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別走》第 18 節 他是良藥

開始時他朝我鉤鉤手指,「過來讓小爺親一口。」

后來他將我抵在電梯一角,俯細問:「祖宗,就親一口行不行?」

眾人大跌眼鏡,校霸這是怎麼了?

1

18 歲,因為沒考上理想的大學,我選擇了復讀。

復讀擇校權低,我只能去烏煙瘴氣的四中。

報到第一天就被混混挑釁:「喲,長得這麼好看,可惜是個學霸。」

「在烏的世界里,天鵝也有罪」,這話原來沒錯。

我忍下一口氣。

初來乍到,還是低眉順眼些比較好。

后來發現,低眉順眼,屁用沒有。

車胎接連被,課桌凳子被膠水覆滿,筆袋里的老鼠尾也越來越長……

校園霸凌愈演愈烈,原來有人想欺負你的時候,連穿條白子都有錯。

那天校花阮靜靜帶人堵我在放學路上,沒什麼理由,就是覺得我這張臉如果不留個疤,會有點可惜。

我憑著自學的三腳貓的功夫,沒撐多久就被到了街角。

街角昏黃,刀刺眼,我猛地舉手擋住,流順著胳膊滴到白子上,和泥水混在了一起。

「還掙扎呢?」校花俯下來,半邊臉被黑暗埋沒。

我這人自恃高傲慣了,低不得頭。哪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我也得干。

「你想給我留疤,是怕我奪了你這校花的位置吧?怪可憐的。」我輕笑一聲,將手上的點滿了的鼻頭。

怒,「看什麼呢!給我弄花!」

的小弟一擁而上,還沒開始作,一個慵懶輕調的聲音響起來:「干什麼呢?」

阮靜靜慌地示意他們停下,背對著他著臉上的,急得快要哭出來,「衛祁,你怎麼在這兒?」

衛祁,四中的風云人,行事囂張跋扈,稱霸整個四中的混混圈。

「找你啊。」衛祁悠悠地走近。

姿拔,雙手兜里,妖孽般致的五在昏黃路燈的映照下更顯冷峻。

他一走近,我眼前的悉數被擋住。他低眸掃了我一眼,面淡漠得仿佛要滲出一層冰碴。

阮靜靜終于把臉上的干凈,興地轉過來,挎上衛祁的胳膊,拉著他往回走。

「你找我給我打電話就好了嘛!還用得著親自跑一趟?」阮靜靜夾住聲音,聽得我一陣發

阮靜靜追衛祁追了兩年這件事,全校都知道。

衛祁一向對不冷不淡,也人盡皆知。

「他竟然會主找靜姐?」其中一個小弟不可思議道。

「嗐,準沒好事。」另一個嘖嘖道。

他們看了我一眼,又當沒看見似的走開了。

2

第二天我堵在衛祁去煙的路上,他停下腳步,饒有興趣地打量我一眼。

「怎麼了大學霸?」

出一煙夾在指間,拒絕了要遞上去的火機。

「做我男朋友。」我直接道。

在場的人無一不震驚,除了兩個當事人。

「理由。」他淡淡問道。

我靠近一步,他配合地彎下腰。

我湊近他的耳朵,「因為我好看。」

他豁然笑起來,笑得燦爛明朗。

我晃了晃神,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八年前,我傲地走在前面,他背著兩個書包小碎步追著我。

「庾陌庾陌,我長大了要娶你!」

我白他一眼,走得更快。

那年我爸媽欠下巨額債款自殺,我被舅舅接到鄰市,過起了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

再后來我舅舅也因病去世了,我靠著勤工儉學,茍活至今。

衛祁呢,我再沒有過他的消息。

時玩伴而已,我自顧不暇,更沒時間去想他。

沒想到在這里上了。

果然是時過境遷,是人非。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鼻涕蟲都校霸了,這麼一比,我混得著實慘淡。

既然已經這麼慘了,何不賭一把,敘敘舊。以他的勢力,保我一片安靜的學習環境,應該不難吧?

再不濟,他總不至于和那些人一起來霸凌我吧?

笑著笑著,他的眼神逐漸晦暗下去,面一如往常的淡漠。

他轉頭朝向我,近我的耳邊,一字一句道:「庾陌,這麼久了,你還是這麼自以為是。」

一呼一吸,滾燙的呼吸環繞在我的脖頸,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他猛地握住我的腰,迎面親了上來。

我腦袋一嗡,試圖推開他,他定了一下作,輕聲道:「不是男朋友嗎?這就反悔了?」

「我……」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更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他的一個吻而面紅耳赤,失了風度。

「沒反悔?」他又問。

我沉默。

他復又扼住我的后頸,輕輕地覆上來。

我渾發麻,不知所措地一,他停下了作,用拇指抹了抹,「這麼不練。」

3

校霸吻了我,還吻了兩次!

