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2》第 13 節 輕舟已過萬重山

我媽曾經甩了我們市的首富。

八年后,我把首富兒子揍了,老師迫我媽下跪求

首富推開門:「老子以前把你當公主養,含在里都怕化了,你特麼居然給人下跪?」

「周婉,你到底在糟蹋誰的臉?」

1、

我自小沒爹,也從未見過任何親戚。

一直以來,都是我媽把我拉扯大。

在便利店上夜班,常常很晚才能回家。

所以拜托隔壁的張,每天給孫做晚飯時,順便給我添個碗。

當然不是白白蹭飯,媽媽每個月都給張飯錢。

但張收了錢,轉頭就拿來買牛和水果給我吃。

常常嘆我媽媽不容易,讓我不要告訴媽媽。

我點點頭,就夸我真乖。

其實我只是覺到,只有我乖一點,媽媽才能輕松一點。

在學校,我也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學生。

雖然會認真聽課,但從不表現自己。

同學有時會我小啞,因為他們覺得我不說話。

其實我只是喜歡聽他們講話。

小學三年級學生談得最多的話題,還是自己的家庭。

有的同學連爸爸長痔瘡、媽媽斗小三都說給大家聽。

班里有個男生萬里云,是開學新轉來的,他總是抱怨他的霸總爸爸。

他說自己爸爸每天脾氣差得像條狗,臉冷得像喪偶。

他說自己爸爸沒時間陪他,基本每天只有司機保姆在家。

他說自己爸爸眼里只有錢,他的生日就托書轉送了張黑卡。

……

總而言之,他不喜歡自己的爸爸。

而我卻羨慕他有個爸爸。

也不知道為什麼,班里所有孩子里,我最想親近的是萬里云。

因為我沒爸爸,據說萬里云也沒有媽媽。

某種程度上,我們也是同類。

放學走路隊時,萬里云抱怨自己爸爸做飯難吃。

我忍不住接了一句話:「我媽媽做的甜品很好吃。」

只要他搭我一句話,我就可以給他帶我媽媽做的甜品。

可萬里云卻偏過頭,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什麼意思啊?」

我不解地看向他。

「你諷刺我沒媽是吧。」

萬里云狠狠推了我一把,臉上滿是戾氣。

我跌坐在地上,還在發愣時,班主任方老師在后面喊:

「周念念,長眼睛沒有?路隊紀律都被你破壞了,趕給我站起來!」

我只好從地上慢慢爬起,拍了拍服上的灰。

自從放學和萬里云搭了一句話,我就莫名了他和他跟班的眼中釘。

每次從我座位旁邊經過,他都會隔著服揪我的胳膊。

如果迎面遇上,他還會狠狠撞一下我的肩膀。

更別說,他邊還會帶一大群跟班,每次我經過,他們就會莫名其妙喊:

「周念念,小啞,真丟臉。」然后用發出怪聲。

我鼓起勇氣,想告訴老師。

然而去方老師辦公室時,正盤拿著手機,也不知道正在和誰打電話,一口一個萬總,眼角眉梢都是笑。

我在門口站了十分鐘,也沒發現我。

鈴聲響起,下節是語文課。

我只好又回去。

語文老師今天教了一篇作文,名字《我的爸爸》。

我不知道怎麼下筆,只好干地坐了一節課。

窗外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一樣,讓人心都沉重起來。

不過,萬里云倒是很開心,他告訴所有人,他的爸爸今天會來接他。

到了放學,果然下起了暴雨。

沒想到,整個偌大的校園,最后只有我和萬里云沒人接。

保安把我們帶到保安室。

萬里云臉很差,一直對著手上的電話手表狂噴:

「我不管!我不聽任何理由!你就是得來接我!」

然后就放下手表,對著地板「哐哐哐」狂踩。

我覺得他真的很像一只暴躁又無理取鬧的猴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萬里云家里的司機終于出現在了保安室門外。

「我不要你,我爸呢?」小霸王對著窗外的司機發脾氣。

司機為難地打了個電話,沒多久,一個男人打著巨大的黑傘不不慢走過來。

依然沉,窗外呼呼刮著風——

雖然傘檐遮住了他的臉,也看得出來的男人姿態端正筆,有種不懼任何風雨的淡定自若。

萬里云已經跳起來,沖到保安室外,快速奔向男人的懷里。

男人出一只手,穩穩地提住萬里云的領。

那是一雙看著就很有力量

安全的手——手掌寬大,手指骨節分明,就像是爸爸應該有的一雙手。

男人將萬里云放下,一手撐住傘,將大半傘檐都傾向了萬里云的那邊。

然后毫不留地,拍了一下萬里云的腦袋。

那清脆的一擊,就像拍個西瓜似的,我看得有點呆了。

萬里云并不介意,反而突然回過頭,沖我出一個得意又幸災樂禍的笑。

「可憐鬼。」他用鬼臉挑釁我,「你自己繼續等吧!」

2

我索留在門衛室。

幾乎把作業都完了,暴雨才停下來。

保安李叔叔還給我分了他的晚飯——一籠好吃的包子。

我道過謝后,走回和媽媽租的房子。

簡單拖了個地,又看了《細菌世界歷險記》,媽媽終于回來了。

臥室門被推開,媽媽笑瞇瞇地從門外出半邊:「寶貝,今晚怎麼還沒睡?」

我一眼就注意到了藏在門后的另外半只手。

「媽!你左手傷了?」

撓了撓頭:「崽眼真尖啊,不愧是 5.0 的視力。」

我問怎麼回事。

「被貨砸的,」嘆氣,「現在好了,沒半個月不能用左手。」

「那這半個月你能在家休養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哪有那麼好心的資本家哦,給你放個十天半月,工作還想不想要?」

我垂下眼睛,有點不高興。

「當當當當——看這是什麼?」媽媽突然提高聲調,迅速地拿出藏在后的烤鴨和一聽啤酒轉移視線,「這可是皮老板送的哦。」

「你是不是本來就打算自己吃?」我幽幽地問。

撓了撓臉:「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只好幫回憶曾經我睡著后,一個人躲在客廳喝茶、吃燒烤、看電視劇的一樁樁舊案……

就著昏暗的燈,我們分食完了烤鴨。

我突然想起今天見到的萬里云的爸爸,于是小聲開口:「媽,我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媽媽不喜歡談論爸爸這個話題。

沉默片刻,居然還是和我說了起來:

