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將為傳奇(3)

鬱修善喝了自己親自泡的茶，拿了茶杯指著小鈺，開始發難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乾的好事！你那個舅舅，一輩子都和我作對，連這件事也不例外。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做出這種讓人看不起的事。要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多次我都想和他乾一場。你也就是給你舅舅和外婆寵的，才這麼目無家長，別以為有他們給你撐腰，我就要慣著你！”說著說著，他氣就不順了，聲音也響了，“你們金家，幾時有把我放在眼裡？什麼時候問過我的意見？什麼時候又在乎過我的面子？”他口音一變，從不標準的普通話改回本地話，語速快了一倍不止，放下茶杯，站起來，對著小鈺哇啦哇啦說了一通，說到激，眼睛都紅了。

李思川看得發呆，一愣才想起要讓小鈺勸勸爸，回頭一看小鈺，別開臉手握著茶杯，一臉的淚。李思川嚇了一跳，東看西翻，找出面巾紙來，遞在小鈺手裡，小鈺接過來一下淚，也嘰裡咕嚕說了幾句什麼，聽得李思川像是到了什麼非英語國家，完全不明所以。

小鈺看他一臉的莫名其妙，安他說：“沒說你，不用張。”

李思川“哦”一聲，滿眼放，由衷讚歎說：“太了不起了，你的形象在我的心中又高大了不，語言轉換完全沒有障礙，你是怎麼辦到的？”

小鈺“撲哧”一聲，破涕為笑，“我有多高大？是有姚明這麼高，還是有葉莉這麼高？”

“綠巨人那麼高大。”李思川說。

他的話沒頭沒腦，這下換鬱修善不懂了，他問小鈺，“他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明白，你問他。”小鈺說。

鬱修善看李思川一眼，顯然認為眼前這個人是個神經病。

李思川當然不是神經病，他有他的書生意氣和自一的邏輯理論。於是他解釋說：“作為一個北方人，沒自己的方言，就覺得南方人特了不起，保存了一種古音。你用一種我徹底聽不懂的語言，讓我產生了宗教質的拜，一扭臉又用特別清澈的普通話和我接著說，轉換完全沒有障礙。這種轉換聽在我耳裡，不知怎的就讓我特別舒服。是不是下意識通過語言知道，對面的姑娘來自遠方，就傳因素而言，這下該出雜人種優勢了？這等於是在告訴我，遠古的基因擂響了戰鼓，向我發出了召喚？多胺衝向，於是我就暗爽了一下？”

鬱修善直眉瞪眼看著他，不知他在說什麼。

小鈺當然是聽懂了，他話裡除了得意他獲得的戰利品，還帶了在調戲。斜他一眼，冷冷地說：“是不是這種轉換讓你覺得你征服了這個姑娘，潛意識在告訴你，這麼古怪的也讓你征服了，有一種原始的快？”說到後來，卻忍不住笑了。

李思川看到角一閃而過的米窩，拳掌，歡喜莫名，點頭道：“就是這個原因，用一整門古老的語言來保持的神，這才是真正不可摧毀的優勢。”

“你這個北方韃子。請問你郡哪裡？不會是隴西李氏吧？”小鈺取笑他。

“你們在說什麼？”鬱修善不耐煩了，吼了一聲，讓那兩個沉浸在遠古基因優勢裡的調男回到現在。

小鈺低頭一笑，臉現。李思川在丈人面前暗中調戲了一把老婆而沒讓他聽懂，自然是得意揚揚，一派自豪地說：“我在說小鈺麗聰慧，是我從遠古跋涉到現代，命中注定的新娘。爸爸，請你把嫁給我。”

“哼，你們都已經結婚了，你才請求，是不是有點太遲了？”鬱修善顯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私自結婚的事。

李思川哈哈一聲笑，“爸你幾時知道的？我以為我們做得巧妙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知道了。爸爸，其實吧，我就是怕你看不上我，我就著小鈺跟我先領了結婚證，有政府和法律為我撐腰，我底氣就足了。你知道小鈺這個人臉皮薄，心又，經不住我又騙又哄，威利的，就答應了。我是這樣想的，我們先斬後奏，把生米煮飯，您再要反對，也來不及了。”

他還要胡說八道，早被鬱修善一口喝斷，“行了，別編了。我鬱修善是什麼人，你那點把戲騙得了我？小鈺！”他轉向兒，“這都是你的主意！就憑他，除了會皮子功夫，哪想得出這種專門對付你爸的主意！”

“釜底薪。”李思川加個注腳，像是要把三十六計都演練上一遍。

鬱修善怒目而視，質問道：“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對長輩的敬畏之心？先是不知恥赤地跑出來，再跟我嬉皮笑臉到現在。我要不是看在小鈺的面子上，先撕爛了你！不知輕重的家夥！”

李思川以手掩面，討饒說：“小鈺救命。”

