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第 24 節 漁舟唱晚

我被全網黑那三年,事業雙雙鐵盧。

陳逍和我分手時,連見我一面都不敢,卻轉眼和新劇的主在微博上炒 cp 熱度,風無限。

后來,在一部大 IP 改編的古偶劇拍攝現場,他被經紀人按著頭,眼神躲閃地喊我虞姐。

我但笑不語地應下,很想問問,這些年他混得不好的時候,想明白了沒有:

是我送他高臺起,離了我,他也只能等著高樓塌。

1

但我沒有問。

畢竟哪有一線大咖和十八線糊咖浪費時間的道理呢?

經紀人楚妙不地站在我前,擋住了還想搭話的陳逍。

我余看見他的經紀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意思。

不過今天整場下來,陳逍再也沒找到機會湊到我面前。

晚間散場后,我就坐著保姆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現場。

楚妙整理著背包,忽然揪出來一張名片。

湊過來神神地跟我耳語:「虞姐,你看見陳逍沒?泛娛影視這回花大錢才塞進組的。」

「還不是泛娛那套造星流水線出廠的作品,也值得花這麼大本,你說他們圖什麼啊?」

將名片遞給我看。

「泛娛經紀人給你的?」

我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系好安全帶,戴上墨鏡。

卡片背面心地印了個微信好友二維碼。

「那不是,人家小鮮在散場前親自塞給我的,」楚妙努著,「像他這樣想走捷徑的,這些年我沒見過一百也有八十了。」

帶著點鄙夷道:「現在這些年輕人不照照鏡子,一點沒覺得自己不配高攀嗎?」

我笑著讓把名片收起來,「行了,小這麼甜,是想漲工資了?」

「我是真心覺得他們不配吃我們全網第一人虞姐的飯,」楚妙隨手將名片塞進一堆花花綠綠的卡片疊堆里,討好一笑,「當然,姐,你要是給我漲點工資,我還能更甜點。」

我樂了,「漲,沖著你這句全網第一人,必須漲。」

楚妙嘿嘿兩聲。

笑鬧過后,我倚在靠枕上,闔上眼睛準備休息一會。

我有個三年前養的習慣,逢出門,非必要,一定不會摘下墨鏡。

這樣沒有人能知道墨鏡背后的主人,神到底如何。

正如此刻。

保姆車一路開到劇組定的五星酒店,微博的站姐帶著應援牌領著翹首以盼,鋪了兩邊滿路。

這就是,功的魅力。

下車之前,我摘下墨鏡,拿出散,對著化妝鏡撲了兩下,又掃去眼尾的贅

闔上鏡子前,我瞥見了自己的眼神。

冷漠,傲慢,和......

壑難填。

2

藝人的行程通常排得很滿,我今天不只跑了《江上行》的劇組,還有很多其他瑣事。

從早上五點忙活到凌晨一點,我終于收拾好一切,戴著我的容儀躺在了床上,難得的閑暇時

也不算閑吧,還是有業務的。

我一手拉,做著簡易版的原地瑜伽,一手接了微信彈出的視頻通話請求。

男人醇厚如大提琴般的聲音緩緩流淌出來,帶著些困倦慵懶,「還在忙?」

麗是不能懈怠的,」我將手機架起來,繼續做著瑜伽,半開玩笑道,「不麗,怎麼配住您的金籠呢?」

視頻里的男人劍眉星目,戴著無框眼鏡,坐姿筆直,線條括,撲面而來,只有眼尾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格外秾艷。

這就是我而不宣的金主,鐘宥。

嗐,混我們這行的,沒有金主沒有資本,怎麼走得下去呢?

曾經我以為我可以,直到現實狠狠給了我兩個掌,把我扇得連滾帶爬地離開了話世界。

「呵,」鐘宥隨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摘下眼鏡,著鼻梁冷笑道,「我這養的鳥兒都飛出去野了三個月不見蹤影了,還要籠子干什麼?」

