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第 80 章
金領著宋凝思與一路出逃,端王府涌上越來越多回援的衛士。為了出逃,王府走了水,流河。金手中持刀,本是用來對付今日“秦月夜”一眾人的刀,而今面朝的是他并肩作戰了三年的兄弟。
然而無妨。
殺手何曾有兄弟。
金悲哀地發現:自他殺手門,他至死都擺不了“殺手”的份。他妄圖改名換姓,最終皆是徒勞。
他手中刀劍曾讓妻子傷,他今日重新舉起刀劍,正是為了讓妻子離開。一介殺手妄圖與整個端王府為敵,哪怕是金,哪怕是時雨,都力有不逮。
只能且戰且退。
金品阻力氣,染鮮,只夠將宋凝思二人帶出王府那個大門。他沾了的手牽過門外那匹馬的韁繩,趁著后追兵還未到的時候,他倉促無比地將韁繩到宋凝思手中。
這匹馬,是他先前騎著出城的那匹。
金:“你帶孩子先走,我給你們墊后。路線不用我說了吧?你這幾日,在我這里應該搜到了不世子的兵馬布置圖紙。現在不是出城的好機會,你先帶孩子在城中躲一躲。等到府的人徹底被殺手樓吸引走了,你再混在普通百姓里出城好了……”
他說一半,著宋凝思的眼睛,他停頓一下,失笑:“我說這個做什麼,這點兒小事,你自己還是能安排好的。”
宋凝思看著他,心中忽浮起酸的緒。斷定金會回來,憑借的不過是他對霸道至極的。這種曾讓逃不了他,如今卻用這種來縱金。
懷中還有孩子瑟瑟發抖,宋凝思不想與金說太多的。握住韁繩,被他送上馬,地將孩子護在前的披風中。
金忽然握住的手。
宋凝思低頭。
他仰頭看,目專注至極,眼中映著金的火影子,招搖之后快速幻滅。他緩緩道:“如果整個朝廷追殺,沒有地方去,可以求助‘秦月夜’。你知道的……”
他難過地笑一下:“秦隨隨和以前的殺手樓樓主不一樣。他們都說會庇護樓中人……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你可以試一試。”
后追兵將至,金已經聽到聲音,他折要走,宋凝思忽然俯,抓住他的手:“……金大哥!”
金子僵一下。
眼前海濤濤,火大卷,背后馬從鼻腔中發出渾濁吞吐聲,郎的聲音輕微得如同從夢中傳來一般:“你會來找我們麼?”
金:“你希我找你麼?”
宋凝思沉默片刻,道:“……你是我孩子的父親。”
金回頭看,看用手捂住懷里孩子的眼睛,而俯趴在馬背上,看他的眼中著淚水影。趴在馬背上和他說話的樣子,幾分天真,仍像是當初那個隨他四海漂流的妙齡:
“我之前說的是氣話,我是太生氣了,氣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我父母已經死了,柏大哥也走了,我的親人,其實只剩下你們父子倆。你已經不做殺手很久了,你在端王府潛伏這麼久,藏得這麼好,只要我們繼續藏下去,或者我們去求‘秦月夜’的庇護,我們也能過好日子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兒子的名字什麼嗎?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麼?金大哥,結束后,你來找我們吧……你活著回來找我。”
落了淚,握著他的手發抖,哽咽道:“不管你信不信,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后,我都沒想過殺死你的。”
金仰。
他錯開眼睛,眸被水浸,他不想被看到。他收回自己的手,在自己袖口了,好像還能知到的溫度。金答:“好。只要你愿意,我回頭去找你。”
他手向后在馬屁上重重一拍,馬驚揚蹄,載著自己上的宋凝思二人向巷外疾奔。同時間,王府中的衛士們奔出,有人要去追那匹馬,被金橫刀而擋。
他慢條斯理地去自己刀上的,刀鋒上的寒照亮他鋒銳森嚴的眼睛:“我曾經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諸位,我等合作數年,恐怕你們未曾見過何謂‘第一殺手’。今日,請君試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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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浴戰,宋凝思帶著孩子在城中逃竄,城外的戰場,亦到了關鍵時期。
