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2》第 5 節 我的配被穿書攔截了

我的配被穿書攔截了。

突然的,從樓頂一躍而下,把我的配砸了個稀碎,拼都拼不起來。

我白天傷心絕淚流滿面,晚上卻把臉埋在被子里,地笑出了聲來。

1

姜妙跳樓的時候,我正在圖書館備戰雅思。

周遭一陣,幾個同學聚在走廊窗口圍觀——這里正好能看清實驗樓的況,警車和救護車從樓下呼嘯而過,水泥地面上留下一大攤跡,但很快就被學校找人沖刷干凈,只留下一點怎麼也消不下去的暗沉。

秋從走廊跑回來,推了推我的胳膊,我偏過去半邊臉,眼睛卻還盯著手里的書:「怎麼了?」

抑著興小聲問我:「薇薇,你看群消息了嗎?姜妙跳樓死了!聽說還砸到了人,現在大家都討論瘋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停住手中的筆,筆尖在書頁上洇開一個深深的黑點:「是咱們系那個姜妙嗎?」

「還能是哪個?就是啊!」

我放下筆,不地轉頭問:「怎麼突然跳樓了?」

「誰知道啊,整天神神道道的,大家都躲著,就薇薇你心好,幫過幾次,我看這次跳樓,八也是因為……」

我打斷:「好了,人都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秋很不服氣:「我就說!真晦氣,死了還要拉個人墊背,實驗樓可有八層,這跳下來砸到人不死也殘,姜妙這不是壞是什麼?」

我嘆了口氣,順著的話問道:「那砸到誰了?」

「你等我問問。」

秋飛快地刷著手機頁面,過了一會兒不知道看到什麼,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驚呼,引來周圍人的側目。尷尬地捂住覷了一眼我的臉,有點擔憂的樣子,訥訥道:「我聽人說,好像是許學長。」

手指不控制地抖了一下,我倏然臉慘白,沒聽明白似的茫然看著:「許學長?哪個許學長?是許司年嗎?」

也許是我的表嚇到了秋也著急起來:「薇薇,你先別慌,我也是聽人說的,可能是假消息,你先聯系學長看看。」

我點了點頭,手指卻不聽使喚,作了好幾下都撥錯了電話,眼淚在無意識間滴落下來,我喃喃著:「接電話啊,司年哥哥,你怎麼不接電話……」

因為一直打不通許司年的電話,我慌得不行,也來不及收拾東西,握著手機就跑出了圖書館直奔實驗樓而去,秋沒有攔住我,知道我和許司年關系不一般。

我一路小跑,途中死死握著的手機振起來,我低頭看了一眼,周阿姨,許司年的媽媽。

我預到了什麼,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我仿佛正在接審判的罪人等待著最后的判詞。

果不其然,周阿姨在電話里哭著說:「薇薇,你快去第一醫院,司年出事了!」

手機摔在地上「砰」的一聲,我腳一力一般跌坐在地,那一刻,說不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什麼別的復雜緒,我捂住臉,在來往同學好奇的注目中,放聲大哭。

我自由了。

2

我家和許家在商業上來往頻繁,兩家父母關系好,住得也近。許司年比我早出生兩年,據我媽說,我牙牙學語時期喊的第一個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是「哥哥」。

我在襁褓中時,他過我、抱過我,也親過我,這些習慣直到我上小學也沒有改掉。那會兒我媽還和周阿姨開過玩笑,說兩個孩子這麼親近,不如結個娃娃親。

這話也不算空來風,許司年眼可見地喜歡我,而我從小也黏著他,跟在他的后像一條小尾,一口一個「司年哥哥」喊得歡。

這種青梅竹馬的戲碼一直維持到初三,我出門上了節鋼琴課,回來后就大病了一場,差點沒熬過去。從那之后,我逐漸開始沒那麼黏著許司年,對他的稱呼也從黏黏糊糊的「司年哥哥」變了不含任何意味的「許司年」。

為此許司年特意來我家中拜訪,他看起來很傷心,語氣失落:「薇薇長大了,是不是不喜歡司年哥哥了?」

我搖了搖頭。

跟著問:「那怎麼也不喊我哥哥了?」

我垂下眼,手指絞弄著角,聲音很輕:「男有別,繼續喊哥哥不合適了,別人會誤會的。」

許司年我的頭發,繼而手下來放在我的耳后輕輕弄,是個有些曖昧的姿勢:「別人誤會了又怎麼樣呢?」

他的手很涼,我往后躲了一下卻沒躲掉。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難挨的沉默在房間里蔓延開來。

這樣的氛圍讓我覺得害怕,片刻后我妥協般地出一個笑,語氣也變得和從前一樣親近:「司年哥哥說得對。」

我高二時,許司年在外省讀大學,學校里莫名其妙傳出了我同他已經訂婚了的消息。同桌拿這事來問我時,我的心有些微妙。

許司年喜歡我,我一

直都知道;這話是他傳出來的,我也知道。我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怕我早,這話不僅是在警告對我有想法的人,也是在警告我。

我對這個謠言聽之任之,任憑他人對此添油加醋,而我老老實實一心學習,從不敢多和別的男生接

高考結束后,許司年跟學校請假來了趟我家,目的很明確,讓我報考他所在的大學,他很順利地說服了我的父母,然后來問我。

「薇薇不是想讀金融嗎?A 大的金融是國 top,不心嗎?」

我對上他的眼睛,許司年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像極夜的天空,清澈、神,看向我時,會出不易察覺的沉迷和意。

我笑著點了點頭:「都聽司年哥哥的。」

在我大學期間,許司年比過去注意分寸些,他保持著令人舒適的社距離,但又從未游離在我的生活之外。他會陪我上課,或者帶我出去吃飯,他出差時我們能煲上兩個小時的電話粥,只為了向他匯報我的日常行程。

我從不拒絕他,秋不止一次打趣過我:「薇薇,你和許學長還沒在一起啊?」

我想了想,笑著說:「也許時候未到吧。」

而現在,許司年被姜妙的模糊的一團,他無聲無息地躺在醫院里,上蓋著一層白布,從里側浸出來,大片大片層層浸染,讓我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漂亮的鳶尾。

我伏在床邊痛哭,眼睛通紅,和鮮一種

死亡讓一切都塵埃落定,我在心里想,現在大概時候到了吧。

3

我回了趟家,一是為了參加許司年的葬禮,二是為了和父母商量出國留學的事。

短短幾天之,我瘦了不,沒有食,也吃不下東西,別人一提許司年的名字我就怔怔落淚。

爸媽心疼我,擔心我這樣下去吃不消,十五歲那年的大病給他們留下了心理影,于是在我提出想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出國讀書的時候,他們沒猶豫多久就同意了。

「另外,」我指著臥室里的相框,轉頭吩咐家中的用人,「待會兒收拾一下,像這種照片,還有和司年哥哥有關的所有東西,全都收起來,我看著傷心難過。」

許司年的葬禮結束后,我回到學校繼續準備出國的事,偶爾會有幾個關系不錯的同學特意來安我:「薇薇,節哀順變。」

出悵然的神,對他們的關心表示了謝:「不必擔心我,逝者已逝,但活著的人還要往前走。」

我沒說出口的是,任何人,無論是許司年還是姜妙,都不可能為我向前走的阻礙。

月底,出國材料出了些小問題,我拿著資料去實驗樓找我的導師,出來時接到了周阿姨的電話。

我看著墻角被人放的幾束花,聽周阿姨在電話里問我:「薇薇,小年死前是不是和你通過電話?」

這事也瞞不住,通話記錄一看就知道。

我彎腰從吊唁的鮮花里出一朵白玫瑰,拿在手中把玩:「是。」

猶豫了一下,又問:「小年在電話里有說什麼嗎?」

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眉尖不自覺地蹙了起來,再開口時波緒已經藏了起來,聲音哽咽:「司年哥哥說想給我一個驚喜,可是,還沒來得及……」

掛斷電話后,我盯著手里的花出了神。對于許司年,我好像是喜歡過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不心是不可能的,但時間太久遠,也趨于單薄,如今回憶起來只剩下無休止的恐懼與怨恨。

