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第 26 節 了個房東弟弟
因為才換了工作,我最近一直在找房子,想搬去新單位附近。
新單位是家互聯網小公司,和北京不互聯網公司一樣,集聚在北京海淀區中關村一帶。
毗鄰幾所重點中學,導致周圍房價近年飛漲,租金也跟著水漲船高。
十來平米的次臥能租到 4000 一個月,就……離譜的。
終于,經過一個禮拜的不懈努力,我通過層層關系,功淘到一個轉租的次臥。
距離新單位步行才十分鐘,雖然沒有獨立衛浴,但租金相當可以。
最重要的,主臥還沒租出去,我能暫時花單間的價錢,整租待遇!
于是一拍大,簽協議錢,決定馬上就搬。
簽完協議的第二個周末,我就把整整六紙箱的東西運到新房子。
一個個拆包整理,又點了個螺螄外賣,打算慶祝即將到來的獨居生活。
一個人住,就是這麼囂張。
「外賣」送到的時候,我正在臺晾服,離得遠,沒聽見敲門聲。
等我后知后覺地聽見響——
「啊!」我一聲驚呼,手里的小都嚇掉了。
從我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客廳冰箱門被打開,門那頭站著個人。
那人后撤幾步,從門后探出頭來。
是個有點學生氣的男生,高高瘦瘦,穿了件寬大的白帽衫,模樣清秀,干凈爽落。
……這人誰啊?
我腦子開始飛速運轉,逐一排除不可能的猜測……
主臥的?
主臥租出去了?
還租給個男生???
當然,我也不是對男生有什麼偏見,主要是異合租不太方便。
比如現在,我正穿我媽買的紅居家大衩,戴著卷筒劉海夾,敷著厚厚的白泥面……而我的一排七彩小,正在臺晾桿上吹著窗外小風,搖搖擺擺,滴滴答答。
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這時,大門再度被敲響,小哥哥從錯愕中清醒,去應門。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小哥哥回頭看我,「你點的?」
聲音低沉,沒他看起來那麼斯文糯。
因為這一點小小反差,我不多看了他一眼。
然后趕撿起掉地的,悄悄塞進睡口袋,一路小跑出來接外賣——
「對,我的我的。」
小哥哥已經替我接了,轉遞給我的時候,他瞥了眼敞開的次臥房門,又看了眼滿臉白泥的我,有些不確定地問:「你就是……」
我約聞到一臭味。
他應該也聞到了,我看見他吸了兩下鼻子!
淦,是我點的螺螄。
「謝謝,謝謝!」
我沒聽他問什麼,火速接過外賣袋子,沖回次臥,關上房門,一氣呵!
砰。
老天保佑,希速度夠快,味道沒泄出去。
再一低頭——
湯已經淅淅瀝瀝灑了一地,棕不拉幾的,觀十分不妙……
以及,屋里更臭了。
2
「是螺螄,我點了螺螄……有點兒臭。」我隔著門板解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已經搬過來了。」
「嗯,沒事。那個……你東西掉了。」
他聲音很小,可能是走遠了。
我沒太聽清,「什麼?」
「好像是子。」聽腳步,他又折返回來,「呃……是。」
「……」
我發誓,我本意絕對不是問他什麼東西掉了,是我沒聽清他的話啊啊啊!
現在我滿腦都是他仔細分辨究竟是「子」還是「」時的樣子——一手起,兩手展開,又默默放下……
恨不能再臭點,熏死我算了。
一陣沉默過后,小哥哥開始敲我房門。
我實在拉不下臉開門,只好摳著門把手說:
「你別管了,就讓它在那吧,我一會自己去撿……」
「好吧。那我……先走了。」
我狀不經意地「哦」了聲,人已經做賊似地趴在門板上,仔細分辨外面的靜。
直到防盜大門開了又關,客廳徹底安靜下來。
我可算舒了口氣。
嘬完,我出來扔外賣盒,一腳踩著什麼東西,差點沒絆倒。
低頭一看,竟是我可憐的小,還是條蕾的,總共沒多布料。
怪不得會被當子。
小平平整整地躺在「案發現場」,下面竟還墊了兩張雪白的…… A4 打印紙?
嗯???
