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訂外賣，外賣員在教室門口喊我：

「蘇奕的小祖宗，你的茶到了！」

新來的法學教授站在講臺上，緩緩抬起頭。

「自我介紹一下。」

他扶了扶金框眼鏡，笑：「我蘇奕。」

01.

「據說系里新請了個客座教授，還是業界大牛，不知道是哪位？」

「系里還搞什麼保，就無語，難道下節課他來講座能像仙下凡給咱驚喜不？」

「欸，晞晞，你都不好奇嗎？」

我對八卦話題不興趣，只對們晃晃手機：「你們要喝茶嗎？」

「不喝不喝，我們剛吃過早飯呢。」

們轉頭繼續聊起新教授，我則選了杯楊枝甘并備注：

「10：00—10:20 課間休息，到教室后門打電話。」

下完單后，我看預計送達時間顯示在 10：10 分，頓時放下心。

一節國際法無波無瀾過去，課后我去上了個廁所回來，件顯示外賣騎手距我僅 200 米。

我剛想給騎手再發個消息，忽聽前門響起男生的驚。

「臥槽！你們猜我剛在走廊看見誰了？」

階梯教室里坐了法學系近百人，他這一句聲音大得生生下所有嘈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我看見……」

他的話堪堪起了個頭，就被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驚覆蓋。

「臥槽！」「臥槽！」「臥……」

堪稱復讀機靈異現場。

而造這種現象的，卻只是因為前門正走進來的一個人。

他的高目測一米八五，一剪裁得的黑西裝襯得肩寬窄腰，白皙如玉的臉上架一副金框眼鏡。

簡簡單單幾步，卻被他造出了男明星走秀現場的氛圍。

我抬眸定睛一看，立馬一頭栽倒。

「臥槽！」

02.

我發誓這是我二十多年來頭回說臟話。

實在是看到來人，震驚太過。

怎麼會是他？！

我慌間隨手拿了一本書豎起擋在臉前，恨不得把人埋進書桌里。

整座教室嗡嗡作響，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卻在某個瞬間突兀一頓。

就在這停頓造的片刻寂靜中，一道原本不算大的聲音在后門猶如驚雷炸響：

「蘇奕的小祖宗，你的茶到了！」

？！？！？！

全班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我蒙了一瞬后立馬手忙腳掏出手機。

看到三個未接來電，我哭無淚地回撥過去。

在電話被接通的那瞬間，我又立馬掛斷飛速給他發了信息。

「大哥茶不要了，送你，你快走！」

「用跑的！求你！」

外賣員或許也察覺出此時的教室氛圍不太對，他在門口愣了愣，真的便拔就跑。

只是他跑走之前，還不忘對門里喊一聲：

「蘇奕的小祖宗，謝謝你的茶！」

我一口老哽在嚨，差點表演個當場去世！

更要命的是，教室眾人因為震驚盡皆無聲屏息的時候。

新來的客座教授站定在講臺前，緩緩抬起了頭。

「自我介紹一下。」

他扶了扶金框眼鏡，笑：「我蘇奕。」

03.

轟的一聲，全班炸了。

「誰啊這麼缺德，是不是知道今天來的是蘇神，擱這惡作劇呢？」

「蘇神大名，法學院誰不知道？哪里還用介紹……」

A 大法學院學生，哪怕沒聽過校長，都不會沒聽過蘇奕。

直系學長，優秀學生代表，畢業后為風易律所合伙人，短短幾年時間便帶著風易為國十大律所之一，本人辯護更是從無敗績。

從大一學開始，每個老師幾乎都會把蘇奕掛在邊，不學生也一直把進風易當職業目標。

誰能想到，這尊大神會閑得來 A 大當客座教授？

而且他這麼大牌，不應該軸出場嗎，怎麼上課鈴沒響就來了。

剛這麼想，鈴聲響了。

我繼續趴在桌上裝死，同桌宣宣忽然俯在我耳邊問：

「晞晞，那茶是不是你點的？」

我哆嗦了一下，下意識：「不是我，別胡說！」

現在外賣單上的收貨人信息不都打「*」號的嗎？這家茶店竟然沒有保護客戶私！

拉黑！不！得去給他普法兩天兩夜！

我惡狠狠地想，就聽宣宣笑了笑，賤兮兮道：

「咱法學生講究證據，你敢不敢把外賣件點開來讓我們看看？」

我把手機捂住：「當事人不同意，你無權調取個人私。」

「晞晞，你

這做賊心虛！」

我還想狡辯，一道悉的聲音忽然自前方講臺傳來。

「第六排最左側那位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我僵住子，心頭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死命在大腦中回想自己的位置。

宣宣已經一肘子過來，激道：「晞晞，是你！」

我不敢相信，愣愣從課本里仰起腦袋。

就對上鏡片之后，蘇奕直視而來的清冷視線。

他一臉正經，聲音清冽如玉石相擊。

「嗯。書拿反了的那位。」

04.

