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2》第 24 節 再見,媽媽

我媽是全國優秀教師,卻把我培養了個連環殺人犯。

我被捕時,我媽正在領獎。

得知我殺人后,第一反應是罵我:「你怎麼不去死!」

我笑了:「你上次這麼說我,還是你老公把我睡了的時候。對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嗎?他被你煲湯喝掉了呢。」

1.

今天我媽雙喜臨門。

既是的 55 歲生日,也是被評選為全國優秀教師后,在我們市接表彰的大日子。

臺上的領導們排排坐,我媽坐在第一排。

心燙過的頭發、落落大方的妝容、昂貴的飾,讓整個人看上去雍容華貴,容煥發。

一切都如此得,如此令人稱羨。

我坐在中間的位置,笑著看,看授獎、看發言、看完全沉浸在偉大的表演中。

真是期待,一會兒面對我送給的大禮,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教書育人,真的就像園丁一樣,需要時刻關注小樹苗,既要給予小樹苗全心呵護,也要給予小樹苗充分的生長自由。最重要的,是尊重每一棵樹苗,因為每一棵樹苗都不是不同的,需要因材施教。我就是這樣,才培養出了多個考取清北的學生,我所在的班級,重本率一直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全場掌聲雷,都為我媽的教育理念和教育就鼓掌。

這時候禮堂的大門開了,幾個真槍實彈的警察闖了進來。

在全場的震驚中,警察將我拿住,戴上手銬。

「祁,我們接到舉報,你與多起謀殺案有關,請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大家竊竊私語,紛紛猜測我是誰。

而臺上,我媽心維護的偉大面,正在一扭曲、裂開、落。

著我媽,面笑容,大聲告訴大家:「警察同志,我不是涉嫌,那些舉報都是真的,我一共殺了 16 個人。

「我呢,就是臺上這位——全國優秀教師祁秀之士唯一的孩子。

謝祁秀之士,數十年如一日對我的栽培、澆灌,我終于長了一個殺人犯!」

全場嘩然。

我媽的得、端莊、面,徹底消失于無形。

此刻這位全國優秀教師的臉上充滿惡毒、狠厲,終于撕碎了麗的畫皮,將惡鬼的本質暴于人前。

眾目睽睽之下,像一個瘋子一樣沖下臺,不顧警察的阻攔,狠狠甩了我一個耳:「丟人現眼的玩意,你怎麼不去死?!」

我的口腔里立刻彌漫出一口鐵銹味,這個味道讓我瘋狂。

我齜牙一笑,說出了準備已久的臺詞:「媽媽,你上次這麼說我,還是你老公看我洗澡的時候。對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嗎?他被你煲湯喝掉了呢。」

我媽臉上浮現出震驚、惡心、恐懼,一向繃直的腰終于彎下去,哇哇大吐。

周圍都是桃李遍天下的得意門生。

他們從各地趕來,慶賀他們曾經的老師一生的榮譽。

但此刻,他們臉上帶著驚恐,沒有一個人扶一把。

任我媽像蛆蟲一樣委頓在的嘔吐里。

原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媽媽,有一天也會渺小、惡心如一條蟲子啊。

「媽媽,我送你職業生涯最大的禮,你喜歡嗎?」

我笑瞇瞇地著地上如同爛泥一樣的人,而回饋我的卻是神經似的呢喃:「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2.

「你怎麼不去死?!」

是我媽的一個口頭禪。

僅限于跟我說話的時候。

那個在外文質彬彬,甚至有些高雅的祁秀之,在我面前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在我的記憶中,已經記不清,到底問過我多次,我怎麼不去死。

有時候,是因為我做錯了事。

比如,洗碗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絕不會看到我手上流的傷口,而是會破口大罵:「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怎麼不去死?」

有時候,是因為我不符合的期待。

比如,過年的時候,13 歲的我,無法在親朋好友面前完整背誦元素周期表。

會當場出慣常的冷笑:「我怎麼會生出這麼笨的孩子,比豬還不如。」

然后在親朋好友都離開之后,兜頭給我一掌:「這麼蠢,你他媽的怎麼不去死?!」

但大部分時候,這麼說,單純只是因為不好。

比如,下班回家,我恰巧在看電視。

會突然暴怒地沖過來關掉電視,然后歇斯底里地將我暴打一頓:「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電視,看你媽看,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不管我是在吃飯、睡覺、學習,不管我表現得好還是差,我媽總能輕而易舉地找到罵我去死的理由,然

后用各種能想到的方式花樣創新地來折磨我。

在我的家里,我是不能笑的,每當我稍微流出一點開心的苗頭,就會被我媽無地掐滅。

我開心、高興,對我媽來說,簡直就像大逆不道一樣,令不能忍

在我的長過程中,我幾乎很見到我媽能像一個正常的媽媽那樣,對孩子和

對我總是皺著眉頭、抿著角,似乎蘊藏著巨大的火藥,稍有一火星,便要將我和一起炸飛。

很長一段時間里,每當我在書上讀到關于母親、母的描寫,我的心總是充滿困

媽媽,不應該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存在嗎?

但為什麼我的媽媽,對我卻仿佛對待有海深仇的仇人一樣呢?

但是對一個孩子來說,媽媽就是全世界。

承認最的媽媽不你,就等于承認這個世界不你。

那個時候,我會拼命地給我媽找理由,拼命地告訴自己:我媽不是不我,只是太痛苦了。

就像局外人無數次跟我強調的那樣:「你媽那個人啊,刀子豆腐心,就你這一個孩子,怎麼可能不你呢?」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阿姨充滿同地跟我說:「那件事對的打擊太大了,你是個好孩子,要。」

這個阿姨說的那件事,令我恍然大悟。

那件事,指的是我弟弟 4 歲那年,被車撞死的事

我仔細在記憶中翻檢,終于發現,我媽的確是從我弟弟死了之后,才開始頻繁對我說這句話,并對我極其不耐煩的。

在我弟弟活著的時候,我媽對我,雖然不如對弟弟那麼無微不至,但是總歸還是會對我笑,也允許我笑的。

是啊,這天底下的媽媽,哪有不自己孩子的呢。

我親的媽媽,只是因為太痛苦了,無法排遣我弟弟離開的痛苦,所以才會把的痛苦傾注到我的上。

我是唯一的兒,我理所應當承這一切。

此后,每當我面對我媽加諸我上的痛苦之時,我都這麼安自己,慢慢地,獲得了平靜。

媽媽,我愿意做的出氣筒。

呀,只是一個可憐的人。

3.