他說完挪開目,不大一會兒,我就聽見敲擊鍵盤噼里啪啦的聲響。

我瞄了一眼時間。

1:16

很好。

我效率奇高的金主,竟然這個時候還在加班加點看報表,事出無常必有妖。

于是我放了語氣,撈起手機放正,對著鐘宥撒道:「就這兩周,臨時行程有變,有事嘛。」

出兩手指信誓旦旦保證,「忙完這兩周,我一定回去。寧導跟我開一次口,我總不能拒絕他,畢竟他對我有恩,跑個古偶客串場子而已,很快的。」

為一個金雀,我深知我這樣越界了,活像跟男朋友解釋自己出差延期的小友一樣。

奈何鐘宥就吃這套。

他盯著我驟然放大的臉,默不作聲,神卻沒有

剛剛冷

我眼波流轉,拋了個眼,曖昧地沖他一笑,「哥哥,回來補償你。」

「怎麼補償?」

「......」

我輕佻地比畫了一下。

這些就不必細說了。

掛斷視頻電話的時候,熄滅的屏幕上映出我此刻還沒褪去的嫵

我看著自己的眼神一點點冷卻下去,一點點抿

我跟了鐘宥五年了。

不止我在越界,他也在越界。

我們默契地保持著心照不宣。

畢竟這個歲數,早就過了做夢的年紀了。

現實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3

第二天我來到劇組的時候,不出意外被寧致遠逮到小黑屋里,一頓大吐苦水。

大名鼎鼎的寧導對藝的追求至臻至,提到他的劇就一臉嚴肅。

「虞姐,你是不知道泛娛塞進來的那個花瓶,他連簡單的發都能演干瞪眼!」

寧致遠手里的臺本都要被擰爛了,「這是隨便塞個人進來蹭熱度嗎,我看這是要我命啊!」

我摘下墨鏡,「是那個陳逍?」

寧致遠:「虞姐,你認識他?」

我漫不經心地將墨鏡遞給楚妙,「幾面之緣吧,沒想到一點進步也沒有。」

陳逍當然沒有任何進步。

他十九歲剛從電影藝學院出來找戲拍的時候,就搭上了我。

我那時候星出,也才二十一歲,沒見過什麼風浪,正是相信世界單純好的年紀。

我理所當然覺得往男朋友不摻雜世俗利益,從沒想過陳逍為什麼百般央求不要出我們的關系。

我掏心掏肺地給他找資源,都沒見他闖出什麼名堂。

如果不是我,恐怕他當年連進泛娛的資格都沒有。

在我出事被雪藏之后,這條白眼狼就如曇花一現,很快就隕落了。

泛娛不是什麼鐵飯碗,更不好混。

也不知道他又是攀上了誰,才求來了這個機會。

寧致遠滿臉痛苦,「甲方爸爸的要求就是圣旨,沒辦法,咬著牙拍吧。」

「哎對了,」他一拍腦門,「扯遠了。虞姐,我你是想和你說,下午這場你和他的對手戲......」

「放心吧,我懂,我帶帶他,不會讓他臟了你的戲的,寧大導演。」

我調侃地拍了拍寧致遠的肩膀。

寧致遠激道:「謝謝虞姐,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我喝了口薏米茶,沒有接話,轉而拿起臺本,和寧致遠探討起來了下午的戲份。

就像我和鐘宥說的,我來這里客串,幫他撐個人氣是應該的。

我和寧致遠是互相全。

畢竟我翻紅的契機,就是這位被稱為天才青年導演的寧導的作。

貴人可遇不可求,是運氣也是命。

4

寧致遠說的對手戲,對我來說,輕松拿得住。

《江上行》的前是一部古言小說,作者構建了一個華麗磅礴、氣回腸的王朝故事。

里面最大的反派就是先皇的嫡公主,野心和瘋膨脹之下,幾次三番阻撓男主的事業,甚至差點就謀朝篡位,了第二位則天大圣。

可惜太多不彩的手段在送審的時候被斃掉了。

所以寧致遠無奈將這個角了幕后主使,從原來貫穿整篇的戲份,刪減到了匆匆幾場。

但追求藝的寧導又不甘心這個角的魅力就此埋沒,所以暗地找我友跑個客串,希我能在短短幾場戲里演出這位蛇蝎人的風采。

化妝師替我描眉畫眼的時候,忍不住贊嘆道:「沒人比虞姐更適合這個角了。」

我正全心沉浸在角的心境里調整狀態,聞言睜開眼睛,平視鏡子。

夭桃秾李,海棠問春。

我打量著自己,忽然笑了。

眼神藐視,神冷漠。

高高在上的公主冷眼袖手人世,而一又跌凡塵,瀲滟水眸深藏著和野心。

不可高攀,不可妄斷。

化妝師愣了一下。

我收起笑容,沖點點頭,示意繼續。

化妝師小心翼翼地替我掃好散定妝,楚妙連忙背著小包過來,將臺本拿在手里。

「再看會兒劇本嗎,虞姐?」

我垂下眼睛,「不用了,這個角好演的。」

翻紅這幾年,我演過的角也不

可沒有哪個這樣,得心應手。

與其說這是劇中的角,不如說這是糅合了我的容貌和現在的心態。

寧致遠的眼向來準毒辣。

正在我準備去片場的時候,楚妙忽然小聲住我。

楚妙唯唯諾諾道:「虞姐,這人誰啊?

湊過來與我小聲耳語,遮掩著旁人,指著我手機屏幕上幾個未接通的微信電話。

「打了好幾個視頻電話呢,我沒敢幫您接。」

我掃了一眼。

(十分鐘前)[未接來電]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后的化妝師如釋重負地拍了拍口,見我笑了,才敢正眼看我。

我盯著手機屏幕。

這個備注前段時間在網上火的,沒想到配上來電對方的純黑頭像,意外讓我覺得可

我沖楚妙打了個手勢,尋了個偏僻的地方,將視頻電話撥了回去。

視頻電話響了三兩聲才被接起來,視頻里的男人依舊著裝一不茍,架著金邊眼鏡,看著十分斯文。

只有我知道,這人戴著眼鏡,只是為了掩飾鎖定目標時的鋒利刀刃。

「我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還知道接電話?」

「是是是,我膽子越來越大了,」我腦中不可避免地想象出鐘宥擺出這個備注的表會是什麼模樣,說話也就沒了正形,「也不比您還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才接電話出息啊。」

「虞唱晚,我把你慣壞了是吧。」

鐘宥擰起眉心垮起臉,單指扶了扶眼鏡,手背上的淡青管凸出。

我想了想,中肯回答:「確實。」

「鐘老板,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我見他言又止的樣子,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口,「你這樣子很像是查朋友崗的小男友。」