他脾氣不好,時間都花在工作上,解決問題只知道給人塞黑卡……

「那他長什麼樣呢?手大不大?」

大的,也高的。」媽媽撲哧一聲笑了,「你問這個干嗎?」

我想聽再多說一些,媽媽又毫無地開口:「崽,你知道這些也沒什麼用,他已經死了。」

我只好眼問最后一句:「那爸爸生前我嗎?」

我的頭,聲說:「睡吧,寶貝。」

不知道為什麼,我笑著的臉上有些難過。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學校,開始編昨天沒有完的作文作業。

結果作文上去后,劉老師居然把我的當范文,在全班面前朗讀了一遍。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常常板著臉,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我爸爸總是很忙,沒有辦法照顧我,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我邊。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每當下雨的天氣,他都會放下所有工作來學校接我回家。

他的手真大啊,就像他的那把大黑傘一樣,能替我和媽媽遮擋整個世界的風雨……

放學時,萬里云找到我,滿臉怒火:

「你這個小!你明明寫的是我爸。」

手就想推我,我趕往后跑,他卻一下就追上來,還把我抵在教室后面的墻壁上,狠狠地喊:「小!」

我突然生起氣來,用力把他往前面一推。

其實我本來就比他高,力氣也比他大,他被我推倒在地上,臉立馬就黑了,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我從沒聽過這麼多惡毒的話!

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我不僅沒有放開他,反而騎在他的上,罵一句我就揍一拳。

等回過神時方老師已經趕到了教室。

一聲,把我從萬里云上掀下來,抱著他安了好久。

萬里云裝模作樣地哭了幾聲,里還地喊:「方老師,我爸把我托付給你,我一直把你當媽媽看,我可只有你了嗚嗚嗚。」

方老師轉頭,狠狠地盯著我:「周念念,現在,立刻,馬上讓你媽來學校一趟!」

3、

「你兒是不是有暴力傾向?」方老師聲音尖利,「你看看,把小云打什麼樣?」

萬里云立馬哼哼一聲,裝出十分難的樣子。

方老師對著他聲道:「小云乖,我給你爸爸打了電話,他會過來的。」

媽媽左手打著石膏,還穿著售貨員的綠馬甲,戴著印著商店 logo 的劣質帽子,似乎是急匆匆地跑來,劉海被吹得糟糟的。

看了我一眼,急切地道:「念念平常很乖,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

方老師提高聲音:「難道還是我污蔑你兒?」

「我不是這個意思。」媽媽連忙說,「我只是想聽聽孩子說怎麼回事。」

「周念念,」方老師轉而冷冰冰地問我,「你自己說你錯在哪?」

我固執地抿著

方老師似乎被氣到了:「好,你不說,我來說。」

「站路隊的時候,你就不遵守紀律。」

「別的同學也都不喜歡你,你沒有一點融的能力。」

「現在居然還學會了毆打同學。」

「剛剛老師問你,你一聲不吭,還學會了欺騙。」

「我就問你,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班主任?」

我媽看了我一眼,:「方老師,可能有什麼誤會……」

方老師出一個輕蔑的笑意:「既然你非要對自己兒的錯視而不見,我也沒什麼可以說的。」

重重地放下手里的保溫杯:「我是教不起,你另請名師。你自己去問問,學校哪個班的班主任愿意收,直接把轉走。」

這話一出,我媽臉立馬就白了。

雖然平常沒有一個當媽的正行,但在教育上卻抓得非常嚴格。

平常我考試低于 80 分,都能毫不留請我吃一頓竹鞭炒

更何況教育在向來是比命都重要。

「不是的。」我媽有些慌了,連忙哀求,「方老師,你再給念念一次機會吧,年紀小,不懂事。」

方老師扭過頭,冷哼一聲,臉面向墻。

我媽繼續苦苦哀求著,幾乎說盡了好話。

可無論媽媽怎麼說,方老師都只是讓找人把我轉去別的班。

但在一個學校里,哪個班主任會接手別人不要的學生呢?

「求求您發發善心。」媽媽抬起傷的手,「我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育念念,別不要。」

方老師轉回頭,但依然挑剔道:「我怎麼相信你們?」

我媽頓了頓,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方老師,我平常工作忙,沒時間關心念念的心理狀況,一直都是一個人待著,也沒有人教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第一次看媽媽這麼正經地說話,呆呆地看著

媽媽卻扶住椅子的把手,緩緩跪了下來,再一次哀求道:「方老師,錯的人其實是我這個媽媽,是我沒教好,而不是念念的錯,請您再給一次機會吧。」

說完,平常總是單薄而筆直的肩胛,深深地折了下去。

我呆呆地看著

這個平常總是嬉笑沒個正行的,是我的媽媽;這個跪在地上,低聲下氣求老師別不要我的,是我的媽媽;這個教我做人要正直,學習要努力的,是我的媽媽……

艱難的生活從沒有倒過,但在此刻,卻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尊嚴。

我再也撐不下去,立馬抱住媽媽的肩膀在邊跪了下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媽媽不是你的錯。」

我從未覺自己這樣后悔做過一件事,淚水從我的眼睛里涌出,我覺心臟都碎了一片片的。

方老師似乎也嚇了一跳,著聲音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方老師。」我也哭起來,「我以后一定不打人了。」

一片喧嘩中,萬里云突然興地喊了一聲:「爸,你終于來了。」

方老師嚇了一跳,連忙推開我們,彎下腰對著桌面上的小鏡子快速地補了口紅。

我先聽到的是一個冷淡的聲音:

「萬里云,你自己說,又惹了什麼事?」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腳步聲從遠及近,男人的聲音里似乎還帶著些疲倦和厭煩:

「主代,別讓我手。」

覺媽媽的影好像僵了一些,偏過頭看一眼又立馬低頭,仿佛看見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一般。

有一瞬間,我仿佛想藏到辦公桌的椅子下。

「萬總。」方老師笑容滿面地起,「您誤會了,今天小云才是被欺負的那個,你可別批評他。」

男人漫不經心地在后停住:「被誰欺負了?」

。」方老師指向我,嘆了口氣,「這孩腦子有點問題。」

我不敢反駁,只能轉過,趴在地上說:「對不起。」

男人蹲下,他看了看萬里云臉上的淤青,語氣毫無起伏:「被揍了?疼不疼?」

萬里云連忙可憐兮兮地「嗯」了一聲。

男人皺起眉,卻毫不留道:「廢。」

批評完萬里云,他一雙厲眼朝我掃視過來:「一個孩子,小小年紀就喜歡手,難道你爸媽沒教過你禮貌嗎?」

我被他滿是翳的眼神一瞪,差點又嚇哭了,只好咬住

確實家里沒教養的。」方老師連忙說,「我剛剛已經教訓一頓,媽還下跪道歉,唉……萬總你覺得怎麼理比較好?」

「怎麼理?」萬總緩緩重復一遍,任誰也聽得出他語氣里的冷意。

我一聽這話,立馬直起,慌不擇路地抓住了他西裝的擺:「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以后都不會惹到他了。」