戚映竹一直被步清源保護,步清源手中那把鐵骨扇,讓近者皆有去無回。戚映竹一直盯著戰場,主戰場屬于時雨和其他殺手們,時雨的影在場中,是最揪心的地方。
戚映竹也許從未真正見過時雨殺人如麻時是什麼樣子,在心中做了無數建設,今日也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時雨在眼皮下,一個又一個地收割命。戚映竹心悸,卻也被場中那青年凌厲的手被吸引――
殺人于他,如常人吃飯喝水一般自然,毫無負擔。他行在泊中,人流盡為他退開。這種,十足托襯這個青年。他如一把尖刀,直直劈開整只衛兵。
他日后是該下地獄的,但是戚映竹會陪他一起。
時雨抬頭一瞬,眼睛盯著一段距離外被衛士們護著的唐琢。唐琢本焦慮想逃,想問清楚閆騰風拿的誰的旨,他父王怎會要捉他。明明金那麼有本事,明明他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明明父王也快被毒死了……
唐琢猛地抬頭,隔著人海,看到時雨的眼睛。
時雨縱而起。
唐琢厲聲招呼:“攔住他!都給我攔住他――”
戰場另一邊,閆騰風和秦隨隨所領的人馬,也打得有來有回。最顯眼的,便是閆騰風和秦隨隨二人。二人武功高強,影錯,閆騰風手中的長刀數次和秦隨隨的重刀相撞,火星葳蕤,發出“哐哐”聲。
青年黑紅底,郎紅黑底,二人手之時,黑紅相錯,冷而颯然。
閆騰風聽到唐琢的大吼:“閆郎君,快救我!‘惡時雨’要殺……”
閆騰風一瞥目,心神一凜,他要走,秦隨隨擰而旋,一把刀橫劈而下,穩穩攔住閆騰風。閆騰風掃堂出,秦隨隨幾個翻滾躲開,卻仍在半空中折回,再劈閆騰風。
閆騰風:“讓開!”
秦隨隨笑:“哥哥打不過我,走什麼走?”
閆騰風心浮氣躁,心生惱怒,對這妖不再手下留。他招式變狠,只為去救唐琢。但他招式變快,秦隨隨以力打快,他一時間竟仍走不出秦隨隨的刀風。閆騰風余看到在戰場中趔趄逃跑的唐琢,目眥裂――
“賊子敢爾?!”
“秦月夜”一個殺手組織,竟真的敢殺朝廷人!哪怕唐琢要被圣上問罪,那也是之后的事,唐琢現在不應死!
可惜,唐琢被時雨盯上了。
時雨并不玩逗鼠游戲,也沒興趣拖時間。他盯著唐琢,新仇舊恨涌上,多人也阻不住他要殺此人的心。這麼多年,他已經明白,他數次落難,都拜唐琢所賜。
唐琢要他死,要奪走戚映竹。
戚映竹曾經怕惹上朝廷司,但對時雨來說――唐琢不死,他寢食難安!
“攔住他!攔住他!”
戚映竹怔怔地立在場外,全繃,心復雜地看著昔年認識的風采翩翩的青年,被時雨追趕得如同過街老鼠一般,風采全無。知曉唐琢不堪,但是親眼看到,仍有些難。
戚映竹別開目。
然而唐琢的厲聲仍讓聽到:“一群飯桶!金,金――”
哪有什麼金呢?
阻攔者皆死,唐琢跪倒在地,時雨瞬間就到。毫不拖泥帶水,他一把揪住狼狽的唐琢,手中匕首向下劃下――
唐琢仰著臉,臉慘白,口中喃喃:“我父王不會不管我的,我就要當王了,我有金保護,阿竹妹妹就要是我的了。全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他面容扭曲,雙目發直。他不停地念叨,在寒之下,一切戛然而止。
飛濺。
伴隨著閆騰風的厲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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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里外的京城中,且戰且退、與端王府的衛士們戰況正酣的金,越來越疲憊。殺手擅長的永遠是速攻,而不是持久戰。他的耐力消耗若此,上遍是傷,那些衛士們死在他手里的不,追著的人越來越。
金拐過一個巷子,回頭解決了離他最近的一撥兵馬。深巷幽靜,柳暗花明,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死里逃生的希。
金提起氣!
