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2》第 20 節 命運日記本

「媽!別擺爛了!不然咱倆都得死!」

日記本上竟然出現一行別人寫的字。

可這字怎麼跟我的一樣?

而且我才 16 歲,哪兒來的孩子?

1.

我最近經常記不得自己干了什麼事。

周一,班花許曉華穿了一條新子,花枝招展的,大家都夸好看。

我卻妒火中燒,趁著不注意,用剪子了一個大窟窿。

發現的時候,眼淚汪汪,五到一起。

我暗爽不已。

沒人知道是我干的,大家譴責破壞者的時候,我也裝模作樣地跟著罵上幾句。

周三,許曉華又穿上了那條子。

竟然看不出來破損的痕跡。

我正疑的時候,向我走來:「周妍,謝謝你,你補得真好!」

我滿臉震驚,懷疑是不是已經知道是我弄碎的。

故意給我下套。

「是啊周妍,真沒看出來,你平時咋咋呼呼的,做起針線活來還細致!」

同桌王萍也附和道。

我一陣頭痛,忽然意識到,為什麼時間好像忽然跳到了周三。

周二去哪了?

我不記得幫許曉華補過服,其他事也沒印象。

不過我在學校主要任務就是睡覺,睡懵了想不起來也正常。

2.

放學回家,我一如往常地把書包往床上一扔,躺下開始看小說。

「呵!我就知道,你兒上就是個爛人,不知悔改!昨天裝模作樣跟個好人似的,今天就演不下去了是吧!一輩子爛著吧!跟你爹一樣!」

我媽在門外破口大罵。

不對勁,聽這意思,昨天我真的跟平常不一樣。

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沒什麼不對勁的。

那就是其他人不對勁。

我又躺回到床上,接著看小說。

我媽還在門外飆國粹,我早習以為常。

這個家里哪天風平浪靜才有鬼。

果然,又以被我氣到為由,沒做晚飯。

我只好抓了包方便面果腹。

晚上九點,我爸也喝完酒回來了。

他先是和我媽老三樣地爭吵:

「你還知道回來!」

「閉!臭娘們!」

「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陣叮鈴哐啷之后,他又沖進我的臥室,一把將我拽起來。

我早就料到了,所以睡都沒換。

第一次他這麼干的時候,我猝不及防,了。

就那樣真空著被他推出門,在門口站到天亮。

早起鄰居打量的眼神快要殺死我。

……

「周妍!你和你那個死媽一樣!他媽的老子要是有個兒子還用這麼窩囊!」

他一邊罵,一邊踹我。

踹倒了,我得趕爬起來,等著他繼續踹。

要是起來慢了,只會被揍得更慘。

上次我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他直接一酒瓶子旋過來,把我砸得腦袋開花。

3.

折騰到十一點多,他終于累了,倒在沙發上呼呼睡過去。

我也拖著渾是傷的子,回了臥室。

拿出日記本,用圓珠筆狠狠地寫:

「去死。」

「去死。」

「去死。」

……

后面的空白紙被洇了四五頁,寫到手發酸,我心里戾氣才終于散去。

睡意猛地涌上來,我也沉睡過去。

第二天我垂頭喪氣地去了學校。

剛進去,各科課代表就在轉著圈收作業。

我有氣無力地拿出本子來了上去。

其實都是空白的。

本沒學,也不會寫。

早自習我輕車路地拿出作文紙,開始寫檢討。

老師現在也懶得讓我家長了,最多寫個檢討意思一下。

第一節課班主任進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

好像沖我笑了一下。

「我要特別表揚咱班一個同學。」

4.

「周妍!」

我一哆嗦,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不是說要表揚誰麼,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班主任微微一笑,擺擺手:

「你坐著就行。」

「周妍之前呢,學習態度一直不積極,經常不寫作業。但是昨天,認真完了各科作業,準確率還特別高。進步神速!大家掌聲鼓勵一下!」「周妍,你要繼續努力哦!」

話音剛落,班里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老臉一紅,竟然有點想哭。

這對一個邊緣差生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坐下好半天,我忽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這不是見鬼了!我本沒寫作業啊!