萬總低頭打量我,突然皺起眉。

他一手住我的下,目中甚至出幾分迷和不解:「你怎麼……這麼像……」

后面的話他沒說完,沉默半晌,只搖搖頭:「方老師,算了。」

萬里云卻尖起來:「怎麼能算了?」

「那你想要什麼?」萬總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要讓周念念明天在全班面前給我道歉。」萬里云小叭叭叭地開口,「上次還嘲諷我沒媽。」

萬總臉黑鍋底,而我媽臉全白了,打量了一眼萬里云,眼里夾雜著痛苦和分裂。

似乎想說什麼,卻咬著,把頭栽得更低了,還有點發抖。

我有些擔心,連忙攥了媽媽的手。

「夠了,小兔崽子。」萬總揚手揪住萬里云的領,「我看你確實是欠揍。」

「打不過小孩已經夠丟臉了,你還想讓全班都笑話你?」

方老師似乎沒想到這事就這麼算了,抿了抿說:「既然萬總不追究,周念念媽媽,那你就給萬總道個歉吧。」

媽媽一句話也沒說,反而抖得更厲害了。

方老師等得有點不耐煩:「周念念媽媽?啞是你們家的傳嗎?」

萬總似乎才終于注意到地上還跪著一個人,他隨意轉過頭,只一眼便定住了。

他松開揪著萬里云的領,瞬間站直了

「對不起。」媽媽終于小聲地開口,頭依然埋得低低的。

男人張開,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喊出一個名字:「周婉……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我媽的名字。

「您認錯人了。」媽媽立馬別過臉,打了石膏的左手卻痛苦地握一團,仿佛在忍耐著什麼。

「就是你。」萬總死死盯著媽媽,臉上表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是恨還是喜,整張臉都扭曲得十分可怕。

「周婉——」

他似乎是把這個名字嚼碎了,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媽媽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媽媽扭過頭,并不對上他的視線。

連方老師都看出來不對勁,臉瞬間變了:「萬總認識嗎?」

「豈止認識。」他似乎是氣急了,再也忍不了,一手把媽媽從地上拉起來。

「八年不見,你就是這樣一副窮酸可笑的模樣?」

「周婉,老子以前把你當公主養,含在里都怕化了,你他媽今天居然在這里給人下跪?」

「你到底是在糟蹋誰的臉?」

「起來!」

媽媽被拉起后,連忙握住我的手,似乎想帶著我趕離開。

萬總卻依然攥住我媽細瘦的手腕。

眾目睽睽下,這個高大而威猛的男人眼睛居然紅了一圈:「周婉,這麼多年不見,你抬頭看我一眼都不肯嗎?」

他似乎意識到什麼,突然看向我:「你幾歲?」

我莫名就對上了一雙充滿不可置信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憤怒地開口:「周婉,是不是我們的——」

「念念今年七歲,」媽媽打斷他的話,「是我和我丈夫的兒。萬重山,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頓了頓,聲音里仿佛抑著極大的痛楚繼續說:「你現在也沒有任何立場來質問我,無論我是一個乞丐,還是什麼人。」

張地在他們之間掃視了一眼。

其實我今年八歲了。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謊報我的年齡。

但我想,媽媽一定有的理由吧。

萬總聽完的話,只是失魂落魄地問:

「你……結了婚?」

4、

也許是到不對勁,萬里云又著肚子哼哼唧唧起來,說難

方老師連忙提醒萬總帶孩子去醫院檢查。

媽媽滿臉關心地看了一眼萬里云,咬咬牙跟著一起去了醫院。

醫生說萬里云沒什麼大礙,媽媽想付醫藥費,那個萬總卻不讓,他意有所指地開口:「你既然八年來一次都沒有關心……這時就不用惺惺作態了。」

檢查完后,萬里云纏著他爸要吃烤翅,媽媽在旁邊看了半天,似乎想說什麼,一雙眼睛都黏在萬里云上。

而萬總眼睛則死死黏在我媽上。

肚子,告訴媽媽說我了。

媽媽恍然

大悟似的,握住了我的手準備離開,萬總卻不讓我們走。

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媽媽勉強同意一起吃晚飯。

就是臉像個霜打的茄子。

我和萬里云對著坐,他們倆對著坐。

我第一次去炸店,埋頭在碗里一直吃。

「這孩子是沒吃過飽飯嗎?」萬總語氣莫名有些酸溜溜,「他爸舍得不管?」

媽媽冷笑一聲,沒說話。

我從碗里抬起頭,悶悶不樂道:「我爸已經死了。」

萬總暗淡的眼睛又亮起來,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中間不知道他們說到什麼話題,媽媽與他又吵起來。

主要是萬總說話夾槍帶棒、怪氣,我聽著就難

媽媽不再理他,讓我趕吃完。

中途萬里云鬧著要去洗手間洗手,媽媽他的頭,帶他去了洗手間。

我有些奇怪,媽媽其實很討厭別人家小孩。

剛剛在醫院,以及吃飯的時候,媽媽卻一直在主地照顧他。

甚至都快把我忘了……

萬總抬眼看我一眼,開口:「已經第二桶了,你還能吃?」

我訕訕地放下手里的

萬總突然出一張紙,幫我把手了。

我悄悄看著他,突然發現這個萬總睫尤其長,垂下來不說話的樣子好看得像個明星。

一瞬間,他好像就從一個盛氣凌人的總裁變了一個失意又委屈的中年男人。

「你爸……生前對媽媽好嗎?」他低聲問我,語氣又酸又

我并沒見過自己的爸爸,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時媽媽回來了,站在飯店的出口喊我名字。

我也趕:「你問我媽媽吧……但是你語氣要好一些。」

「周念念。」萬總突然拉住我。

我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吃驚地看向他。

一張紙塞進我的手里,萬總悄悄對我說:「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再遇到今天欺負你媽媽的況,你就打上面的電話給我,叔叔再忙也會過來的。」

他猶豫片刻,看向我,勉為其難道:「有人欺負你,也可以打。」

媽媽堅決拒絕了萬總說送我們一程的提議,牽著我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還是決定主:「媽媽,你喜歡我的同學嗎?」