殺手本就習慣絕逢生!
他在巷中奔跑,忽然一瞬,他子一僵,一口吐出,整個人懨懨倒地。不屬于他自己上的重傷之,從蠱蟲發作之地開始襲殺。當金雙膝跪地時,他便知道唐琢死了。
他的死期也到了。
然而、然而――
金手中撐劍,努力站起。他與自己的蠱蟲相抗,他視線模糊,可是他想著宋凝思,想著他還未曾知道的孩子名字。宋凝思說讓他去找,不再想逃了。
一切都好起來了、一切都有了希!
“他在這里!”
后方巷口,衛士們看到了青年趔趄的形,他們追上來。金哪里敵得過,被人幾刀放倒。衛士們生疑,不信金這般容易倒下,他們怕有詐,刀劍再次砍向已經倒地的青年。
金的蠱蟲徹底炸開。
上七八糟的被補上的傷口,開始汩汩流。
他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再也活不了。他一生絕逢生,卻終是逢不過命運。他巍巍地捂自己的心口,從懷里掏出一只屬于郎的耳墜。刀劍劈,他躺在泊中,鮮模糊的手,握住這只耳墜,放到自己眼皮下,好讓他視線已經渾濁的眼睛,還能看到――
秋千一般清薄翠綠的耳墜。
將他帶回那一年。
他藏在森郁樹間,低頭看到那著秋千的。落在上,一重如一重水。波粼粼,影明滅,發出咯咯笑聲,無憂無慮地停留在了那一年。
金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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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巷中無人居住的破寺中,宋凝思地將子抱一空了的水桶中。告誡子躲好,自己要找藏之時,忽然捂住心口,大腦空了一下。
從竹篾所擋的水桶下看,小聲:“怎麼了,阿母?”
宋凝思回頭,溫聲:“沒什麼。”
――沒什麼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擺不了金,金會來找的。只要他不做殺手了,只要沒有人再追殺他們了,他們一家姓埋名……一切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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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隨著唐琢的死亡,衛士們全都停下了手,茫然四顧。
趁著這功夫,閆騰風首先反應過來,讓帶來的兵馬先擒住端王世子帶出來的衛士。那些衛士們也乖乖地被捕,世子殿下都不在了,他們還抗爭什麼?
而閆騰風,與秦隨隨的打斗仍未停下,甚至變本加厲。
秦隨隨兇被打得激起,真格時,刀與刀相錯間,聽到閆騰風極輕的聲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秦隨隨一怔,接著,一道大力磕在手腕,將的刀甩出去。秦隨隨長后掠,一把抓上自己的刀。回頭,看到閆騰風軒昂正氣的眉目,一時間未能分辨方才聽到的話,是否是幻覺。
――不過一直在逗他。
閆騰風從未真正開口承諾與合作。
雖然他們確實在合作。
但現在……秦隨隨看著閆騰風,心神一時間復雜。時間未給多想的機會,是“秦月夜”的樓主,要為自己帶出的所有殺手負責。秦隨隨厲聲:“我們撤――”
秦隨隨回頭看閆騰風――
朝廷是不會認可他們這種混的江湖勢力的。
閆騰風一直說“我是,你是賊”,他從不承認他們,從不在口頭上認可他們。他是宿衛軍的首領大將軍,負責整個京城的安危。他接到的命令,一直是既帶回端王世子,也要收割這些江湖人士。
匪有別,只能至此。
追逃打斗間,殺手們紛紛撤退,閆騰風所帶的衛士們仍然追。但是閆騰風有意放水,他手下的人自然也追不及。朝廷更重視端王世子的死,那些追兵,盡向著時雨而去……
時雨撲向步清源的方向,親自將戚映竹抱了自己的懷中。后追兵不斷,時雨不委托他人,自己帶人逃。
逃亡混,殺手們各逃各的,如一盤散沙,讓紀律森嚴的朝廷兵馬頭痛。閆騰風呵斥手下,秦隨隨奔跑間扭頭,與步清源探尋的目對上。
一愣后,出笑,再次重申:“我們撤!”