「岑薇。」

有人輕輕我的名字。

我循聲偏過頭,逆著看到了一個悉的影。

長而卷的頭發披散在背后,整個在那件價值不菲的綠里。此刻,站在我后,由于線的原因,半邊臉藏在影里看不清晰,另外半邊臉蒼白,那對黑的眼珠轉了轉,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出了探究的神

我瞪大眼睛,渾發冷。

姜妙。

4

第一眼見到姜妙時,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我注意到那條漂亮的子。那是我親自挑選送給姜妙的,我不可能認不出來。

那一剎那,我仿佛被命運錮在鍘刀下的瀕死之人,無法掙扎和反抗,死亡好像只是帶走了部分的許司年,他所留的恐懼用另一種方式留存在我邊。

姜妙就像不到我的緒一樣,又往前走了一步,離我更近了一些,我清晰地聽到飽含疑的聲音:「你當時在給許司年打電話?」

嚨仿佛被堵住了,我囁嚅半晌也沒吐出半個字,只踉蹌跑開,任憑姜妙在后大聲我的名字,頭都不敢回。

我不敢留在學校,在酒店訂了一周的房間。那一周里我躲在校外,繃,心惴惴不安,我怕姜妙作為知曉劇發展的炮灰扮演者找上門來,更怕作為一個鬼報復我。

可是那一周無事發生。

試探著回了學校,不回也不行,大三雖然課,但仍安排了兩門必修課,我已經找理由請了一周的假,再請就不合適了。

何況姜妙是個什麼況,我還是得想辦法弄清楚。

在教室里乍一見我,秋還有些意外:「這幾天上課都沒見著你,我還以為這節你也不來了。」

我敷衍地應付了一聲,但眼睛卻看向了教室后門,此時此刻,姜妙就站在那里,對我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輕聲問秋:「你看到了嗎?」

不解:「看到什麼?」

我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了:「教室后門那里……」

秋探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胳膊:「薇薇,你可別嚇我,我什麼都沒看到。」

「沒事了,是我看錯了。」我勉強笑了笑,繞過往后門走,「秋,這節課可能得麻煩你幫我給老師請個假了,我有些不舒服。」

秋眼神擔憂,還想再說什麼,可我已經顧不上了,我快步走向后門,路過姜妙時,我低聲音對說:「跟上來。」

姜妙跟著我回到了寢室,這個時間室友們都有課,寢室里只有我和

確認門反鎖好后,我順手打開燈,找了個離最遠的床坐著。

之前太慌都沒來得及仔細看,此刻在線明亮的地方我才發現,姜妙神,看起來比我還要不安。

我尚未開口說話,便著急地落下淚來,不停地問我:「怎麼辦岑薇,我好像回不去了,許司年怎麼會死?!他怎麼會在實驗樓?!怎麼辦怎麼辦,劇全都套了,男主怎麼會死了呢?!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我靜靜地看著,突然想起曾經告訴我的話:現實世界只有十六歲,是家中出了變故才不得已賣給系統做任務,這是第一次穿書,但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劇和書中的故事天差地別。

姜妙那時很苦惱地問我:「岑薇,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只信任你,現在也只有你能幫我,你可以配合我走完劇嗎?」

從來天真單純,現在看來,死亡似乎也沒能幫提高半點智商,還和生前一樣好擺布,像個不諳世事的孩以為靠哭就能得到喜歡的玩

可哪怕是這樣愚蠢的人,竟然也能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多麼可笑。

我面無表地看著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我看過哭太多次,如今已經對的眼淚無于衷,等哭累了、消停了,我才冷靜地開口問:「姜妙,你害死了司年哥哥,怎麼還敢來找我?」

「我不知道他怎麼會死,我不知道。」眼神迷茫,睫被眼淚糊一團,怔忪地看向我,「我現在出不去這個學校,只有你能看見我,我只能來找你……」

我點點頭,又問:「你來找我做什麼?」

姜妙揪住子的布料,扭曲的褶皺從手掌邊緣延出來,,小聲說:「我任務失敗,系統也不見了,現在不知道怎麼回到現實世界。」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這和我又有什麼關系?我就是個書中角,難道還能幫你回去不嗎?」

「你想想辦法吧,求求你,你是主,一定有辦法的,你幫幫我吧。」一下跪倒在我面前,膝行爬過來,想要我,雙手卻穿了我的

我一地坐著,垂眼看伏在地上,整個人快要崩潰。

片刻后,我輕聲說:「那你先等等吧,我去想辦法。」

姜妙聞言抬起頭,雙手合攏,不住地同我道謝,淚珠綴在那張沒有的臉上,看起來稽又可笑。

至此,我終于確認,姜妙就算了鬼,也是個沒有能力傷害我的廢

以為我還是書中那個傻白甜的圣母主,弱膽小,善良可欺,所以沒有瞞地向我展示了全部的弱點,以期獲得我的憐憫。

可我早在十五歲那年就知曉了所有的小說劇,怎麼可能任人宰割呢?就算這是小說世界,我也不會坐以待斃,我是活生生、有思想的人。

我是岑薇。

5

十五歲那年,我誤打誤撞發現了許司年的

慌不擇路跑回家后,我甚至來不及吐一個字就昏了過去。醫生來了一批又一批,卻沒人能找到我的病因。我高燒不退,昏迷了整整五天。

無人知曉,在病中,我做了一場怪陸離的噩夢,五天里閱盡從此往后所有被人縱的人生。

在夢里我才發現,原來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說,而我和許司年分別是這本古早病文的主和男主。

前十五年都和我所經歷過的沒有任何區別,許司年在漫長的時里漸漸對我生出了扭曲的獨占意,而我像朵無知無覺的小白花生長在他的目下。

直到我打開了那扇門。

在書中,發現的我懼怕、恐慌,回家后哭著求爸媽帶我走,去別的城市或者出國都行。那時我年紀太輕,心中仍念著青梅竹

馬的分,所以沒有說出許司年的名字。

我哭得太可憐,表太恐懼,嚇壞了我的父母,他們沒有問我原因,連夜理了公司事務,準備帶我出國。

但我在出國前夕被綁架了。

沒人知道許司年是怎麼躲過監控把我帶走的,他面不改地應對警察的盤問,冷靜克制地安我幾近崩潰的父母。

而我則被他運送到郊外某個廢棄工廠的地下室,此后,五年不見天日。

我哭過、求過、反抗過,在他妄圖強上我時打過、罵過、掙扎過,可沒有用,許司年游刃有余地拿住我,他用五年的時間徹底改造了我。

我無法自控地上了他。

每個夜晚我都會把自己的小心地進他的懷抱,希他能勒死我,或者更我。

昏暗的地下滋生了扭曲的,我變一株不需要也能存活的菟花。

我懷孕后,許司年意識到我需要專業的醫護照料,他不能繼續把我關在這里,在篤定我不會離開后,他把我放了出去。

我回到家,父母得知我這些年的遭遇后痛罵許司年,憤怒地想要報警,但我跪在地上懇求他們,眼淚流了滿臉:「我司年哥哥,是我主被他關起來的,和他沒有關系。」

但父母堅持要將許司年關進監獄,我以死相,拿刀抵住脖子,狀若瘋魔:「你們想要死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嗎?」

最后許司年上門道歉,跪在地上磕頭認錯:「叔叔阿姨,求你們全我和薇薇,我們是真心相的。」

我的父母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們在我的眼淚中答應不再報警,但也把我趕出了家,說從此以后沒有我這個兒。

我哭求無用,沒有辦法,只能跟著許司年回了他家。

生下孩子后,我想回學校讀書,許司年幫我安排進了 A 大的金融系,我因此認識了男二葉知憑。

他對我一見鐘,向我展開了猛烈地追求,在得知我有男友后仍不死心,尾隨我。

我很害怕,向許司年抱怨過一次,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沒再見過葉知憑,后來聽說他和別的生談了,我以為他是轉移了目標,沒有多想。

直到某天我聽人說,葉知憑染上毒癮退了學。

我一下就猜到這事是許司年做的,因此和他大吵了一架,我認為,我和他的不應該把其他人攪進來,但許司年說,他無法忍別人對我的覬覦。

那時長久的囚與對正常生活的不適應已經讓我的神出了很嚴重的問題,再加上葉知憑這件事,最終許司年不顧我的意愿給我辦了退學,我被他關在家里,不再接外界,在二十四歲那年徹底瘋了。