「喜歡。」媽媽回答說。

我有些難過,決定說一說他的壞話:「媽媽,你別看他很會裝可憐,其實他就是一只特別任又暴躁的猴子。」

媽媽笑了笑:「念念今天為什麼揍他,還說他沒有媽媽?」

我連忙把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媽媽沉默會兒,說道:「那這樣……周末念念約他到家里來玩好不好?就說我做了好吃的炸翅,然后我們當面和他解釋一下?」

我不太愿,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又走了一會兒,媽媽遲疑地問:「他……萬叔叔和你說了什麼?」

我有點猶豫,還是告訴了媽媽,然后問:「媽媽討厭萬叔叔嗎?」

媽媽「嗯」了一聲。

「那我可以留著他的名片嗎?」我仰起臉看

媽媽猶豫了會兒:「留著吧……但有事你找我,不準找他。」

我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媽媽……你和萬叔叔以前有什麼關系嗎?」

下,媽媽表似乎有些晦

良久,才開口:「以前是媽媽人,現在……大概想找媽媽尋仇吧。」

睡覺前,我準備去關客廳的窗。

卻在窗戶下看見了停著的一輛勞斯萊斯。

今天我見過萬叔叔開它,連車牌號都是一樣的。

萬叔叔難道在下面嗎?

我的心怦怦跳起來,媽媽說他是仇人,所以才要盯著我們嗎?

我拿出白天時,他給我的名片。

上面寫著萬重山三個字。

原來他萬重山。

這個名字我好像見過的。

在哪見過呢?

噢……在媽媽那里,在臥室的床頭,就擺著一張用木框裱起來的詩——

「輕舟已過萬重山。」

我疑地歪了歪頭,然后把名片放到茶幾上。

覺……他好像不是媽媽口中要來尋仇的人。

5、

第二天在學校,我想起媽媽讓我周末約萬里云來家里吃炸翅的事。

于是放學的時候,我就和他說了。

結果他冷笑:「我不去。」

不去就不去,我也不想求他。

萬里云在后面拉長語調:「除非你在全班同學面前給我道歉。」

我假裝沒聽到,獨自走回家。

和媽媽說了這件事,似乎有點失落。

「那還做嗎?」我仰著頭看

「做,」合起菜譜,「媽媽也想吃。」

沒想到周末那天,一大清早就有人敲門。

我從被窩里爬起來開門,門口居然是萬里云和萬總。

萬總今天穿得西裝革履,萬里云居然也穿了一小西裝,口還系著領結,一臉被無奈的樣子。

「你媽媽還在睡吧?」萬總似乎很了解我媽媽,把萬里云往房里一推,「小云今天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叔叔你不留下嗎?」

「嗯,我還有工作,而且……也不想見到我。」

萬總有些寂寥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

我和萬里云面面相覷。

他率先提腳邁房中,滿臉嫌惡地從房間大小到家擺放全部都批評了一遍。

直到媽媽醒來后,驚喜地喊:「小云?不是說不來嗎?」

萬里云看一眼,似乎在籌備說著什麼,媽媽立馬又說:「你和念念玩一會,我馬上做炸翅。」

我把自己零星的玩和書籍分給他,他看也不看,只說:「我才不要這麼寒酸的東西。」

到了飯點,媽媽很熱地幫他夾菜。

萬里云皺起眉:「我不要你筷子夾的,臟死了。」

我實在忍不住開口訓他:

「你今天吃了大便來的嗎?」

「我早就想說了,你每天不是抱怨這個,就是抱怨那個。」

「難怪你這個人沒朋友。」

他臉立馬漲紅了,拿起碗里的翅就往我上砸,還喊:「難道你就有朋友了?天天在學校跟個啞一樣。」

我也不甘示弱,拿起筷子往他臉上打。

「嘭」地一聲。

媽媽面無表地放下碗,起拎起不遠的掃把。

我有點不服氣:「媽,是他先挑釁我的。」

「手。」

媽媽毫不心,我只好手讓打了幾下。

萬里云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誰知道揍完我,媽媽又走到他面前說:「手。」

萬里云呆了:「你要打我?」

媽媽涼颼颼地笑了:「不會說話又浪費食的小孩,當然要挨揍。」

我也以為媽媽只是開玩笑,沒想到是真揍。

萬里云「嗷嗷」哭起來:「我就知道你是個壞人。」

「壞人?」媽媽重復,「誰和你說的?」

「當初不就是你拿了爸爸五百萬跑路,結果害得爸爸創業公司倒閉的嗎?」萬里云眼睛都紅了,「我今天答應來就是想告訴你,我才不會承認你這種拜金的人是我媽!」

我手里的筷子都掉地上去了,驚訝地看著他。

我媽是萬里云的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里云還在邊哭邊嚎:

「就算你要把我帶走,我也不會跟你走的!既然你當初把我丟給爸爸,如今就不要后悔了!你這里又破又窮酸,還有個小母老虎,肯定要天天待我的,我現在和爸爸生活得很好,你也不要回來打擾我們。」

「我承認的媽媽只有方老師,我才不要你。」

媽媽看他一眼,放下掃把:「誰說我要你的承認?」

萬里云呆住了,止住哽咽。

「既然你已經都知道了,」嘆口氣,「我確實很想你,但我……養不起你。」

「我只是想看看你。」媽媽似乎想萬里云的頭,猶豫片刻還是收回了手。

不知道為什麼,萬里云似乎更悲憤了:「那你就養得起這個小母老虎?你當初帶著五百萬都舍不得帶我一起跑路?」

「到底誰和你說了這一堆七八糟的……」媽媽似乎有點無語。

萬里云卻用力掙的手,飛快地跑出了門外。

「等等。」媽媽愣了一下,趕追上去。

我遲了一步,索留在家里把餐桌收拾干凈。

等了會兒還是沒有見到他們回來,我就沿著樓道往外找。

等我找到他們時,只看見不遠的巷子口,媽媽正把萬里云抱在自己懷里哄。

萬叔叔站在不遠看著他們兩個,似乎也想出自己的手抱住他們,目又溫

我默默停下了腳步,以免自己打擾這麼好的一幕。

剛剛萬里云說的一番話,其實我已經猜出了大概。

原來他、萬叔叔和我媽曾經是一家人。

后來媽媽不知道什麼原因,帶著萬叔叔的五百萬走了,與別人結婚后有了我。

一直到上次在學校里重新遇見,萬叔叔似乎又想把我媽媽追回去。

而萬里云是媽媽八年沒見到面的親兒子,媽媽明顯很喜歡他。

如果他們一家重新結婚……

那我就是多出來的那個小孩吧。

6

「你媽媽要再婚嗎?」張的孫小瓶子問

我。

「為什麼這麼說?」我嚇了一跳。

「你看那個男人。」趴在窗口前指給我看,「這段時間天天來找你媽媽……好像在追你媽媽。」

我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萬叔叔。

「你媽媽為什麼不搭理他?」嘟囔道。

是啊……為什麼呢?