消息很快在校園里傳開,阮靜靜第一個破防了。

氣勢洶洶地跑到我的位置上,將我的書全數推到了地上。

「庾陌你個狐貍!你最好離衛祁遠一點,不然我……」

我將杯子里的筆末水猛地潑到上,心舒爽,「不然你怎樣?」

阮靜靜徹底瘋了,一聲,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將我昨晚手上的傷口又抓開了。

我正打算反擊,幾個不的面孔將拉住,拖了出去。

衛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旁邊,他看了一眼我滴的手臂,面無表地將我拉出去,拉進了醫院。

傷上加傷,醫生說我真能忍。

我不以為然,「一點都不疼。」

「小姑娘不好好保護自己,男朋友會心疼的。」醫生沖衛祁挑了挑眉。

我看向他。

他正靠在門邊,一句話也沒有,連個表都沒有。

再遇見他之后,他一直這樣云淡風輕、吊兒郎當,好像沒什麼事能讓他放在心上。

回去的路上,我囑咐他:「其實你不用管這些事的,你只要不否認我是你朋友,他們就會收斂很多了。」

「什麼意思?拿我作擋箭牌?」他語氣逐漸冷下去。

看著他的反應,我有點心虛。

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我是聽說他有很多朋友,所以才想著他看著舊識的面子上帶我一個,他也沒什麼損失。

但是現在看來,和校霸的舊,不好念。

「其實……確實……」

沒等我吞吐完,他住了我的下,避開我傷的手,我近了幾分。

隔著一層干凈的襯衫,皮的溫度相互滲,沁著一獨屬于年的,淡淡的薄荷清香。

他低頭重重上我的

我又是一個措手不及,后退著用手去,惱道:「衛祁你是流氓嗎!」

「既然拿我當擋箭牌,那我想親就得親,我這兒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4

那天之后,生活順暢了許多。

那些曾經視我為過街老鼠的同學開始自給我讓路,諂奉承,爭相獻起殷勤。

果然,多的得還是欺的人。

衛祁很會出現,我一周也就見個一兩次。

他時而在我晚自習回家的路上,時而在學校的育課上,又或者趴在我的同桌的位子上睡著了……

總之,神出鬼沒。

他總是一副淡漠的模樣,讓人看不他的緒。時間久了,我大概也得出了一個規律。

他心好的時候,喜歡靠在那輛豪華車頭旁,遠遠地朝我招手,「過來讓小爺親一口。」

不好的時候,他只在車等我進去,拉著我的手環住他的腰,使勁往我的頸窩里湊,幾乎要把我碎在他的骨子里。

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樣錮著,心底總會泛起一陣酸

5

國慶節之后,班里新來了一位剛大學畢業的男老師,姓夏。

大概是在渾濁不堪的環境里待久了,他上的干凈氣質讓我忍不住想要去保護。

所以我配合他的講課節奏,用出我前所未有的積極來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他的第一堂課也算是踉踉蹌蹌地,圓滿結束。

放學時我們偶爾到,總會聊幾句。

他說我不像學生,穩重得像個大人。

我搖搖頭,穩重四個字實在不敢當,不過是「看得開」三個字而已。

我說,他名校畢業,在這里教一群無之人,太屈才。

他搖搖頭,「這不就遇到了你這個有之才了嗎?」

我們一起笑起來。

可沒想到的是,師生之間隨意的暢談,了背后之人作弄的話柄。

一次年級大會,我和夏老師被人設計進了教學樓南端的材室,門被人從外面鎖住。

外面都是校長拿著喇叭說單口相聲的聲音,沒人能聽得到我們的呼救。

要命的是,我們兩個同時燥熱起來。

「你剛剛是不是也喝水了?水里有東西……」

沒多久,夏老師扶著墻,踉蹌著后退。

我恍然大悟,剛剛還奇怪是哪個好心人給我接了水。

我們明白此時的境。

敗名裂的可能最大。

呼救無果,生理的煎熬難耐。夏老師一直往后退去,我也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汗淚加。