審訊室里的強燈打在我臉上。

視野里白茫茫的,如同我貧瘠的人生。

小的時候,我有很多奇思妙想。

總覺著長大了會為了不起的大人,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風景。

誰能想到的呢,我人生的歸途,會是黑暗的審訊室和白慘慘的強燈。

不過,似乎也不錯呢。

我胡思想的時候,就聽見對面的警察問我:「有人匿名舉報你殺了 16 個人。」

我點頭,指指他手頭那一摞材料:「是我舉報的,那摞材料,都是我寫的。

「寫得不錯吧?寫了好幾年呢,本來我是想整理出書的,小時候,我還曾經夢想著為一個作家呢。」

我忍不住笑出來,但對面的警顯然不覺得這很好笑。

他嚴肅地看著我:「你殺的第一個人,李山東?」

即使事隔多年,提起這個名字,我還是生理地反胃。

我嫌惡地皺著眉頭,然后搖了搖頭:「他算不上是人,最多算個畜生。」

警察繼續說:「調查顯示,這個人是你的繼父。」

哦,對,他是我的繼父。

關于我為什麼要殺掉他,那可真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不過這一切還是要從我媽講起,從我媽給我生的那個弟弟講起。

4.

我還記得我弟弟小春的模樣。

我 8 歲的時候,他出生了,是一個非常可的孩子。

他的到來,一度解放了我的年,所以我非常喜歡他。

我記得,在他出生前,我媽總是我做一些我本不興趣的事

四五歲的年紀,我只想跟別的小朋友一起在外頭撒歡。

卻被我媽拘在家里背《唐詩三百首》。

我不想背,想出去玩。

我媽大發雷霆:「玩什麼玩?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了你家多窩囊氣,你就不能給我爭口氣?」

我媽的樣子像話里的老巫婆,我被嚇得哇哇大哭。

我媽又吼:「哭什麼哭?今天背不下來這十首詩,晚上不準吃飯!」

啪嗒,門被關上了。

我哭到聲嘶力竭,我媽始終沒有開門。

后來,我在噎噎中,對著那扇關閉的門,背下十首詩。

當第十首詩最后一個字音落下,門開了。

一個饅頭被丟進來,伴隨著我媽冷冷的聲音。

「記住,每天十首詩,背不下來,別想吃飯,背得慢了,趕不上飯點,就只有饅頭吃。」

我又

,抓起饅頭塞進里就吃。

可那饅頭又冷又,我咬了一大口本咽不下去。

我問我媽要水喝,我媽一邊罵我,一邊給我倒了杯涼水。

數九的天里,涼饅頭就著涼水,讓我最終上吐下瀉。

高燒三天之后,我再也不敢對我媽說不,每天都老老實實在家背詩。

那年春節,我在家的年夜飯上貢獻了軸節目,唐詩百首連背。

我媽收獲了大家高度贊譽:「不愧是當老師的,教孩子就是有一手。」

我媽眉開眼笑,著我的后腦勺:「這孩子雖然是個孩,但還是有一些聰明勁的。」

在我媽的注視下,我不自覺地直了膛,甚至口都熱熱的。

小小的我第一次到,原來被媽媽喜歡、欣賞、期待、鼓勵,竟然這麼妙。

那天晚上睡覺之前,我媽破天荒地頭一次親了我的臉。

說:「閨,你可真給媽媽長臉,媽媽為你到驕傲。

孩又怎麼樣,還不是照樣比你嬸嬸家那個小畜生強。」

從那之后,我媽似乎找到了在我家族中,證明自己價值的方式。

執著地要向世人證明,兒我是一個天才。

英語、數學、鋼琴……各種課程了我生活的主流。

我并不是多麼聰明的孩子。

當那麼多課程如山一樣向我來時,我很快暴了自己普通的資質。

而嬸嬸家的堂弟雖然不會背那麼多唐詩,但是英語、數學都比我厲害。

大人出一道兔同籠的題,我常常還在思索題意,而堂弟已經將答案口而出。

每每這時,我媽就會對我出深深的失

依舊對我笑,卻是一種無奈的冷笑:「我這輩子算是沒什麼指了,生了你這麼個蠢東西。」

即使我年紀小,我也知道,我辜負了媽媽對我的期

無法響應這份期的痛苦,讓我的心既空虛又難過,仿佛破了一個

媽媽失的眼神與嘆息,像一記鞭子打在我上。

不能為媽媽的驕傲的我,是多麼無能與該死呀,似乎都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不停地鞭策自己,地在嬸嬸家的弟弟后面追趕,只為了能讓媽媽對我真心地笑上一笑。

每次家族聚會前,我都會焦慮到失眠。

因為一旦比不過堂弟,我就要面對我媽如同冰山一樣的態度。

往往一連好幾個禮拜,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不管我做什麼,對來說,仿佛我都是不存在的。