這段時間,萬叔叔經常來找媽媽,但媽媽一直沒有給過他好臉

我也聽見過他們的對話。

萬叔叔想讓媽媽搬進他的房子,他還拿萬里云做理由,說媽媽八年不去見自己兒子太無

媽媽每次都冷冰冰地拒絕他。

可是自己又經常一個人默默地喝悶酒,然后自己在那悄悄地哭。

我知道媽媽心里很難

我想……媽媽之所以拒絕,也許是因為我的存在。

媽媽長得很好看,這麼多年來始終有人給媽媽介紹對象。

媽媽每次都毫不留地拒絕了人,每天是工作和照顧我已經占據了所有的力。

可我也希媽媽能獲得自己的幸福。

翌日,萬叔叔又來邀請媽媽去吃晚飯。

在媽媽拒絕的話說出口之前,我連忙說:「媽媽,去吧,聽說那家餐廳很好吃。」

猶豫片刻。

萬叔叔立馬說:「念念想吃就一起去。」

媽媽還是搖頭:「今天有勞實踐活,在學校吃晚飯。」

「你可以打包回來給我啊。」我抱住的手央求道,「我真的很想吃。」

只好答應了。

到了學校后,我們全班都會坐大,去市中心不遠的一個郊區農場上勞實踐課。

我從早起就覺頭暈暈的,但我不想因為生病不能去,就沒有告訴任何人。

實踐課和其他的課程不太一樣,不用學習書本上那些無聊的知識。

而這次實踐課上午的主題是學習制作艾條。

農場的老師先帶著我們搗艾葉。

兩個小孩一組,手扶著木制扶手,腳不停踩石臼,就可以把艾葉搗纖維狀。

屋子不算大,現在正是炎熱的時候,踩了一會兒就滿大汗。

我從小習慣干活,不一會兒就弄好了,坐在角落里休息。

慢慢地,其他同學也都搞好了,又結伴前往下一個卷艾條的地方。

萬里云卻怎麼都弄不好,他忍不住發火了:「到底是我們在實踐勞,還是勞在踐踏我們?」

他一組的組員見他生氣,連忙害怕地跑了。

我看他狼狽的樣子,走過去開口道:「你方法錯了,你應該……」

為了方便講解,我索站了上去,在他旁邊的踏板上示范起來。

萬里云罕見地沒有對我發瘋:「你幫我干嗎?」

我猶豫了片刻,對他說起了我記憶里關于媽媽的所有事,希能扭轉他對媽媽的印象。

,養育我長大的媽媽絕對不是他口中那種人。

可萬里云聽了,只是垂下眼不說話。

卷艾條的地方在一個白的帳篷里,可能是因為消耗太大,我覺頭更暈了。

方老師來巡視時,我連忙舉手告訴自己難

「怎麼就你氣?」不耐地擰起眉,「別的同學有喊累嗎?」

我只好繼續強撐著做完。

不一會兒,萬里云也綿綿喊了一聲方老師,方老師馬上過去他的額頭,然后給他喂水喝。

喝完后,萬里云出笑臉:「方老師好像我媽媽。」

方老師也笑:「那小云回家后,告訴爸爸,想要方老師當媽媽好不好?」

我覺得萬里云簡直是眼瞎。

我剛剛真不應該幫他!

下午還有些別的任務,我也強撐著做完了。

其實我覺自己頭越來越暈了……

最后的活是自己包餃子一起吃。

我包了一桌的餃子,隨便吃了幾個。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到了回去的時候。

想到終于能回家,我放松下來,坐在大最后一排,迷迷糊糊間就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是被熱醒的。

醒來時,整個世界漆黑一片。

我好像被卡在一個隙里,還能聞到四周汽油、各種食融合又經過高溫發酵的氣味。

唯一的覺就是熱,好像連空氣都是燙的。

我用了好大勁才從隙里鉆出來,這才發現我居然還在大里。

車廂里一個人也沒有,四周漆黑,沒有一點

我連忙跑到車門那里,嘗試半天卻怎麼也打不開。

車門被鎖了。

我不由猜測,可能是因為我坐在最后一排,上車后就直接栽倒了。

而到了離開的時候,班里同學、老師和司機

都沒發現后排還有人沒下車。

司機把車開到終點站的車廠里,鎖上門就離開了。

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如此之低。

同學忘了我。

老師忘了我。

司機也忘了我。

他們都不知道,最后一排還有個因為頭暈而栽倒在卡座隙的小孩。

媽媽呢?

媽媽下班一向晚,今晚又要和萬叔叔一起吃飯……只怕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沒回到家。

我在封閉的車廂里急得團團轉,嘗試著在車大聲呼救。

可我一張口就發現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而且喊了幾聲,反而更難

汗水不停從我全流下,我覺自己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

再一看,手上的電話手表也沒電了。

我很快意識到目前自己在一個危險的狀態:完全封閉的車廂,一直讓人流汗的高溫,以及車廂外一片的黑暗……

我只能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思考怎麼能從車里出去。

對了!

班會課上,我好像學過類似的知識點。

車上應該有救生錘,可以把車窗砸開。

我連忙在窗戶邊搜尋起來。

可我整整找了三圈,居然都沒有在車里找到救生錘。

難道是恰好失了嗎?

覺到從頭上流出的汗水,已經要把我的眼睛都打了。

車廂里悶熱至極,漸漸地,我甚至到自己開始難以呼吸。

我只好摘下電話手表——

我記得即使沒電,手表也能開機,但是只能堅持一會兒又自關機。

不知道這一會兒時間夠不夠我撥出去一個求救電話——

我摁下開機鍵,死死盯著手表的方形屏幕。

開機畫出現在我的面前,卡了會兒,才出現正常主頁。

我不敢浪費時間,迅速調到電話頁,撥通了急聯系人。

電話顯示無法接通。

媽媽的手機用了好幾年,經常會出現這種沒有信號接不到電話的現象。

節儉過了頭,壞的東西還舍不得換。

我急出一汗,腦中突然浮現出另一串手機號。

是萬叔叔上次塞給我的名片上的。

因為實在太好記了,是一串 9 的連號。

我下意識撥出他的號碼。

等待的每一秒時間似乎都被無限拉長。

他會接到我的電話嗎?