「轟」的一聲,陳列架被夏老師猛地撞倒,人也隨著倒下去。

「夏老師……」我擔心地他一聲。

他聲嘶力竭地喊起來:「別我,庾陌你別我……」

、空虛……

我描述不出那是什麼滋味,但我或許能確定,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6

又挨了幾分鐘,夏老師的掙扎聲更甚,我咬得胳膊上的牙印也滲出了

意志力就快要破線之際,門被狂躁地砸了起來,有衛祁的聲音。

「衛祁……衛祁……」

我踉蹌著去跑過去,門猛地落倒地,衛祁沖上來抱住了我。

我攬他的脖子。

脖頸,耳朵,下……每一我都細細地親下去。

可是遠遠不夠,我急得要哭出來,「怎麼辦衛祁,怎麼辦……我難……」

他一把將我抱起,一路到附近的賓館,將我放進了浴缸里。

而后一陣冰涼的水灑下,我被淋得睜不開眼,連聲求饒。

「還要嗎?」他關上淋浴開關,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抹了一把臉,狠狠地咬著下,眼淚和著涼水流下去。

胳膊上的也滲進了浴缸,染紅了一片。

皺著眉,雙眸深不見底,著一若有似無的狠意。

「你……你再淋我一會兒吧。」

我蜷在浴缸一角,實在沒那麼容易緩解。

他扔掉花灑,往浴室門口走了兩步。

正當我拾起花灑的時候,他猛地一個轉,又朝我走回來。

7

他一把奪過花灑扔到一邊,彎腰住了我的下

好看的臉緩緩湊近,聲音幾近沙啞。

「庾陌,你還真是會折磨人。」

我定定地看著他,看不。但是莫名其妙地,心里委屈到了極點。

「衛祁……」我他一聲,不安而期待地。

眼睛漲得慌,大概是憋淚憋了太久。

衛祁著我下的手更用力了幾分,眼里也泛起紅

「庾陌,」他也我一聲,聲音沙啞到了極點,「這是你惹的。」

話音落下,他猛的往下一沉,重重在了我的上。

火一般的灼熱。

我也才明白,他之前是克制了許多。

迷迷糊糊地,難耐之仿佛消解了一些。

我不自制地攬上他的腰,他雙眸一沉,將我從浴缸里抱了出來。

服和穿窗而的冷風錯,我終于清醒了幾分,抓住他的胳膊,求救般他一聲。

「衛祁……」

他頓了頓,一把將我扔到床上,而后咬牙看我一眼,近乎懊惱地轉過去。

門被猛地一甩,四周歸于安靜。

我也陷了混沌。

8

我醒來時房里燈很暗,窗外已經漆黑。

手一上換了干爽的服,我一陣慌,猛地坐了起來。

「醒了?」

衛祁淡淡的聲音飄過來。

他指尖夾著一沒有點燃的煙,定定地看著窗外。

我匆忙跳下床,不知道如何開口:「那個……我……」

他才悠悠地轉過來,上下看了我一眼,「找阿姨給你換的。」

「哦……」我松了口氣。

想起白天的事,我實在無地自容,但總歸是他救了我,我總不能沒有良心。

「衛祁,謝謝你啊。」

「謝我什麼?謝我把你從材室救出來,還是幫你……」

他的語調拉得悠長,只聽著就讓人難免遐想。

我忙打斷他:「總之謝謝你。」

「一句話就完了?庾陌,你有沒有良心?」

「那你想怎麼?」我看他一眼,他也不像缺東西的人,再看他炙熱的眼神,我又服拉鏈。

他輕笑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連按了幾下燈控,房間瞬間亮起來。

他看了眼表,「現在是凌晨一點,你是要回家還是在這里休息?」

「回家!」我斬釘截鐵道。

9

路上車輛很,衛祁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撣了撣那支夾了許久的煙。

「可以嗎?」

吧……不過煙還是的好。」

「那不了。」

他倒是聽勸。

我定睛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奇妙。

印象中他是和我同歲的,但是因為上學晚,了我的小學學弟,錯地,我們現在竟然又了同級。

「還沒看夠?」他悠然地一打方向盤,聲慵懶。

我趕收回視線。其實想想,他還是和小時候有點像的,比如欠欠地。

車子開了十幾分鐘,導航顯示才走了一半。

他皺了皺眉,「你住得這麼遠?上下學時間很長

吧?」

「還好,我騎電車可以走小路,也不過半小時。」

我看著前面的霓虹,今天的彩好像格外飽和。

他減慢車速,看了我兩眼,幾分小心翼翼,想說又不敢說地。

「庾陌,當年你爸媽……之后,你去哪兒了?」

我心里微微一

當年,當年真的太久了,但每一幀畫面還是那麼清晰。

的疼還是深骨髓。

「我跟我舅舅生活了。」我低聲道。

「那你過得好……」

「不好,三年前舅舅生病去世了,又我一個人了……」

我說著,心底的酸楚涌了上來,狼狽一笑。

我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對別人說出這些話的,可是他一問,就莫名其妙地說了出來。