我的頭皮炸了！

在滿教室矚目下，我紅著臉站起，也不敢看蘇奕。

「什……什麼問題？」

蘇奕肯定知道那杯茶是我的，我以為他存心報復。

「離婚訴訟涉及家庭共有財產的分割，能否將其他家庭員追加為共同訴訟人？」

聽到是這麼簡單的問題，我頓時松口氣。

「不可以。只可以告知當事人另案起訴，或者中止離婚訴訟。」

「嗯。」

蘇奕表達肯定地應一聲，我稍微放下心，就聽他又補了一句。

「其他人不可以，但……」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對著我勾了勾：「小祖宗也許可以。」

教室靜了一靜，隨之發哄堂大笑。

聯想課前曲，大家都以為蘇奕是在幽默地自我調侃。

但我和蘇奕都心知肚明那杯茶是誰點的，包括那個稱呼的始末……

他這分明是在揶揄我！

我的臉瞬間紅，捂著腦袋繼續埋進課桌，悔不當初。

都怪我當初年魯莽對蘇奕一見鐘，還不小心拆散了他的姻緣，現在他果然要來報復我了？

最糟糕的是，我竟然還覺得蘇奕剛剛在說「小祖宗」三個字時，語調放緩莫名繾綣。

人忍不住，怦然心。

05.

蘇奕是我爸爸合作的商業律師。

我十八歲那年第一次在家里見到蘇奕，就對他一見鐘。

他跟我爸會談結束后，我鼓起勇氣跑出門追上他。

「蘇……蘇律師，我準備報考法學專業，以后有問題可以請教你嗎？」

蘇奕那時候剛在律師界一戰名，卻已經有了惜字如金的風格。

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看我。

「我一小時的咨詢費是 5000。」

我急急跟上去：「我有錢！」

蘇奕在上車前吝嗇地瞟了我一眼，神和聲音都極其冷淡。

「抱歉，我的職業是律師，不是教師。」

結果當初說自己職業不是教師的人，現在竟然來當起客座教授了。

果然人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我沒頭沒腦地想著，暗中卻早已豎起耳朵聽蘇奕的講座。

聽說他現在一小時咨詢費都漲到一萬了，聽他一節課就相當于凈賺一萬塊！不賺白不賺！

不料他講起法學毫不比系里教授差，還會穿不自己遇到的真實案件，深淺出聽得人津津有味。

聽著聽著我就了迷，不知不覺抬起了頭向蘇奕。

其實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蘇奕戴眼鏡。

鏡片掩蓋了他向來漠寒的眉眼，讓他清雋冷冽的五平添溫潤，一眼就讓人想到四個字——

斯文敗類。

我恍惚間撞上蘇奕投來的視線，心臟猛跳了一下，立馬移開目。

下一瞬，鈴聲響響。

我急忙收拾東西準備跑路……當初我可是害他沒了朋友，被逮住就完了！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出門，一堆生已經涌上了講臺。

有人直白地喊：「蘇教授，可以加個微信嗎？」

蘇奕拒絕得毫不猶豫：「抱歉，不可以。」

生試探地問：「為什麼？怕朋友會介意嗎？」

我頓住腳步，鬼使神差地抬頭看向蘇奕。

「嗯。」

淡淡一聲應，生們頓時哀號一片。

蘇奕卻在此時轉眸，越過人群直直向我。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帶著些許曖昧笑意。

「怕未來朋友會介意。」

06.

蘇奕向來潔自好。

對待不喜歡的的糾纏示好，他總是拒絕得干脆利落，不給人留毫遐想空間。

曾經我追求他的時候，有次夜里和朋友聚完餐意外在餐廳門口遇見他。

我故意讓朋友們先走，隨即裝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蹭到蘇奕面前，著眼。

「蘇律師，我有點醉了，一個人不敢打車，你可以順路載我一程嗎？」

其實我就喝了一小口紅酒，一點都沒醉。

但漢指南上說：酒

是的催化劑，微醺更是人好時機。

我自覺演技應該不錯，不想只得到蘇奕冷冷的三個字：「不可以。」

他不給我說第二句話的機會，幾步便揚長而去。

我僵在原地好一會兒，直到一個大叔走過來：

「浙小姐，蘇律師讓我送您回去。」

發現是蘇奕的司機，我沮喪的心剛要雀躍，就被司機接下來的話澆得心涼。

「蘇律師說，生夜里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您又是他客戶的家屬……他希您不要誤會。」