「不超過二十歲的那種。」我補道。

可能是三個月沒見鐘宥,我對他的印象竟停留在了五年前初見那天,他出手問我跟不跟他走的時候,短暫地失去了一只金雀的教養。

鐘宥審視著我,「你認真的?」

「假的。」

我吐了吐舌頭,一把掐斷了視頻電話。

我往后一倚,半瞇著眼睛,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有力,幾乎跳了掌控。

我閉上眼睛。

好險。

差點就認真了。

我收起手機走出去,拍了拍守在門口的楚妙,轉前往了片場。

5

和陳逍對戲的時候,整個片場過分安靜。

倒不是因為別的。

陳逍飾演的角簡單,相當于我這角的傳話筒,這場戲正是他來請示事該怎麼做。

一問一答的簡單戲,他卻 NG 了整整十三次。

寧致遠的臉早就黑如鍋底,對陳逍一頓痛罵。

寧導恨得將臺本團一卷,拍得噼啪作響,氣到跳腳,「你說你接不住虞姐的戲就算了,怎麼給你改了個背景板你都演不好?你眼神飄什麼?!昨天是沒睡好還是嗑藥了啊,虛這樣?」

我坐在搭出來的小榻上,百無聊賴。

陳逍尷尬的解釋,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還是副導演打了個圓場,提議休息一會,讓陳逍找找狀態。

人零零星星地走遠了,只剩下我和陳逍還在原地。

我無趣地起,也準備找個涼快地方歇一會兒。

陳逍忽然突兀地開口搭話:「唱晚,我這些年過得不好。」

我背對著他,停下腳步。

「去個安靜地方說吧。」

「這里不可以嗎?」

無視了他略帶祈求的語氣,我扭頭從眼底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我們不,這麼搭話,讓人看見,不大好。」

說罷我抬腳就走,楚妙跟在我邊,嫌惡地小聲耳語:「虞姐,他和你很?」

「見過幾面而已。」

楚妙夸張地齜牙咧,「那他這幾年過得好不好,關我們虞姐屁事?搭過戲的多了去了,哪個像他這麼不要臉含脈脈上來蹭,普信男?」

我不知道陳逍聽不聽得見,只知道他追得很的腳步踢踏聲變慢變重。

我不著痕跡地勾起一冷笑。

——這不都是陳逍自找的嗎?

連我的前經紀人,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個小男友。

何況是新跟我的楚妙呢?

你瞧啊。

從前別人只是覺得你運氣好,蹭到戲了。

現在別人更是覺得你癩蛤蟆想吃天鵝,十八線糊咖臭不要臉蹭一線熱度。

沒人會知道,當年主分手避之不及的,還是陳逍。

真好笑。

6

劇組包了古鎮一角,我找了個安靜的胡同,安排楚妙替我把風。

我抱著手臂,半倚在墻上,冷眼看著陳逍表演。

不得不說,進了這個胡同之后,他的表演比拍攝的時候要真、自然得多。

「唱晚,我這些年過得真的不好,」陳逍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不顧底蹭了一袖子,「泛娛本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個吃人的公司啊。」

我嗤笑一聲,「的確是吃人。所以你得到這次出演的機會,泛娛是把你送去哪個富太太那兒當鴨了?」

大抵是沒想到我說話這麼俗,和他記憶里的虞唱晚大相徑庭,陳逍臉煞白。

他極力辯解道:「沒有,是公司春季訓練指標里我績最好,才拿到的這次機會......」

「就你?」我毫不留地打斷了他的話,「那是泛娛的春訓,不是阿貓阿狗的游樂園。」

我簡直要被他逗笑了。

陳逍這個人,里沒一句實話。

從前沒看清的事,早在分手后我就明白了。

陳逍眼神躲閃著,咬牙關道:「唱晚,這些年你不在我邊,我才知道你把我保護得有多好。失去你我才懂得……」

「如果你就是糾結這個,才連累整個劇組陪你 NG 十幾次,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再次打斷他的話。

「那我建議你不要給自己加戲太多。」

「畢竟我的時間真的很寶貴,不能再跟你浪費了,十八線。」我冷淡地放下手臂,「懂了嗎?」

陳逍攥手,眼神一暗。

他靠近我,祈求似的想要拉住我,「唱晚,我和杜江雪沒有任何關系,炒 cp 也是當年公司要求的,我沒得選。」

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他上來的作,禮貌又疏離。

我點頭,示意知道了。

這麼多年了,誰還在乎呢?

陳逍那天找過我后,反而變得低調起來,戲份過得也快多了,沒有再反復 NG。

他避免和我有任何眼神接,直到今天晚上拍完最后一場戲,陳逍忽然住我。

他低低地小聲說:「我沒得選。」

我挑挑眉,權當陳逍放了個屁。

他有沒有得選,誰又在乎呢?

7

事實證明,還是有人在乎的。

不一定是吃瓜群眾,還有可能是聞腥而的營銷號。

我太了解陳逍這個人了。

他失去了我,又矢口否認自己攀資本,那他還有什麼可以用來換的?

憑什麼拿到這次機會?

我不認為泛娛會好心地豪賭,浪費真金白銀拉他一把。

晚上在酒店里,看著楚妙遞給我的、剛被公關過的資料整合時,我并不覺得意外。

楚妙滿臉激憤,「太不要臉了,他們還在劇組里安排了拍?還好虞姐沒給他近的機會,要不然指不定編派出來什麼東西呢?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準備了這麼多通稿,說他們不是早有預謀,誰信?!」

我但笑不語地翻看。

人總是會變的。

剛進這個圈子的時候,未必是現在這副想吃人饅頭的模樣。

我曾經不會刻意回避某些可以被斷章取義的行為。

陳逍也曾經只算是個慕虛榮的大男孩。

可現在,通稿里,還有陳逍貢獻出來的、多年未刪的聊天記錄。

誰不知道我虞唱晚,五年前就是因為耍大牌、潛規則,被全網黑了整整三年?