真奇怪。

他沉默著放慢車速,靠邊停了車,挲了一陣我的手背,猛地將我拉過去。

我猝不及防,被他抱得快要不過氣來。

「衛祁?衛祁?」我他兩聲。

他重重地吸了口氣,才緩緩松開。

「對不起啊。」他突然道。

「什麼?」

他再沒說話。

關于和夏老師的這場烏龍,他也只字未提。

10

第二天阮靜靜被開除了,正如我預料,我和夏老師是被設計的。

因為影響不好的問題,夏老師被調去了高一。

其實在這之前,我就聽到過我和夏老師之間不良師生關系的傳言。

當時只覺得正不怕影子斜。經歷了才知道,人的惡俗沒有最高級,流言蜚語足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后來放學我和夏老師還是經常遇到,他像以往一樣笑得瞇起眼,熱地和我打招呼。

我心底的那一口氣在一瞬間松了許多。

他跟我說高一的同學還好管一些,有些題得找時間和我探討一下……

我點頭答應。

到了分岔路口,我回頭看了他兩眼,其實我很佩服他,佩服他的樂天派,佩服他的赤子之心。

拐過彎去,衛祁突然出現在面前,搖搖晃晃地。

我驚訝地猛地一轉電車手把,他一躲,一躍,跳上了我的后座。

車子不穩了幾秒,他一把環住我的腰,額頭抵在我的背上。

周圍一陣濃重的酒氣。

「你喝酒了?」

我僵地掌著車把,偏頭看了他一眼,臉紅撲撲的,半睜著眼睛。

「庾陌。」他重重我一聲。

「怎麼了?」

「你是不是喜歡夏老師那樣的?」

我一愣,「不是……」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

我放慢車速,真的開始考慮起這個問題。

八年顛簸,我深知我早已經破碎得一片一片。

喜歡人太累了,我很難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我;

喜歡我的人也會太累了,得要多久才會了解一個完整的我。

所以,我還是不要喜歡別人了。

衛祁放在我腰間的手松了松,我趁機停到路邊,下來和他探討他要去哪里的問題。

他一陣哼,掙扎之中又抱住我的腰,茸茸的頭使勁往我的懷里蹭,近心臟。

我忍不住他的頭。

這個叱咤四中的校霸,怎麼醉起來像條小狗?

他將我抱得更,「庾陌,可是我不了夏老師那樣的人……」

11

元旦前的晚上學校舉行晚會,衛祁破天荒地回了學校。

聽說今天下午他們剛打完群架,一行人正在酒吧慶祝呢,他怎麼會來?

我想著,也問了出來。

他捻起一煙,轉了兩圈又放下,語氣淡淡的,「想看晚會。」

哦,想看晚會。

「那你應該去前面,這個位置……」

我看了眼我們所在的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

我是為了做題才找了個犄角旮旯的,誰知道他也了過來。

他轉過頭,被拆穿了沒面子,眼神看起來很危險,「庾陌,你還想不想做題了?」

我:「想。」

看他大概是煙癮犯了,我翻了翻書包,找出一棒棒糖遞給他,「要吃嗎?」

他瞥一眼,嗤道:「這不是小孩子吃的嗎?」

我搖搖頭,認真解釋:「對小孩子來說有點稚,對我們年人來說,剛剛好。」

他倏地笑起來,接過去開始撕糖紙。

我才發現他手背上的劃痕,有幾道劃痕從手腕出來,但他有意將手在袖子里,我也看不真切。

我幾張口,但總覺得自己不能管得太寬。

我提醒自己,只是把他當作擋箭牌而已,至多也

只是一個時玩伴而已,至于其他的,高考之后全部都是一場幻影,一場再也抓不起來的夢。

他調了調坐姿,百無聊賴地看著臺上的表演,時不時地看看我,我有心學習,卻怎麼都集中不起力來。

直到晚會結束,那篇英語閱讀理解我也沒做完。

他的棒棒糖吃完了,叼著一棒棒看了一眼我的試卷,嘲笑起來:「效率不高啊大學霸。」

我慚愧得不想理他,還不都是怪他。

然后他指了指那幾個選項,「第一道你做錯了,選 C,這個選 A,這個選 D……」

我一整個蒙住,他是怎麼做到面不改地教我做題的?