一點旖念都不給人留，這就是蘇奕。

但我在喪氣之余，仍不可自拔地肖想著他。

作為他不喜歡的，僅僅因為夜里醉酒被他遇見，都能得到他如此的對待。

如果是他的朋友，他又該細致妥帖到什麼地步呢？

……

「學長，那你看我有沒有機會做你的未來朋友啊？」

教室里，有生大膽熱烈地繼續追問。

我沒等聽到蘇奕的回答，便抱著書跑出了教室。

埋頭跑回宿舍剛松了口氣，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跑什麼？」

07.

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但我直覺是蘇奕。

心臟重重一跳，還沒想好怎麼回復，一條新短信又冒了出來。

「有空嗎？我們談談。」

我猶疑著問：「談……什麼？」

蘇奕直接打來了電話，他一開口就是：「浙晞，三年前……」

聽他提起三年前，我頓心慌心虛，急忙打斷。

「蘇律師，三年前是我不懂事，我一直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壞你的婚事……」

「我保證過再也不會糾纏你，你放心，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

腔因為違心的謊言而泛起酸意，被我拼命制住了。

「如果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有什麼我能做的，我愿意盡力彌補。」

電話里陷一陣長久的沉默。

就在我忍不住要出聲的時候，蘇奕終于開了口。

「你現在……喜歡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筒里蘇奕的聲音竟然顯得有點干。

我愣了愣：「沒有誰。」

又是一陣沉默，蘇奕問：「你愿意彌補？」

「嗯。如果你有需要……」

「需要。」

蘇奕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肯定。

頓了頓，他帶著微妙的語氣說：

「浙晞，做我朋友吧。」

我：？？？

08.

「我之前為了拒絕父母的相親安排，騙他們說自己已經有在往的朋友。」

「他們要求我這周末聚會必須帶朋友回家，所以……」

「你可以假裝我的朋友，陪我出席嗎？」

原來只是假的，我松懈下來，又不免失落。

我垂頭著角心掙扎，那頭蘇奕繼續說道：

「三年前的婚事沒，他們一直很生氣……」

他的聲音飄忽，說完還咳了兩聲。

我當即心虛，訥訥應：「好，好吧，但是我也沒談過，我怕……」

「沒事，那晚上一起吃個飯？」

我驚愕：「不是周末？」

蘇奕又虛咳了兩聲：「今天就我們兩個。以防在父母面前餡，這兩天我們先悉悉？」

好像有道理，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但既然都說了要彌補他，我也只能答應下來。

我不想引起學校同學的誤會，放學后便讓蘇奕先去餐廳等著。

他雖然照做，卻還是把車留給了我。

「浙小姐，好久不見。」

還是那個面的司機，大概是許久未見，他一時談話棚。

「之前來 A 大的時候我就告訴蘇律師應該約你吃頓飯，看來這回他總算是約上了。」

我困：「他之前來過 A 大？」

蘇奕如果來了 A 大必定是轟新聞，但大三之前我沒聽說他有來過。

「來過好幾回呢。你學那天他就來過。」

司機困反問道：「你們沒見到面嗎？我看他像是專門去找你的……」

我沒見到，也沒聽說。

大概是蘇奕有事來過幾次學校，被司機誤會了吧。

我掩下心底妄念，調整好緒后進了餐廳。

蘇奕不在座位上，我便準備先上個廁所，卻在拐向洗手間的路口聽見了他的聲音。

「案子當初是他自己要接手，現在他覺得能力不夠想轉給別人？」

他在講電話，語氣格外冷。

「能力不夠還急功近利，這樣的蠢貨，為什麼還留在風易？」

「我今天沒空。」

頓了頓，蘇奕的聲音陡然化帶上輕笑，仿佛有甜意在他的舌尖融化。

「在陪家里的小祖宗。」

09.