許司年無法接我變得癡癡傻傻,把孩子給父母后,他帶著我去了最初關著我的地下室。

那里已經被他翻修得很漂亮,燈明亮,溫馨舒適,我們躺在床上相擁,大火把一切都焚燒殆盡,包括我和他。

6

從夢中醒來后,我的病自然也好了。父母一開始很開心,但慢慢地,他們發現我的心理出了些問題。

我不肯上學,也不肯見人,每天都躲在屋里抱著默默流淚。無論父母怎麼詢問,也閉著不肯說話。夢里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毀滅的絕太過真實,我仿佛還是那個被囚、被強暴、被焚燒的岑薇。

每當我想把這件事告訴父母時,我就會想起小說里的許司年,他把我關在地下室,對我做盡了一切下流的事。我最初會憤怒地咬他、踹他,對他吼:「許司年!我爸媽不會放過你的!等他們找到我,你就等著余生都在監獄里度過吧!」

他挑眉,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薇薇,我不會不給自己留退路的。」

在他的布局里,但凡我的父母有一不對勁的苗頭,他就會像悄無聲息綁架我那樣,悄無聲息地殺死他們。

著我的頭發,像在談論天氣一樣語氣隨意:「你的父母太過正派,哪里會知道,這世上讓人閉的方式有多呢?」

他在嚇唬我,但未嘗沒有摻雜幾分真話。

我的父母教我獨立、教我自、教我尊重與理解,但唯獨沒有教過我,當獨立、自、尊重和理解都不管用時,我應該怎麼辦。

小說里的岑薇,選擇了自我沉淪。

我憤怒于最終屈從了惡意,可換做是我,我能做得比更好嗎?

我難道要一直躲著,一直哭,直到許司年忍耐不住將我綁走嗎?

我還在思索未來的出路時,母親敲了敲門,告訴我:「薇薇,小年來看你了。」

自我病好后,許司年來家中找過我幾次,都被我父母找理由擋了回去,現在實在躲不掉了,我用被子蒙住腦袋,假裝自己已經睡著,實則豎起耳朵悄悄聽著后的靜。

許司年進了我的房間。

他的腳步很輕,踩在地板上時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薇薇,你

睡了嗎?」

我沒有說話。

于是他在我的床邊坐下,沒有多余的作,也不再開口,但我能覺到他的目,像盯著獵的捕食者一樣冰冷與危險。

片刻后,許司年說:「我知道你還醒著。」

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指甲死死地掐著皮,妄圖用疼痛鎮恐懼。

說完這句話后,他又等了一會兒。

在確認我還要繼續裝睡后,許司年也沒破我,他小聲嘆了口氣,像什麼都沒發生那樣問我:「我給你讀詩好不好?你小時候睡不著,都是我念詩哄你睡的。」

我無法阻止他開口,只能聽著他低沉、優雅的聲音在房間

他在背塞爾努達的詩:「我的靈魂漂在他的靈魂里,好像無主的木頭被大海自由吞沒或托起,全憑的自由,唯一令我興的自由,唯一我為之而死的自由。」

這一刻,我無比確信他察覺到什麼,所以過來試探我了。

也是這個瞬間,我做了一個決定——去他媽的小說,去他媽的許司年,去他媽暗無天日的囚,我要以牙還牙以惡制惡!我要父母平安人生自由!我要他許司年付出代價!

7

我開始在暗中籌謀扳倒許司年。

我在夢中與他相近十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我要降低他的戒備,讓他以為我如前十五年來一樣容易掌控,哪怕沒有真正在一起,但我的生命和靈魂已經打上了他的烙印,我永遠不會反抗他。

他想要我乖順弱,那我就乖順弱;他想要我的生活里除了我爸和他沒有別的男,那我就不談一心向學;他想要我能事事聽他安排控,那我就老老實實做他的提線木偶。

何況,我不相信,謹慎如許司年,未嘗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的。但在發現之后,我仍然沒有選擇逃避與離開,反而比從前更討他喜歡。

在他眼里,這意味著默許與接

我要讓他相信,他不必把我關起來,我早已是他的掌中之

果然,許司年這些年來一直縱容著我,在他可控的范圍給予了我為數不多的自由。我與他就像老鼠和貓,他按住我的尾,看我掙、吱,為了活命而討好他;而他漫不經心地磨著尖利的指甲,貓掌堪堪懸在我的頭頂之上。

其實上大學后,不只是許司年開始接手家族企業,我也在父母的授意下獲得了一些核心權力,不多,但足以慢慢地通過別人的手將岑氏與許氏切割開來。

小說里,許司年在掌權后進行了商業版圖擴張,他做的決定從未出錯,拍過的地、投資的項目都在短短幾年之收益暴漲,許氏也因此一躍為國家領頭的企業之一。

可現在,這些尚未發生。

我暗中叮囑父母搶占先機,他們一開始稍顯吃驚,但在實地考察和項目評估后,都覺得我的提議可以一試。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對外裝作所有的決定都與我無關。

我的父母開明樂觀,從來不多問我原因,他們只高興于我有不錯的商業天賦,在電話里夸我是「奇才」。

可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許司年才是真正的奇才。作為古早小說男主,他有標配的高值和高智商,運籌帷幄、翻云覆雨;而我作為主,只有漂亮的臉蛋和沒什麼用的善心。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沒有想到一個可行的計劃可以確保推翻許司年,我遠算不上聰明,也沒有可以求助的倚仗,哪怕這些年來暗中收集到了一些許氏違法經營的證據,也只會讓許司年傷筋骨,仍需要擔心他的反撲。

既定的命運太可恨,我只有親眼看到許司年死,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姜妙的出現是個意外。

我注意到姜妙,得益于秋的一句無心之言。

我和都是系里組織部的員,某天在一起整理學生遞上來的活申請表時,秋突然指著其中一張表上的證件照驚呼:「天吶薇薇,這人和你長得好像,我乍一看還以為是你呢。」

我低頭一看,發現照片中的人確實和我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小鹿一樣圓潤,眼尾頗為可憐似的微微下垂,平添三分清純無辜。

我瞥了一眼照片旁邊的名字。

姜妙。

有些耳,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

倒是秋在旁說:「就是姜妙啊。」

我好奇地問:「你認識?」

看了我一眼,眼神揶揄:「就那個,大一瘋狂追你那個葉知憑,還記得吧?姜妙是他朋友。」

秋這麼一提醒,我就想了起來。

葉知憑,小說里的炮灰男二。盡管我改變了劇,并沒有像小說里那樣被許司年囚起來,而是正常上了大學,但葉知憑仍然按照既定的命運軌道在大一某堂公選課上對我一見鐘,開始熱烈地追求我。

他畢竟是小說后期我和許司年產生矛盾的起因,我自然不想讓他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因而激怒許司年。

于是我主秋的陪同下,先許司年一步找到葉知憑,非常強且不容拒絕地告訴他:「葉同學頻繁的追求已經對我構擾,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我會報警讓警方來理這件事,你應該也不想把事鬧大吧。」

說完這話的當天晚上,許司年就給我打了電話,他語氣溫含笑意:「薇薇是個乖孩子,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

許司年沒有特意去為難和關注葉知憑,我也沒有再見過他,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但現在看來,葉知憑膽子實在是大,簡直稱得上一句不知死活。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小說里許司年教訓了葉知憑一次不夠,還要讓葉知憑敗名裂吸毒退學,原來導火索在這。

他竟然找了個和我長相相似的替

8

我開始思考利用葉知憑的可能

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許司年,他一定會做出和上一世同樣的決定,迫葉知憑染上毒癮繼而退學。

但是,如果我裝作逐漸對葉知憑產生好,以許司年的占有,他說不定會親手宰了葉知憑。

前一種方法不會牽連到我,但許司年也未必會親自手,我最多只能查到許氏涉毒,這件事還可能被推給替罪羊背鍋;而第二種方法危險更大,許司年也許會手殺了葉知憑,許氏就算有意要保繼承人,我背靠岑氏也不會讓他們如愿,但前提是每個環節都不能出錯,否則許司年很可能提前把我關起來。

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就在我做準備的當口,意外從秋那里聽到了一個消息,葉知憑和姜妙分手了。