小鈺一笑，過去給了他一拳。

李思川馬上賣乖說：“爸你看，不勞您老人家手，小鈺替您出氣了。經常這樣欺負我，不是用拳頭砸，就是用腳踹。好在我皮糙厚，挨幾下沒問題。”他說完，順勢摟過小鈺，攬著肩說：“謝謝爸爸，求您多看在小鈺的面子上吧。”

小鈺再橫肘撞他腰間，瞪他一眼，角兩粒米窩一閃一閃的，很是俏皮。

鬱修善看他們兩個打鬧，忽然歎了一口氣。他這口氣歎得頗有些淒涼，這兩人聽見了，安靜了下來。鬱修善用本地話說了句什麼，小鈺一聽，眼圈又要紅了。鬱修善對李思川說：“把結婚證拿來我看看。”

李思川說了句“得令”，從包裡取出剛領到手的大紅燙金字的結婚證，才要遞給他，忽又收回說：“您不會不撕我，改撕它了吧？”

鬱修善再一瞪眼，李思川忙雙手奉上。他衝小鈺一笑，小鈺要哭不哭的，看得李思川想摟過來狠狠疼一番。

鬱修善把兩本結婚證都看了一遍，認命似地說：“既然是你自己願意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再反對也沒用。不過……”他拉長聲音，把視線從大紅本子上抬起，落在面前兩人的臉上。

李思川和小鈺呆若木地等他那個“不過”。

“不過，我鬱家在晉江是個什麼狀況，你是知道的，我給了你面子，你也要還我面子。”小鈺咬著下，點點頭，不敢吭聲。鬱修善接著說：“嫁兒的規矩不用我說，你是清楚的。今天二十一，三天后，二十四號是吉日，你要從我家走出去。規矩一條不能，你舅舅那裡，你自己去說，他要是敢不來，我就拆他的房。婚禮的事，不用你一點心。”他再歎一口氣說：“你放心，我太太和你妹妹們不會來手，讓陳康來辦，你聽他日程安排就是。”

小鈺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鬱修善站起來，準備離開，李思川拉了小鈺來送。鬱修善揮揮手，走出幾步，想起什麼說：“對了，樂家老二，和你妹妹在一起了。我先說一聲，免得到時候你見了不開心。”

小鈺臉一變，寒若秋霜一般。李思川心下起疑，卻不說話。

鬱修善目停在小鈺臉上，流出一溫之，用本地話說了一句，再次把小鈺招哭了。鬱修善又說了一句，轉走了，沒和李思川浪費一點唾沫，走得乾淨利落之極。

李思川等鬱修善走了，回頭問小鈺，“你要不要泡個澡休息一下？我看你這半天又是哭又是笑的，肯定累了。在飛機上你也沒能睡一會兒，眼睛裡都是紅，要不要滴點眼藥水消消炎？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好不？”

小鈺笑一笑，眨一下眼，那雙布滿紅的眼睛裡又浮上一層淚，“思川，你真好，今天多虧你。”

李思川覺得的眼睛蓄水的過程像日本畫片裡畫的一樣，一層水塗上去，小臉越發惹人憐惜，“為了我的寶貝嘛，我說了要做你的擋箭牌的。”

李思川親親滿是淚痕的臉，去衛生間放水去了。

他不問小鈺和父親之間有過什麼不愉快，那些與他都沒關系。他只要鬱修善肯把兒嫁給他就行。這些事要是小鈺肯說，他會聽，並替排解。要是不想說，他也不會追問。他認為即使是夫妻，也可以保留心裡的一個空間，不讓對方進去。

小鈺洗好澡，躺床上睡了。是不管白天黑夜，隨時可以睡、隨時可以醒的後現代生，這個李思川在和這幾天的同居生活中已經察覺到了。李思川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都市時髦族都是這樣晨昏顛倒，誰沒玩過通宵？誰沒加班到半夜？誰又沒一睡睡過中午呢？他趕設計的時候，還要沒日沒夜。小鈺從事的是藝行業，靈來了，半夜從夢中醒來，隨手抓支筆就要記下來。

李思川曾見夢遊一樣的拿了支膏在鏡子上寫了一行字，後來指著那行符號問他，“我寫的是什麼？”

李思川說：“你沒告訴我。”

聽了大發嗔，說，“以後出現這種況，你要問清楚，以免我錯過了絕妙好點子。”

李思川睡不著，在酒店裡待著無聊，看電視也不是他的習慣。他是喜歡東走西走的人，當年在加州，看同遊行、看文展、看各種小市場，哪裡熱鬧往哪裡鑽，在旅行時從來都不會錯過當地的食景和有趣的人。他留了張條放在小鈺的枕頭邊上，揣上手機錢包就出去了。

出了酒店大堂，過馬路，站在湖岸邊上看湖景，取了手機出來拍照。才拍了幾張，就有一個男人走到他邊。這人大概看他是一個十足外地人的樣子，拍了這裡拍那裡，拍完湖景，轉回頭拍酒店，就笑說：“你是幹什麼的？測繪局的嗎，是不是又要造酒店了？這個地方要是再造一幢樓，鬱金香酒店的優勢可就給搶去了一半。”