小祖宗這個稱呼，原是我的一時氣話。

我拿到 A 大法學系錄取通知書的當天，興沖沖跑去找蘇奕。

「蘇律師，我被 A 大法學系錄取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學長啦！」

蘇奕掃了眼，隨即蹙眉不確定道：「為了我？」

我稚地以為這能他，點頭：「嗯。」

「大學專業一定程度上意味著你未來的人生方向，你卻為了個男人輕率決定自己的未來？」

我的臉瞬間慘白。

「法學生應該有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推法治建設的責任擔當，哪怕你沒有法治信仰，也不該把它當作談說的砝碼和踏板。」

蘇奕表平靜，語氣不重，但字字冷靜的陳述反倒令我更覺難堪。

「如果你只是腦作祟，那你并不適合這個專業，我勸你開學后就去轉專業，不要浪費教育資源。」

我知道，蘇奕說得沒有錯。

可自以為捧出的是真心卻遭到如此訓斥，恥心讓我放不下面子當場示弱。

我咬著扭頭就跑，跑回家的時候還摔破了膝蓋，差點沒忍住哭出來。

那之后幾天我請教了各個老師，在專業選擇上重新自我審視了一番，認真了解了法學的職業未來，最后是真心想選擇這個專業。

我沒有蘇奕那麼崇高的職業理想，我只想如果邊有人某日遭遇傷害、婚姻糾紛等困境時，我能擁有保護他們的武。

初步確定后，我立馬拉出蘇奕的微信。

和他的聊天框上，上面好幾條全是我發的土味話，底下蘇奕只回了一條：

「小屁孩兒，稚。」

曾經我還覺得蘇奕這話里含著寵溺，現在……我才不是小屁孩兒！

我氣鼓鼓打字：「我承認你那天說的是對的，但學后要不要轉專業，我會自己判斷！」

「如果最終我仍留在法學系，大概確實有你的影響，那影響在于——」

頓了頓，我豪氣沖天留下一句：「我要在專業上打敗你，讓你我小祖宗！」

外賣件上的備注名，也是那天我下單藥膏時換的，一直忘了換。

那時候心頭憋著不肯服輸的氣，現在回頭想想，真是中二得令人腳指頭摳地。

我正陷在回憶的尷尬中，蘇奕接完電話走了回來。

「抱歉，接了個電話。」

他仍是一副教養良好的紳士模樣，怎麼也看不出是會暗地里我「小祖宗」的人。

所以……他是不是也對我有那麼點不同呢？

我抿抿，終是不死心地問出了口：「司機說，你之前來過 A 大幾次？」

「嗯。」

蘇奕的冷淡又我而卻步，我沒繼續追問，他卻忽然看著我認真道：

「想去找你。」

10.

喜歡一個人，大抵都會「草木皆兵」。

他一句曖昧不明的話語，我便能反復咀嚼品出五味六味七八味。

想一探究竟，卻又不敢靠近。

我失了年時不顧的勇氣，踟躕不前時，蘇奕輕聲笑了笑。

他自嘲般：「只是每次去的都不是時候。」

我住角，因張沒聽出他語氣不對，聲問：「為什麼找我？」

「當年的事，我想有必要解釋一下。」

蘇奕凝眉：「浙晞，我一直覺得你誤會了。」

「三年前那個人，我并不喜歡。」

我呆住，瞳孔猛然放大：「可，不是你的未婚妻嗎？」

「是。但是我父母瞞著我私訂的，我并沒有同意。」

提起這件事，蘇奕面容難得煩躁：「我得知后第一時間就和解了約，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心臟如鼓急擂，我想起和蘇奕「決裂」的那一天。

大一開學前夜，我以慶祝學為由約蘇奕出來吃飯，沒想到他同意了。

那段時間他開始偶爾會回我的短信，面對我的示好不再像從前那麼冷漠。

我覺得他也有點喜歡我了，便做了個頗大膽的舉。

飯后走在街道上，我說：「蘇奕，我明天開學了，可以送我個禮嗎？」

路燈昏黃，照得他向下來的眉眼溫似煙籠霧罩。

他淡聲問：「你要什麼？」

好像我要什麼，他都愿意給似的。

我被蠱了，拽著他的領，仰頭就在他上印了一個吻。

我自覺在吻上去之前停頓了一秒，而蘇奕沒有推開我。

還是我紅了臉，慌里慌張松

了手。

側眸的瞬間，就看見一個卷著大波浪的艷麗人瞪著眼，幾步就朝我們沖來。

「渣男。」

11.