再加上這張刻意找角度的拍,陳逍這是鐵了心要踩著我上位,用那段他都不愿意公開的換流量。

難怪我的老東家泛娛影視還愿意給陳逍一次機會,把他送進了劇組。

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

正在我思索時,楚妙已經迅速地聯系了公關,嚴令止營銷號繼續帶節奏。

一變,「虞姐,這回是有人要整我們,公關那邊有點不住了。」

我打開微博,幾個熱榜 tag 都在迅速上升。

#虞唱晚潛規則#

#虞天后人設再次崩塌?#

#陳逍是誰?#

#能讓兩位一線星爭搶的油小生到底長什麼樣#

......

還真是有備而來。

我一看見熱評第一的評論圖,就知道熱搜 tag 里 cue 的另外一位星是誰了。

陳逍還會給自己臉上金的。

被他拉下水一起炒熱度的星,恰恰是當年和我分手后他無銜接炒 cp 的主,杜江雪。

時隔多年,我通過翻紅時那部小本網劇一路高升,拍的兩部電影斬獲影后;而杜江雪的咖位也早不需要炒 cp 了。

難怪泛娛覺得陳逍有利用價值。

我關掉微博,阻止了楚妙給公關施加力的行為。

「讓這件事繼續發酵吧。」

我的私人

微信已經響一片了。

我盯著聊天界面最上面置頂的那個純黑頭像,玩味地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何況不一定有人能比我坐得住。」

手機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你看看,說曹,曹不就到了?」

8

我能忍得住,是因為我有過被全網黑的好心態。

但人設是酷姐的杜江雪可扛不住這突如其來的一盆子臟水。

杜江雪的經紀人聯系上楚妙的時候,我正好拍完了今天的戲份。

們不是打聽過、卡著點來的,我是不信的。

杜江雪約我在同城的一家私很高的酒店見面。

夜晚的高樓臺景不錯。

車水馬龍都匯了一條條線,人在其中渺小如蜉蝣,各自奔忙。

霓虹燈閃爍不停,萬家燈火點亮了這座繁華空的城市。

我一推開臺的門,就瞧見杜江雪半倚著欄桿,側對著我。

指間掐著一細細的士香煙,煙霧繚繞間淡淡的薄荷味充盈。

杜江雪啊了一聲,俏皮地沖我眨眨眼,示意我別出聲,「經紀人不讓,得空才能兩口。」

煙酗酒都是圈里人打發胡思想的常見方法,我沒有多言。

我開門見山地問:「你我來是打算理熱搜那事吧。」

杜江雪又了口煙,避而不談,只是跟我道歉:「當年炒 cp 那劇,是我第二部戲。我太想紅了,所以就算后來知道了點你們的事,也沒放棄。」

「都是混這個圈子的,我知道我這事做得落井下石不地道,但我和陳逍沒有任何關系,他放的聊天記錄是 p 過的,我和他沒曖昧過。」

我對這些事并不興趣。

「我從來沒覺得你能看上他。」

杜江雪吐了個煙圈。

忽然笑了,拿出煙盒要分我一,見我拒絕才收起來,慢吞吞道:「是啊,我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沒理由非要找這麼個分手見人品的添堵。」

「不過,理這件事之前,我想跟虞姐聊聊。」

我點頭表示可以。

說:「我覺得你有意思的。」

「干我們這行的,口煙吃口飯都要被管,到最后人設都不是自己的,什麼都被資本和流量拿得死死的。」

「這幾年我火了,但真累啊,有時候想當個普通人的,朝九晚五,沒什麼不好。」

杜江雪出神地盯著遠,「你卻好像樂在其中的,要是我被全網那麼罵,我干脆就不混這個圈子了,沒心態。」

我保持著沉默。

我能理解杜江雪。

但并不代表我能認同。

就像我可以理解當年知道了之后依舊選擇炒 cp 的選擇,但我不能認同得了便宜還賣乖。

「干什麼不要堅持,干什麼不難啊?」

我笑道:「想保持材就得吃得寡淡無味,想維護皮就要日復一日地投,想被就要保持討喜的人設。」

我頓了頓,「我們吃了這碗飯,才得到了別人努力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得到的東西。」

我踱步到欄桿旁邊,和一起眺

能站在這里,也是因為選擇了這一行。

否則都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誰能眼睛眨也不眨,包下一晚五位數起步的酒店一間房?

這世界這麼不公平,卻又那樣公平。

總是抱怨自己沒得到的,忽視了自己得到的,只是無休止的耗。

不親歷的人,永遠無法,只能站在外圍艷羨。

而當局者,又難說清是幸,或不幸。

在別人眼里,我是又又颯的虞姐。在眼里,我是心態堅韌不拔的強人。

可誰知道這些的源頭,是我出賣了自己進這個圈子的初心,也尋了個金主,也學會了流量為王的時代手段呢?