「老師夸夸你,飄了是不是,下節語文課,你擺個理書。」

課間的時候,王萍在一旁揶揄道。

「周四第二節上語文啊。」

我指了指課表。

「今天周五了大姐,你是不是失憶了?!」

我虎軀一震,又了一天?

我這腦子還給自己排班了?一三五長記,二四六休息?

最近反常的事兒太多,我忽然有些害怕。

……

又是渾渾噩噩的一天,又是被我爸酒后折磨的一天。

今天他大概心還不錯,只是在客廳罵了我兩個小時的賠錢貨。

我看完小說,掏出日記本,準備寫下今天的詛咒。

翻到最新一頁,我卻傻眼了。

「媽!別擺爛了!不然咱倆都得死!

你能不能寫寫作業啊!我每天凌晨還要熬夜幫你寫作業,第二天困得要死!」

這筆跡跟我一模一樣。

剛看了本主人公神分裂的小說,這就照進現實了?

還有這個「擺爛」是什麼意思。

果然啊,和我有關的形容詞,永遠和「爛」有關系。

5.

接下來的容,讓我心臟一沉。

「高二你就因為學習不好,退學打工去了。

20 歲嫁給一個賭鬼,22 歲生下我。

他輸了我讀大學的學費,我氣到跳樓自殺,但我的魂魄卻留在人間。我死后沒多久,你也不了自殺了。

我好想改變你的人生,這樣才能改變我的人生。

大概是執念太強,我竟然穿回到 16 歲的你的里。

但目前只能每隔一天占據你的意識。

這也不是件壞事對吧?

我們母二人就這麼隔著時空相遇了。

媽媽,好好學習,出人頭地,別嫁賭鬼,去過好的人生好嗎?」

落款是「兒:蕊蕊」。

我的眼睛一熱,輕輕挲著這幾個字。

真好啊,我竟然有個兒嗎?

最喜歡兒了。

這樣想著,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早就知道,我注定只能擁有螻蟻般的人生。

但真的看到結局時,還是忍不住難過。

眼淚,拿出作業本,開始寫作業。

我爸就是個酒鬼加賭鬼,我竟然也嫁給了那種人。

我爛掉也就算了,可想到我將來的孩子也這樣凄慘。

悲壯從心底涌上來——我不認!

這才發現,蕊蕊在的時候,幫我認真做了筆記。

工工整整的,我的兒,學習應該很好吧。

想到這我有些愧,這些題目,每個字我都認識,卻不知該如何解。

吭哧癟肚地挖空所有能想起來的知識點,我有些恥地裝起寫完的作業。

「蕊蕊,我的基礎太差,作業好難。但我會努力的。」

我在日記本的新一頁上,寫下了我的承諾。

6.

再醒來,已經是周天。

我爸一早就出去賭錢。

通常我媽也會因此生氣,不給我做早飯,多半已經出門挑選打折蔬菜。

然而我一推開臥室門,正往餐桌上擺放餐盤。

聲音也格外溫:「妍妍,快來吃飯。」

我起了一皮疙瘩,有快十年沒這麼過我了。

「別怨外婆(你媽媽),你的。

我昨天送了巧克力,還說

花的你在床底的私房錢。

你基礎太差了,從高一的知識慢慢補習吧,加油媽媽。」

蕊蕊的日記給了我答案。

……

周三那天,一進教室我就覺大家看我的眼神變了。

「學神來啦!」

王萍見我,大聲喊道。

我四,滿臉疑

「呦呦,昨天測試考了第二,就開始拿腔作勢啦,裝什麼謙虛呀!」

「我?」

我連忙坐下翻了翻試卷,倒吸了一口涼氣。

每科都在 90 分以上,數學甚至還考了滿分。

就算給我答案,讓我抄,我都抄不到全對。

我這才明白蕊蕊在日記里寫的那句:「不想被非議,就拼命努力吧。」是什麼意思。

這孩子,給我架那兒了!