……終究匪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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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對于端王世子的死震怒,對于“秦月夜”的作惡多端震怒。閆騰風被訓,被責面壁思過后,新的將領升職,帶兵捉拿“秦月夜”的殺手。
朝廷發了新令,任何人進京要嚴查戶籍,京城杜絕一切斗毆事件。朝廷盡最大努力,止江湖人士京。
一整個夏日過去,一整個秋日又過去。
朝廷的“武令”依然很嚴,京城如今見不到斗毆之人。
端王世子死后,年老的端王請旨封了自己幾歲的小孫子做世子。他被自己的親兒子下了毒,哪怕現在解毒,也恐怕活不了幾年,自然要為端王府留個后路。端王也沒力與宣平侯府算賬,宣平侯已然落敗,那只是一個養,宣平侯閉著眼睛不認、說盡是端王世子迫,端王又能如何?
塵埃落定后,戚詩瑛和戚星垂相攜登閆府,去看還在面壁思過的閆騰風。戚星垂念叨道:“姐啊,人家都說咱們家現在落魄了,說你天天往閆府跑,是結閆家,抱閆郎君的大。說的可難聽了。”
戚詩瑛翻白眼:“我最討厭京城這些人的碎子,反正我做什麼他們都要說。閆大哥幫我們這麼多,不應該看看麼?閆大哥連位都丟了!管他們說什麼!”
戚星垂:“那我拉著我做什麼?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戚詩瑛面頰一紅,忽而扭,聲氣:“你哪來那麼多廢話?跟我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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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下半年,“秦月夜”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銷聲匿跡。接下來數年,這江湖上最大的殺手組織,恐怕都會藏著過日子。然而無妨,朝廷的追殺總有時限,只要他們之后不招惹朝廷,這筆賬,總有翻過去的時候。
只是可惜“秦月夜”又不能賺錢了。
可惜殺手樓的殺手們又要躲起來了。
這一年的冬日,時雨和戚映竹幾番周折后,逃回了敦煌,見到了藥娘子,和一直眼在敦煌候著他們的小葉行。敦煌這類偏遠的連接西域的地方,朝廷的管控松一些,許多亡命之徒都躲在這里,又豈會容不下時雨和戚映竹二人?
二人到敦煌時已經年末,戚映竹病了幾日,時雨只好陪住在這里陪。病好一些后,戚映竹與時雨商量,待過了年,他們就告別藥娘子,前往沙漠,尋找“秦月夜”的主樓。
時雨自然不會拒絕:“以后幾年,我們就住那里了。”
戚映竹便蹙眉:“是說我們都不會出來了麼?那應該多買點兒東西,做些準備……”
偏臉,心中細數著二人要準備的日常件。寫了很久后,發現時雨趴在一旁看,戚映竹臉紅:“我還要寫很多,你和小行去玩兒吧。”
時雨:“啊?我不和他玩兒,我已經長大了。我要守著你。”
他便守著罷――
下了雪的除夕,藥娘子、葉行,還有戚映竹二人,四個人圍在一起過這個新年。皓雪紛紛落落,藥娘子萬事不管、只看醫書,葉行又是個半大孩子,時雨一貫無所謂,戚映竹便只好著頭皮上陣,指揮時雨買鞭炮、買紅紙。
要剪窗花、寫對聯。
這是第一次和時雨一起過的元日,心中重視無比。戚映竹已經忙了許多日,除夕這日,囑咐時雨去買花后,自己坐在屋中,剪了一上午的窗花,頗為惆悵。
惆悵之時,手里的剪刀被一只手奪走。
戚映竹抬頭,囁嚅:“時雨……你買花回來了啊?”
時雨低頭玩剪刀,無辜道:“你看。”
戚映竹抬目一看,盯著他報進來的那盆花。戚映竹左看右看,端詳半晌,結結道:“時雨,你是不是被騙了?”
時雨抬頭看。
戚映竹:“這好像是一盆青蒜……不是我讓你買的水仙花。你被騙了吧?”
時雨笑起來,他得意道:“這就是青蒜啊。咦,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戚映竹嗔他:“我是不太認得青蒜,但我認得水仙。你為何不好好買花?”