除了我自己,沒人知道。

起碼,我對現狀是滿意的,這就夠了。

是非對錯,只由我自己來評說。

杜江雪安靜了很久,火中,煙都燒到了指尖。

說:「虞姐,你這樣的人,天生就該在頂端,和哪行哪業沒關。」

我嗯了一聲,沒有接的話茬。

——和杜江雪說這些已經算多了。

我沒有無私到大半夜的來這兒給后輩當心靈導師。

我來這里的理由,只是杜江雪要出手理陳逍。

畢竟我的老東家還是泛娛,不念舊這種挖底的行徑,實在不符合我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設。

有些人,天生就是野心家。

我眼神微,藏下了所有的算計和狡黠。

9

杜江雪的應對很迅速,幾張完整聊天記錄截圖,將陳逍的臉打得啪啪作響。

覺被喂了一口屎的當年的 cp 緒高,直接沖爛了陳逍的微博。

不過,不知出于什麼心思,杜江雪有意無意地截掉了聊天記錄里關于我的容。

這麼好的蹭熱度的機會,沒要。

也算是個有有義的小姑娘吧,不像這爛的圈子。

不枉我免費當了回心靈導師。

有了杜江雪打頭陣,我的方微博只是模棱兩可地發了一句「清者自清,保持風度」。

加上幾篇楚妙連夜催趕出來的通稿,輕而易舉就洗白了這件事。

我的在微博下心疼地留言:

「卡位拍 biss!」

「泛娛,娛頭號流水線造星恰爛錢公司,還有人不知道嗎?不會吧不會吧,他們公司出來的 giegie,還真有人信啊?」

「心疼我們家姐姐,都離開泛娛多久了還要被老東家吸,垃圾公司趕倒閉。」

我閑適地躺在藤編搖椅上,心頗好地叉了一塊冰西瓜吃。

正在我時,微信視頻電話再次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看著屏幕上漆黑的頭像,我想了想,沒有,還是原模原樣地躺著。

接通后,鐘宥審視地看了我兩眼,涼涼地開口:「前兩天剛說你膽子大。怎麼,繼離家出走之后,還學會利用我了?膽。」

我眨眨眼睛,掩一笑,又叉起一塊西瓜送到邊輕輕一吻,再遞到手機前面,做了個請的作。

淡紅清涼盈的水流在手上,我輕佻地將西瓜又丟進自己里,一點一點仔細拭干凈水。

我笑著問:「鐘總是指哪方面的膽?」

是指我見他不正襟危坐,逗弄他吃不到西瓜;

還是指我算計他,明知道他見不得自己的金雀被別人惦記,讓他在熱搜那件事上,幫我理好泛娛的高層,好使我不崩人設不得罪人,心安理得當白蓮?

鐘宥推了推金邊眼鏡,眸銳利如刀,「哪方面都是,你自己知道就行,我不計較你的小聰明。」

沒點小聰明,我也在他邊待不了五年。

「但是,」鐘宥話鋒一轉,眼神似有和,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教我看不清他的真實所想,「你這算是公開了你的金主?」

我笑得純良無辜。

「鐘總,話不能這麼說,我跟了您五年了,」我越笑越無辜,「也不能委屈我一直沒名沒分吧?」

「虞唱晚,」鐘宥額頭,「不是你當初說,會做個合格的人,我們的關系只局限在床上嗎?」

我盯著屏幕里的鐘宥,像是要將屏幕盯出一個

我早就過了做夢的年紀了。

利益才是我要追逐的。

我一直是這麼說的。

可那是五年。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不會心嗎?

我只是藏得很好。

我們彼此試探,細細算來,這些年所有的難熬,竟是我的金主陪我過來的。

我不愿意承認,所以我依舊笑著道:「是啊,鐘總都這麼說了,看樣子我做得不錯。」

我沖他拋了個暗示的眼,「后天我就拍完了,鐘總,您疼疼我。」

鐘宥蹙著眉頭,沒說什麼。

他直接把電話掛了。

我聳聳肩,再次叉了一塊西瓜,不在意地塞進里。

真冰。

真酸。

10

鐘宥一天沒理我。

第二天到片場,我也按部就班地完著戲份。

因為陳逍出了那檔子事,寧致遠順理章退貨了這個花瓶,我和陳逍的集恐怕這輩子就到此為止了。

沒有了陳逍,拍戲的推進順利很多。

只是楚妙在劇場猶豫了半天,趁著空隙遞給我溫好的玫瑰茄枸杞茶,「虞姐,寧導讓我跟你說,這幾天好不容易解決了那些破事,累了就好好休息一會兒吧,不用著自己趕進度。」

寧致遠是出了名的高強度拍戲,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只留六個小時睡覺,剩下都泡在片場。

還有寧大導演主讓演員休息的時候。

我面上不顯,但瞥見茶湯上面映出來的失眠的憔悴,我意識到我確實該休息一會兒了。

自從我翻紅之后,我已經很久沒有閑暇時間睡個午覺了。

楚妙幫我拿了條小毯子,忙前忙后地找著有沒有更舒服的小枕頭。

寧致遠送了一盒切好的水果過來,靦腆地笑著說:「虞姐,辛苦了,下午還得麻煩你。」

的羊羔毯子暖和,時令水果的香甜緩緩蔓延。

暖洋洋地過帳篷。

我困倦地闔上了眼睛。

今天天氣不錯。

有點像很多年前我剛進娛樂圈時候的午后。

那時候我滿懷憧憬

,心無芥地踏這個圈子,曾經也很想當一清流。

后來發現,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11

我夢見了很多,像走馬燈一樣。

我剛進娛樂圈的時候很風星出道,后來被泛娛影視簽下,是泛娛的一姐。

混這行的,太過順風順水的履歷注定會讓人在后面的旅途中吃虧。

泛娛經過一次資本整合和融資,高層和掌權的換了一波,我也換了經紀人。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年我才二十一歲,放棄了讀大學,就為了追逐演藝夢想。