如果他也沒看手機怎麼辦呢?

屏幕上出現刺目的一行字:

「本設備電量已經耗盡,請盡快充電——」

不要啊!

再堅持一會啊!

我死死盯著通話的頁面。

覺自己好像了一輛破舊的老風扇,呼吸越來越沉重,眼皮似乎都要睜不開了——

正當我絕后悔時,撥打的字樣突然變了通話中,下一秒,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喂——」

「叔叔!」

我剛喊完兩個字,手表的屏幕就毫無征兆地重新黑了。

短短十幾秒,它又變回了廢品。

我對著黑的屏幕看了半天,所有的希一個個破滅,抑的緒積累在一起,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聽說,在封閉的高溫空間里,人一旦進水狀態,就隨時可能因為休克而死亡。

我想我可能是活不下來了吧。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近地面臨死亡……

而且,我還有好多心愿沒有實現……我還沒看見我媽獲得幸福……

我迷迷糊糊地邊哭邊想。

空氣猶如熱浪,車廂窒息又抑,我哭得累了,又倒在地上。

熾熱的溫度仿佛能蒸騰掉一切。

我的意識越來越微弱……

在一片混沌里,莫名地,我好像又回到保安室。

外面暴雨瓢潑。

我正在保安室的玻璃后伏案寫著作業,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個撐著黑傘的人。

我看不見打傘人的樣子,只看見他朝我出一雙很大的手。

我立馬雀躍地跳起來,沖向門口喊:

「爸爸——」

「你怎麼才來接我啊?」

黑傘的人似乎歉意地說了句什麼話,拉著我的手行走在風雨中。

應該很冷才對。

但我并不覺得冷。

那把大傘擋住了一切。

喜悅的心好像就要從我的腔里跳出來。

一切都是我期待的。

也是我期待了很久的。

我在地上蜷一團,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7

【周婉視角】

周婉總覺得今天起床后,右眼皮一直在跳。

夜班是很消耗人的一種工作,干了三年,頭發都掉了一半。

別無選擇。

晚上九點多,便利店來了一個西裝革履氣質不凡的男人。

看見他,周婉下意識就戴上一副冷冰冰的面

兩個人一起吃飯,氣氛冷得像在北極。

飯后,萬重山拿出一份紙質的工作合同。

容是讓周婉住進萬家的別墅,當萬里云的保姆,每個月萬家會支付十萬的報酬。

十萬……周婉諷刺一笑,拿錢打發人,還真是他們萬家的傳統。

不明白為什麼到了現在,對這個男人還有期待。

「不了,」冷冰冰道,「我要照顧自己兒。」

「念念是你兒,小云難道不是你兒子嗎?」萬重山很生氣,「和他生的兒子你就視如珍寶,小云你就不聞不問?」

「還是你覺得十萬不夠嗎?」

「三十萬,周婉。」萬重山冷冽道,「你不可能找到比這更高的薪資。」

周婉只是很想笑,開口道:「看來你覺得我很缺錢。」

「是啊。」萬重山也看著,諷刺一笑,「你當年不就是為了五百萬出賣一切嗎?」

「可我現在不缺了。」周婉低下頭,看見自己洗得發白的服袖口。

一切都會磨損,想。

也好,也好,也好……都會被磨損。

當時流逝,妄圖在現在尋求過去的人,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當過一次傻子,以后再也不想重蹈覆轍。

「你如果這次拒絕,以后就不用出現在我面前。」萬重山隔著燭,像看著一個仇人,聲音冷漠而疏離,「也不用再想見到你自己兒子。」

周婉看他一眼,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然后起離去。

萬重山看著的背影,目似乎想在出幾個,但周婉毫無覺,依然直了脊背一步步往外走。

知道萬重山是一個將自尊心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人。

八年前。

周婉懷孕了。

還沒有和萬重山結婚。

那時,萬重山因為而與家里決裂,自己獨自開了一個創業公司,卻因為缺乏資金在苦苦支撐。

「公司熬過去后,我們就結婚。」萬重山向保證。

然而周婉最著急的,并不是結婚。

而是的家里出事了。

爸爸突然因匿名舉報而被調查組帶走,最終獨自在獄中自殺亡。

媽媽因為到巨大刺激犯病,躺在醫院靠巨額醫藥費吊著條命。

很缺錢。

但是萬重山也沒有錢。

連向萬重山開口的勇氣都沒有……知道,那是萬重山和自己朋友費盡心開起來的公司。

最絕時,萬重山的媽媽找到了懷孕的周婉。

愿意給周婉五百萬,只需要……周婉配合做一些事。

為了那五百萬,周婉放棄甚至是背叛了萬重山。

沒想到,萬母手段那麼厲害。

不僅是想要破壞兒子的,還想徹底讓萬重山的公司破產。

最終也如所愿,無路可走的萬重山只能回到萬家。

帶著……對的滿腔恨意。

按照協議,周婉的孩子如果是男孩,也只能屬于萬家。

然而檢查后,周婉才知道肚子里懷著的是一對龍胎。

萬母留下了男孩,而周婉則自己帶走了兒。

獨自兒長大的幾年里,最困難的時候,周婉也幻想過。

萬重山會不會有朝一日發現真相,重新回到自己和邊。

尤其有時候,兒會流出對別人爸爸的羨慕。

就會懷疑自己當年的選擇是不是錯的。

不過事實是,萬重山也許對當年的背叛真的徹底涼了心,八年都沒有再主詢問的任何信息。

這次……又一次拒絕他,估計萬重山也會像以往一樣放棄吧。

后,萬重山的手機似乎突然響了,鈴聲打斷了周婉的思緒。

萬重山似乎并不想接,依然坐在位置上,任憑電話聲在安靜的餐廳回

直到走到很遠以后,周婉才約地聽見,萬重山似乎是說了一聲喂。

回到家里,房子里空無一人。

時鐘指向晚上十一點。

周婉像往常一樣,先去床上看兒有沒有睡好。

可找遍了整個房間,都沒有找到自己兒。

周婉連忙去敲隔壁張的門,可張說念念也不在家。

慌得六神無主,連忙打電話給方老師問,方老師說照常放的學,肯定是孩子在外面玩野了忘記回家。

周婉選擇了報警,可是即使報警后,借助警方的力量,他們找遍了整條街

,問了附近所有人,都沒有找到周念念。

就像是大海撈針,念念就這麼消失了。

周婉臉蒼白地撥通了萬重山的電話,說,只要你能找到念念,我什麼要求都可以答應。

求求你,幫我找到我兒。

萬重山很快就來了,他依然沒什麼好臉

但他告訴周婉,自己一個多小時前接到了念念的電話,念念喊了他一聲叔叔又掛了。

他再打過去,顯示對方無法接聽。

周婉聽完卻變了臉,朝他吼道:「你怎麼不早說?」

萬重山被吼了一頓,剛想發作,周婉卻問:「如果是小云給你打,你也會不當回事地掛掉嗎?」

萬重山愣住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聯系了認識的人,據最后一通撥過來的電話,定位到了念念的位置。