時雨:“我買了啊!但我不認識水仙啊……我就照著你畫的圖找的花啊,我覺得這個很像啊,而且還便宜。”
戚映竹:“……”
本要說時雨,卻愕然,因說話間,見時雨非常閑適地玩著那把銅制剪刀。戚映竹剪了一上午都未曾剪好幾張自己想要的窗花,時雨卻在一瞬間,剪了好幾只猴子、老虎、兔子……
時雨順著的目,看向自己剪出來的圖案。他一愣,心虛:“不能剪麼?”
戚映竹笑了。
道:“是我弄錯了。應該我去買花,你來剪窗花才是。我怎麼忘了,時雨手上功夫是世間最好的呢?”
時雨托腮,非常隨意地問:“你在調戲我麼?”
他指了指:“手上功夫這句。”
戚映竹一呆,然后驀地漲紅臉。惱道:“我是認真的,沒有旁的意思。你真是、真是……”
時雨補充:“者見?”
戚映竹:“……”
只好干道:“你會說四字詞語了呢,好厲害啊時雨。”
時雨道:“央央老師教得好。我還會說很多……”
他還要炫耀他的詞庫,戚映竹瞪直眼,不知他哪來這麼厚的臉皮。只能抱著青蒜出門,去找自己的水仙花。葉行正在院外的墻下玩,見到戚映竹出門,自告勇地跟隨。
然而他們出去的晚了,市集上的水仙早被賣掉了。戚映竹悵然無比,回來的路上,只好和葉行一起協力剪了一枝梅花,充當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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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凝思手牽著自己的兒,在雪地間蹣跚而行。
“秦月夜”被追殺的這半年,亦被追殺。一弱郎,帶著一子,不敢住客棧,不敢留宿良民家宅。挑著偏僻的路走,東躲西藏,孤兒寡母,過得更是艱辛。宋凝思掙扎許久,還是打算一運氣――
聽說“秦月夜”便在敦煌之外的西北沙漠。
表妹應也會去“秦月夜”。
帶著子,除夕之夜仍行在山路上,便是想為自己找個出路。手中牽的子,半年時間,已經被重新養回了活潑的子。不像大人一般看到皓雪便發愁今夜宿在哪里,很喜歡下雪天,并且很開心阿母牽著自己的手。
他仰頭問:“阿父什麼時候來找我們啊?
“阿母,我阿父真的武功特別高麼?他真的會保護我們麼?
“是不是明年就好了啊?我要吃,我好久沒吃了……阿父會帶給我麼?”
宋凝思心中悲傷下,雪凝住眼睫上的水霧。道:“會的。”
夜雪照地,銀白蒼然。抬頭,已然看到山上的燈火。不加快腳步――就要見到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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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漫雪在天。
“山家除夕無他事,了梅花便過年。”
晚上時,鞭炮已盡,年夜飯已吃,藥娘子摟著葉行去睡。戚映竹走出屋舍門,見到時雨大咧咧地坐在屋外的臺階上,看著天地間的皓雪。走到他后,低頭看他。
時雨并未回頭,三年又一年,他長大了很多,了很多。他已然能夠保護心的人,已然不用面對一次次的分別。
時雨指著夜雪:“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以后還有無數個。”
戚映竹微笑,坐在他旁邊。說:“是。”
時雨偏過臉看,他問:“你不說點兒好聽的麼?我都說了。”
戚映竹:“唔……”
時雨提要求,目閃爍:“就是‘春夜喜雨’那一種的。”
廊下燈籠被雪遮掩,屋中燭火明亮,盡是恰好。戚映竹垂首赧然,又不住笑,仰目看紛揚雪霧。十七歲時的那場春日雨,纏綿悱惻,在心間,一徑到了今日。
戚映竹靠著時雨手臂,頭挨著他肩膀,與他共看這場皓雪。戚映竹輕聲――
“春夜喜雨啊……妾思君若此,百歲為期。”
時雨滿足了:“我也一樣!”
戚映竹一聲“噗嗤”笑。
時雨:“笑什麼?!”
戚映竹:“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麼?”
時雨:“我知道!”
戚映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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