可新的經紀人李芃,李姐一來,就把我從夢想打回現實。

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拉皮條經紀人。

一開始對我還算客氣,先是試探暗示問我愿不愿意。我拒絕后雖然資源質量直線下跌,但好歹還維穩著。

直到泛娛換的梁董的小兒子看上了我,親自上手把我洗涮干凈,騙到了梁二的 party 上。

我哪經歷過這些。

被刻意灌醉的我只有一點自救的意識,帶著一破釜沉舟的狠勁,我當眾一腳差點廢了梁二的子孫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梁二虛胖膩的臉疼得一,咬牙猙獰的模樣,「不愿意給我睡是吧?」

他惱怒,「都說婊子無戲子無義,你還覺得自己清高,傲,是吧,啊?老子就讓你知道在圈里什麼是規矩,錢他媽才是規矩!」

被他撕得紛紛揚揚碎落一地的百元大鈔鮮紅刺眼。

大名鼎鼎的梁二爺也的確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圈子里的規矩。

徹底斷掉的資源,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的黑料,全網黑,公司的雪藏。

樁樁件件,哪個不是混娛樂圈的最害怕的事

很難想起來那三年我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我逃也似的賠付了大筆的違約金,徹底離開泛娛,進了個不知名的小影視公司,糊穿地心。

泛娛的合同是出了名的黑心,違約金幾乎掏了我大半家底,新的小公司別說資源,連個像樣的廣告片都沒有。

那段時間我做了一個邊人都不理解的決定。

我沒有無頭蒼蠅一樣地找個金主,也沒有跟梁二低頭,只是收拾好行李,一個人慢慢走遍了風景名勝。

只有沉溺在大自然中,才能覺到滄海一粟的渺小。

也正是這樣的沉淀,讓我避免承不住全網黑的輿論力,沒有選擇更極端的方式匆匆收場。

與之相反的是,我反而越來越這個世界。

我想要好地,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這個世界。

困難的時總會過去,機會和希永遠存在。

我翻紅是因為一部小本的網劇。

寧致遠找到非洲,求到我頭上來的時候,胡子拉碴,著簡單。

現如今大名鼎鼎的寧導,五年前落魄地跟我說:「虞姐,我給不了你多片酬,但沒人比你更適合這個角。」

曾經的我一集劇的片酬七位數起步,而這個總投資不到六位數的網劇,全靠導演和后勤的為發電。

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還沒行的寧致遠以為哪怕被全網黑,我也還是那個明星虞唱晚。

不過這樣也好的,畢竟我已經走到了無戲開拍的地步。

我看過劇本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寧致遠,甚至孤注一擲地投了剩下的所有存款進去。

當年那部網劇主要講的是一個雪山之上的神,從涉世未深到紅塵兩難的故事。

長的弧十分飽滿,也不同于市場上普遍流水線出來的故事,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劇本,更是一個新的嘗試。

所以我改變了那段時間的行程計劃,看過乞力馬扎羅山的雪海后沒有去塞倫蓋,而是回國,親自去了西藏一趟。

我想去看看劇本中神生活的地方。

站在茶卡鹽湖邊時,我蹲下,在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我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眼神。

不是神該有的清澈善良,而是和今日一般。

,有不甘,有藏在心底、野草燎原般的野心。

……我不想默默無聞。

我不想被忘。

我不想糊。

雖然說來不應當,但是,我想要當娛樂圈的人上人。

乞力馬扎羅山之巔上,我眺遠方,天水一,盡融一

可我只能看著,我得不到。

我其實想,據為己有。

我想為萬眾之巔那一個。

想明白結果更重要這一點后,我才發現我骨子里就是不擇手段的人。

網劇火之后,我再度霸榜熱搜。

只是一個網劇顯然不足以讓我回到巔峰,甚至只是扭轉了一

點口碑。

我迫切地需要一個金主。

我迫切需要資本的加,來替我保駕護航。

鐘宥出現的時機恰到好

遇見鐘宥時,是在我翻紅那部網劇的殺青宴上。

有個大資本方看中了片,愿意出錢營銷。殺青宴上,來了不有名人

這讓寧致遠寵若驚,也讓我換到的小公司的那家經紀人張姐躁起來。

當殺青宴上,我舉著酒杯要敬鐘總一杯,他摁滅雪茄說我很有趣的時候,張姐甚至已經火速幫我挑好了服。

拉我到試間,手臂上掛著兩件服,隨手掏了件給我,語氣急迫,「趕換上。一會兒我打聽一下鐘總住哪,晚上你就過去。」

我看見這兩件服,一條黑,一條是圈子里暗很流行的「改良」過的學生制式水手服。

張姐見我不穿,忍不住指指點點,「要不是你之前還算個二線,你以為公司會簽你這種渾是黑料的賠本買賣?你都糊這樣了,還有什麼端著的!你自持價能有幾個錢,資本隨隨便便讓你這輩子翻不了!」

我當然知道說的有道理,何況區區泛娛的梁二和鐘總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所以我笑著掐著的胳膊,不容置喙地拿起另外一件。