會一如既往地照顧我的吃喝,然后在某個時刻突然大發雷霆:「艸你媽!我這麼辛辛苦苦有屁用,丈夫是個廢,孩子是個智障,活著他媽有什麼意思!」

在我沒有學會指桑罵槐、含沙影這些詞語的時候,我的媽媽已經親自教會了我這些詞的意思。

我瑟瑟發抖,卻不敢哭,因為哭出來,就會面對更大聲的責罵。

我只覺家里的空氣是稀薄的,隨時隨地,我都有可能因為不上氣而翻肚皮死掉。

直到我下一次,贏過我堂弟。

我重新變我媽的好兒,是的驕傲與依靠。

然后周而復始。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媽不再關心我是不是比堂弟聰明了。

有一天,我數學考了 100 分,而堂弟只考了 98。

我興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向我媽報告這個好消息。

但是我媽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然后問我:「,你就要有弟弟了,你開不開心?」

甚至還捉起我的手,放在的肚子上。

的臉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溫

我的手,在媽媽的肚子上,那種溫,讓我誤以為我媽此刻的溫,是對我一個人的。

「弟弟真好,弟弟讓媽媽變溫了。」

那個時候,我這樣想著,天真地向我媽點頭:「開心。」

我媽滿意地我的頭:「是姐姐,以后可一定要對弟弟好哦。」

我的弟弟,雖然他還沒出生,但已經獲得了媽媽全部的溫

5.

自從我媽懷上我弟弟之后,我的年就空前自由起來。

我媽不再關心我的績,也不再執著于我在家族聚會的時候與堂弟的輸贏。

其實這個時候,在跟堂弟的比賽中,我已經輸贏多。

但即使輸了,我媽也不像從前那麼急赤白賴的了。

會笑嘻嘻地說:「孩子嘛,輸了就輸了。」

我終于有了夢寐以求的溫媽媽,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我發現,媽媽對我和對弟弟的標準一點都不一樣。

弟弟快兩歲了還不會說話。

我憂心忡忡:「弟弟該不會是個啞吧。」

媽媽罵我:「貴人言遲,你懂什麼,我們小春將來肯定是要干大事的。」

弟弟撒完了尿,對著尿和泥。

我大:「弟弟好惡心。」

媽媽一把把我推開,憐地將弟弟抱起來:「我們小春可真會玩,男孩子就是要調皮一點。」

媽媽不會因為小春不會背唐詩、不會算心算而不他。

媽媽總是用充滿憐地眼神著小春,不管小春做什麼,媽媽都到歡欣鼓舞。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破殼而出。

那是我絕不想看到的東西。

我拼命捂著那個盒子,但那個盒子最終還是碎了。

我弟弟 4 歲那年被車撞死。

我媽哭得悲痛絕。

我試圖安,抱住,跟說:「媽媽,你還有我。」

那一刻,我媽停止了哭泣,扭頭看我,眼神像毒蛇一樣,毫不猶豫地向我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意。

「死的怎麼不是你?」

那個下午,在我弟弟被撞得模糊的尸旁邊,我親的媽媽,像瘋了一樣對我拳打腳踢。

一遍一遍,歇斯底里地問我,死的怎麼不是我。

我的心也在這聲聲質問中,割裂碎片。

連最親的媽媽,都希我去死的世界,又怎麼指,我能它呢?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恨上了這個世界。

甚至恨上了小春。

小春死了之后,我媽就瘋了。

我仿佛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發泄的工

在外面是優秀教師,對的學生和言細語。

但在家里,尤其是在我面前,像一個魔鬼。

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我,扇我,打我,關我閉,將我趕出家門都是家常便飯。

倒是對外總是說:「玉不磨不,人不教不材。我這都是對好,這個孩子這麼蠢,我不對狠一點,將來吃虧的還不是。」

說話的人,也頻頻點頭,肯定教子有方。

只有我爸,會罵是個神經病。

當然他也不是為我出頭,他只是無法忍我媽而已。

那段時間,我爸和我媽總是吵架,時常在家里大打出手。

我爸吵完就走,留下一地狼藉和坐在狼藉里的我繼續迎接我媽的疾風驟雨。

后來,我爸和離了婚。

他倆在法庭上,將我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因為是孩,最終我被判給了我媽。

我很害怕,我求我爸能帶我走。

我爸雖然不理我,但是他至不怎麼打我。

但是我爸說,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喪門星,小春也不會有事,你跟你媽一樣,是個禍害。

法院門口,我媽和我爸大打出手。

我爸打了我媽好幾個耳,我媽撓了我爸好幾條道子。

著他們瘋狂的樣子,我懂了,他們因為小春恨對方。

是因為他們倆都小春啊。

這個發現,令我更加恨死去的小春了。

我甚至覺得,小春死得好。

他都死了,還被我爸媽這樣深深地著,他就應該死。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經常夢見小春。

夢見他白白胖胖的樣子,夢見他糯糯地我姐姐,夢見我故意不理他,他著急地搖晃我的胳膊。

通常在這樣的夢醒時分,我會非常愧疚,我覺得恨著他的我、覺得他死得好的我,才是該死的。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小春的和愧疚都消失了,倒是恨意,長長久久地留了下來。

6.

聽我講述到這里,審訊室里的警察們,看我的眼神一言難盡。

我笑了:「我是個連環殺手欸,你們總不能指,我對這個世界心懷意吧。」

一個叔叔輩兒的警察問:「你前面說的我們都記下來了。現在說重點,你說你殺了李山東,但是為什麼沒有人報警?」

我又笑了:「因為,我媽呀,本就不在乎李山東,說不定,也盼著他死呢。」

警察們臉上出不可思議的神

7.

經歷了喪子、離婚之痛,我媽完全垮了。

重點高中的教師隊伍里勢利眼眾多,嫁得好、孩子學習好的人,是食鏈頂端的存在。

我媽這種,即使是教學能手,也還是因為家庭變故,從食鏈中間跌落至最底端。

任誰路過,都可以向拋去一個同的眼神。

俗稱踏上一萬只腳。

我媽不了。

由此對我變本加厲。

那幾年,我平均每天都能聽到「你怎麼不去死」。

「要不是因為生了你這麼個掃把星,拖油瓶

,我的人生怎麼會這麼慘。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要是你,早一頭撞死了。

「看到你這個樣就惡心,真他媽晦氣。」

…….