12

晚會結束之后已經晚上十點,衛祁說要送我回去,我連連拒絕。

我經常半夜騎車在路上的,這都不是事。

他面卻沉下來,剛剛還算愉悅的表瞬間能凝冰,很不耐煩,「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

出校門時上他的兩個兄弟,其中一個上來便是一陣戲謔:「祁哥你不行啊,重輕友!」

衛祁嘆口氣,看著另一個道:「帶他去醒醒酒。」

「好好好,不過祁哥你的傷……」

衛祁掃他一眼,他便乖乖閉了

一路到家,我們沒有說一句話。以往都是他主找話題的,今天大概是心不好或是上有傷,一個字也沒有說。

我幾次想開口,但都被心底那孱弱的原則攔下來。

到了樓下,他一直沒開車門,等了幾分鐘后我提醒他。他手搭在方向盤上,頭低了低。

而后一字一句道:「我今天打架,傷了。」

我:……

怎麼突然說這個?

「你知道吧?你聽說了吧?」

「嗯,你……」

他泄了氣般,自嘲地笑了笑,結實地倚上車靠背,「你怎麼都不問問我。」

氣氛凝重,我不知道該怎麼破解。

我其實想問,也想和他解釋,可是我從來沒有理過這樣的問題。太難了,比數學試卷的最后一道大題還要難。

良久,我遲鈍地開口:「衛祁,你怎麼了?」

他側過頭來,輕嘆一聲,「你能不能偶爾關心關心我?」

13

「那你手上的傷,嚴重嗎?」

我無奈順著他,關心他一句。

他把袖子往上提了提,我才知道那不是簡單的幾道劃痕,真正醒目的,是劃痕往上,他小臂上的刀傷,已經結痂。

「疼嗎?」我問他。

看著就很疼。

他點點頭,「剛剛還好,但是一開車好像更疼了,怕是開不了車了。」

我慢吞吞看他一眼,本來覺得可憐的,但他這番話一出來,便著一明顯的裝可憐。

「那你想怎麼辦?」我繼續順著他的心眼。

「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

我心一沉,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幾番周旋之下,我還是試圖商量:「我給你找代駕。」

「這邊太偏了,代駕不一定愿意來。」他確定道。

我不信邪,在網上下單等了半天,果然沒有人接單。

「那你來吧,不過我家有點冷,你可能不了。」我提醒他道。

他心看起來好了不,麻利地停好車,跟著我上了樓。

我住的房子屬于老房區,整環境質量都很差,再加上各家各戶對暖氣安裝的態度各不一致,所以一直是冬冷夏熱。

房子也維持著舅舅走之前的模樣,我再也沒有心布置過。

衛祁他是個爺,大概率是住不慣的。

我不免有點擔憂。

誰知道他進來之后就像是進了自己的家,除了找我拿了一雙拖鞋之外,其他的都輕車路地,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適應。

我拿過醫藥箱來給他的傷口消了消毒,他全程疼得齜牙咧

「打架之前你就該想到這麼疼的。」我揶揄他。

「我可想不到啊,他們不講武德,竟然拿刀子!」衛祁否認道。

「打架不好。」我說出來,覺沉甸甸地。

他輕笑,「沒良心啊,我要不是打出來的地位,現在也不配做你的男朋友吧?」

我瞪他一眼,語塞。

「哦……是假男朋友。」他糾正道。

我瞥他一眼,不想理。

14

他興致盎然,「你一般晚上都做什麼?」

我想了想,「回家洗漱之后,鉆到被子里看書。」

他笑一聲,「果然是大學霸,書呆子。」

我哽了哽,不知道他究竟是揚還是抑。

他指了指電視,「陪我看會兒電視吧。」

落滿灰的遙控,隨機切到了一個

青春劇。

「看這個嗎?」我問他。

他懶洋洋的,「都好。」

他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

我們兩個盤并坐在沙發上。電視劇講的是高考之后,主和男主說好一起去學校對答案估分,卻沒有等到他。然后一轉眼到了十年之后,還是沒有放下。

「現實中會有人這樣等嗎?」我突然慨,不以為然。

對于這種青春劇,我向來沒有

「會。」衛祁堅定道。

我看他一眼,倒是覺得他一個傳聞中花天酒地的校霸混混有這樣的覺悟,像在說笑話。

「不信?」他問我。

我笑了笑。

在我的概念里,除了未來之外,什麼都可以拋棄。沒有必須要在一起的人,更沒有想要回到的過去。

接到廣告,衛祁突然問我:「庾陌,你高考之后想去哪里?」

「去 A 大,然后出國。」

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逃離現在的所有。

他雙手抱頭后仰了仰,「好的。」

15

后來又換了幾個頻道,我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醒過來時,我上多了一條毯,手也被衛祁握著,像是在暖爐里。

衛祁也睡著了,我湊近看了看,他睡著的模樣很乖,睫偶爾一,有燈在上面跳舞。

很難想象這和那個無賴囂張的校霸是同一個人。

我輕輕一,他醒了,放開我的手,反手將我攬住,頭抵在我的肩膀上醒了會兒神。

「你睡……」我猶豫著,舅舅的房間總不適合他住。

「沙發。」他悶哼一聲。

我松了口氣,又,「那我去睡了。」

他死抱著我不放,冰冷的冬夜里,我上竟出了一汗,他上的溫度實在是高。

我僵著作,喊他。

他終于有了靜,站起來,我還沒站穩,他又一把把我撈起來,一路到了臥室的床上。

我一陣心慌,他不是……睡沙發嗎?