它不再是條普通的,它是一條被善待的。
而我,更尷尬了。
扭頭就給租房給我的小姐姐發了條信息,問主臥到
底什麼況。
3
等待小姐姐回信的工夫,我打開我的知乎 App,開始讀評論和私信。
我是搞法律的,一直在互聯網公司做法務,業余時間在知乎寫點法律相關的文章,答答問題,也算小有熱度。
別看我平時不太著調,論專業——不是吹牛——我還是很能打的。
記得幾個月前,還有個私信我,說他特別喜歡看我的專欄。
他是做自的,近來發現自己不視頻被其他網站搬運了,問我該怎麼維權,表示也可以付費咨詢。
我一直沒開付費咨詢,主要是沒那麼多時間力。
就簡單給了點建議,讓他先向侵權平臺投訴,如果平臺 7 天還沒刪除,就起訴平臺沒盡到合理注意義務,要求他們提供侵權用戶信息。
怕自己回復得簡略倉促,我又補了幾篇判決鏈接,供他參考。
沒想到對方還靈,三兩句話總結了判決要點,追問我的意見。
左一句「老師」,又一句「請教」,得我虛榮心棚,恨不能把私信打印出來裱到墻上。
這種就是工作給不了的,我樂在其中,哪怕沒什麼收。
這時,手機響了兩聲,是租房小姐姐發來的消息。
表示人已經離京,不清楚主臥況,直接發給我一串房東電話,讓我自己問問。
電話沒打通。
唉,算了。
我趕把外賣丟到樓下,窗戶打開,想趁小哥哥回來之前散掉味道。
又整理了共用的客廳、廚房和洗手間,打算給我尬到稀碎的形象找補一下。
誰知,小哥哥竟一夜未歸,沒給我翻盤的機會。
不止如此,接下來的一整個禮拜,我都沒再見過他。
不見也好,免去了尷尬,我也能繼續我的「整租」待遇。
可惜,「孽緣」沒斷,不多久,我倆又見面了。
4
事要從我新職的這家公司說起。
新公司規模不大,但近年發展不錯,核心產品是一款科普向 App,主打用戶分的圖文、視頻,還有些收費的公開課,馬上就要融 C 了。
前陣子,公司被人告了,索賠金額有點高,導致我們整個法務部都張兮兮。
對方是個做天文類科普視頻的小工作室,名「煥然星語」,起訴我們平臺盜搬他們視頻。
一共 55 個視頻,他們居然索賠 200 萬!
夠敢要的。
案子是我職之前就有的,其他同事找對方談過和解,談崩了。
據說對方代理人特別難搞,要價太高。
談不,那就打唄。
視頻都是用戶上傳的,我們 App 屬于網絡平臺,只要收到投訴后及時刪除侵權視頻,就不用承擔責任。
結果倒好,我都開始準備證據應訴了,我們部門老大黑著臉來找我,說這案子不能判,還是得找對方和解。
理由是,據產品同事最新排查結果,那幾個「用戶」都是我們公司「馬甲號」。
換言之,就是公司偽裝普通用戶發布吸睛視頻,既想引流,又想規避法律責任。
真查出來,涉及產品模式,搞不好要影響下融資估值。
這鍋我背不起啊,我就是個明小法務。
于是趁著案子開庭前夕,我趕給對方代理人打了個電話。
對方給我掛了。
他居然直接給我掛了!
等我再打過去,對方就一直是忙線中,估計是給手機設了免打擾模式。
我恨。
但馬上就開庭了啊,我耽誤不起,只好試著用微信搜了一下對方手機號。
別說,還真有。
對方微信名「HY」,頭像是個夜幕星空下的背影。
莫名有點眼,但我一時沒想起在哪見過。
晚上快下班的時候,HY 同志終于通過了我的好友請求,同時回了個[愉快]的 emoji。
我怕打字說不清楚,直接打了語音電話。
他!又!給!我!掛!了!
簡直了。
不過這次,對方很快給我發來一條:抱歉,不太方便,稍后回電。
為免他忘了,我趕編輯了一條消息,說明自己份來意,想約個時間和他談談和解的事。
HY:晚上八點半,OK 嗎?不好意思,最近白天都比較忙[捂臉] 。
我還能說什麼呢?人家好歹是答應了,就當 996 是福報吧……
下班步行回家,走到出租屋樓下,閨剛好打電話給我,關心問我新工作怎麼樣。
「快別提了。」我夾著電腦包,戴上耳機,「今天上個爺,日程比領導人排得還滿,就因為他,晚上得加班了。」
雖說只是打個電話談和
解,但關涉案件細節,我就不得不帶筆記本回家,方便到時查閱電子卷宗——實打實的加班,沒加班費那種。
我一邊煲電話,一邊上樓,因為新租的房子樓齡比較老,業約等于無,六層燈泡壞了一周都沒人來修。
我站在家門口,怎麼都不到鑰匙,怕是落單位了。
于是跟閨哀怨,說自從遇上那爺,就沒一件事順心——雖然燈泡壞了,鑰匙丟了也不賴人家。
但吐槽嘛,誰還講理了?