「我穿這個。」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麼眼神。

張姐就像被我嚇住了一樣,半天才憋出來了一句:「你能想明白就行,白耽誤這麼幾年。」

鐘宥的確對我很興趣。

我不知道我哪里了他的眼,但他絕對是一個合格的金主。

再過幾年,我的口碑逐漸從「耍大牌、公主脾氣、潛規則」變了「蒼蠅不叮無的蛋」,再到「我們家姐姐能演活這麼圣潔的角,你們看的眼神那樣干凈,像是能潛規則的人嗎?」

我的資源越來越好,也換到了鐘家資本投資的影視公司手下。

如我所愿。

我紅了。

第一件事,就是挑了個干干凈凈的經紀人,也就是楚妙。

小姑娘剛畢業沒幾年,敢敢恨,還沒蹚過這個圈子里的渾水,辦起事來干凈利索,也不像那些老油條一樣,活得像個拉皮條的。

這些再回想起來,恍如經年隔世,連張姐長什麼樣,我都快要記不清了。

只記得跟了鐘宥的第一晚,他摘下眼鏡時問我,我是怎樣從一個干凈的小白兔,一瞬間出那樣野心的眼神的。

我還記得我回答說,我不想輸啊。

所以在哪里,我都不想低頭。

我迷迷糊糊地,像是魘著了,徒手抓著什麼,直到撈到在小毯子里捂地發燙的手機。

微信電話叮叮地響,我沉默著接通,鐘宥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他說:「來探班了。」

我心臟一陣狂跳,一瞬間懷疑自己還沒有睡醒。

楚妙開帳篷,「虞姐,醒啦?寧導已經開機了,看你睡得香就沒喊你,晚點再補拍吧。」

我坐起來,醒了會兒神,才意識到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我掀起被子,猛地拉開帳篷,一眼就看見了劇組角落坐著的男人。

他穿著黑的風,劍眉星目,筆直括,金邊眼鏡別在領口,一手微微掩著,點燃了一雪茄。

老實說,有男人味的。

也很顯眼。

我在帳篷口,垂著頭弓著腰。

他坐在小馬扎上,活像委屈了一尊佛。

這一切都和我們初遇那天重合。

我好像依稀看見那天,他抬抬下向我,眼中有戲謔和興致,說:「那小丫頭有意思的,什麼?」

記憶轉之中,鐘宥的聲音在此刻重疊。

他挑挑眉,摁滅了剛燃的雪茄。

他說:「愣著干什麼呢,寶貝?」

12

鐘老板這一嗓子就像是炸了魚塘,我都能聽見耳畔嗡嗡嗡的回響。

但是圈里誰不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鐘老板,只有唏噓,沒有一個敢大聲站出來問的。

我都能想象到,接下來我和鐘宥的關系會被傳什麼樣。

五年了。

我難得的腦子里一片麻。

這算是鐘宥,主邁出了一步嗎?

還有兩天拍攝就要結束了,我糊里糊涂地,下午的戲也是走馬觀花,當著老板的面,也沒好好表現一下。

看著鐘宥戲謔的目,我久違地覺到了憤。

約莫是還有事要忙,鐘宥也見不得我不自在的模樣,所以下午的時候接了個電話,先離開了片場。

發燙的臉。

好在今天并沒有什麼要的戲份,我這個角差不多也要下線了,沒有耽誤拍戲的進度。

晚上楚妙了保姆車,被我拒絕了。

我站在片場門口,

深深吸了一口氣。

夏天的傍晚還是悶熱的,時不時還有蚊子飛過。

我戴著墨鏡,一眼就看見了停在門口顯眼的車。

車窗緩緩搖落,后座出一張悉的臉。

鐘宥去而復返,優雅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扶了扶眼鏡。

「時間還早,先去吃個晚飯?」

我點點頭,坐進車里。

從坐上車到吃完飯,一直到回酒店洗起了澡,我都于一種沒話找話的狀態。

可能是和鐘宥隔著一個手機視頻三個月,讓我有點不大習慣人在邊;也有可能是今天他來「探班」這種親行為讓我寵若驚,我反而不敢像視頻里那樣放肆了。

鐘宥倚著床頭,挑眉看我慢吞吞地從浴室走出來,嘖了一聲,「虞唱晚,片場里我喊你,你不敢回應,我當你臉皮子薄一回。現在呢?」

「你就是這麼補償我的?平時那野勁呢?」

他將補償二字咬得極重。

的反應比大腦還快,已經先一步偎到了他懷里。

「鐘總......」

「虞唱晚,五年了。」鐘宥打斷了我。

我抬頭,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鐘宥已經摘了眼鏡,尚有些漉的頭發被他倒上去,潔的額頭和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睛。

進他眼角那顆米粒大小的紅痣,從他微微滾結一直到高的鼻梁。

鐘宥捂住我的眼睛,聲音帶了些沙啞,「你真的,可以大膽一些。」

我心猛地一跳。

索著他捂住我眼睛的手,嚨發,「我......」

「咚咚咚!」

「咚咚咚!」

酒店的門忽然被大力敲響,連踢帶踹,打斷了我所有差點不住的話。

鐘宥將手收了回來,臉一沉。

他起將被子蓋在我上,披著浴巾就去開門。

我從被子里看了一眼。

竟然是陳逍。

13

陳逍來勢洶洶,看見鐘宥只披了一條浴巾的模樣,像是了刺激的瘋狗。

他踮起腳來向房間里面,我能看見他凌的頭上一撮左搖右擺,「虞唱晚,你在里面對不對?我看見你晚上上了下午那個男人的車了,虞唱晚,你別不說話!」

陳逍不是早被寧致遠勸出片場,收拾包袱走人了嗎?

我眼神閃爍,忽然起了點惡劣的心思。

我從被子里探出頭來,確保陳逍看見我頭發都還沒吹干的樣子。

果不其然,陳逍面慘白。

他近乎失控地質問:「虞唱晚,你又是什麼清高的人啊?你在我面前擺出那副高高在上毫不在乎、跟施舍一樣的臉,給誰看?以前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要不是他媽下午這個男的來了片場,你這輩子都裝清高立牌坊是吧?!你他媽不也是上了別人的床,換來的位置嗎?