一落到床上,我迅速鉆進被子,「謝謝。」

謝謝,趕走。

他輕笑一聲,俯住我的下,就要下來。

我用力一別頭。

「不讓親?」他吃笑。

「庾陌,你借著我朋友的份求了一份安靜,就不知道回報我一下?」

「我,或許我可以通過別的方式……」

「沒有別的方式。」

他霸道極了。

看著他漆黑的雙眸,我心有不安,試探地起

他卻突然往后一撤,深呼了口氣:「今天先饒了你。」

然后他又去洗了一次澡。

16

元旦之后接著兩次大型模擬考試,我的績都比預想的好很多。

路上偶遇到夏老師,他對我一陣囑咐:「你這個水平進 A 大沒問題了,給自己力啊。」

「知道了,你也給自己力啊,」我調侃他,早就聽說了許多他和學生斗智斗勇的故事。

他搖搖頭,「嗐,苦中作樂是雙倍的快樂。」

我一陣笑,難得到一個眼里還有的老師。

那段時間,衛祁去學校的次數更了,但他又好像一直在旁邊。

莫名其妙地,我家那棟樓都通上了暖氣,破舊樓道里也換上了聲控燈,還有一大堆等我簽收的快遞……

我找不到他的人,給他打電話。

他只回了一句:「你不要就扔了。」

我自認對所有的事都能坦然待之,但是對于他的好,我越來越覺得不知所措。

17

春節時我去墓地看了爸媽和舅舅,和他們聊了很多,主要是想告訴他們,下個春節我就不來看他們了。

如果可以,我永遠都不想再回到這滿是痛苦回憶的地方了。

出墓林時看到衛祁正站在路邊,鼻尖泛紅,似乎等了很久。

我雙眼紅腫,抓下劉海蓋了蓋。

他迎上來給我系上一條圍巾,手捂了捂我的臉。

心底一陣酸,我忍不住哽咽:「衛祁。」

「怎麼?」

「你別對我這麼好。」

「管得著嗎你。」他將圍巾使勁一系,又拽起來。

然后他帶了我去了一個很高檔的餐廳,我猶豫著要不要進,他是把我推了進去。

「吃個飯而已,沒必要這麼貴。」我勸他,一想到他給我買的那些東西,不知道要怎樣才能還完。

「富養一下我的假朋友怎麼了?」

我:……

你有錢你有理。

18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忙忙碌碌,冬去春來。

窗外的樹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了一層

綠,老師們喊破嚨講著卷子,逐步蓋住了窗外的蟬鳴。

模擬考已經到了八模,考試那天,衛祁竟然回來了。

眾人驚訝,他現在一個月也就出現那麼兩三次,怎麼還偏偏選在考試之前回來了?

而且他不僅回來了,還去查看了自己的準考證號,拿著兩支筆進了考場。

「真是活久了什麼奇事都能看到。」

大家一陣唏噓,不僅同學,老師們也深有同

進考場之前,他過去和我要了棒棒糖,留下一個氣定神閑的背影。

我也覺得奇怪,但和他們奇怪的點不一樣。

他這樣張揚自信的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存在的,除非是勝券在握。

照這麼說的話,除非能考出一個很好的績,不然都對不起他這副陣仗。

但是他考出個好績這件事,好像也有點離譜。

直到績出來,學校炸起了鍋。

校霸衛祁,八模考試全年級第二!

大家一路奔走相告,好像是比太從西邊出來還要讓人震驚。

「不是……祁哥,你是被什麼附了嗎?」他的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是什麼第二人格?」