我不明白,在外面總是讓人如沐春風的祁老師,為什麼在家里會對我這個親生兒,源源不斷地冒出如此惡毒的語言。

有時候,我覺得我媽的心里藏著一個已經惡臭病變的泉眼,在外面努力遮掩,回到家便對著我變本加厲地釋放。

因為只有對著我釋放,是絕對安全的。

但這一切都在我媽嫁給李山東之后,有了變化。

我媽是在我 16 歲的時候,通過相親認識李山東的。

他們大概只吃了幾次飯,就決定結婚了。

我媽再婚,并沒有征求我的意見,只是告訴我,我們要搬家,「搬進一個很大的房子」。

「你給我打起神來,收起你那副丑樣子,你要是敢丟我的人,就給我滾出我家。」

我媽結婚前一夜,丟給我一件白

那是好幾年以來,我媽頭一次給我買服。

雖然我媽上依舊沒有什麼好話,但我拿到那件白的連,心里還是開心極了。

「說不定,我媽結婚了,以后過得幸福了,就會對我也好了呢。」

我在心里這樣暗暗期盼著,連帶著對我媽和繼父李山東的婚姻生活也期盼起來。

李山東是個生意人,跟我媽結婚一年前,剛剛喪偶,兒子在外省念大學,常年不在家。

他看上去面面,很溫和,據我媽說,「這個人在很多方面很有實力」。

李山東是真有實力,這從他跟我媽舉辦的婚禮能看出來。

我媽他們單位那些勢利眼,聽說我媽再婚,紛紛熱高漲地參加婚禮。

我親耳聽見那些勢利眼發出嫉妒的贊嘆,他們說:「祁秀之真是有絕招,釣到這麼個冤大頭。」

如此聽來,李山東好像真的不錯。

但我心里一直納悶,如此不錯的李山東,為什麼看上了我媽。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到書房去拿鋼筆水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聊天記錄。

人家問他,為什麼要娶我媽一個中年婦,「又不好看,又沒什麼背景」。

李山東的回復是:你們不懂,好看。

16 歲的我,一眼就看懂了李山東的意思。

而這句話,就那麼赤地在書房電腦上晾著,似乎并不怕被看到。

我的心既恐懼又恥,本能讓我立刻沖出書房的門,找到了正在另一個房間備課的我媽。

但是等我沖進去,我媽抬頭斜睨了我一眼,我立刻便不知所措起來。

在我的長過程中,我看多了我媽這樣的眼神。

這里頭有嚴厲、有審視、有對我沒事找事的指責、有對我莫名其妙的討厭,但唯獨沒有關懷與信任。

這樣的我媽,真的會為我跟李山東離婚嗎?

我媽問我:「有事嗎?」

憑借著對媽媽本能的孺慕之,我還是囁嚅著說:「李山東,他……他對我不懷好意。」

我媽死死盯了我好大一會兒,突然勾出一個諷刺的冷笑:「你瞅瞅你那副丑樣子,還以為自己是仙呢?對你不懷好意?你賤不賤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媽,一冰冷的涼意順著我的尾椎骨爬滿全

我媽,……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真的是我媽嗎?!

我媽已經低頭準備繼續備課:「沒事滾出去,我勸你還是把你那點齷齪心思多用在學習上。」

我忍不住攥拳頭,強忍著栗說道:「我有證據。」

我媽不信任我,一定是因為還沒看到證據。

如果看到證據,一定不會這麼對我的。

那時那刻的我,只有這一個念頭,才能勉強支撐自己不崩潰。

可等我媽跟我進了書房,李山東已經坐在了電腦前。

見我們母進來,他一副驚訝的模樣:「這是咋了?」

我把他的驚訝當作心虛,指著他的電腦:「你干什麼了你心里有數。」

我讓我媽看電腦,我媽不得不走過去,只掃了一眼就回頭沖我冷笑:「你是不是發癔癥了?你過來看看你李叔叔哪句話對你不懷好意了?」

我跑到電腦前,才發現那句話被刪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你們不懂,我們志同道合。

我又氣又惱,憤怒地瞪著李山東:「他刪了!」

我話沒有說完,我媽已經一個耳扇在了我臉上:「我看你才是該扇了!

「你他媽就是看不慣我過得好是不是?!

「帶你來過好日子,還給你臉了,還污蔑你李叔叔覬覦你!你惡不惡心?」

李山東聽見我媽的話大驚失

,擺出一副被我誣陷的委屈模樣:「哎呀,,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又對我媽賭咒發誓:「祁老師,你可要相信我,說的這種事,別說做了,我就是想一想都是死罪!」

我媽對李山東另換了一副溫模樣:「我當然知道,都是這個孩子,也不知道隨了誰,小小年紀,卻長了一顆臟心,這要不好好教育,將來不定給我惹出多大的禍來。」

那天晚上,我媽著我給李山東下跪道歉,著我扇自己的臉,著我承認:「我就是嫉妒我媽,不想讓過得好,所以惡意造李叔叔的謠。」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語言的力量。

在我扇自己耳,用語言承認自己是個嫉妒媽媽的骯臟兒的時候,我心似乎也認可了我媽給我的這個人設。

或許,李山東真的沒有寫那句可怕的話。

或許,這一切都是我編造出來惡心我媽的。

因為我恨

嗯,我恨我媽。

這也是我的頭腦中,第一次萌生出了這樣確切的念頭。

8.

不久之后,李山東開始幫我媽「活」,要幫我媽調工作。

因為「活」需要請客吃飯,所以李山東和我媽經常晚上不回家吃晚飯。

由此我得以息。

但也有幾次,只有我媽在外應酬,晚上是李山東單獨跟我在家。

這幾次我都非常警惕,絕對不洗澡,晚上很喝水,連廁所都不去,就反鎖房門,待在我的房間里「學習」。

說是學習,其實我的耳朵一直都在聽著門外的靜。

我很怕李山東趁我媽不在家,真的對我做什麼。

那句「好看」,一直像烏云一樣籠罩在我心頭。

可那幾個晚上,李山東一直都很規矩。

我媽不回家,他連書房門都不出。

但這也沒有減我的警惕,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沒有打算放過我。

我甚至還網購了防狼噴霧,準備在他襲擊我的時候,給他個厲害。

甚至我還跟我媽提過,我想住校。

但換來的只是我媽的冷嘲熱諷:「你親媽剛結婚你就住校?你安的什麼心?唯恐別人不知道我容不下你是不是?