在郊區的大車總站。

當他們終于在封閉車廂里,找到了因為水而休克的周念念時,已經是凌晨兩點。

本從始至終就沒有走下過大車。

而是獨自在這個地方,被忘了七個小時。

周婉憤怒地撥通了方老師的電話,方老師依然地抱怨:「你一個當媽的,都能這麼晚才發現孩子沒回家,怎麼能怪我?」

警察嘆氣:「報案太晚了,時間拖得越久,孩子出意外的狀況就越大。」

把孩子送到醫院,醫生沒有好氣:「你到底怎麼當家長的?孩子這麼嚴重了,居然才送過來?」

幾乎所有人都在質問周婉,到底是怎麼當的媽。

似乎只要一出事,全部都是因為媽媽對孩子的看顧不周到。

周婉無法辯駁,只能坐在急救病房外,急切又絕地盯著里面看。

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的媽媽。

兒,確實一直都是一個很乖的、從來不給惹麻煩的兒。

一歲的時候,因為沒人帶,周婉擺地攤都要背著

周念念埋在懷里,不哭不鬧,顧客來了還對著人笑。

后來周婉找到了茶樓上班,周念念就在上班的收銀臺下「咿咿呀呀」地陪

了困了時,才會小聲地哭鬧,但哄一哄很快又能好。

直到懂事后,看見別人的爸爸,就會回來拐彎抹角地打聽自己的爸爸。

被周婉訓了幾句,就很再問。

每天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完作業,從不讓人批評催促。

萬重山也在邊坐下:「其實你平常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里就很危險,孩子好奇心強,就算不是因為被忘在大車里,如果晚上獨自溜出門,遇上什麼事也發現不了。」

一直提心吊膽到現在的周婉聽了他的話,徹底發了:「是,我不是合格的媽媽,我確實不是,我沒有照顧好我的兒,是我的錯。」

「但如果可以,難道我不想每天晚上陪我的兒?」

「如果可以,難道我就愿意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危險的地方?」

「你們只知道指責我,但你們想過沒有,到底是什麼把我變這個樣子的?」

萬重山慌了,連忙說道:「對不起婉婉,我知道你兒出事你的心不好——」

「什麼我的兒?」周婉更憤怒了,「念念也是你的兒!你這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萬重山臉瞬間白了:「你說什麼?」

周婉淚流滿面地看著他:「我是沒帶好,但這八年,你一天都沒有帶過。」

「萬重山,他們任何人都有資格批評我。但作為念念的父親,你沒有。」

「你總覺得是我背叛你……但是八年了,但凡你主調查過一次這件事……」

「但凡你對我有一點信任……」

「甚至但凡你對念念有一點耐心……」

「你都不會親手送你自己兒去死。」

「你告訴我。」萬重山攥住的手,他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抖起來,「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還瞞了我什麼?」

周婉冷漠地揮開他的手:「別問我,去問你媽。」

萬重山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全好似都停止了,眼里快速閃過的,是第一次見面時,趴在地上的那張小臉。

是的……他居然才發現……

不止是像周婉,還像……像萬里云。

甚至是像他。

但那時他完全被周婉可能與別的男人結婚的怒火挾持了。只要想到周婉的背叛,他就喪失了一切理智。

以至于本沒有發現周婉當時拙劣的謊言。

萬重山直起

他搖搖晃晃地提腳向醫院外走去。

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要徹底查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8、【萬里云視角】

萬里

云總覺自己的生活充滿各種戲劇化。

尤其是從他八歲那年,得罪班里的那個小啞開始。

那個小啞,因為被忘在大封閉的高溫車廂太久而休克。

在醫院搶救三天后,還是去世了。

從那時起,萬里云就覺自己的世界好像步了另一個極端。

學校里關照他的方老師因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

警察來到學校時,方老師抓住他的手喊:「小云,能不能和萬總說,讓他救救我,真的和我沒關系啊……」

萬里云掙的手,害怕地躲了起來。

回家后,萬重山似乎與爺爺大吵了一架,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

萬里云害怕地喊著爸爸,萬重山終于回頭了。

他問萬里云:「你以后是要和我在一起,還是要和爺爺在一起?」

萬里云選了爸爸。

然而從那以后,萬重山似乎是徹底變了一個人,他似乎只是單純地為了發泄而活著。

他似乎決心要剝奪自己上一切萬家的印記,甚至不惜一步一步地摧毀著萬家幾十年來積累起的商業版圖。

一天深夜,萬里云看見爺爺打來電話,哀求爸爸停手:「我知道你們心里不痛快,你為什麼要拿屬于你自己的家產來發泄呢?」

「你們覺得痛心嗎?」萬重山反問,「你們摧毀我的家人時,又想沒想過,我的心也會痛?」

別人說,萬重山瘋了。

萬里云也覺得,自己爸爸似乎是瘋了。

他去看過自己媽媽……那件事以后,周婉就宣布徹底與萬重山決裂,但對他卻很客氣。

客氣得仿佛對著一個陌生人,眼里再也沒有從前的溫

又過了幾年,萬里云聽說周婉再婚了。

再婚對象是一個心理醫生。

那天晚上,萬重山喝得酩酊大醉。

萬里云把喝醉的他從客廳轉移到床上,結果從他手中看見了一張攥的作文紙。

他從里面掏出來,展開一看,里面是一篇字跡工整的作文: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能替我和媽媽遮擋整個世界的風雨……

也許因為時間太久的原因,上面的黑已經被暈染開無數的墨點。

仿佛是……被悔恨的淚水所暈染開的。

萬里云回到自己房間后,遲遲不能睡。

他已經失眠很多年了。

他有一個魂牽夢繞的噩夢。

那是在一個大上。

他看著自己討厭的小孩在車后排迷迷糊糊地睡著。

下車的時候,他想,要不要呢?