「祁哥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原來祁哥不在的日子里都在好好學習。」

……

衛祁:「滾。」

我突然想起元旦那晚他隨口而出的英語閱讀的選項,我對過答案之后全是正確的。

這樣一想,有跡可循。

他拿著績單,悠哉到我跟前,「大學霸,我在你下面的覺怎麼樣?」

覺嘛,合理中帶著一驚詫。

我早就看過他的績了,數學、理和英語績都高得離譜。

我拿出理卷子,指了指最后一個問題,「給我講一下。」

19

他簡單列出幾條公式,三兩句一講,條理清晰地推出了答案。

我驚喜,「還可以這樣?!」

他挑了挑眉,甚是得意。

黃昏的從窗外照進來,恰好打在他的頭上,年沁著笑的面孔覆著一層淡淡的暖,好看極了。

「別太崇拜我。」他驕傲道。

「切,」我還是覺得奇怪,「衛祁,你為什麼突然學習了。」

一個人突然的轉,總是要有一件巨大的事來促的。

他頓了頓,角沒了笑,「去年十一月開始,就是突然想學了唄,學校效率太低了,就找了一對一,那幾個老師教得還不錯。」

我沒有再追問,畢竟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20

轉眼間高考結束,北方破天荒地沒有下雨。

邊歡呼聲連片,試圖以最興的方式致他們逝去的熱烈的高中時代。

夏老師迎過來和我聊了一會兒,最后文縐縐道:「知己難覓啊,希以后還有機會見面。」

我忍不住紅了眼眶,也希能再見面。

其實離別還不好的。

我有意等了一會兒衛祁,然后聽他的兄弟說,他做完就提前卷走人了。

我第一反應是出了什麼事,但很快收到他的微信消息:明天我去找你。

我松了口氣,但第二天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

我打掃了一遍房子,之前的舊家和衛祁買的新家互相映襯著,竟有種新舊替的奇妙

我蓋上防塵,收拾了行李,準備搭上凌晨去南方的飛機。

我早就計劃好了的,高考結束先去 A 城找份兼職工作,大一大二爭取到出國機會,然后去留學。

走得越遠越好。

等到再回來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胎換骨了吧。

如果走之前能再見他一面就好了。

我躺在沙發上瞇了一會兒,約聽到了敲門聲,我立刻驚坐起來。

懷著期待看一眼貓眼,正是衛祁。

突然一陣淚意涌上來,我使勁憋回去,整理好表打開了門。

他笑著站在門口,有一淡淡的酒氣。

「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

他推著我進屋,看起來的確沒有喝多。

「衛……」

我打算告訴他我是明天的飛機,轉卻見到他定在原地。

他定定地看著周圍被防塵蓋住的一切,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地說:「你要走?」

看著他的眼睛,我突然說不出口,只點了點頭。

他不穩地晃了晃,也點點頭,輕笑著,「對,你早晚都會走的,我只是沒想到這麼著急……」

「就這麼著急嗎?」他側頭看我,又加了一句。

我哽住。

其實可以不那麼著急的,可我怕留得越久,會舍不得。

我已經舍不得了。

「我那

邊已經安排好了,所以……」

「沒有一點留的東西嗎?」他接著問。

「我……沒有。」

「好,好。」他脖頸上的青筋暴起,眼睛也泛了紅。

空氣抑得窒息,我指了指周圍的新家,「這些東西的錢我會還給你的,還有這段時間謝謝……」

接下來的話被封進他上來的吻中。

束著我的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暴。

我被得后退,最終倒在了沙發上。

兩個人坐在這里看電視的場景恍若昨天。

而后我角一陣猛地生疼,是被他的牙齒劃破了,他頓了頓,繼續下來,深深埋進我的頸窩里。

良久,他悶悶道:「我呢?我什麼也不算嗎?」

我一滯,我明白他的意思的,可是衛祁,我給不了與你相稱的喜歡。

所以我說:「我不打算談。」

他又用力往下一沉,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其實我沒有那麼差的……」

我咬住,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去。

那個高高在上,飛揚跋扈的年,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21

五年后,我在國外的實習生活開始。

搬進公寓樓的第一天,業管理更換了所有的空調系統。

我納悶,這里的住房政策這麼好的嗎?

后來聽小道消息說,是公寓里某個孩子的家人出錢更換的,還傳出這個孩和家里鬧別扭,所以家人為了給換,就給所有人都換了。

我本來聽著八卦發笑,笑著笑著就沉默下去。

我想起了衛祁,他當年為了讓我取暖,給整棟樓的居民都安裝了暖氣,并且不收取暖費。

現在想想已經五年了。

五年。

五年前我拼命想要跑得越遠越好,我也做到了,也逐漸進我理想的生活。只是午夜夢回之際,那晚離別時年的背影總是越發清晰。

那晚他失魂落魄地,像是被折斷了傲骨,走到門口時,他背對著我說:「庾陌,我沒辦法和你一塊走,也應該一時半會兒忘不了你了。」

然后他向前跑起來,一路狂奔,沒有回頭。

每每想起那個畫面,心底還是一陣刺疼。

一時半會兒忘不了,現在已經忘了吧?