「我勸你消停一點,別他媽給我沒事找事。」

后來,果然就出事了。

那天是我 17 歲的生日。

早上臨出門的時候,我躑躅了很久,還是穿上了我媽再婚的時候給我買的那條白子。

因為……有一個男孩會跟我坐同一班公車回家。

那個男同學,我知道他其實有點喜歡我。

明明跟我不順路,卻每天都跟我坐同一班公車。

明明喝牛過敏,卻每天都給我帶一盒牛,還說:「我媽非讓我帶,我不喝,給你吧。」

明明坐在我的前頭,上課的時候卻每每回頭,給我最燦爛的笑臉。

明明我爛泥一樣的人生,不應該應承這樣一份喜歡。

但是可能就因為是爛泥吧,所以格外的照耀,即使明知道不可能,還是忍不住向他靠近……

于是那天早上,我鬼使神差地穿上了那條白子。

那個時候,我們學校并沒有要求統一穿校服。

但是我卻一年四季總是穿著校服。

因為我媽從來不會給我買新服。

我希自己在 17 歲的第一天,可以給我喜歡的男孩一個驚喜。

果然,那天放學的時候,他紅著臉跟我說:「你這樣穿,可真好看。」

不過,他很快又補充:「當然,祁同學,你穿什麼都好看。」

即使時間已經過去很久,我都還記得他當時的樣子。

的余暉打在他的臉上,他當時的眼睛里仿佛盛滿碎金。

我想,當時的我在他心中也一定如金子一般閃耀。

直到,我們在小區門口分別,我一扭頭,撞上李山東諱莫如深的眼神。

他腳步匆匆,似乎是要出去。

不用在家里面對李山東,我心里松了一口氣,急匆匆地回了家。

剛巧我媽也不在家里。

我在李家覺到了久違的愉快。

甚至在洗澡的時候,唱起了歌。

李山東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

我驚聲尖,李山東卻像一個魔鬼一樣將我抵在墻上:「你對著別的男人不是得狠嗎?!對我裝什麼純?!」

接下來的一切我都不太記得了。

我只記得浴室的也白慘慘的,好像在一定程度上,昭示了我人生的歸途。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山東才從我上挪開。

他在我邊慢條斯理地穿服,其間他那個丑陋的毫不顧忌地袒在我眼前。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產生了原

來人和畜生并沒有什麼區別的念頭。

那麼殺掉李山東,大概也就約等于殺掉一頭豬吧?

殺掉他的念頭,就那樣猝不及防地闖進我的腦海里。

而李山東竟然還很可笑地跟我商量:「只要不告訴你媽,以后我送你去國留學。」

他貪婪的、令人作嘔的眼神落在我的上:「你知道你媽是肯定不會送你去留學的,只要你聽我的……」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最后在我邊放了一大摞錢,他說那是為了慶賀我 17 歲生日,特地為我取的。

「17000 塊呢,你想買什麼就去買點什麼。」

他笑嘻嘻地走了。

客廳傳來關門聲。

我忍著里傳來的尖銳的疼痛與令人作嘔的惡心,爬起來給我媽打電話。

其實現在想來,我當時明明可以直接報警的,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給我媽媽打電話。

大概因為李山東提到我媽的時候,有一瞬間我所的那個泛著寒的冰冷世界中,仿佛裂開了一可以照進隙。

雖然只有一,卻足以讓我心存幻想。

我哆哆嗦嗦地撥通了我媽的電話,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媽,你在哪啊?

「媽,我好難

「媽,李山東他是個畜生。」

我媽聽明白了我的意思,電話里的聲音聽上去冷靜又克制:「別哭了,待在那里不要,我馬上來。」

9

很快,我媽就回來了。

沉著冷靜地收集起了我的,給現場拍了照片,完全不顧我的,甚至拍了我的照片。

說,是在取證。

「我不幫你取證,你這副鬼樣子難道想讓警察看到嗎?」

我媽上依舊不好聽,臉上也沒有好臉

做完這一切后,撥通了一個電話,我以為是打給警察,沒想到是打給了李山東:「王八蛋,你把我兒糟蹋了,后半輩子就在牢里過吧!」

聲嘶力竭地掛斷電話,卻坐在椅子上一

我站在一旁,也不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媽臉,然后用無比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祁,我這輩子的臉,都他媽被你丟干凈了。」

我如墜冰窖,被我媽用眼神釘死在原地。

那一刻,我恥得幾乎想死過去。

李山東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我媽像是突然瘋了一樣,沖著李山東就劈頭蓋臉地打過去:「王八蛋,狗娘養的,你怎麼給我保證的,我把孩子給你,你這麼糟蹋我的孩子,你對得起我嗎?」

李山東任打罵。

最后他跪著求我媽,說都是我在家穿得太,他一時糊涂。

他說完這句話,故意看我一眼,我惡心得幾乎站不住腳。

而我媽劈手給了他一個大子:「我告訴你李山東,你別以為我是好欺負的,你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豁出這條命,豁出去我半輩子的名聲,也得送你進去吃牢飯。」

李山東自己扇了自己一個大子:「老婆,如果報警,我這輩子就完了,我完了,對你們有什麼好?只要你不報警,以后我什麼都聽你的!你不是一直想換個單位嗎?我一定幫你達。」

他這句話完全住了我媽的命脈。

我媽好像突然就冷靜了,不瘋了,也不哭了,冷冷地瞥我一眼:「你以后離遠一點,再有一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就這樣,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場關于我的易達了。

我大喊:「為什麼不報警?!」

李山東期期艾艾地看著我媽。

我媽轉頭就給了我一個大:「你他媽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嗎?