哼,算了,我有那麼好心嗎?

這麼想著,他自己走下了大

直到現在,萬里云依然覺自己靈魂還留在那輛大

日日夜夜著無形的高溫的炙烤。

而獄中的方老師,痛苦流淚的爺爺,癲狂的父親……那一張張臉在萬里云腦海中來來去去,最終都定格一張永遠停留在八歲的小孩的臉。

神啊……

時至今日,萬里云終于在夢中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如果你真的存在……

那麼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吧。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周念念視角】

「這小姑娘,真有福氣。」

一醒來,我就聽見耳旁有人念念叨叨:

「這麼熱的天氣,一個小孩被鎖在封閉的高溫車廂里待六個多小時還能搶回一條命,可不是有福氣嗎?」

「不只是福氣啊,簡直像是奇跡。」

睜開眼后,我就看見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的我媽。

虛虛地環抱著我,仿佛怕把我弄壞了似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就像一只紅眼兔子。

我被嚇了一跳,想說點什麼,嚨卻啞得說不了話。

旁邊的醫生說,我還得休養一段時間。

休養時期,雖然上有些痛苦,但是我卻十分開心。

因為媽媽終于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不僅每天都會來給我送飯,還會給我講各種故事。

有的時候,萬叔叔也會出現。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以為生病的是他而不是我。

因為他瘦了好多,臉頰都深深凹陷進去,他仿佛不敢直接看我,每次都是地看。

和他相還怪尷尬的。

而且他不怎麼會說話,媽媽每次看見他,都會趕他走。

又過了幾天,方老師也來了。

「念念,能不能讓萬總放過我?」攥著我的手,「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忘了,我發誓,我以后一定不會……」

的話沒說完

,醫院里的保安又把請了出去。

最該慶幸你還活著,不然就等著坐牢吧。」媽媽冷笑。

「那方老師現在會有事嗎?」我看向他。

「你希有事嗎?」

我想了想,小聲道:「做錯了事,就要到應該有的懲罰,不然做對有什麼意義呢。」

「說得真棒。」媽媽我的頭。

不久后,我回到學校,再也沒有看見方老師,據說被吊銷了教師資格證,轉了別的部門,連續三年都取消了評優評先資格。

學校里很多同學關心地詢問我的況,我一一回答了。

然后在學校里待了一天后,我總覺怪怪的。

總覺得……好像應該蹦出來一個人,莫名其妙地挑釁我才對。

直到我看見教室里放著一張空桌子,我問同桌:「那個人沒來嗎?」

「那里一直沒人啊,就是個空桌子。」同桌奇怪道。

我比更奇怪:「那里不是應該有個今年來的轉校生嗎?好像是首富的兒子,什麼萬……」

剩下名字卡在我的嚨里,下面的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回去后我和媽媽說這件事,媽媽說我肯定記錯了,萬叔叔沒有兒子。

這一度讓我很疑

但我也沒疑多久,因為媽媽搬家,所以我也要轉學啦!

不久后,媽媽也開始有了自己的

是一位姓李的心理醫生,李醫生很爽朗,長相看著溫溫,但尤其擅長冷笑話。

據說對媽媽一見鐘,一直在追

「那個姓萬的叔叔呢?」我悄悄問媽媽。

「崽啊,你媽眼瞎時的黑歷史就不用拿出來說了吧……」媽媽和我咬耳朵。

李醫生追了三年后,媽媽終于同意和他結婚了。

后來我才知道,媽媽同意結婚的理由,是因為他自己去做了結扎,還向媽媽保證只會有我一個孩子。

但那時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單純為媽媽開心而已。

李醫生對我也很好。

高中時我雪,李醫生經常在周末開幾個小時的車,送我到一百多公里外的雪場進行訓練。

有一次我的腳在訓練過程中傷,李叔叔停下了自己的工作,照顧了我一個多月。

我的吊瓶每次沒水,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的。

有時候我隨口說了一句喜歡什麼,翌日就能看見它們出現在我的房間。

覺我親爸如果還活著……可能也做不到李叔叔這樣吧?

高中時,我想去國外留學,媽媽擔心我的獨立能力,怎麼也不同意。

李叔叔悄悄給我打了一百多萬,說有任何問題都讓他來理。

事實也是,后面幾乎所有的申請資料,包括手續,都是李叔叔搜集了資料和報,帶著我弄完的。

那年年底的時候,李叔叔生日到了。

媽媽早早就訂好了一家私房菜館,說不僅要慶祝生日,到時還會宣布一件大事。

我想到李叔叔這麼久以來的照顧,也決定給他一個禮

但是送什麼好呢?

李叔叔那麼有錢,好像什麼都不缺了。

不走運的是,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李叔叔在門口幫媽媽整理好圍巾。

我在后面看著他們,突然發現這種覺其實也很不錯。

這時,李叔叔撐開一把黑傘,又回過頭朝我出手。

我愣了一下,把手遞給他。

媽媽自然地靠過來,一手挽住我。

覺……就仿佛我們生來就是一家人,在普通的冬日一起出門吃飯。

「念念,」媽媽突然很溫和地開口,「能不能以后不李叔叔了啊?」

「我也覺得,」我盯著腳底的雪地,鼓起勇氣開口說,「生日快樂……爸爸。」

李叔叔……不,爸爸溫我的頭。

到了包廂,我才發現里面還有一個與我差不多大的男生。

看見他的瞬間,我總覺得有種約約的

「這個人我好像見過。」我告訴媽媽。

媽媽輕嗔了我一眼:「這是媽媽一直資助的一個小孩,你在哪里見過?」

繼續介紹:「他從小父母都不在了,但是績很優異,明年高三,我和你爸爸想了很久,決定讓他轉來 S 市高考,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有意見。」我放下圍巾,眼地看著他,「你什麼名字啊?」

男生抬眼面無表地看我,但并不說話。

「他不是不想理你,是他不能說話。」媽媽低聲說。

我瞬間同起來,原來是個啞啊。

「他萬里云。」媽媽繼續說。

「你好,」我出手,笑道,「那小云,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啦。」

窗外的雪依然簌簌地飄,我們一起開心地吃起火鍋。

背景的電視里,似乎在播放一則新聞:

「萬氏集團因并購后癥最高預虧 4.3 億元,萬重山逾 9 億即將被拍賣或失去控制權……」

- 完 -

□ 毒思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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