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所有的清晨》第5章 黃金郎(1)

第5章 黃金郎(1)

李思川結婚之前,是風流過幾年的。

畢竟人不風流枉年,更何況是他這樣沛、好廣泛的人。

就像他茂的須發一樣,李思川的荷爾蒙同樣分泌旺盛。在他十八歲到二十八歲這十年間,夏天他一天需要洗兩次澡,不然那味道他自己都要嫌惡,更不要說他的朋友了。

他洗澡很勤勉,這在他的男同學中間是出了名的。在熬夜做模型的時候,大家連續二三十個小時不睡覺,別的同學煙、喝咖啡、罵人、摔東西,他抓條巾就去水房衝涼。連帶洗頭抹皂,乾水再穿回服,五分鍾就解決了。

做畢業設計的時候,李思川的朋友是一個年齡比他大三歲的教授助理。那時他窮盡腦寫論文,人像八戒,屋像豬圈。友看得心煩意聞這一屋子的汗味,建議他們去洗澡——去的是學校的澡堂,澡堂,他去男澡堂。

李思川知道人洗澡慢,他慢悠悠地洗了,又洗頭,打過兩遍皂,衝了三遍水,順帶把他的設計理念從頭推到後面,再從後面倒推回前面,花了整整四十分鍾,然後才慢吞吞抹乾水,穿回服,出去在澡堂門口等友。

這一等,他又把論文推了兩遍,直等了一個小時,友才帶著洗浴過後嫣紅的面出來,對他說:“我知道你們男人洗澡快,我已經加快了速度了。你沒怎麼等吧?”

友渾散發著檀香味,香得李思川沒了脾氣,上雖然說了沒等多久,心裡卻把“他媽的”這三個字罵了幾百遍的。然後在心裡發誓,“誰再讓我等半個小時,馬上就掰!不管那的有多麼漂亮!”

大學裡李思川沒缺過友,到了國外讀碩士,還有金發投懷送抱。他自認頗有人緣,是個種,什麼新鮮事都勇於嘗試,只是誰都沒有真正打過他。

後來畢了業,他在爾的的一間事務所找到了工作,不到一年又被派回國,生活就此上了軌道。這一安定下來,父母便催促他朋友。這時的李思川已經收拾起了年輕狂的放縱,老老實實扮演一個海歸英的角——穿得服,說經過思考的話,並且按揭買了一套房子。

他一本正經地踏上他從前鄙夷的平凡人生,把那些被舊金山洗禮過的前衛思想,全都放在了網絡ID後面的博客裡,以紀念他揮霍過的青春。

在和小鈺結婚前,李思川又結識過幾個孩。這些孩年齡都不小了,吃過幾頓飯後,對他滿意的,話裡話外暗示結婚。對他不滿意的,一聲“再見”,又去見別的英了。不過李思川並不急,他是那種認為男人四十歲結婚都不嫌晚的人。

當然,這關鍵是不結婚,卻又有朋友。

只是李思川忘了國國外況有別。國人,只要到了朋友這一步,都是朝著結婚的康莊大道去的,而他不想和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結婚,他到底還沒有壞得徹底。既然大家目標不同,走不到一起,就不要耽誤人家。

李思川保持著單貴族的頭銜又風花雪月了兩年,直到在三十歲前,他遇上了小鈺。

見到小鈺,那以前發生的事,就是歷史了。

那以後,李思川修,克己複禮。他無視所有人的反對,幾乎要和父母反目,一定要和小鈺結合。

他不怕人家說他看中的是小鈺的財。他心裡明白,他要的是這個人。

從十八歲到三十歲,李思川荒唐了十來年,見識過各種人,只是為了遇見

那些人在他的生命進程中,都隻扮演同一個角。在京劇是龍套、在小說是配角、在電影是路人、在建築是灰漿、在繪畫是底。那些人都是周星馳的電影《唐伯虎點秋香》裡的陪襯,等音樂響起,他就等著秋香的一回眸一微笑。瀟灑不羈如周星馳的唐寅,也有被雷擊中的覺。而他,從那以後就死皮賴臉地要做的小羊。

結婚前,李思川的父母見過小鈺一次,不是上門拜見,是在一家飯店吃飯時,偶然遇上的。李思川當時也愣了一下,接著強作鎮定,給兩邊做了介紹。

小鈺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問候了李先生李太太好,一點沒有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聊天兼搞好關系的意思。

這一頓飯李思川吃得很泰然。這樣的意外都能發生,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小鈺他是不想放棄的,父母就算不喜歡,不滿意這樣的孩子做兒媳,大不了以後不帶小鈺上門娛親,不惹他們生氣就是了。