「報警的話,全世界都知道你被人睡了?你覺得很榮嗎?

「給我滾進去洗澡,把你那氣都給我洗干凈!」

我媽的三個掌,打碎了我對這個世界僅剩的最后一期盼。

可笑的是,明明是打了我,又用刀子凌遲了我的心,但反而是自己哭了起來。

這一輩子為什麼會這麼命苦,生了我這麼個不省心的兒,早知道還不如生下來就把我掐死,活著害人害己……

「你但凡有點人味,也說不出要報警的話,我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報答我?!」

我媽的一張一合,最后被李山東勸回了房。

李山東說:「孩子還小,想不通很正常,讓冷靜冷靜。」

那天,我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一遍一遍地洗澡,但不管我怎麼用力地洗,哪怕皮都已經被我破了皮,卻依舊洗不掉李山東留在我上的那令人惡心的黏膩

那天之后,我媽就給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對外宣稱我因為學業力,而得了抑郁癥,甚至有了輕生傾向。

他們把

我關了起來,防止我出去報警。

一個月之后,我媽放我走出家門的時候,已經從市重點高中,調到了省重點高中,還了教研組組長。

而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放我出門是因為,我的傷口已經長好了,即使我出去說自己被侵,也沒有了任何證據。

我媽用我這個親生兒當跳板,完職業生涯的飛躍。

我質問我媽:「自己親閨的人饅頭,吃起來好吃嗎?」

我媽只是回答我:「我勸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好好學習比什麼都強,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媽媽,你錯了,還有一種方式,不但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還能主宰別人的命運。

10.

我媽不知道,在我被關起來的那一個月里,我其實是想一死了之的。

不知道那些別的從沒有被媽媽過的孩子,是不是也像我一樣,越是得不到媽媽的,越是想要偏執地獲得媽媽的

我此前的人生,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證明媽媽其實是我的。

所以一旦確認,我媽從來沒有過我,一分一秒都沒有之后,我似乎也失去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力。

有一天晚上,我在窗戶邊上坐了很久,就在我決定要跳去的時候,客廳里的門鈴突然響了。

接著,傳來喜歡我的那個男生的聲音:「阿姨,我聽說病了,我想來看看。」

就是那個聲音,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我從臺上跳下來,不顧一切地拍打房門,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我的掙扎果然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我聽見他問我媽:「阿姨,那個屋里是什麼聲音?」

我知道,我只要再拍打一下,我就能獲救了。

但是,我卻猶豫了。

我要怎麼跟他說呢?

告訴他,我所遭遇的一切嗎?

告訴他,我媽媽是個變態,我繼父是個禽,而我是個無辜的害者嗎?

我發現自己本做不到。

17 歲的我做不到。

我在黑暗中無聲大哭起來。

我聽不清我媽跟他說了什麼,很快,我家的大門關上了。

而我人生的大門也關上了,不對,應該是我為一個人的大門關上了。

接下來的時間,我不再想怎麼死亡,而是策劃該如何復仇。

我用我所有的時間,用來學習如何可以對人一擊斃命的方法,學習人每一塊骨骼、每一個脈的位置。

我一遍遍地看各種解剖人的視頻。

很快,人的在我眼中便不再是人本,而只是一坨

這在我看李山東的時候更加明顯。

無數次我看著他,想象著用刀進他時候的覺,心里就充滿了奇妙的快

有時候我甚至能對他微笑起來。

而李山東顯然曲解了我笑容背后的意思。

不知道是我媽太努力,還是因為有了李山東的運作,我媽很快又評上了省級優秀教師。

這下子,我媽在新單位完全站穩了腳跟。

要知道,我們整個城市的高中教育系統里,只有 8 個名額。

有天晚上,我媽特別高興,不住地跟李山東討論,去接表彰的時候,穿哪服。

李山東說,要親自開車送我媽去省城,兩個人一起去省城過個周末。

我媽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但是當天晚上,兩個人出門后不久,李山東卻一個人回來了。

我坐在客廳里等著他。

他見了我,迫不及待地就撲了上來:「小寶,我就知道你是在專門等我回來的,你對我笑,笑得我心都化了。」

我一邊忍著他令人作嘔的親吻,一邊問他:「我媽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回來?」

「你放心吧,你媽同意了,你媽說只要你愿意,不反對……」

他沒有機會再說出第二句話了。

我用事先準備好的工刀,用我曾經在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次的方法,干凈利落地切斷了他頸部的大脈。

腥臭的噴了我一臉,他整個人倒在我上。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推開。

終于,他功變了一坨死

11.

「等等——你是說,你一個 17 歲的小孩,就這麼輕易地把至有 140 斤重的李山東殺了?」

警察們打斷了我。

我知道他們想問什麼,但我還是淡定地笑了:「難不我還有同伙嗎?

「總不能我媽是我的同伙吧?」

我想開兩句玩笑,但警察們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祁,你當時只有 17 歲,第一次殺人,就準確地找到了人脈的位置,對他一擊斃命也就算了,那你說說,你又是怎麼理的尸

這時候,窗外傳來一陣狗聲。

我笑了:「我把他吊在浴室,放干了,用馬桶走,然后一塊塊分割了,用家里的蒸汽鍋煮了,之后拿去喂了流浪貓和流浪狗,那幾天,我們整個城市的流浪貓和流浪狗都有福了,它們吃得可香了,李山東臨死之前可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對了,我還把最華的幾塊特意留給我媽燉湯吃了,我媽好像也很喜歡吃。」

一位年輕警察明顯生理不適,突然站起來跑出去,在門外哇的一聲吐了。

幾位老警察也都皺眉頭,仿佛我是個怪:「你在家里理尸,你不怕你媽發現嗎?」

「我媽呀?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我媽去省城過周末了,哪還顧得上我和的便宜老公啊,等回來的時候,老公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哦,也不對,還剩骨頭,骨頭我本來想都砸碎了直接扔海里,直接毀尸滅跡。可是,砸起來太費勁了,我就直接裝到了封袋里,帶回了我和我媽原來那個家里,我把骨頭塞到了小春的床底下。

「你們知道嗎?小春雖然死的時候只有 4 歲,但是他呀,都有一個自己的房間了。他死了之后,他的房間,我媽死活不讓,一切都按原來的擺,我媽每隔一段時間,都回去打掃、清潔,有時候,還在小春那張小床上睡覺。我這也算是吧,每次懷念小春的時候,的老公也在……」

警察打斷我的話:「李山東突然失蹤,你就不怕你媽報警,不怕你媽懷疑到你上?」

著眼前的警察,笑了:「不是沒報警嘛!