秋和我八卦:「據說姜妙不同意,揚言要自殺,當天晚上就在寢室里吞了安眠藥,不過被舍友及時發現送去醫院了,前不久剛出院。」

我有些吃驚:「怎麼突然分手了?」

鼻子:「姜妙不知道從哪里聽說自己是你的替,去找葉知憑鬧,葉知憑也是個脾氣大的,當場就提了分手。」

話音一轉,秋又有些擔心地看著我:「我聽人說,姜妙出院后大變,神神道道的,有人看見對著空氣說話。薇薇,你要小心些,我怕報復你。」

我笑了笑,并沒有當回事,結果第二天我就在上課時發現姜妙看我,自以為做得很蔽,把臉藏在書后,小心地出一雙眼睛。

好像對我很好奇,又有一些驚異。

下課后,我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書本,秋招手喊我去吃飯,我搖搖頭:「今天就不和你吃了,待會還有點事。」

等教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時,姜妙磨磨蹭蹭地從外面走進來,看起來頗為拘束:「岑同學,你現在有時間嗎?」

我拎著手提袋往外走:「邊走邊說吧。」

我帶著姜妙去了一家私很好的咖啡館,等服務員把餐品放下后,我看向姜妙:「你是為了葉知憑來找我的?」

姜妙有些局促,雙手搭在桌上疊起來,是個有些乖巧的坐姿:「算是吧。」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示意繼續說。

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岑同學,我和葉知憑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我不置可否。

姜妙有點張,視線飛快從我面上掃過,又很快挪到別:「是這樣的,我想問問,許學長知道這事嗎?」

我忍不住蹙眉,心一下糟糕到極點:「這和他有什麼關系?」

姜妙說:「我聽別人說,你和許學長是人關系……」

我打斷:「不是。」

看起來有些茫然:「不是什麼?」

我重復了一遍:「我和司年哥哥不是關系。」

姜妙這下是真嚇著了,眼睛瞪得很大,臉也白了:「你們兩個居然還沒在一起嗎?」

我察覺到一怪異:「很奇怪嗎?」

姜妙看起來比我還要擔心和許司年的進展,聲音也跟著激起來:「這難道不奇怪嗎?你們倆都已經……!」

突然意識到什麼,神驚慌地捂住

我的臉猛然沉了下來。

氣氛凝滯間,我面無表地看向姜妙,每個字都說得無比緩慢:「姜妙,你都知道些什麼?」

姜妙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眼眶邊沿漸漸洇出一圈淺紅,努力了個笑:「我的意思是,你們天出雙對的,怎麼還沒在一起啊?」

說完后可能也覺得這解釋過于蒼白,找補道:「大家都這麼說,覺得你們在談。」

我確信姜妙知道什麼,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也不好步步

忐忑的視線中,我突然彎了彎角:「是嗎?大家都這麼認為?」

姜妙拼命點頭。

我說:「但我們確實還沒有在一起哦。」

「為什麼?」姜妙兩只手攥在一起,著急地問,「我看你

很好的樣子。」

我歪頭沖眨眨眼:「大概是……我們都很這種曖昧期的小趣?」

姜妙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繼而又委婉問我:「既然你和許學長心意相通,那他如果知道了葉知憑找我做你替的事,應該會很生氣吧。」

我裝作驚訝的樣子:「司年哥哥可不是這種人。」

姜妙順口接話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不該最清楚嗎?」

這話就有意思了,我笑道:「姜妙同學好像很了解司年哥哥和我的樣子。」

姜妙聞言懊惱地擺手,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接下來的時間里,無論我怎樣套話都不肯再多說,看來是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了。

我心下嘆了口氣,知道今天最多只能到這兒了,也不耐再和多說,起道:「我下午還有課,先加個微信好友,有什麼事手機聯系吧。」

姜妙如蒙大赦,慌忙低頭在包里翻找手機,我走近,在看手機翻二維碼的間隙里,悄悄將一粒綠豆大小的黑竊聽丟進了的包

而姜妙對此無知無覺。

9

我開始監聽姜妙。

最初都是些沒什麼營養的東西,上課、聊天、購,姜妙的生活乏善可陳。

奇怪的是,按照秋的說法,姜妙此時應該在和葉知憑糾纏不清,但我卻一次都沒有聽到過葉知憑的聲音,甚至雙方連電話都沒打過。

一周過去后我仍然沒得到什麼有效信息,在焦躁的同時也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姜妙真的沒有問題?

但我既然能在許司年眼皮底下耐心蟄伏六年,沒道理這短短幾周的時間都等不得。

轉機發生在第二周周末,那天我照例戴上耳機監聽姜妙的生活,卻意外聽到不知道在和誰說話,緒激:「再這麼拖下去還要拖多久?「你到底查到原因沒有?!」

什麼原因?

我狐疑地聽了下去。

一個人工合的電子音響起:「抱歉,系統正在努力排查中,請宿主耐心等待。」

「等等等!我都等了一個多月了!你還讓我等!當時簽約的時候你們和我說,炮灰任務最簡單最好做,結果呢?!現在劇全都套了!」

「抱歉,系統正在努力排查中,請宿主耐心等待。」

姜妙崩潰不已,大聲吼道:「你就只會這一句是嗎?」

「抱歉,系統正在努力排查中,請宿主耐心等待。」

耳機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雜音,姜妙似乎把什麼東西扔了出去,「砰」的一聲后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我呆愣地放下耳機,心緒跌宕起伏,接收到的信息量太過龐大,竟讓我一時理不清頭緒,只覺得大腦刺痛難忍。

系統、宿主、炮灰任務。

我并非無知之人,早在十五歲時,我就明白這世上諸多怪力神的事,我遇得上一件,未必不會遇上第二件。

姜妙,竟是一個穿書任務者!

算算時間,或許是在真正的姜妙吞藥自殺后穿過來,但由于我無意間夢到小說劇,極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所以如今的劇和原小說大相徑庭,的炮灰任務也因此到阻礙,遲遲無法完

不過姜妙似乎并不知道問題出在我上,系統也暫時沒有排查出我這個 bug。

姜妙可能認為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我正按照角重返校園讀書,即將因為葉知憑和許司年發生爭吵。

所以,之前來找我是為了任務嗎?

一直問我許司年對替一事的看法,是因為許司年對此事做出的反應會影響的任務嗎?

如果姜妙能穿過來,那這個世界還會有別的穿書者嗎?

穿書者可以干預書中角的命運軌跡嗎?

……

太多的疑縈繞在我心頭,我忍不住心煩意,卻又對此無可奈何。

我心知姜妙和的系統就是個炸彈,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炸。不能再拖下去了,每分每秒都可能會出現變數,我得盡快想辦法弄清姜妙的任務早做打算,畢竟以姜妙的智商,未必不會一頭撞死在許司年上,到時一切就全完了。

我無法接在我奔向自由的路上,因為這麼一個外來者毀了我多年的籌謀。許司年不可以阻擋我,姜妙亦不可以。

10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微信上約了姜妙見面,一開始借口推托,直到我發消息告訴:「我想和你談談司年哥哥的事。」

果然上鉤。

見面后,姜妙迫不及待地問我:「你想和我談什麼?是許學長那邊有什麼問題嗎?」

我搖搖頭,認真道:「這些天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不把葉知憑的事告訴司年哥哥了。」

姜妙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拔高聲音:「為什麼?!」

「為了你們好呀,」我驚訝地看向,似是不能理解,「以司年哥哥的格,知道這件事后肯定

會特別生氣,到時候恐怕會對你們做一些不好的事。」

姜妙高聲道:「我就怕他不做!」

我心下對姜妙的任務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但還是裝作被嚇了一跳的樣子,,迷茫地問:「為什麼呀?你不是喜歡葉知憑嗎?你都為他自殺了,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司年哥哥傷害他嗎?」

姜妙扶額,了兩下,才又坐下來臉難看地說:「我這是對葉知憑因生恨,懂嗎?」

「那你為什麼不恨我呢?」我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畢竟,葉知憑是喜歡我才會把你當替的。」

姜妙又急又氣,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怒道:「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如果你今天約我只是為了說這些話,那我們就沒什麼可聊的了!」

倏然起想要離開,卻被我一把抓住手腕:「姜妙,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我仰頭看著姜妙纖長的睫閃了閃,非常突然地,眼淚從那雙漂亮的深褐眼睛里滾落,漸漸漲紅的臉頰,滴在我用力到泛白的手背上。