李思川收起手機，看一眼這個熱好客的好青年，出手去，說：“你好，我是李思川，你是樂二公子？”

樂二公子愣了一下，忽然一笑，和他握手說：“你好你好，我是樂二。怎麼，聽鬱金說起過我？怎麼說我？”

李思川打量這位樂二。他比照片上好看，比他瘦一點，矮一點，是南方單薄青年的那種好看，就像京劇裡的小生，白面須，臉帶點青，也許在一些眼裡算得上一表人才，英俊瀟灑，但顯然不小鈺的眼。小鈺的說法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連讓他接近到一尺以都沒法忍。當然這個他是不打算告訴樂二公子的。

“說太能折騰了，折騰了一陣覺得沒意思了，就改弦易轍了。鬱金這個人緒化得厲害，我是深有會。”

李思川才不想滿足他的八卦之心。鬱修善臨走時丟下一句“樂家老二和你妹妹在一起了”，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小鈺住進酒店還不到兩個小時，這位前未婚夫就趕到了，還假裝陌生人跟他套近乎。這兩點加在一起說明了什麼，他心裡門兒清：這樂二對小鈺余未了。

樂二哈哈一笑，“確實是這樣，小子多，翻臉比翻書還快，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不知道哪裡說錯了，臉子一冷，拔就走。又喜歡開快車，我追都不敢追，生怕出車禍。”

李思川看看這位余未了的樂二。他那一腔慕之火，怎麼都撲不滅。於是他不客氣地問：“聽鬱先生說，你和妹妹在一起了？妹妹脾氣比好吧？依我看，世上就沒人比更糟了，誰和一比，都是仙兒。”

樂二再次愣了下，苦笑說：“鬱伯伯連這個都講了？鬱香是比姐姐要溫得多，像我們晉江的人，到底是有親媽教導著長大的，懂事明理。不像鬱金，野子，誰的話都不聽。連鬱伯伯都管教不過來，都是被外婆和舅舅慣壞了。”

李思川聽了心痛得要死，想小鈺在家裡，不知了多委屈。連這位仰慕者都這樣看小鈺，那不仰慕的人，只怕要用唾沫淹死了。

“你是怎麼來這裡的？”李思川不想和他繼續談論小鈺，換個話題說：“怎麼我們才到一個小時，你們就都找來了？”

樂二笑一笑，“你是外地人，不知道鬱家的人在這裡的知名度。只要一個側臉，馬上就有人通風報信了。你們才進鬱金香酒店的大門，鬱香就知道了。好奇，命我送過來見見姐姐第一次帶回來的男人。”

“哦，所以你來了這裡，那妹妹呢？”

“去找鬱金了嘛，我聽前臺的小妹說你離開酒店了，就過來了。我想看看是何方神聖，打得了鬱家大小姐的心。一向是把誰都不放在眼裡的。”樂二笑說。

李思川覺得有趣，他問：“是覺得尷尬吧。你怎麼又要和鬱家二小姐在一起呢？”

樂二和善地一笑，“沒有比鬱香更好的人了。”

“是沒有比鬱二小姐更優秀的妻子人選了吧？”李思川譏諷地說。

“是啊，都這麼說。”樂二呵呵一笑。

李思川覺得這樂二不知是真傻沒聽出來，還是聽出來了在裝傻。他再試一下，“好人和好妻子可不是一回事，你這麼說，鬱二小姐不生氣？”

“沒有區別啊，好人就是好妻子。為什麼要生氣？”

李思川這下知道了，樂二不是傻缺，而是真的這麼認為的。在北方人眼裡，那就是人如其名，真的“二”。也許這就是鬱金橫看豎看不如意的原因，他的腦子還停留在封建時代，充滿了鄉土氣息，而小鈺，早不是他們一類人了。

樂二說：“我做東，我們進去喝杯茶吧，站在這裡多不像樣。”

他這麼好客熱，李思川當即說好。

樂二和他穿過馬路，又回到鬱金香大酒店，李思川再次抬頭看招牌，這下才恍然大悟。“鬱二小姐是鬱香吧？我聽你剛才提起過幾次鬱香，就沒想起是這個字。”

樂二呵呵一笑，“是啊。姐姐鬱金，妹妹鬱香，合起來就是鬱金香。們兩姐妹，是真正的姐妹花。”

李思川也笑了，鬱金確實是花，可不是鬱金香花。就他目前所知，有好幾種花的名字都鬱金。中藥裡的莪、鬱金，這是李思川以前搜索“鬱金”這個名字時就知道了的，還有今天小鈺說的櫻花裡的綠品種鬱金，哪一樣不是別有風格？小鈺一點都不想和香字有什麼瓜葛，就安心於做一枝鬱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