他就應該早些忘掉,狠狠地幸福才對。

22

收拾好新家,一個月前拍的畢業照也送到了。

我迫不及待打開來看,才發現我變了許多。

高中時連畢業照都不想鏡,而大學結束,我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拍下來紀念。

可能我真的有在往好的方向走吧。

可興過后,總覺得空落落的。

我又看了好幾遍當年我和他一起看過的那部青春劇,也才逐漸能夠

我難過的是,當初的我不是最好的我。

我把狼狽和他一起留在了過去,的,也痛的。

拿著照片發了會兒呆,留學生群里突然炸了起來。

「這是誰?怎麼這麼好看的亞洲人!」

「他這是在看哪個方向啊,那邊是誰在拍照,是庾陌嗎?」

「他的眼神好深啊啊……」

……

我點開他們討論的那張照片。

重點是在照片左下角,用紅圈起來的一個男人。

明明只是一個背景,卻搶了主角的風頭。

我的心狠狠地一墜。

是衛祁。

他雙手兜,專注地看著我當時拍照的方向,是被攝像師偶然帶進的畫面。

陸陸續續,還有幾張其他角度的照片被發出來。

所以他去過我的畢業典禮?

我手指一陣發

接著,關于他的基本資料被某個「好心人」甩到了群里。

原來是他啊……大家一陣唏噓。

衛祁,衛氏集團總裁。五年前進集團管理層,半工半讀、爬滾打了四年,今年才正式被董事會承認。

「為什麼那麼著急進公司,五年前他應該不大吧?」群里有人問。

「他父親五年前癌癥去世,集團了一盤散沙,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魄力,堅持到了現在。」

五年前,他突然的上進學習,高考的提前卷,還有那一句「我不能陪你走」……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不覺間眼淚已經溢滿了臉,我踉蹌著跑下樓打車,一路到機場。

我要回去。

我要見他。

22

下班高峰,我站在衛氏辦公樓前的人里,看著一個個經過的人都不是他,不知所措地哭著。

怎麼就收不住呢?我捂住臉,眼淚還是從下去。

周圍的人都奇怪地看我,

直到有個人將我拉進了他的懷抱。

暖暖的,只屬于他的清冽味道。

我也沒去看他,順著他的擁抱環住他的腰,地收住。

上面傳來悉的吊兒郎當的語氣:「你連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怕抱錯了人。」

我在他前蹭了蹭,「不怕。」

他的上有獨特的安全,我閉著眼也能覺到。

下班高峰已經過去,天上泛起了點點星點,他才緩緩將我松開,彎腰抹了抹我臉上的淚:「怎麼突然回來了?」

「你……」我仔細看著他的臉,他瘦了好多,下顎線看起來更鋒利了,眉宇間纏著幾憂郁。

「你過得怎麼樣啊?」我哽咽。

他笑著低了低頭,掩飾自己的狼狽一般,再次把我攬進了懷里,「如果你在的話,應該過得好的。」

可是我不在啊。整整五年。

「你還走嗎?還要我嗎?」他陷在我的頸窩里,鼻音越來越重。

我的心一陣酸,「不走了,我要,我現在只想要你。」

他緩緩松開手,挲了一陣我的手背,笑得寵溺又詐,「這是你說的。」

我……

我說什麼了?

我回想剛剛每一句話,最后一句。

我腦子一蒙,你聽我解釋……

可是晚了,他將我推上車,「去我家好不好?」

我臉一陣發燙,我說不好的話,能下車嗎?

并不能。

上樓的電梯里,他猛地將我抵在電梯一角,就要俯下來。

我使勁一推,想罵他。五年不見,怎麼還是和五年前一樣……不

「祖宗,」他的溫度在耳邊游,「就親一口行不行?」

我被他得腦子一團麻,想抬起頭說點什麼,卻被他一口堵住。

悉的氣息,這一次卻不想推開。

23

凌晨醒來,他正一手撐著腦袋半躺著看我,一手輕輕拍著我。

我嚇了一跳,實在沒有經歷過一覺醒來有個男人在看著你的覺。

「你……看什麼?」我被子。

他一把把我撈過去,笑起來,「確認一下,這不是夢。」

我朝著他的胳膊咬了一口,「確認了嗎?」

他也不躲,笑得開懷明朗,還是五年前那個年,那個讓我以為會是一輩子憾的年。

「衛祁,我們相吧。」我突然蹦出這句話。

他怔怔看了我幾秒,在我反思自己太突兀的時候,他又欺上來。

「你說的啊,你說的你我。」他一遍遍確認道。

嗯,我說的,一言九鼎。

□ 柚子不是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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