清脆的一聲響，蘇奕臉上挨了一掌。

「前兩天還在和我談婚事，今天就親上了別的姑娘，真有你的。」

輕蔑地上下掃視了我和蘇奕兩眼，踩著高跟鞋轉就走。

「你這樣的男人，我不要也罷。」

我蒙在原地，好半晌才轉頭看向蘇奕。

「、是……」

蘇奕白皙的臉上還有鮮紅的五道手指印，他臉難看至極，仿佛也還沒回神。

「未婚妻。」

我往后退了一步，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了破壞人婚姻的第三者。

「對、對不起……我可以解釋。」

蘇奕皺眉看向我：「解釋什麼？」

是了，哪怕說明是我強吻的蘇奕，但哪個孩子看到心里會不膈應呢。

我一時不知道是蘇奕有未婚妻更令我難過，還是了第三者更難以接。

「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我太過無措，忍著淚轉就跑，恍惚間還聽到蘇奕在后喊我。

我沒接他的電話，回到家就拉黑刪除一條龍，開學后就住了宿舍，決心把他放下。

到如今，竟只是誤會一場？

千頭萬緒縈于心，我傻傻問：「兇你的時候，你怎麼沒反駁呢？」

蘇奕噎了一噎。

他狼狽地撇開視線，想了想復又轉回頭，明正大紅了耳尖。

「我、我被你親蒙了，沒反應過來。」

「……」

我垂下頭，紅了臉。

12.

當天蘇奕送我回學校，下車的時候，他拉住我。

「微信，加回來吧。」

我點頭應好，見他仍不松手，我反應過來，著頭皮當著他的面打開了手機。

看見自己躺在黑名單里，他臉難看了幾分。

盯著我把他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他臉又緩了緩。

我尷尬得想溜，蘇奕忽然出聲。

「浙晞，以后如果想確認關于我的事，你都可以直接問我。」

「我希你能聽我說，而不是靠別人的言論去猜測。」

我呆呆看他，沒有掩飾困。

蘇奕手握拳抵在邊咳了兩聲，聲音飄忽道：

「畢竟我們現在是……男朋友，你可以更了解我一點。」

回到宿舍里，我還沉浸在蘇奕說的最后一句話里，宣宣就一臉八卦地湊了上來。

「晞晞，老實代，你和蘇教授到底什麼關系？」

我下意識否認：「我們能有什麼關系？」

宣宣冷哼一聲：「今天上課我就坐你旁邊，別人不知道，但你和蘇教授互相看了多眼我都數著呢。」

我心虛得不說話了。

「意就跟咳嗽一樣，是藏不住的。」

宣宣嘿嘿笑：「你跟蘇教授兩人之間要是沒點什麼，我就把我名字倒過來寫！」

我無語：「你名字倒過來不還是宣宣嗎？」

「這就像你跟蘇教授之間，不管是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總之你倆倒來倒去。」

？這也能類比？

但宣宣這話提醒了我，蘇奕今天這麼反常，會不會是因為他……喜歡我？

腦中靈閃現，我打開和蘇奕的聊天框。

不期然看見上面最新的一條消息，是他兩分鐘前剛發來的：「到家。」

莫名真像男朋友對朋友匯報行程似的。

我心一跳：「好。」

依據自己的猜測，我問：

「既然是誤會，我是不是沒理由假扮你的朋友了？」

幾乎是信息發出的下一秒，蘇奕就打來了電話。

我跑到臺接起，聽到他的聲音略顯急切：

「浙晞，你后悔了？」

13.

那一刻，我便篤定，猜測真。

我夜空被云層蓋住只出一角的月亮，彎起：「如果是誤會的話，我就不需要彌補了吧？」

蘇奕的呼吸滯了一瞬，驀地問：「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沒說話，蘇奕在那頭輕笑了笑。