我的詢問是的最后一稻草,抑或是,本就等著我的詢問。

姜妙好像一下就被干了所有的氣神,站不住似的蹲在地上,小聲地哭了起來,里喃喃道:「我該怎麼辦?我想回家。」

我松開的手,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遞給,擔憂地問:「怎麼突然哭了?」

姜妙雙手捂住臉,眼淚從側面溢出,沒有回話。

的頭發,繼續輕聲安:「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姜妙聲音悶悶的:「岑薇,你不懂。」

我怎麼會不懂呢?沒人比我更懂了。

我說:「姜妙,你告訴我,我來幫你。」

姜妙抬起臉看向我,眼淚縱橫錯在那張與我相似的面孔上,我竟也一時晃了神,驀然想起了十五歲時躲在房里無助哭泣的自己。區別在于,那時我孤立無援,沒有人告訴我:「我來幫你。」

姜妙淚眼蒙眬地問我:「岑薇,你真的可以幫我嗎?」

出了一個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遍的純良微笑,聲道:「如果你了解我,就知道我沒有說謊的習慣。」

姜妙好似想到了什麼,抬手抹了把眼淚,仍維持著半蹲的姿勢靠近我,握住我搭在膝蓋上的手,低聲道:「那好,岑薇,我相信你,你肯定不會騙我的。」

「你要一直這麼蹲著和我說話嗎?」

「就這麼說吧。」姜妙更湊近了一些,仰頭看我,出很信賴的神,「岑薇,我要告訴你一個。」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什麼?」

姜妙說:「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11

姜妙告訴我,是帶著任務穿越過來的外來者:「其實這個世界不是真的,它是由一本小說衍生而的。」

哪怕我早就知道這個真相,但從別人口中確認這件事,仍帶給了我不小的沖擊。

面前的向我哭訴,淚如雨下地講述家庭一朝破產、為還債不得不與系統簽訂賣契的悲慘故事,那麼悲傷、無助又懇切,將命運給予的打擊視為無法越的苦難。

我聽在耳中,面含同,心卻無于衷,思緒隨著記憶飄得很遠。

在十五歲那年,在我決心和命運抗爭之前,就已經反復質問過自己,我作為一個紙片人,是否應該順從地接自己的命運,走向我一眼就能盡的人生?

更何況,我不知道,夢到劇是否就是小說節的一部分,我努力反抗,又怎知不是一步一步走既定的軌跡?

但我不甘心。

如果書中岑薇的結局就是我的命運,那我做夢是否有一可能是命運指給我的另一條出路?

我偏要試試另一條路。

姜妙的眼淚流不盡似的,我的視線在紅通通的鼻尖和臉頰上繞過一圈后,對上了的眼睛,我不知道此刻我的臉上是什麼表,但姜妙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怯怯地看著我。

我當然不能直接問小說里岑薇十五歲時是否覺醒了主意識,只能委婉說:「姜妙,我想知道小說里關于我的角。」

姜妙停止了啜泣,眼神閃躲,猶豫片刻后才磕磕地說:「就那樣啊,和你經歷過的也差不多,你想跑但被男主抓起來關了好幾年,生完孩子才放出來,然后讀大學,最后、最后你和許司年就 he 啦。」

我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問:「是嗎?」

姜妙心虛地垂下腦袋:「是啊,小說嘛,大家都喜歡 happy ending。」

我于是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真心實意地咧著笑,我低下頭遮掩住眼中的淚,低聲道:「那太好了。」

姜妙松了口氣。

以為我是因為得知和許司年修正果而開心,殊不知,的回答為我多年的努力賦予了意義。

不是徒勞無功,也

不是垂死掙扎。

是有用的,是值得的。

我吸了吸鼻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姜妙,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姜妙說起正事難得正了一些:「不知道你這個世界出了什麼問題,劇遲遲不行進到下一步,我沒法完任務,就不能離開這里。」

「原本的劇應該是什麼?」我擔憂道,「你的任務很難嗎?」

姜妙皺了皺眉:「原本應該是葉知憑追不到你,退而求其次找了我做替,結果這事被男主知道了,然后讓人抓了葉知憑,強迫他去吸毒,并把這件事匿名舉報給學校,導致葉知憑退學。」

頓了一下,仿佛在懼怕什麼:「現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男主好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遲遲沒有作。」

「司年哥哥確實會干這種事,」我臉煞白,倉皇道,「那你的任務是什麼?拯救葉知憑嗎?」

姜妙搖搖頭,小聲道:「炮灰任務沒那麼難,我只需要扮演原主姜妙,在葉知憑退學后跳樓自殺,間接推你和許司年的進展就行了。」

我微微睜大眼,倒一口冷氣:「跳樓自殺?這任務……未免也太痛了。」

「其實也沒有啦,系統會在我跳樓時幫我屏蔽痛覺。」姜妙得意地晃了晃手指,「炮灰任務很簡單,就是代替書里的炮灰走一下過場,不過報酬也很就是了。」

我為難道:「可這任務,看起來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啊。」

姜妙笑了笑:「你可以幫我把這件事給許司年啊。」

我呆呆地看向姜妙:「可是、可是這樣的話,那葉知憑怎麼辦呢?他是無辜的,難道真要讓他染上毒癮嗎?」

姜妙看出我心生退意,話沒過腦就口而出:「他葉知憑就是個虛構出來的角,難道還能比我的任務更重要嗎?再說,染上毒癮我也沒辦法啊,書里就是這樣寫的,這不就是他的命嗎?」

話里話外都是高人一等的傲慢。

我心中一冷,目也沉下來,沒忍住嘲了一句:「我也是個虛構出來的角,哪里能幫你完任務呢?」

姜妙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結結找補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就是不會說話,只是,就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和葉知憑二保一,我肯定選自己啊。」

姜妙的解釋很牽強,盡管對這個人的觀已經非常糟糕,但我并不想過多為難,我有自己的計劃,只能繼續兢兢業業演一個傻白甜:「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

話音一轉,我又道:「可是,司年哥哥知道這件事后肯定會很生氣,萬一再把我關起來怎麼辦?」

「不會的,」姜妙咬咬牙,出了一個安的笑,「許司年沒對你做什麼,他就是很生氣,你哄哄他就好了。」

「是嗎?」我笑了笑,「那我就幫你這個忙吧,舉手之勞罷了。」

12

當天晚上,許司年帶我去市里的一家法國餐廳吃飯。

最近岑氏在我的授意下,暗中給他找了點小麻煩,雖說不難理,但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今天一看,發現他眼下青黑,面倦怠,看起來心并不算好。

席上,我關心地叮囑了他幾句,又叉了一塊鵝肝喂給他,閑聊道:「司年哥哥,我今天從秋那里知道了一件事。」

許司年微微笑著看向我,眼神寵溺:「什麼事?」

我老老實實地說:「就是葉知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他偏頭思索了一下:「大一追你那個?」

許司年想起什麼,面沉了下來。

他向來很不喜歡我在他面前提起別的男人,尤其在我們獨時,他認為這是我分心的表現。小說里,他曾因為這個狠狠折磨過我。

如今,他溫文爾雅的表象下藏著深深的不悅,我不敢多猶豫,立馬將前因后果和他說了:「秋告訴我,葉知憑找了個和我長相相似的替,不過兩人前不久分手了。」

許司年表面上看沒什麼變化,作自然地拿起上的餐巾,探過來用手住我的下

溫熱的呼吸地拂過我的臉龐,與之相反的是,順的布料狠狠碾過我的角,許司年的眼神在我的上來回掃視,語氣依然溫和親昵:「薇薇角沾了點醬料,別。」

許司年在生氣。

我垂下眼,任由他的手指蹭過我的瓣,最終停在我的下上輕輕撓了撓,像在逗一只貓:「薇薇真乖。」

我心中知曉許司年已經存了教訓葉知憑的心思,之后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原本,我還擔心之前的計劃不夠嚴謹,但姜妙的出現和坦白給了我另一個選擇。我非常有自知之明,論智慧和手段,我玩不過許司年,他縱容著我是因為他掌控著我,他掌控著我是因為他我。