好在距離下次考試還有段時間。

下了課,我只好著頭皮去找了聞起。

我們的年級第一。

蕊蕊要我找他,讓他替我補習。

只是,我跟他本不認識。

「把柄。」

他滿臉問號盯著同樣陌生的我,我支支吾吾說了蕊蕊教我的暗號。

他的表由疑轉為驚喜。

「是你!」

至此,我莫名其妙就有了家教老師。

我們約好,每天放學和周末進行補習。

多了我也不敢問,生怕他發現不對勁,又不教我了。

7.

為避免節外生枝,我們相約在小公園見面。

這天剛攤開作業本,我爸就氣勢洶洶地來了。

「周妍!你要不要臉!小小年紀,就學會早了是吧!」

說著就過來揪我耳朵。

大概是聞起在場的緣故,我覺得格外恥,臉變得滾燙。

「叔叔,您是周妍爸爸嗎?您別激,我們只是在補課。」

聞起見狀擋在我倆中間,好在他生得高大,材又壯實。

一站起來,比我爸高了一個頭,他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你……你誰啊?你家干什麼的?住哪兒啊?」

沒等聞起開口,我爸瞥見了他書包上的標簽。

「喲,電業局的?吃公家飯的啊,家里條件不錯是吧?那也不能欺負未年啊。你家長來!你了是吧?這樣將來可不好找婆家!你得對他負責!」

我死命攥著角,著聲音制止我爸:「夠了,爸!」

他一掌扇了過來,打得我一個趔趄。

「賤不賤啊你!他你哪了,你說!我得找他們家負責!電業局的還能沒錢賠嗎?」

聞起見狀,剛要上前,被我一把摁住。

我弓著腰倒退幾步助跑,朝著我爸的腰頂過去,直接給他頂翻了。

為母則剛!

以前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認慫,現在不行,我要是認輸,將來我的蕊蕊就得跟著我苦。

「為了兒!」

我解氣地叉腰大喊一嗓子。

聞起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看到他,我心里一恍惚。

按理說,他這個設定和出場,在小說里那可是男主角的配置,跟我怎麼也得來一場風花雪月的。

只是,不知怎的,我看他只有種崇敬的覺。

沒有,全是尊重。

8.

經歷上次那事以后,我意識到,提升學習績不行。

阻撓我的,不憂,還有外患。

于是我帶著警察去了我爸聚眾賭博的地方。

「哎,對,警察叔叔,那個黑胖子就是我爸,屢教不改。希你們好好改造下他。」

警察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對這種大義滅親的高尚行為的贊許。

9.

這方面,蕊蕊跟我達了高度一致的認同。

我負責對付我爸,負責討好我媽。

我實在做不了那種黏黏乎乎撒的事,讓我跟吵架,我能吵上三天三夜。

但讓我乖巧地喊一聲「媽媽 ~」,我得蛻三層皮。

「你做不來就說話,別吵架,微笑沉默就好。」

蕊蕊在日記里代。

也不知道到底對我媽做了什麼。

以前那個潑婦一樣的人,漸漸變了。

「妍妍,學習辛苦了吧,來,吃個水果。」

我僵在書桌前,一不敢,心里默念快走快走。

「你這孩子,又不是昨天摟著我說,想讓我給你準備夜宵的時候了。」

寵溺地我的頭,轉出去了。

覺,竟然有些喜歡。

我爸被關了十天才放出來。

我一回家,他正揣著把水果刀坐在沙發上。

還好,今天不是蕊蕊在。

我媽拽住我,想把我護到后去。

我拍拍的手,沖我爸出一個笑:

「爸,我給你找了個工作。」

「放你娘的什麼屁?」

「真的,電業局的工人。」

聞起幫忙安排的,朝九晚五,雙休,有保險,過節發禮品。

非常面。

比他現在每天守在勞務市場接短工好多了。

蕊蕊說,當一個人在井底的時候,不要把井蓋蓋上,而是把他拉起來,看看井外的天空。

他見識過外面的世界,自然不會再留的黑暗仄。

蕊蕊真的是我的兒嗎?