「但你確實害我損失了一個朋友。」

「如果那天你沒跑的話，我會有個朋友。」

一錘定音，多年前夏日那場追逐終于在此時得到回音。

我恍惚以為聽錯，直到蘇奕清越的聲音穿云層。

「浙晞，這次換我追你。」

我仰頭下眼里熱意，輕快道：「蘇律師，我很難追的哦。」

「我會呈上我所有的供詞與證據，但審判權在你。」

蠻普通的，蠻心的。

我笑：「我會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則。」

蘇奕也笑：「可以不那麼公正，可以偏袒我。」

從前追求蘇奕的時候，他大多是一副高冷的業界英模樣。

誰能想到，追起人來的蘇大律師，直球主得令人瞠目。

每天主約飯，自覺等在校外的側邊路口，躲著人群反倒有種的刺激。

我忍不住問：「你是教授，我是學生，我們這樣算不算師生？」

蘇奕挑眉，眸幽幽：「所以，我們在『』？」

我立時一噎。

和律師對話果然要絕對嚴謹，他們摳字眼找實在是一絕。

「我只是客座教授，一年最多幾場講座，不會涉及學生的利益分配，你不用擔心。」

「我才不擔心！法學生最不怕流言蜚語。」

我只是怕太轟被圍觀才躲著人，才不是因為害怕別人議論。

蘇奕悠悠笑道：「是。我還等著你來打敗我。」

我頓時臉紅。

當初雖然夸下海口要讓他我小祖宗，后來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

蘇奕擅長的領域是商事案件，而我則更傾向民事訴訟，我們有著不同的發展方向。

不過，我有自信——

以后我們倆要是離婚分財產，蘇奕絕對打不過我！

我喜滋滋地把這話說出口，下一秒頓時后悔。

「所以，你連我們結婚都想好了？」

「我才沒……」

急急反駁之際，蘇奕忽然語氣認真道：「我會努力的。」

話語戛然而止，我呆愣愣對上他黝黑的瞳孔。

水波蘊在他眼底漾，蘇奕笑得勾人。

「畢竟，不能讓你等得太著急。」

14.

那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但答應和蘇奕父母的那場聚餐，我總有種是要見家長的既視。

也是此時此刻，我懷疑這場聚餐從開始就是蘇奕的「圈套」。

我心打扮一番，提著禮品進餐廳，還沒來得及寒暄就被蘇母親熱拉住了手。

果然，蘇母開口就說：

「蘇奕三年前說有朋友了我們還不信，這下總算是見到了。」

所以拒婚惹得父母生氣什麼的，本不存在！

我瞪一眼蘇奕，他姿態閑適，抬手給我倒了杯水。

蘇父長相周正，自有上位者的威嚴強勢，即使放了聲音仍我張不已。

「姓浙？這姓倒是見。」

我一時快就回了他一句：「江浙一家親。」

蘇父蘇母一愣，顯然沒能理解我拋出的梗。

我頓覺尷尬，正想找個話題掩蓋過去，一旁的蘇奕笑出了聲。

他歪頭看我，眉眼嫌棄語氣卻盡是寵溺：「車牌號？你什麼腦回路。」

蘇母恍然大悟：「蘇 E，浙 C……噗，還真是車牌號。」

餐桌上頓時笑一片。

我在笑聲中歪頭看向蘇奕，怦然心悸。

原來，有人懂你的奇奇怪怪，真的是一件令人特別愉悅的事。

15.

「晞晞，蘇奕這孩子子比較冷，長這麼大第一次談，有什麼不周到的你多教教他。」

氣氛漸佳境，蘇母談話也隨意了些。

「他從小就不會和生相，經常惹孩子哭，他要是惹了你，你盡管和我說。」

我驚訝，蘇奕會惹孩子哭？

看出我的震驚，蘇母笑著解釋：「你是沒聽過他拒絕別的生表白時說的話，嘖嘖，我聽了都想打他。」

「大學有個英語專業的生和他表白，用英文給他寫了封書。」

「結果他把人書上錯誤的單詞語法全圈了出來，還在邊上批注『基礎語法都能出錯，建議換專業。』」

我撲哧笑出聲，蘇奕怎麼這麼熱衷讓大學生換專業？

「后來那生氣得用英文寫了四頁紙，全是罵他的話寄到我們家，還讓他有本事再給找出錯來。結果蘇奕就回了一句話。」

我好奇地瞪大眼睛，蘇母學著蘇奕慣常的那張冷臉，學著他的腔調：

「我的時間很寶貴，你付錢嗎？」

「哈哈哈……」

我跟蘇母頓時笑一團，蘇母邊笑邊問：「肯定是蘇奕追的你吧？不然你跟他表白一次，指定早被嚇跑了。」

我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想到了自己當初和蘇奕表白的場景。

16.