是以他用薑太公的架勢穩坐釣魚臺,陪小鈺好好地吃了一頓飯,一點沒提剛才的不愉快。這頓飯吃了有兩個小時,等他們離開時,他父母已經不在了。

小鈺也絕口不提剛才的事,沒有更冷淡,也沒有更熱絡。好像剛才見的不過是點頭之的普通人,普通到連好奇心都不會有。

李思川把小鈺送到要去的地方,才回去繼續上班。臨下班時就接到父母的連環奪命呼,讓他立刻回家,接二老的問話。他知道遲早要過這一關,立刻打好神回家。

李思川先去超市轉了一圈,扛了兩桶油、兩袋米、兩箱牛、兩箱水果,嬉皮笑臉地堆滿了客廳地板,地對母親大人說,“我知道這些東西重,我給你們送來,省得你們去超市搬了。”

他的父母一臉鄭重,對這些重視而不見,只是問今天這個孩是不是他的朋友,還是結婚的對象?如果只是朋友,他們不多說一句,他要再玩兩年才結婚,他們也沒意見。

此前他們一直勸他早點結婚,搬出年邁的,甚至連未來妻子的戶口、將來孩子讀書都考慮到了,心急不是一點兩點。可他們今天卻說,“你再玩兩年好了,我們不急。”

可見對這個孩真的不滿意。

李思川隨口敷衍了幾句,陪他們看了會兒電視劇就離開了。當時他還不敢打包票說這個孩我一定要娶。不是怕父母反對,而是沒把握小鈺會嫁他。既然未來是未知的,他又何必惹父母煩心。

離開父母的家,他沒有回他的家,而是一打上車就給小鈺打電話。

小鈺接了,問他:“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你這是在哪兒呢?”

李思川說:“在去你那裡的路上。”

小鈺在電話裡輕輕笑了一聲,說:“那你過來吧。”

那個時候李思川還不知道小鈺是晚上不睡覺的人,他以為邀請他上的香閨,會有一夜暢。到了那裡他才明白,是他把想得太簡單了。屋子裡人聲鼎沸,酒氣煙霧迷得人睜不開眼。一屋子的人或站或坐或躺,三五團,沒一個清醒的。

離他們打電話的時候也不過才一個小時,那時候小鈺還清醒著,說話有條有理,不過這一會工夫,屋子了這個樣子不說,居然當著一屋子的客人自顧自地睡了!就在沙發上,被幾件大蓋著,睡得正香,只出一隻手來。那隻手纖細白膩,腕上戴著一寸寬的扁金鐲子。這鐲子寬,當中鏤空,鑲了幾粒翡翠。所謂金碧輝煌,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他看見這鐲子,就知道小鈺在這裡。下午他們在一起時,還戴著這隻赤金翡翠鐲。

他松了一口氣,撥開上各式各樣的服,下面就的臉來。一張臉睡得紅撲撲的,像嬰兒般無瑕。就有這個本事,明明置在最荒唐的環境裡,可看起來卻永遠像仙般純淨。仿佛只是誤闖了人家的聚會,走錯了路,來這裡歇一歇腳,喝口水,然後就會繼續去找的去

也許是周圍氣氛的影響,他一時失智,在躺著的沙發前席地坐下,俯就去吻的臉。的臉滾燙,灼燒得他哆嗦起來。他下一點,落在上。

間發出“嚶”的一聲,醒了。眨眨眼睛,的睫刷在他的臉上,刷得他心迷糊的眼神聚了聚焦,看清是他,連連笑語:“我是霍小鈺,你可是姓李?”

李思川當時就想,滾他娘的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如果可以和小鈺這樣子沉醉下去,誰要醒來?

李思川和霍小鈺相識,是在另一個酒會,另一個酒吧裡。

一個朋友生日,借另一個朋友的酒吧,廣宴群友。朋友又帶了各自的朋友來,本來是二三十人的小聚會,後來人數過百。人一多,就又又吵。到後來什麼酒都混著喝,味道變得很奇怪。李思川對酒有那麼點窮講究,不想喝這些七八糟的。正好酒保急要離開一下,他就到吧臺裡去替自己調了一杯。

有一個子坐過來,手撐著頭,看著他調了一杯皇家基爾,然後點頭說:“手勢不錯,新來的?”

搭訕,對李思川來說已經很常見了。他點頭應是,問:“小姐要什麼?”

子穿一件深紫薄綢前打無數細褶,然後由一細細的肩帶串起吊掛在肩頭,出大片雪白的脖子上戴著一串由一枚枚幣大小的金幣穿的項鏈,留著漆黑的住眉花頭,發簾下是一雙描了長長藍眼線的黑眼睛——埃及豔後般的打扮。

不過李思川覺得好看之極,黃澄澄的金子第一次不俗氣了。

埃及豔後看了看他的酒,問:“你覺得我喝什麼好?”

李思川會調的酒其實不多,但這時候必然要裝得很通的樣子。於是就用隨意的口氣說:“那就含草吧。”

“好。”埃及豔後說,“我喜歡。”

李思川在酒瓶堆裡找到香檳和柳橙,為調了一杯含草。

埃及豔後喝一口,說:“上佳。”然後一笑,角下兩粒小小的米窩。

李思川看著的笑容,隻覺得發乾。他問:“小姐貴姓?”