「誰知道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金主,你那麼早出道,誰知道被幾個人玩過?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麼不你嗎?不是不想,我他媽是不敢你,

「我怕得病!」

鐘宥沒戴眼鏡,漆黑的瞳仁像是結了兩層冰碴子,閃著寒

唯一一點斯文的模樣也被戾氣掩蓋。

早在陳逍開口說第一句,一個「虞」的音節剛發出來,鐘宥就拽著他的脖領子,將他拉進了房間里,帶上了門,避免其他人聽見。

我聽完陳逍的話之后,心里其實還五味雜陳的。

陳逍也算是我看著進這個圈子的。

不知道是說他以前太會演,還是我以前太單純。

鐘宥背對著我站著,括流暢的線條在燈下若若現。

他的微微繃,小臂上的青筋鼓

突然,鐘宥一手拎著陳逍的領子,另一拳頭不由分說就直接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我清晰地聽見了「咔吧」一聲。

14

鐘宥甩了甩骨節上的,冷笑一聲,毫不停留地又補了一拳。

跟了我五年,」鐘宥冷漠地俯瞰跌倒在地的陳逍,「跟我的時候還干干凈凈,看樣子我還得謝謝你,不之恩?」

鐘宥蹲下,拍拍陳逍的臉,用大拇指拭去他被飆出迸濺的鼻糊到的眼睛,強迫陳逍清醒著和他對視。

「本來突然冒出來個前男友,我就很不爽,」

「但看見你連因為什麼被雪藏的都不知道,我又覺得沒什麼了。」

鐘宥好整以暇地、耐心地將在陳逍的領子上干凈,勾一笑。

因為拒絕潛規則被雪藏被全網黑你知道嗎?我知道,我不僅知道,還是我一手把捧起來的。」

「你覺得你是誰啊?」

鐘宥站起來,踢了踢死魚一樣尸的陳逍。

他晦氣地碾了碾

鞋底,轉坐在床沿邊上,面無表地撥通了保安的電話。

在此期間,我一直保持著安靜,只是悶頭在被子里,任由鐘宥替我出頭。

人其實都是小心眼的,會記恨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里可能都會幻想過有朝一日風水流轉回,要如何狠狠地報復。

我也不例外。

我幻想過很多次我會怎樣辱陳逍,沒有一樣是這樣平淡,更沒想過是依賴鐘宥給他一頓痛打。

但我不得不承認,或許從今天之后,我會徹底對那段不快的經歷釋然。

深深的、墻倒眾人推的無力,不會在我上重蹈覆轍。

為垃圾浪費時間是不值得的。

明天的圈子里,我還是高高在上的虞天后。

這就夠了。

15

保安架走了陳逍之后,鐘宥沉默著洗了個手,點了一支煙。

他看了我一眼,又將剛吸了一口的煙掐滅了。

我攤手,「沒事,我已經習慣煙味了。」

鐘宥輕輕哼了一聲,沒說話,只是手上作不停地將滅了的煙摁進煙灰缸里。

他沒有提陳逍,只是問我:「你剛剛想說什麼?」

「今天天氣不錯。」

「被陳逍打斷的那句。」

「今天晚上很適合......」

我勾著自己面前的被子,輕佻地掀開。

「虞唱晚,」鐘宥指節叩在桌面上,嗒嗒兩聲,「再給你一次機會。」

「鐘老板,我以前是不是就說過,你很不解風?」

鐘宥臉一沉。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一陣天旋地轉,被他滿懷侵略地下。

他擋住了大多線,只有酒店暖調的打在他的側上,描摹出他冷白細膩的,和眼中灼灼的滾燙,「試探一次兩次可以,你試探幾年了?」

「也沒幾年,就幾個月。」

我別過臉,想忽視掉他上的氣息。

「是,幾個月,」鐘宥磨著后槽牙,「你多厲害啊,不但能忍幾個月,還能吊著金主整整三個月不見面。」

「虞唱晚,你不往前走一步,怎麼知道,我不會也為了你,習慣掐了煙呢?」

我忽然很想笑。

所以我真的笑了,比鐘宥此刻還不解風

我就是很突兀地想問鐘宥一個問題。

一個和當年我第一次跟他那個晚上一模一樣的問題。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問:「鐘總,你會讓我輸嗎?」

鐘宥當年問我,怎麼從一只小白兔轉變到帶刺的野玫瑰,天

而我問他,會不會讓我輸。

我說我不想輸。

他說他不會讓我輸。

這五年也就這麼過來了。

鐘宥卸下力氣,將我摟進懷里。

熱的氣息噴灑在我頸窩

他說:「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一定會做虧本買賣?」

上一次買賣是五年。

我不知道下一次買賣是多久。

我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吃著一碗青春飯,也沒什麼人格魅力。

但是我還是想試試。

畢竟,「鐘總不做虧本買賣,不是嗎?」

我弓吻在他眉心。

你看。

我們都沒想低頭,都不想承認,先心的那個人是自己。

都過了做夢的年紀,生活在浮華縱橫的圈子里,不敢去確認,生怕再回頭的時候不堪回首。

所以連說出喜歡兩個字,都格外口。

我落下子,閉上眼睛,等著他的回吻。

我等到了鐘宥的回吻。

還有他輕輕一句淹沒在溫鄉里的低嘆。

他說——

「簽你一輩子,換不了人了。」

「虧本了。」

□ 月晚彌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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