怎麼會懂得這麼多。

聞起又為什麼那麼干脆地幫我?

10.

跟蕊蕊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縱使我們事無巨細地在日記本里羅列著今天的一切。

但終究是兩個靈魂,難免會餡。

尤其有的時候,會忍不住炫技。

好幾次一些全班無人能解的題,總會站

起來解答,還能拓展好幾種解法。

答案都沒全。

等著到我的時候,老師就會主點名讓我解答一些難度偏高的題。

我只能站在那兒裝傻充愣。

「周妍,你的竅是有時間限制的嗎?忽開忽不開的?」

在大家的嬉笑聲里,我滿頭大汗。

「蕊蕊同學!請不要再給我挖坑!」

我在日記本上義憤填膺地控訴著。

但好在,我也真的在努力。

人是容易環境影響的,當周圍的一切都在積極向上時,我也迸發出無限的潛力。

我們之間的差距明顯在小,這種難堪時刻發生的頻率,也越來越低。

11.

為了專心學習,我忍痛打包了所有的小說,拿去舊書市場賣掉。

揣著賣書的錢,又來到書店,照著聞起給我列的清單,買了幾本習題。

「周妍?」

許曉華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

我的子一僵,頓覺我出現在這個地方是那麼的不合時宜。

我攥了攥拳,心想要是敢笑話我,我也不會留面地懟回去的。

「你的行力可真強!說要好好學習就一點都不懈怠。你買的什麼習題冊呀?」

嗯?怎麼跟預想的不一樣。

夸人可不是我的強項,我抿了抿,窘迫地笑笑。

接過去我挑好的習題冊,認真地翻了幾頁,眼里亮晶晶的。

「這幾本書真不錯誒!循序漸進加大難度,基礎的知識都涵蓋了,還有一些拔高的容,我也得買幾本!」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也沒有啦,我也是跟著別人買的。」

許曉華挑好,我們一起結賬離開。

看著遠去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氣,喊住了

「對不起,你的子,是我剪破的。」

一愣,然后咧笑了。

「你早就跟我說過了呀,這事兒都過去了咋又提起來了。」

「周妍,加油哦!馬上要分流考試了!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

所謂分流考試,相當于決定我們人生走向的一場測試。

績達標的,便繼續讀高中,準備高考。

績不過關的,老師會勸退,去讀職專或者就業。

想到這,我頓覺迫。

我一定要努力,不能重蹈覆轍。

12.

冥冥之中,大概上天還是眷顧我的。

分流考試總共持續一天半。

我對著日歷推算,第一天恰好該是蕊蕊替我考試。

剩的半天只考兩科,我可以集中力主要復習那兩科。

這樣看來,這次考試可以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然而,距離考試還有一天,卻迎來了一個壞消息——印刷機故障,試卷還沒打印好,考試順延一天。

其他人為多得到一天復習時間而慶幸,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也該檢驗下這段時間你復習的果了,不能總是推我出去應戰啊。」

蕊蕊給我留言道。

我為自己選擇投機取巧而懊悔,只好利用僅剩的時間,拼命抱佛腳。

績那天,爸媽竟早早做好晚飯,等著我回家。

我爸喝下一口酒,醞釀半天開口道:

「我聽廠里同事說,你們考一個什麼試,考完可以退學上班去了。你也別念了吧,孩不用讀那麼多書。早早下來賺點錢,到歲數就嫁人。」

我連忙去書包里拿出績單,興高采烈地說:

「我這次考了第十名!進步了四十名!本不用擔心要被分流,老師說我繼續保持,讀大學沒問題的!」

我沒算蕊蕊替我考的那次,而是跟我自己比。

我爸眉頭一皺:「家里哪供得起你讀大學。」

我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媽打斷:

「我供。妍妍最近努力得很,孩也得多讀書。外公死前留了一筆錢,供孩子讀大學夠了。」

激地看著我媽,差點要哭出來。

13.