但現在,我要利用他扭曲的,變我攻向他的武

過了幾天后,姜妙在微信上給我發消

息:「葉知憑不見了。」

我知道許司年手了。

按照劇,葉知憑這個前途明的高才生即將被送到魚龍混雜的酒吧,在頭腦昏沉中被許司年安排的人注毒品,他會在那間群魔舞的包廂中度過幾天飄飄仙卻又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徹底離不開毒品。

我心懷微弱的愧疚,但并不多。

我很會去思考,為了一己私而被我置于萬劫不復之地的葉知憑會是什麼下場,我只是偶爾非常悵然地想,許司年終歸在我的里留下了些什麼。

我與姜妙的聯系日漸親

姜妙這人,說真誠也真誠,說虛假也虛假。

我們時常會在手機上聊天,像所有正值青春的學生一樣,話多又活潑,在不及個人利益的況下拿我當朋友。

除了在小說結局上對我多有瞞,其余時候皆是真心相待,在這里沒有家人朋友,只有我最,也只有我能幫,所以親近我、依賴我、信任我。

在等待葉知憑被學校給予退學分的這段時間里,姜妙時常約我出去逛街:「任務做完后我就得立馬離開這個世界了,可我還沒有好好逛過這里,不知道這里和現實有什麼區別。」

我試探著問:「那如果任務沒完呢?」

姜妙有些不高興:「怎麼會完不?」

我打了個哈哈:「我比較好奇嘛,你們這個穿越系統,總會有人完不任務吧。」

姜妙想了想,渾打了個哆嗦:「要是完不任務,就得永遠留在任務世界,回不去現實,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這樣啊,」我心有余悸地應和,「那我一定會幫你完這次任務的。」

姜妙聞言開心地咧了咧,那雙圓圓的杏眼彎了月牙的形狀,一把抱住我的腰,音:「薇薇我好你!謝謝你!」

13

我讓岑氏給許司年找了點棘手的事做,趁他沒空管我,我拿著家里給的卡帶姜妙去逛街,像個好奇寶寶,走到哪都停下腳步看幾眼。

「你們這里的明星都長得好好看!」姜妙興地指著商業廣場大屏幕上的廣告,「黑長直好有氣質哦!」

我含笑問:「你要試試這個發型嗎?」

姜妙驚訝:「可我是短發誒。」

「沒事,我可以帶你去接頭發,」我沖晃了晃手中的銀行卡,「我很有錢的。」

姜妙有些驚喜,但又很不好意思:「可以嗎?用你的錢會不會不太好?」

我假裝不高興:「我們不是朋友嗎?你再這麼說我就不高興了。」

姜妙歡呼一聲,被我拉著去了常去的會員店。

造型師很久沒見我,上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薇薇,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想到來我這兒?」

我指指姜妙,笑著說:「帶朋友來做個發型,想接個黑長直。」

造型師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妙,著下說:「可我覺發尾燙一點點卷會更可一些哦。」

說著,造型師指了下我的頭發,對姜妙道:「像薇薇這樣就很漂亮。」

姜妙害地看了我一眼:「你可以幫我弄得像薇薇一樣好看嗎?」

「當然!」造型師把姜妙按到椅子上坐下,趁著好奇地看東看西的時候,回頭與坐在沙發上的我對了個眼神,向姜妙確認道:「小朋友是要做一個和薇薇一樣的發型嗎?」

姜妙雙手捧臉,眼睛亮晶晶地「嗯」了一聲。

做發型的時間有點長,我和姜妙打了個招呼,去附近一家我常去的奢侈品店挑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子,湖綠,肩頸部位繡著致的圖案。

店員問我:「岑小姐,兩條都是 s 碼嗎?」

我想了想,笑著說:「一條換 m 碼吧,以后長胖了也能換著穿。」

付款的時候我用了許司年給的卡,沒過一會兒他就發消息問我:「薇薇又去逛街了?」

我試穿子對著鏡子拍了一張,把照片給許司年發了過去,問他:「好看嗎?」

許司年直接給我發了條語音過來,聲音溫繾綣:「薇薇怎麼樣都好看。」

之后我又去附近的店買了幾件服,等再回頭去找姜妙時,已經做好了發型,正微微張地坐在椅子上,通過鏡子地朝我笑。

長而卷的漆黑發瀑布一樣垂落,我有些晃神,竟好似看到了另一個我,比我天真、比我干凈,才應該是小說里的岑薇。

姜妙不知我心里所想,笑容俏地問:「好看嗎?」

我點了點頭,把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剛剛我去旁邊的商場逛了逛,看見有條子很適合你,就買下來了。」

姜妙有些寵若驚,稍稍后仰著子擺手:「這怎麼好意思?本來今天已經讓你破費了……」

我打斷:「朋友之間這樣很正常,我也經常給們送禮的。」

察覺到姜妙有些搖,我直接把袋子塞

懷里,催促道:「你趕快收下吧,你來這里無親無故,我照顧著你點也是應該的。」

姜妙抿了抿,眼圈紅紅地看著我:「岑薇,其實……」

我歪頭:「什麼?」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自以為藏得很好,卻讓我輕而易舉看眼中的歉疚和不安。

我耐心等著的下文,卻見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哽咽道:「沒什麼,是我太了。」

我笑笑:「朋友之間談什麼的,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學校吧。」

放寒假的前一天,姜妙和我發微信:「葉知憑回學校了,神很不好看,估計等開學就能聽到他被退學的消息了。」

我垂眸看了一眼手機,沒回的消息。

秋拎著行李箱站在寢室門口,探頭問我:「薇薇,你今年也不回家嗎?」

我皺著眉笑了笑:「嗯,今年在這邊過年,司年哥哥陪著我。」

夸張地「哇」了一聲,調侃道:「小過二人世界是吧?」

我無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出個「我懂我懂」的表,臨走前塞了個蘋果給我:「上大學后就沒見你回過家,怎麼?你老家那邊有洪水猛啊?」

我心道,豈止是洪水猛?那是許司年的,是我一踏足那片土地就會忍不住發抖的噩夢。

14

我十五歲那年,許司年高二,因為格獨立,他早早地從家中搬了出去,在學校附近買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

我那時同他要好,一直想去參觀,但許司年不肯,只道:「沒什麼好看的,你去看了肯定后悔。」

他越這樣說我越好奇,于是拓印了他的鑰匙,在他學校補課時,我向父母借口出門上鋼琴課,實則溜進了他的家。

許司年的家很整潔,東西井井有條地歸置著,我先去他的臥室逛了一圈,很普通的高中男生的房間,深藍的床單,同系的被套,書和習題冊都堆在桌上,墻角放著一個籃球。

確實沒什麼好看的,我走到另一扇門前,手輕輕推了推,門咔嗒一聲,我垂眸一看,發現門竟沒完全合上。

這間房很黑,厚重的窗簾拉著,在我進來的一瞬間,應燈應聲亮起,我看到了此生最令我恐慌惡心的畫面。

滿墻壁的照片,麻麻地拼在一起,像某種干枯的樹皮附著在墻面上,一層堆一層,一張疊一張。右手邊是兩個展覽柜,里面井然有序地放著各種展示品,我一眼就能看到其中最突出的屬于人類的頭骨。

房間中央的沙發前,雜地堆放著幾瓶紅酒和一只高腳杯,杯中淺淺鋪著一層近似干涸的酒,仿佛就在半刻鐘前,有人坐在這里,一邊欣賞著滿屋的作品,一邊漫不經心地品酒。

上前,不用湊近看,我就知道這些照片上全是我,它們按照拍攝時間順序在墻上,仿佛在展示我一生的軌跡。更令我窒息的是,這里面還有很多非常私的照片,我完全不知道許司年是在什麼時候躲在哪里拍的這些東西,它們令我到恐懼,我仿佛每時每刻都生活在他的監視下,沒有自由,也毫無私可言。

我的視線慢慢移向了那兩個高大的玻璃展覽柜,里面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幾十件品,每件下方都用標簽寫了一行小字。

帶有櫻桃裝飾的發圈,標注「07.5.24,被藏起來的發圈」。

這是剛上小學那會兒一個同我好的男生送給我的禮,我很喜歡上面的小櫻桃,不舍得用,就小心地把它放在收納盒里。

某天發圈很突然地就找不到了,我翻遍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沒看到它的蹤跡,只能歸結于自己心大意弄丟了。