和蘇奕表白，完全是一時沖。

那天正好去一個朋友家玩，和蘇奕住在同一個小區。

玩到傍晚回家的時候路過蘇奕在的那棟樓，我突然熱上涌就跑去敲響了他的家門。

在蘇奕開門的瞬間，我不管不顧就笑著表了白。

「蘇奕，我喜歡你。」

我沒想得到他的回應，只是單純地表明心意，類似通知一聲。

但蘇奕愣了愣，他還沒開口，屋里就忽然響起一道調侃的聲音。

「哎呦，哪位佳人這麼大膽，跑來跟蘇大律師表白了。」

我頓時愣住，蘇奕挪子似乎想擋住我的視線，可惜沒功。

一個男人從他后上前一把拉開了屋門，里形頓時清晰暴在我的眼中。

幾個著西裝的男人或站或坐聚在客廳里，正目各異地看向我。

偏偏開門的男人還驚訝問道：「小妹妹，你年了嗎？」

剎那臉紅得似有火燒，我無措窘迫不知該如何應對。

蘇奕蹙眉睨了那男人一眼，神不耐，語氣不滿：

「小孩兒鬧著玩，你湊什麼熱鬧？」

他轉頭看我，聲音故作稔地問：「大冒險又輸了？」

我一瞬間明白，他既是在替我解圍，也是給了我一個面的拒絕。

心臟如螞蟻啃噬又又疼，我順著他給的臺階，笑了笑。

「是呢，不好意思啊又牽連了你。」

我大方地同屋里人道了別，裝作云淡風輕轉離開。

「我送送。」

蘇奕跟了上來。

我們一路沉默，一直走到小區門口，他留給我輕飄飄一句：

「別喜歡了。」

蘇母故事里那些被他拒絕的生，有哭的有氣的。

或許是我表白的境不對，也或許是我年紀比蘇奕小了好幾歲。

蘇奕拒絕我的時候，我卻品出了一溫。

就像那個寫英文書被他拒絕的生，只看到了蘇奕冷酷直男的批注。

卻忘了，他落下的一筆一畫都說明，他是認真看了那封書的。

怎麼能不喜歡呢？

初時對蘇奕一見鐘，或許是因為他的外貌抑或玄之又玄的磁場引力。

后來深陷其中，卻是因為他淡漠之下的紳士有禮，無背后的分寸。

而年時喜歡的人太過驚艷，此后遇見的所有人，便都泯然不得眼。

我笑笑回答蘇母的問題：「不會被嚇跑。」

「只會更喜歡。」

17.

夜里，蘇奕送我回家。

我們并肩走在通往別墅的那條盤山小路上。

我故意把路走得歪歪扭扭，撞到蘇奕懷里。

趁他扶住我的瞬間，我環手攬上他的脖頸。

「蘇律師，我醉了。」

其實剛剛我也只喝了一小口紅酒，就被攔住了。

但蘇奕低頭任我攬著，他的眼睫了，從腔溢出：「嗯。」

我笑了，微用力將他腦袋拉近，鼻尖幾乎挨著他的鼻尖。

「我說醉了的意思是，你可以……」

角一涼，一即分，快得恍如錯覺。

蘇奕眼里暗洶涌，證明剛剛不是錯覺。

他眸移向我的，下微抬近將覆微覆，停在 0.01 厘米。

我沒推開。

于是下一瞬，波濤傾覆。

稀淡酒味融，在舌尖綻出了幽甜的味道。

糾纏不休的間隙，我壞心眼道：「蘇奕，你我一聲。」

蘇奕頓了頓，猶疑道：「浙晞？」

我搖頭，就察覺蘇奕僵住了子。

他慢慢把移向我的耳朵，輕笑了聲。

「小祖宗，行了嗎？」

番外·蘇奕

01.

面對浙晞的喜歡，蘇奕完全沒當回事。

喜歡他的生多了去了，浙晞不過是長得好看一點，在他眼里和其他來糾纏的生沒有區別。

不，有一點區別。

浙晞才十八歲。

年紀輕輕就長腦，他更瞧不上，對也就更加無冷酷。

哪知他越拒絕，看他的眼神就越亮。

蘇奕一度懷疑浙晞有傾向。

直到有一天他正好在看手機微信，第一時間看到了浙晞給他發來的信息。

「鐵棒和木槌打你頭，哪個比較疼？」

知道蘇奕不會回復，所以很自覺地自問自答。

「當然是我的心比較疼啦。——土味話大全網址 www.tuwei……」

蘇奕腦袋上剛冒出一個問號，就看見這句話被撤了回去，換了一條新的。

「當然是我的心比較疼啦！/心/心/心」

蘇奕：「……」

哦，網上復制來的，還復制得這麼不走心。

好像，浙晞以前撤回的次數還不？

蘇奕對浙晞的印象更差了。

02.

夏天天熱，浙晞每天會帶一杯冰茶，堵在他上

班的路上。

知道不好被同事看見，會特意等在地下停車場的電梯。

「蘇律師，這是今天的茶，夏天和牛油果最配啦！」

蘇奕想不通，他明明從來不會收的茶，為什麼還要每天堅持？

直到那天，他上了電梯后想起文件落在車上，便又返回了地下停車場。

浙晞背對著他往另一個出口走，沒看見他去而復返。

他卻聽見邊嘬著茶，邊嘀咕著嘆：「夏天果然和牛油果最配了！」

「就是有點喝膩了，明天買杯桃的叭！」

哦，所以每天的茶，其實都是給自己買的？

就只是拿著茶到他面前晃一晃，打個卡？

難怪那天司機還嘀咕：「我都跟浙小姐說過蘇律師只喝咖啡了，為什麼還是天天送茶呢？」

為什麼？

呵。

蘇奕冷笑一聲，第二天就接過了浙晞手里的桃昔。

功看見浙晞臉上表皴裂，驚愕得連話都忘了說。

「謝謝你的茶。」

蘇奕禮貌一句，轉便好心地彎起了。

03.