「再說了,你們以為不知道李山東被我殺了嗎?我為了把李山東的沖干凈,用了好多水,那個月我們家的水電費是從前的好幾倍。但是我媽,啥都沒問。你們覺得會不會疑,這麼多水都用哪了?

「但是我媽本不在乎,我想,心里應該也恨毒了李山東吧。畢竟,哪個人不恨出軌的丈夫呀。李山東的存在不就是赤地表明了,這個老本連一直以來都瞧不上的親生兒都比不上嘛。我把李山東殺了,我媽心里說不定比誰都開心。

「我還記得那天回家時的樣子,見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好像驚訝似的。問我,你李叔叔呢。我也裝作很驚訝,我說李叔叔沒回來過呀。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整個晚上都坐立不安地給李山東打電話,那個電話當然打不通。

「結果,第二天,你們猜怎麼著?

「第二天,我媽自己告訴我,李山東去終南山修行了。」

我在審訊室里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淚:「我媽簡直就是個天才!也不知道是怎麼說服大家的,反正很快大家就都接了李山東去修行這個說法。我媽就這樣接管了李山東的公司、財富,升發財『死』老公,李山東的死讓了最大的贏家。這誰能想到呢……」

我說得輕松愉快,警察們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恐懼。

一時間,審訊室里雀無聲。

最后那位年長的警察發了話。

「派兩組人,一組查祁家老房子,一組去查祁的社會關系。另外,把祁秀之帶來,我要親自問。」

12.

警察們很快在我家老房子里找到了李山東的骨頭。

據說,他們很快審問了祁秀之,還聯系了李山東的親兒子李蔚。

警察們問祁秀之,為什麼李山東失蹤了不報案。

說因為李山東本來就信神佛,給留了一封信,說不打算離婚了,他要去五臺山修行,財產讓祁秀之分給他兒子一半就行了。

警察問,那時候李山東的公司如日中天,怎麼可能突然出家。

祁秀之一口咬定,李山東早就想去修行。

警察又說要看那封信,祁秀之說信已經沒了,但信的容就是這樣。

警察當然不信祁秀之,所以馬上問詢了李蔚。

李蔚說,除了錢,李山東的一切事他都不想知道。

他說他從小李山東就很忙,他是在爺爺家長大的,初中后爺爺去世,他一直住校,媽媽死了他正好去念大學了。所以當祁秀之說他爸爸去修行了,提出給他一大筆錢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總的說來,李山東消失,本沒人在乎。

所以祁秀之不報警,李蔚也不報警。

警察們在我們家老房子里,沒找到除了我以外的證據鏈條,也無法從祁秀之和李蔚里問出什麼。

就這樣,疑罪從無。

李山東被殺案,我還是了唯一兇手。

13.

與此同時,警察們也據我提的舉報材料,核實了其余 15 個被害人的份。

令他們覺奇怪的是,這 15 個死者,雖然死法各不相同,但他們的家屬,無一人認為他們的死亡有問題。

也就是說,沒有一位家屬認為,他們家的被害人,

是他殺。

走訪回來后,年長的老警察,對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祁,你是不是以為,你在替天行道?」

「難道不是嗎?」我反問。

「第一個,馬臣工的,和李山東一樣是個畜生,他拔了繼的指甲蓋當消遣,冬天往小姑娘子里塞冰塊,不該死嗎?

「第二個,孫友彬,他通過待親生孩子,迫被他打怕了的老婆不離婚,他也該死吧?

「第三個,張龍,當了十年小學校長,猥了十幾個兒

「第四個,黃俊華,迫喪偶的大兒媳婦和智障小兒子結婚,人家不同意,他還強了兒媳婦。」

……

我一個一個回憶這些人渣,仍然做不到心平氣和。

「那,你是怎麼靠自己,一次次功殺死這些比你高比你強壯的男人的?」

老警察瞇著眼睛,審視著我。

我莞爾一笑:「只要他們該死,老天爺都會幫忙。

「第一個,他半夜喝了酒,走在天橋上,很容易就被推下去了呀。

「第二個,花生過敏,我只要確保,他發病時周圍沒有人,并拿走他的特效藥。

「第三個,不是喜歡釣魚嘛?一起去海釣,喂了安眠藥扔海里了。我看之前新聞說是溺水。

「第四個,又貪財又貪,我網聊了兩個月,把他賣到緬甸當包了。」

其實這些容,我在舉報材料里都寫清楚了。

但可能看文字和親耳聽見我說出來,還是兩回事,審訊我的警察們臉上,明顯展現出了恐懼和震驚。

「要不我說他們該死呢?他們死了,他們的家屬才能安安生生過日子啊,當然無人愿意報警。就像我親的媽媽祁秀之一樣嘛。

「你提醒了我,祁秀之不報警,尚不討論,可是為什麼,李山東的親兒子,李蔚,也不報警呢?」

老警察盯著我的眼睛,問:「你和李蔚,是不是早就認識。你們關系怎麼樣?」

「見過一次,沒說過話。」我很平靜地回答。

14.