我爸卻放下筷子,尷尬地咳嗽幾聲:

「咳,那筆錢,之前被我拿去玩了。本想著翻本的,誰知道手氣那麼差,的。」

沒有因為蕊蕊和我的努力而發生逆轉。

我以為,他有了面的工作,接到不一樣的人,就會洗心革面。

一直以來的熱和期待,像是猛地被推到冰天雪地里。

瞬間結冰,稍加用力,就會變得碎。

我媽比我還要激,哆嗦著站起來,掀了桌子:「你要害死孩子啊你!不如死了算了你!!」

我爸也惱

,抄起手邊的酒杯,就想砸向我媽。

我一把接住:「夠了。是我錯了爸,我不該想要讀書。」

「這還差不多。這事就這麼定了。抓回學校把手續辦了。」

「你那個同學不是有門路的,他看看幫你找個工作。」

他得意地哼笑幾聲,嘬干凈最后幾滴酒,轉回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竟然有些想笑。

如果我的人生也是一部小說,這里面最大的反派,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

「媽,你是怎麼做到和這種人過這麼久的?」

我的聲音里已經聽不出緒。

一代又一代人的命運就這樣胡牽扯著,無法逆轉地產生著負面影響。

卻只是坐在那里,無聲地流淚。

我也回了房間,拿出日記本,想要記錄些什麼。

「媽媽,我有預,這次你會考得不錯誒!屜里有禮哦!雖然還是用你的私房錢買的,嘻嘻!」

屜里裝著的,是我之前賣掉的小說。

「可是對不起,蕊蕊。我想放棄了。」

我斟酌再三,卻留下了這麼久以來,最喪氣的一句話。

14.

我爸沒有放棄游說我退學。

很快蕊蕊也知道了這個況。

在日記里列了一堆辦法,但都被他強地拒絕。

甚至,員過我媽離婚。

讓我媽帶著我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哪怕復讀幾年也沒關系。

很努力地在拉著我逃出這片泥潭。

高估了這個人的保守,我媽不但沒有同意。

反而罵不知足,不懂得恩,像以前聲嘶力竭地咒罵我一樣。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母親在等孩子恩,孩子在等母親道歉。

最后誰都沒如愿,誰都覺得自己委屈。

我們的抗爭惹怒了我爸。

他直接去學校給我辦了退學,還把我鎖在家里。

「我不甘心啊,媽媽。」

看著日記本,我只能無能狂怒,竟有些會到我媽的那種無力

有些反抗,注定是要付出流的代價。

「我同意去打工了爸,我錯了。」

我趴在門里,極盡討好地認錯。

他哈哈大笑,出被煙熏黃的牙:「早就該這樣,孩子想跟老子斗?!老天都不容!」

15.

日記本上蕊蕊的字跡越來越潦草,看得出來心急如焚。

我們開始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我去找了個零工,第二天就會辭掉工作。

從家里逃走,隔天我就會自己回去。

開始長篇大論地給我寫小作文,我開始只字不回。

「哎!你上班也有一個多月了吧!領了錢趕給我,最近沒錢買煙了都。」

這天我爸在門口喊住了我。

他并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我點點頭。

給了他個地址。

「今天就能發工資。下班以后你來這個地方,我給你,別被我媽知道。」

在約定的地方等到天快黑,他終于出現。

「嘿嘿,你個死丫頭,沒白養你,終于見著回頭錢了!哪兒找了這麼個破地兒,這麼高,爬得我累死了。」

他站在離我半米遠的地方,氣吁吁。

「錢在哪兒呢?」

我指了指他后的石頭:

「在那下面的,我有預,你這次會有好手氣,拿去回本吧。」

他冷哼兩聲,沒有毫懷疑,轉過去蹲下,搬起石頭。

「嗯?哪兒……啊!!!」

沒等他說完,我一酒瓶子敲了上去。

他捂著頭,倒在地上,沿著指流了出來。

我抄起一個新瓶子,蹲下,對著他的后腦勺,死命地掄下去。

一下接著一下,花飛濺,玻璃碴散了一地。

碎了一個就再換一個新的。

「你知道麼,這些酒瓶子,都是你喝出來的。」

會到了吧?我被你砸得頭破流的滋味。」

「你真的太愚蠢了,我有錢怎麼會給你啊?!」

「你不配做我爸,我人生里所有的噩夢,都是你帶來的!」

……

帶來的酒瓶子被我悉數砸碎,他躺在地上不住地抖

「我這輩子算是被你毀了。我盡力了,卻改變不了!」

我一邊說,一邊拖著他往邊上挪。

我滿腔孤勇,這是 16 歲的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但我不能讓我的兒也被毀掉!我們一起去死吧!」

說完,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他推了下去,接著我也跟著跳下去。

這棟爛尾樓有 16 層,

足夠摔死我們。

16.

空氣因為我們的墜落而加速流

只是,16 層有這麼高嗎?為什麼下墜持續不退。

「唔。」

終于有了一著落,我緩緩睜開了眼。

雪白一片。

是天堂嗎?

真好啊,我死了還能上天堂。

「醒過來了?這次覺怎麼樣?」

一個蒼老卻溫聲在我耳邊響起,我偏過頭

媽?

怎麼這麼老了,頭發花白,滿臉的褶皺,已然是個老太太的模樣。

「媽……」

我的聲音哽咽。

看來,我沒死。

這似乎是一間病房。

我大概是了植人昏了過去?

看著衰老的模樣,我猜自己睡了可能有二三十年。

聞言卻滿臉失,跌坐回凳子上。

無力地抬起手:「去喊醫生來吧,還是不行。」

我這才發現,這屋里還有一個人。

盯著他的臉端詳了半天,我心里一驚。

是聞起,中年版的。

很快,許曉華穿著白大褂走了進來。

為醫生了啊。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蕊蕊,怎麼樣,還是沒有想起來嗎?」

許曉華一臉關切地走向我。

我如五雷轟頂,我什麼?蕊蕊?!

頭忽然開始劇烈地疼痛。

許多片段隨著颶風而來,在我的腦袋里刮起一陣風暴。

混沌無序。

我只能一件件梳理碼放,拼湊出事正確的模樣。

高強度的思考讓我大汗淋漓,在痛消去的那一瞬,我也終于想起來事實。

我不是周妍,我是周蕊。

周妍,是我媽媽。

17.

高考結束后,我的學費的確被我親爸朱大偉揮霍了。

我也的確跳樓自殺了。

但是消防人員的充氣墊接住了我,只是那之后,我便神失常了。

我分裂出媽媽的人格,確切地說,是我寄生在的人格里。

因為我始終覺得,都是當年沒有考上大學又遇人不淑,才導致我的人生如此。

這執念太深,所以我一直幻想可以重回過去,改變的人生,從而改變我的人生。

我陷自己的臆想中無法自拔。

這一病,就是五年,如今,我已經 23 歲了。

我在日記本上,與自己對話。

這也為了分析我的重要依據。

想到這兒,我的呼吸一滯。

這麼半天了,我媽哪去了?