沒想到，浙晞又給了他一個更大的驚喜。

某天下班路上，蘇奕坐在車里等去上廁所的司機，開著車窗。

對面馬路上響起一聲驚，有人包被搶了。

他抬起頭，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飛一般正向浙晞跑過去。

下一秒，原本正悠哉閑逛的浙晞迎頭朝那男人沖去。

一個側絆再加利落的肘擊摔跤。

蘇奕只覺眼前一花，那男人就被浙晞制服在地，手里的包也被拿走了。

有人上前拿過包對浙晞千恩萬謝。

蘇奕眼睜睜看著浙晞押著那男人報警，腦袋上冒出了更多的問號。

不是溫婉的千金大小姐嗎？！

第二天，蘇奕隨口似的問浙晞。

「放暑假，你不用參加什麼特長培訓班嗎？這麼閑？」

浙晞出招牌式的笑：「琴棋書畫我都是自小就學了的，已經不需要上課啦。」

語氣里還有那麼點小得意。

「哦？所以你平時課余都在和琴棋書畫打道？」

「嗯呢，我平時沒事就看看書，彈彈琴。」

蘇奕睨他一眼：「散打練了嗎？」

浙晞表又皴裂了一瞬，很快恢復：「小時候好奇練了幾下，就是些花架子。」

蘇奕心里嗤笑一聲，沒有揭穿。

他覺得浙晞這人小小年紀，真是虛偽。

可不知道從哪天起，他忽然發現。

那他媽原來可。

04.

蘇奕明確自己的心意，就在浙晞那一吻里。

吻上來的時候，他明明是可以推開的。

可他不想推開。

蘇奕便明白，他喜歡上浙晞了。

喜歡便喜歡，沒什麼打。

浙晞只是十八歲比他年紀小，又不是未年。

何況他也不是等不起，等大學上兩年后再確認關系也不是不行。

他蘇奕喜歡一個人，也是大大方方坦坦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表明心意，浙晞就跑了。

跟湊上門來時一樣突然，跑得更突然。

蘇奕覺得是誤會了什麼，第二天學，他就去 A 大找了。

在法學系教學樓樓下，他看見和新同學站在優秀學生展示墻前。

上面有他的照片信息，就在第一個。

「哇，這學長長得也太帥了吧，完全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的新同學指著他的照片，問浙晞：「你看這個，我看沒有哪個生會不喜歡吧。」

他的心提起，卻聽浙晞冷淡道：「不喜歡。」

浙晞手指向另一個學長的照片：「我喜歡這樣的，一看就是狗類型。」

蘇奕幾乎是形狼狽地離開了 A 大。

是了。

浙晞當初喜歡他，不也只是因為一面之緣。

他們之間本稱不上互相了解，浙晞喜歡他，只是因為他這張臉吧？

何況十八歲的小姑娘，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很正常。

蘇奕上心口，那里跳得厲害，一一地疼。

他該到此為止的，可他不甘心。

隔了一段時間，他不死心地又去了 A 大。

在校門口看見浙晞手里捧著一束花，笑容燦爛地和一個男生從校門里走出來。

有人在說：「哇，那就是法學系新一屆的系花系草嗎？果然好般配。」

蘇奕往那男生臉上看去。

長得一般，卻正是浙晞所說喜歡的，狗長相。

蘇奕再次落荒而逃。

05.

蘇奕一小時價值一萬塊。

他是個極其看重時間價值的人，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多余的事上。

所以，他能在極短時間為有名的律師。

可他卻犯蠢，去當了 A 大的客座教授。

客座教授拿的錢，還事多，講座、課題探討等等都很浪費時間。

只有名頭好聽，偏偏蘇奕最不在乎這些虛名。

但能見到浙晞。

蘇奕不是遭挫折就退的人，雖然他從小就沒遭過什麼挫折。

但他喜歡的人，他不會輕易放棄。

他做好了細致的規劃，打算好了一步步靠近，總要把那只兔子抓進籠里。

蘇奕想好了一切，卻沒想到進教室后，沒來得及聽見的聲音。

就先聽見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蘇奕的小祖宗，你的茶到了！」

他抬頭，看見教室底下有顆腦袋埋在課本之后。

哦。

他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