我傷心得吃不下飯,許司年來找我,蹲在我面前問:「司年哥哥給你買個新的好不好?」

我哭著搖頭:「我就要這個!別的都不要!」

許司年那時將將八歲,沉下臉時卻很能唬人:「薇薇也不要司年哥哥嗎?」

小孩子的直覺讓我預到危險,我漸漸止住了泣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摟住他的脖子,地說:「要司年哥哥的。」

許司年于是又問:「那司年哥哥給你買個新的發圈好不好?」

我猶豫了片刻,察覺到許司年的手指穿進我的發里輕輕扯了扯,細的疼痛讓我妥協:「好吧。」

……

看起來像從上取下的骨頭,標注「10.3.17,小狗 Lucas」。

九歲那年父母送了一只邊牧給我,我很喜歡,總是和它黏在一起,許司年曾經玩笑般地問我:「你這麼喜歡它,萬一哪天它死了怎麼辦?」

他說完這話的半個月后,邊牧就走丟了。

我清楚地記得我把它拴在院子里,但它就是跑掉了。

我大哭一場,許司年把我摟在懷里安,聲音輕得近乎耳語:「薇薇只需要喜歡司年哥哥就夠了。」

……

一顆表面的頭骨,標注「14.9.12,死不足惜的變態」。

十三歲我剛上初中,為了鍛煉自己的獨立,決定要一個人上學放學,那時我貪圖近道,選擇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

結果就在 9 月 11 日這天,我被一個跟蹤狂堵在了巷子里,他油膩骯臟的手指向我,我嚇得瑟瑟發抖、閉著眼睛大喊救命時,許司年出現了。

他拿著一塊磚狠狠砸向了跟蹤狂的后腦勺,一下又一下,人倒在地上不斷搐后也不肯停手。

四濺,沾染到他冷白沉的面孔上,像一個喪失心智的瘋子。

我害怕地抱住他的手臂:「別打了!司年哥哥難道想為了這種垃圾坐牢嗎?」

「他該死!」許司年將磚塊丟在一旁,轉摟住我,比我抖得還厲害,「幸好,幸好我在這里。」

他打電話了救護車,沒等車來,就先把我送回了家,我站在玄關擔憂地問:「司年哥哥,他會死嗎?」

許司年我的頭發:「放心,我剛剛有留手。」

我回想著當時的況,不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只好問:「那我們會被警察抓走嗎?」

許司年笑了笑,手指輕輕刮了下我的鼻子:「有司年哥哥在,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后來這起打人事件果然沒濺起一丁點水花,不過從此以后我上下學都得和許司年一起走,他告訴我:「薇薇只有在司年哥哥邊才最安全。」

……

明明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我站在展柜前看著這些東西,卻樁樁件件記得清楚明白,猶如這些回憶是什麼即拿即用易于保存的罐頭,只需要撬開一隙,我就能完整地拿到里鮮活跳的記憶。

許司年殺人時才多大?十五歲,悄無聲息地理掉一個人,甚至把他的頭骨當戰利品放在這里。

他當真沒有一點害怕嗎?

他又把我當了什麼?他的所有,抑或也是他的戰利品?

我仿佛是一供他觀賞,在這段不平等的扭曲關系里,許司年讓我變了無法言說自的沉默的客

他令我到懼怕與惡心。

從前的親與曖昧此刻都變了不著痕跡挾裹向我的枝蔓,風地封鎖了我所有的退路。

那一瞬間,我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許司年發現我來過這里。

我抖著手退出房間,將門關到將鎖未鎖的狀態,在仔細檢查過其余地方確定沒有紕后,我跑出了許司年的房子,甚至沒有坐車,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到家關門的那一刻,我一下沒站穩坐在地,繃的神經驟然松懈,后怕、恐慌,剛剛試圖制的緒紛紛上涌,我竟好似吞了什麼臟東西一樣,不住地趴在地上干嘔咳嗽。

心緒之下,一無法抵的倦意襲來。昏倒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我要離開這里!我要離許司年遠遠的!

15

再次回想起那間房的場景,還是讓我到一陣惡心。

我面無表地盯著手機上許司年發來的信息,久久沒有彈。

片刻后,許司年發了個問號過來。

我心知無法拒絕,只好回:「我在寢室,你來接我吧。」

許司年帶我回了他在這邊買的房子,這是我第三次來這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眼觀鼻鼻觀心從來不到走,生怕一不小心又撞見了什麼。

許司年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除夕那天,他抱著我坐在沙發上,手不輕不重地弄著我后頸那片白皙的皮,嗓音低啞地喚我名字:「薇薇。」

我將頭埋在他的肩窩,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們在一起,我清楚地覺到他飽含的眼神從我在外的皮上一寸寸流連而過,最后停留在我的側臉上。

「你在害怕?」許司年掐住我的下將我的臉抬起來,漆黑的眼睛沉沉地看向我,「你抖什麼?」

我努力出一個笑:「我只是覺得這個姿勢太近了。」

他輕笑一聲:「是嗎?」

話音未落,他低下頭,狠狠咬住了我的瓣。

我痛得倒一口冷氣,卻像兔子一樣紅著眼乖乖任他為所為,任由他尖銳的犬齒扎破我的,鮮浸出,在齒間輾轉而過,最后被他一一盡。

許司年沙啞的聲音在模糊間響起:「薇薇,我的耐心并不多。」

這個窒息又狠戾的吻結束于零點鐘聲敲響,室外大片大片的煙火驟然升空,燦爛明亮的火過落地窗映在客廳昏暗的地面上,照亮了許司年眼中濃郁的意和沉迷。

我輕聲說:「司年哥哥,新年快樂。」

寒假過后,我回學校的第一天,就聽到不人在談論葉知憑吸毒退學的事。

我面如常地穿梭在實驗樓、圖書館和寢室之間,在某天收到了姜妙的告別:「薇薇,我馬上就

要完任務離開了,好舍不得你哦。」

我敲字問:「什麼時候走?需要我過去送送你嗎?」

姜妙消息回得很快:「不用送我啦!我明天上午就跳樓,場面很腥的,你就別來了!」

「你會穿我送你的子嗎?」

姜妙發了語音過來,語氣歡快:「當然!這是我最貴的子了!本姑娘死也要死得的!」

我笑了一聲:「那祝你一切順利。」

姜妙登上實驗樓樓頂時還在和我發消息:「哇,我好張,這里好高。」

我靠在圖書館走廊的僻靜,安靜地盯著對面頂樓那個穿綠子的孩,長而卷的頭發披散在肩頭,此刻正雙手住欄桿探頭探腦往下看。

實驗樓的門口,許司年抱著一束鳶尾站在,正低頭擺弄著手機。

我安靜地注視著他,片刻后,一邊撥通了他的電話,一邊用備用機給姜妙發消息。

姜妙問我:「你在附近嗎?」

我回道:「對,我還是想來見你最后一面。」

又問:「你在哪里?我怎麼沒看到呢?」

「我就在你對面圖書館的六層走廊那里,穿白服那個,你低下頭就能看到。」

姜妙果然探出小半子往我這里瞅,看到我后,我對比了個再見的手勢,看起來很開心,作幅度很大地揮了揮手。

姜妙最后給我發了很長一段文字:「岑薇,謝謝你這幾個月對我的照顧和幫助,你真的像書里寫的那樣溫又善良,我很高興能認識你!如果可以,我希你以后能有一個幸福滿的人生,祝你和男主 happy ending!(為了不給你找麻煩,跳樓前我會把你的聯系方式都刪掉,不用擔心哦^_^)。」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真的很省心:「謝謝你的祝福,也祝你以后任務順利,可以盡快離系統,回到現實世界。」

姜妙將手機在手里向我看來,最后再沖我揮了一次手,然后毫不猶豫地翻從樓頂跳了下去。

我掛斷電話,垂眸刪掉所有的聊天記錄,在確認姜妙和許司年死在一塊后,我收起手機回到座位上繼續復習,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再沒有給那片腥的場景投去半分眼