想到日記里提到的,在我自殺后,我媽也……

我忍不住掩面啜泣起來。

媽媽沒救回來。

「蕊蕊別哭了,這不是好起來了。」

聞起在旁邊輕聲安道。

泣著問他:「你為什麼在這?」

他是我媽的高中同學,也是的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

「蕊蕊!!我的寶貝!你好起來了嗎?!」

沒等他說完,病房的門被人撞開。

「媽?!」我因為激嚨發

沒死!太好了。

我媽丟下手里的行李,大步流星奔向我。

「再晚一會兒我就上飛機了,太好了啊 55555。」

一把抱住我,我瞥見出的手腕上,有可怖的疤痕。

「你坐飛機了?」

我抹把眼淚看向

我媽,從來沒坐過飛機。

甚至都沒出過省。

是個暴躁又短見的主婦。

可剛才一進來,我就發現變得不一樣了。

松開我,和聞起對視一眼,眼里閃著

「嗯!你媽我啊,現在不一樣了!」

18.

出院那天,聞起開車帶我們回了一高檔小區。

全封閉管理,一棟一管家,人車分流。

總之,跟我印象里,自己曾經住的廉租公寓完全不一樣。

「這是,我和你媽媽的……家。」

人到中年的聞起,竟然起來。

見狀我拿腔調起來:「說說吧,你倆怎麼回事?」

我媽也得如般,紅著臉說:「我和你聞叔叔,結婚了。」

當年,高二輟學打工,覺得自己配不上聞起,便狠心分手。

雖然不怎麼說,但我覺得到,這是心里永遠磨滅不掉的憾。

既然他們在一起了,那……

「我爸他……」

是說這三個字,我都心驚跳。

記憶里他賭輸了錢回家拿我出氣的場景又卷土重來。

我媽臉一沉,別向一旁。

「他死了。」

「你出事以后,他竟然以給你治病錢不夠的名義,借了親戚朋友 20 萬。又拿去賭了。」

「那天還真他走了狗屎運,他一下贏了 40 萬。」

說到這兒,我媽仰頭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但他可能太興了,回家的路上突發腦溢,沒救回來。」

聽到這,我沉默了半晌。

我恨他。

可聽到他就那樣死了,在終于實現他賭贏一次的愿之后。

我又有些難過。

他死后,我媽便把我的姓改了周。

19.

我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潛意識里,我對聞起一直很尊敬。

那會兒我大概也就五六歲的樣子。

有一次,我爸賭輸了錢,回家大發雷霆。

家里爭吵的氛圍嚇得我嚎啕大哭,我爸很煩,一把將我推倒。

我撞到了茶幾角上,腦袋破了個流不止。

我媽嚇得鞋都沒穿,抱著我趕去醫院。

卻發現上沒帶錢,只好給朋友們打電話。

可那會兒都半夜了,很多人都沒有接聽。

最后只好無奈地打給聞起。

他秒接了。

很快就趕到醫院,陪著我們。

那是我第一到父一樣的溫暖。

他走的時候,我甚至忍不住喊了他一聲爸爸。

從此,他在我心里就是可靠的代名詞。

有事的時候,我就會纏著我媽:「咱們找聞叔叔幫忙吧!」

總是搖搖頭,接著便會眼圈發紅。

20.

出院之前,我和許醫生有過一次深度聊天。

并非媽媽的同學。

因為過于察我的心世界并不斷干預我的臆想,被我當假想敵。

但那個幻境里,以好、明形象出現的,也是

我問,我能夠恢復,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

甚至臭屁地試探,是不是因為我強大的意志力。

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是你在心理上完了對父母的誅殺。」

「誅殺」兩個字,驚得我久久不能回神。

我想到醒來之前的片段,我以近乎殘暴的方式,殺害了我爸。

雖然他是外公的面孔。

但其實是我對親生父親朱大偉的投

而我代了我媽周妍的人格,采用了跟高考結束那年同樣的方式進行了自裁。

表面上,是自我了斷,實際上,卻是對我媽的一種殺害。

「你始終認為,是父母的過失,導致你到傷害。他們在你心里,是惡魔一樣的存在,從而對他們產生怨恨甚至殺意。」

心底最暗最不堪的齷齪心思被拆穿,我無地自容。

「我怎麼這麼壞。」

許醫生笑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恰恰相反。通常來說,可以消滅掉你心恨意的,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心理誅殺,另一種是理誅殺,也就是在現實里,殺害你的父母。」