警察們不信我和李蔚不認識,對 8 年前李山東被殺那天李蔚的行蹤展開了調查。

調查顯示,在我們家沒有找到李蔚的痕跡。

但李蔚在李山東被殺的那天,確實從大學所在地回到了我們這個城市。

不過他是跟一個月前就說好的網友們,在網吧里打了一天一夜網游。

警察們沒辦法,只好放了他。

15.

全國優秀教師的兒是連環殺手,這個新聞炸了全網。

有記者采訪祁秀之,讓談談的學校教育那麼功,為什麼會家庭教育如此失敗,培養出我這樣的兇手。

祁秀之在鏡頭前嚎啕大哭。

「祁是個天生的怪,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人家別的小孩滿地跑的時候,非要在家里背詩。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孩子太孤僻了,哦,對,那個時候,還記得嬸嬸家的堂弟,每次都要贏過堂弟,比不過,就回家不吃不喝……

「等我生了弟弟,又開始嫉妒弟弟。

「我懷疑,當年就是殺了我年僅 4 歲的小兒子……」

真是沒想到,事到如今,祁秀之還覺得我才是那個怪

更好笑的是,我了連環殺人犯,把我那個從來沒出現過的親爹也炸出來了。

他在社上講述了當年祁秀之是怎麼對我的,甚至將「你怎麼不去死」這句名臺詞都搬了出來。

「祁秀之,每次跟說話,開頭結尾都是讓孩子去死!

本不配當媽!變態的不是,是祁秀之!」

我這位親的爸爸,一定覺得自己是在為我張正義吧?

他甚至還去找了祁秀之,在的鏡頭下,當面與祁秀之對線。

視頻里,他倆吵著吵著,居然又吵到了當年小春被撞死的事

我爸說,小春的死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明明就是我媽沒看好小春。

「你自己在睡覺,小春跑到街上都不曉得,小春的死,就是你的責任!

「你一個當媽的,連個孩子都看不好,該死的是你!」

我媽則嚎:「我為什麼在睡覺?!因為前一晚上小春發燒,我帶他在醫院看病看到凌晨 3 點多才回來!那個時候你在干什麼?你在家里睡覺!

「小春是你害死的,他有你這個爹,還不如沒有!」

我爸則大:「我不上班嗎?!帶孩子不是你當媽的責任嗎?!人家別的媽媽都能做到的事,為什麼你就不能?!」

就是這句話,讓我媽徹底瘋了。

居然從包里掏出一把尖刀,一邊尖一邊對著我爸狂捅。

鏡頭很快被切掉了。

但全國人民還是見證了我媽

是怎麼捅了我爸好幾刀的。

16.

沒過幾天,獄警帶來了我爸我媽的消息。

我爸一共被捅了二十刀,失過多,當場死了。

我媽被鑒定為神失常,關進了神病院。

也就是說,全國優秀教師祁秀之,最后被方蓋章定為瘋子。

我松了一口氣,我們家的故事,終于快完結了。

這個世界上,了我們一家人,估計能太平不

因為證據確鑿,很快我就被判了。

殺了 16 個人,當然是死刑。

等待執行的日子里,有記者來采訪我,問我殺了這麼多人,后不后悔。

我簡直被問笑了。

如果說后悔,那我只后悔沒有多殺幾個畜生。

記者用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我,最后艱難地說,有個小康的朋友,托他帶句話給我。

那句話是:祁,康小軍喜歡你,8 年前就喜歡你。

我狂笑起來,反問記者:「康小軍是誰?莫不是個瘋子?」

然后我就轉走了。

康小軍,8 年前坐在我前座的那個男孩。

居然在我殺了那麼多人,被判了死刑之后跟我告白。

真是太好笑了。

17.

在等待行刑的日子里,除了康小軍的那句話,我還收到過一張賀卡。

是一張生日卡,上面寫著祝我 26 歲生日快樂。

署名是一個三角形。

我欣地笑了,將賀卡放在床頭,踏實睡去。

收到這個三角形,說明又有一個人渣被殺了。

真好。

我可以好好睡了。

18.番外

警察說得沒錯,我第一次殺人,本不可能像我描述中那樣殺得干凈利落。

我那一刀,本沒有到李山東的要害。

他捂著脖子沖向我,一腳踢在我肚子上,然后就要搶我手里的刀。

我當然不給,一番搏斗,刀被甩到了地上。

見我手里沒了刀,李山東罵罵咧咧地向我撲過來,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力掙扎而不得,只覺得天旋地轉。

就在我以為這次死定了的時候,一紅的熱流噴到了我臉上。

很快李山東就像腳蝦一樣癱在了我上,眼睛死死盯著我,一了。

我哭著推開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才看見窗口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手里拿著我的刀,從他背后照過來,是個瘦高的男人。

他沒有第一時間靠近我,只是輕輕地說:「他死了,不用怕。」

后來,他慢慢朝我走近,我才看清他是誰。

他的臉,我在照片上見過。

是李山東的兒子。

再后來,也是他臨時安排人開車將祁秀之回家的車撞了,又幫我一起理了尸,并將案發現場收拾了個干干凈凈。

他說,李山東是個超級變態,連小的他都沒有放過,他的媽媽為了保護他,才被李山東折磨死了。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家里,是因為他原本就計劃殺了李山東,沒想到我先了手。

祁秀之收到的那封信,也是李蔚偽造的。

他常年模仿李山東的字跡,為的就是這一天。

當時我很懷疑祁秀之會不會報警,但李蔚非常肯定地告訴我,不會。

后來果然一切如李蔚所料。

8 年后,當警察懷疑李蔚是我的同伙的時候,李蔚拿出了 8 年前的不在場證明。

那天,他和他一起打游戲的網友們,在網吧混戰了一天一夜。

當年的朋友和網吧網管,都出來做了證。

他們甚至還因為贏了一支更有名的隊伍,而一起合了影。

由此,警察只能放了李蔚。

再后來,在臨刑前,我收到了那張畫著三角形的生日賀卡。

我知道,是李蔚。

他和那天一起打游戲的兄弟們,一切都順利。

真想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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