子塵笑著,把一包糖炒栗子遞給我,「只不過,放我們走,各方面子都好看。」
「那我爹和你爹?」我可記得,我爹他賢侄!
「喔,他們從年輕時就開始吵,你難道不知道?」他替我剝著栗子,「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我?」
我沒回答他,他吻了上來。
馬車上,環佩叮叮當當……
一程,又一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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