16

拿到國外心儀大學的 offer 后,我破天荒地又回了一趟學校,特意去見姜妙最后一面。

畢竟,當初跳樓時我去送了,現在我要出國離開這片腐朽沉痛的土地,沒道理不來送送我。

姜妙的靈接近明,輕飄飄地浮在空中,似乎風一吹就要散了。

我一邊在寢室里整理東西,一邊聽著急地問:「岑薇,你找到辦法沒有,你去了這麼多天,找到辦法沒有?!」

我裝作惋惜地搖搖頭:「沒有欸,我畢竟也是第一次遇見你這種穿書者,想不到什麼辦法。」

「那我要怎麼辦!?」姜妙崩潰地捂住眼睛,一滴一滴的淚從指間溢出,「我好像要死了,我的越來越明,我覺再過不久就會徹底消失……你救救我岑薇,你救救我。」

從前哭了那麼多次,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淚,頗有興致地觀察半晌,察覺到姜妙目中的哀求之意后,我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姜妙看向我:「是什麼?」

我把東西打包裝好,戴好口罩后,拎著行李箱走出了寢室:「姜妙,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才能告訴你辦法。」

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咬咬牙頗為可憐地看著我:「你問吧。」

我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第一,你任務失敗后還會有別人來代替你完任務嗎?第二,現在故事已經發展到尾聲,男主卻死了,小說走向會怎麼變化,你清楚嗎?」

「我只能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姜妙飄在我側,沉默片刻后才開口,「一個小世界只能容納一個任務者,任務失敗后小世界會關閉與現實世界的連接通道。」

我點點頭:「只回答這個也行。」

眼見我即將走出學校,姜妙著急起來,想拉住我,卻無法到我的,只能飄到我前方,擋住我的去路:「岑薇,你就別賣關子了,你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麼?」

我停下腳步,看向眼前這個在下漸漸明的軀,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沒有辦法,剛剛都是騙你的。」

「岑薇!」姜妙又驚又怒,臉急轉直下,希破后滿目惶恐,「你是在耍我玩嗎?!」

我毫無心理負擔地點頭:「是啊,從頭到尾一直都在騙你哦。」

我話中的嘲諷意味太明顯,姜妙并不算笨得太厲害,反應過來后,臉半是恍然半是憤怒:「是你做的對不對!?你當時在和許司年打電話,是你讓他站在那里的是不是?!是不是?!」

「你在生氣什麼?」我半分沒有被破的驚慌,甚至低頭空回了媽媽一條消息,「就算是我做的又怎樣呢?你可以騙我,我便不能騙

你嗎?」

「岑薇你要不要臉!我真心把你當朋友,你說我騙你什麼了?!」姜妙漲紅著臉,手指恨不得上我的鼻梁,那麼憤怒、那麼痛恨,全然忘了當初哄騙我幫時,曾經撒過的,一個小小的謊。

「可是,司年哥哥知道這件事后肯定會很生氣,萬一再把我關起來怎麼辦?」

「不會的,許司年沒對你做什麼,他就是很生氣,你哄哄他就好了。」

我并不想提醒姜妙當初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而說過的話,這中間又要牽扯出諸多事端,而我無意與多說。

我和之間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拉過行李箱,對姜妙的恨意無于衷,只客氣地笑著說:「姜妙,我馬上就要出國讀書了,今天是特意來見你一面,和你告別的,以后如果不出意外,我都不會回來了。」

「你別走!你不許走!岑薇!」姜妙徒勞地試圖攔住我,可我腳步不停,未曾到半點影響。

那張與我相似的面孔上漸漸浮出絕來,好像終于接了自己的命運,淚洶涌而下,滴落在那件漂亮的綠子上,的聲音同的表一樣凄厲:「岑薇!你說你會幫我的!你說你會幫我的!你說過的!」

「靠別人是靠不住的。」我已經看到了來接我的出租車,心頗好地回頭看了姜妙一眼,給出最后的忠告,「姜妙,我免費給你上一課,你記住了,這世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姜妙無法踏出校園半步,在原地恨得團團轉,也只能看著我漸漸遠去的影,發出毫無意義的咒罵和悲痛絕的哭音。

可惜這些聲音都被淹沒在空氣里,最終一丁點也聽不見了。

17

出國之前,我特意去給許司年掃了一次墓。

墓碑上的青年神清骨秀、眉目溫和,是看一眼就會令人心好模樣,誰能知道,這種人骨子里就爛了呢?

我痛恨他擺布我的人生,甚至連一束花都沒帶過來,但如今站在這里,我終于得到了自十五歲起就不再有過的安寧與平靜,往事都好像隨著即將到來的明未來而煙消云散,死亡徹底帶走了許司年。

這麼多天里,我頭一次回想起和他的最后一次對話。

姜妙出現在樓頂的那一瞬間,我撥通了許司年的電話:「司年哥哥,我看到你了。」

他站在樹下,聞言左右找了找,無奈道:「薇薇躲在哪里?」

我輕笑一聲:「你抬頭看看。」

圖書館的走廊視野開闊,我清晰地看到許司年抬起頭四尋找,最后往后退了好幾步,仰起臉一。他應該發現了什麼,呼吸停頓一瞬,聲音繃著說:「岑薇,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驚喜嗎?」

我一邊給姜妙發消息,一邊問他:「喜歡嗎?」

姜妙探對我揮手時,從許司年的角度看就像我在和他打招呼一樣,電話里,他的呼吸漸漸沉重,聲音像寒冬時節的風一樣凜冽又刺骨:「你想了六年就想出這種拙劣的辦法嗎?用自殺威脅我?」

這話一出,就算是徹底把我們中間那一層岌岌可危的遮布掀開了。

對于我十五歲那年誤打誤撞發現許司年的這件事,我和他其實都心知肚明。

就算當時沒反應過來,我在事后反復琢磨,也總能回過味——以許司年這種謹慎惡劣的格,他當時一定發現我去過他家。

他也許是故意引我去看見那一屋的照片與藏品,也許在房間某個角落裝了攝像頭。

總而言之,他知道我知道了,我也知道他知道了。

許司年原以為我無法忍他的占有,但我在發現他的后竟然沒有逃避,他看到了一,誤以為我對他不是沒有,所以這麼多年他從沒有真的狠下心來囚我,而是給我們的留了一些余地。

可如今在他眼中,我站在樓頂俯視他,妄圖用死亡威脅他放棄這段扭曲的

但我并非這個意思。

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安靜地注視著他,片刻后輕聲說:「許司年,我是你的,但同時我又畏懼你。」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我只能聽見許司年漸漸平復的呼吸。

「你明白這種嗎?」我苦笑了一聲,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可還是無法抑制話尾的音,「我的意和我的懼意一樣多,我的里好像住了兩個我,我快要被你折磨瘋了。」

許司年很平靜地問:「所以你在怪我嗎?」

「不。」我輕聲說,「許司年,我已經不想活了,但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他的聲音無悲無喜,就好像站在高樓之上的不是他的人,而是隨便哪個陌生人:「說來聽聽。」

「你看著我死,或者接住我,和我一起死。」

我太了解許司年,他一定會選第二種,這種毀滅意味的殉地符合了他的學。

這世上還有比墜樓更壯烈浪漫的嗎?你手接住我的那一瞬間,我們會

一同破碎,我的你的,我的骨頭嵌你的

我哪里是在跳樓呢?我分明是在墜你的懷抱啊。

「許司年,你愿意和我一同赴死嗎?」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半晌傳來一聲輕笑,那一刻我們仿佛面對面置于婚禮教堂,神父鄭重地問他:「許司年先生,你愿意接岑薇士作為你的妻子嗎?從今日起,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疾病還是健康,都一直,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可現在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了。

許司年先生,你是否愿意接這樣的與破碎的我呢?

許司年,你愿意嗎?

「我愿意。」

我站在窗邊,看著許司年扔下手機,他仰起頭,往前走了幾步,張開雙臂接住了墜落的姜妙,從容地迎接死亡。

他以為他在擁抱我。

他以為這是在謳歌我們已經死去、沒有余地的

可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必定會發覺這個穿著綠、同我面容相似的人,并非他心心念念的薇薇。

但這時他想躲也來不及了。

這才是我送你的驚喜啊,許司年,你喜歡嗎?

「砰」的一聲,兩砸在一起,花迸濺而出。我低下頭,睫,一顆眼淚就這麼砸在了窗臺上。

我在淚水中輕聲誦念,是那個人再也聽不見的悼詞:「我的靈魂漂在他的靈魂里,好像無主的木頭被大海自由吞沒或托起,全憑的自由,唯一令我興的自由,唯一我為之而死的自由。」

從此以后,山高水遠,我自有我的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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