埃及豔後誇張地眨了眨眼睛,說:“克麗奧佩特拉。”

李思川大笑,端起自己的酒杯,和了一下杯子,說:“愷撒萬歲。”

埃及豔後也笑了,這次笑得很開心,前的金幣晃了幾下,一下一下地在李思川的心上。埃及豔後喝完了杯子裡的酒,起要走,李思川急了,問:“我能問你的電話號碼嗎?”

回眸,笑:“你是誰?安東尼嗎?”

他不是安東尼,配不上克麗奧佩特拉,只能眼睜睜看著離開。可是命運神偏偏這一夜要眷顧他,才走出兩步,的同伴找過來,的名字,“小玉,小玉。”

原來小玉。多好聽的名字。

轉眼小玉和同伴跳起舞來。那同伴穿花襯衫,留卷發,在頸後束起。是個男人,但姿勢比小玉還妖嬈。

小玉紫黑發,金子的芒照亮的臉,畫了藍眼線的眼睛像貓一樣熠熠生——端莊得就像是一個王。

李思川不自地離開吧臺,走到舞池裡,輕輕拍了一下那個妖嬈男子,示意換舞伴。那男子看小玉沒有反對的意思,大大方方把懷裡的給他。他接過小玉,跳著慢舞,臉耳邊問:“小玉?你可姓霍?我恰好姓李。”

小鈺的笑容在臉上蔓延開來,笑意直傳進眼睛裡。

答說:“我是霍小鈺,金玉的鈺。你是李益公子?”

“雖不是益州李公子,也差不離。我李思川。”李思川第一次對父母給他取這個名字激到十二萬分。

“益者川也。確實差不離。”霍小鈺的眼睛在頭頂燈球的轉中閃了一閃。和他慢慢移著,隨著音樂搖擺。一曲完了,他沒有放開,等第二支曲子再起,他繼續摟著慢舞。霍小鈺安靜地和他跳完這曲,音樂停下時,說一串數字,然後笑道:“我的電話。”

李思川是建築系高才生,對數字十分敏。他飛快地把這一串十一位數字在心裡背兩遍,記下來。然後看著和同伴離開,的一部分像是離開他的,隨離開了。他知道失落的那一部分,它的名字作“心”。

第二天他打電話給小鈺,電話先是關機,後來是不在服務區。他一天打了無數個電話,幾乎以為告訴他的是一個假的號碼,也懷疑過他的記憶力,三天后在他垂頭喪氣的時候,電話居然通了。李思川幾乎不敢相信,他忙說:“霍小鈺?我是李思川。你還記得我嗎?”

“我記得,李益公子嘛。”小鈺先是輕笑了下,然後用十分抱歉的口氣說:“對不起,我這三天都不在上海。”

李思川哪裡還顧得上埋怨,隻慶幸還會接他的電話。他清一清嗓子,說:“不要,我就是問候一聲。”又用閑散的聊天的口氣假裝隨意地問:“你去哪裡玩了?”

小鈺的電話裡有雜聲,顯然是在公共場所。說:“香港。”

“你用的那邊的號碼和手機吧?”李思川沒話找話說。

“嗯,飛機一落地我就開機了。”他的號碼肯定像洪水一樣瀉滿的手機。

李思川愣了一下,馬上醒悟過來。“你現在是在浦東機場?”

“是。”

“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我現在也在機場,三樓。”李思川急了,挽起隨的行李就離開咖啡座。

“你……好啊,我馬上到出口了。”

“你在那裡不要離開,我馬上就到。”

李思川真真像那句“三步並作兩步走,兩步並作一步行”那樣,飛快地趕到出口,在拖著行李箱急匆匆離開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小鈺。正在和一個人說話,穿黑長窄,外罩淡的小皮夾克,剪了著耳的短發。

他此前只在酒吧的旋轉燈下見過小鈺一次,那時的還是濃妝異服,有極大的偽裝,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一見這個短發皮子,他就知道是霍小鈺了。他有這樣的直覺——只有有這樣窄的肩,這樣窈窕的腰,這樣曼妙的姿。

同行的那個年輕男子是那天在酒吧陪跳舞的人。他的長卷發束馬尾垂在腦後,穿黑,外罩煙灰羊絨開衫。不羈和儒雅這兩種調子,被他用這兩種材質同時表現出來。以他在舊金山多年的見識和親歷,馬上看出長發男子是個同志。

長發男子和小鈺態度親,說了兩句話,在臉上親了一下,拖了行李箱走了。小鈺拎了一個小手提袋站在那裡等著,頗為悠閑,一點不像坐了兩個鍾頭飛機的人。

李思川放慢腳步,慢慢向走近,目一直沒有離開過,他要把影刻在腦子裡。隔著人群,覺到了。,看向他,定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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