「但你做不到,甚至通過你的日記,可以看出,你除了有自救意識,還有救贖他們的想法。」

「于是你選擇自我折磨,這正說明,你很善良。」

21.

人們總是寄希于重生改變既定事實。

但現實卻是,我們無法改變過去。

我太執著于重來一次,反而錯失了五年的

到頭來,一切如常。

「誰說沒變化的!」

我媽打斷了我越發憂郁的思緒。

「喏!」

從柜子里翻出一張紙,一臉得意。

是一張錄取通知書。

「我現在,可是大學生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

「你生病以后,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怨媽,怨我年輕時候不努力,就這樣草率地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

「那時候,我們做什麼都是隨大流。」

「工作、結婚、生子,都是按著畫好的邊框執行,不敢超出邊緣一步。」

「你出事以后,媽也后悔,甚至還想追著你去。」

說到這,下意識地了下自己的手腕。

那是懊悔自責的證據。

「但你聞叔說,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他鼓勵我去參加人高考。」

「沒想到,還真考上了。媽現在也是大學生了!」

「你聞叔,是我老師。」

我醒來那天,正是作為優秀學生代表,準備去人教育培訓機構的總部做演講。

聞起在旁邊一臉寵溺地看著我媽。

我清清嗓子,咽了下口水,故作鎮定地說:

「謝謝你。」

「爸。」

慌張和喜悅在這兩個中年人臉上錯閃過。

倒也讓我有種拿住了的滿足

22.

我們仨其樂融融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笑盈盈看著的外婆忽然眼眶一紅,走到窗邊抹起了眼淚。

「怎麼了,媽?」

我媽走過去輕聲詢問。

「唉,都怪我老太婆讀書見識短。」

「當年不該答應你爸讓你那麼早退學。也不該你早早結婚。」

「誰能想到朱大偉是那麼個人呀!」

「苦了你們折騰這麼久,才終于過上好日子呀!」

外婆越說越激,竟發出蒼涼的悲鳴。

「媽,都過去了。」

我媽輕輕地環住外婆,像哄小孩一樣,溫的背。

外婆那一代人,更是于表達意。

對我媽總是在意卻又疏離。

所有都傾倒給我這個外孫

今天能看到們對著彼此掏心窩子,倒也真是喜事一樁。

23.

「唉,我個大學生,怎麼有個高中學歷的兒呀。嘖嘖嘖。」

怕我不想繼續考大學,總是故意揶揄我。

其實我早就拜托聞起幫我搞定了一切。

9 月,我會為一名高四的學生,回到學校里復讀。

這條路,比我媽選擇的還要難走。

可是能改變你的,從來都是自己。

而改變的最好時間,就是現在。

去報到的那天,我想起件一直好奇的事。

「媽,你總說聞爸有把柄在你手里,到底是什麼?」

我媽看了眼在停車的聞起。

眉弄眼地跟我說:「其實我們兒園就是同學。那時候他可傻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社恐。想上廁所也不敢告訴老師。」

「有一回啊,他憋不住,直接拉了一兜子,還老老實實坐在板凳上不敢打報告。」

「等著站起來的時候,粑粑都餅了,哈哈哈!」

我聽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原來是這個「粑餅」!

……

我背著書包,跟著一群年走進了校園。

初秋的風拂過,吹得我渾清爽。

兒!別擺爛哦!」

后,我媽挽著聞起,眼睛笑月牙,沖我擺著手。

- 完 -

□ 王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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