我不得已折返去找鑰匙,才剛轉要下樓,就見一道黑影赫然立在樓梯上!
差點沒嚇死我。
還是「黑影」先開口了:「我來開吧?」
……是租主臥的小哥哥。
我不知道他在后面跟了多久,可能因為戴著耳機,我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小哥哥走近,我側開子給他讓路。
但老樓樓道就這麼丁點兒地方,肩而過的時候,我還是能聞見他上淡淡的洗味。
5
門被拉開,他人沒,示意我先進。
想起待會要共一室,我就腦瓜殼疼。
索也不進了,忙道:「我得回單位找找鑰匙!」
他垂眸看我手里的電腦包,「不用先放下東西?」
哦,也是。別顯得太慌張了,好歹是枚 27 歲老了。
放好電腦包,我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半,是我和那「爺」約定的時間。
本著守約神,我發了條微信給他:稍晚一點,九點,OK 嗎?
「咻。」信息發出。
幾乎同一時間,客廳沙發上響起一聲提醒——「等登登」。
是小哥哥的手機。
我一個激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又很快安自己——怎麼可能,巧合而已。
小哥哥好像在他房間里找東西,嘩啦啦的,估計沒聽見手機響,人沒出來。
我思前想后,還是不太放心,又給 HY 發了一條:或者你選個別的時間。
咻——
等登登。
又一條:抱歉抱歉!
咻——
等登登。
……
靠,真的假的。
我跟這小哥哥是不是犯相啊……
事出突然,我實在是有點慌。來不及細想,趕拔溜了。
兩分鐘后,我收到 HY 回復:九點可以。
只能慶幸自己跑得夠快,以及,我機靈地帶了電腦出門,可以在公司跟他把電話打了,神不知,鬼不覺。
不多時,HY 又發來一條:鑰匙找到了嗎?
……是在下草率了。
我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我在走廊跟閨大聲吐槽的時候。
唉,反正也暴了,我也沒必要一直掖著,索回出租屋跟他面對面談。
我開門的時候,小哥哥剛把一超的白遠鏡裝包,看樣子準備離開。
見到我,他先是愣了下,又很快笑道:「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他怎麼能做到如此自然不尷尬,好像沒撿過我,也沒聽見我在走廊里大聲吐槽他。
而且,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還有點好看,春風和煦似的,一點點乖,讓我想起那種超大只的垂耳兔子。
小哥哥名陳煥宇,T 大理系研究生二年級——嘖,還是個學霸弟弟。
陳煥宇說,「煥然星語」是他大三時和幾個朋友一起立的,當初是因為好,如今量暴增,工作室從兩三個人的規模發展到十幾人,漸漸就了一份小小事業。
有一說一,我之前那談和解的同事沒拿下他是有道理的——學霸弟弟果真不好糊弄。
他立場明確,不排斥和解,但我們之前報價 5 萬實在太低。
作為依據,他跟我羅列了幾個法院判決,視頻侵權單條判賠額都在 1-3 萬左右。
涉案一共 55 條視頻,算下來,他認為判賠總額不會低于 100 萬。
人啊這是,估計咨詢過專業人士。
但 100 萬絕對沒戲,領導給我的目標是 10 萬以搞定。
我于是擺出一副專業態度,跟他分析起來:
「你那個判決有個案因素,是理想況,實際況沒那麼樂觀。法院一般都會考慮視頻類型、侵權節……真判下來,沒那麼高。」
「如果考慮視頻類型,我們這些都是原創很高的視頻。」陳煥宇淡笑著接了我的話茬,「如果你們認為自己及時刪除,沒有責任,至要提供發布視頻的用戶信息。我們會繼續向用戶追究責任。」
一句中我的痛點……
要是能提供用戶信息,我還在這費什麼勁。
一擊不中,我又趕續招,苦口婆心:
「而且你看啊,訴訟周期很長,兩審下來,至要一年多。現在互聯網行業競爭這麼激烈,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萬一我們那小破公司破產了,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們也不想走到訴訟,但 5 萬真的太低了。」陳煥宇小同志溫和有禮。
但關于賠償金額,卻一點不肯松口:
「你應該看過案卷,每個侵權視頻的播放量都在百萬級別,這也應該是法院的考量因素吧?」
!!!
他不是學理的嗎?!為什麼這麼懂,要跟我們法律狗搶飯碗……
「而且,每期視頻我們都用心在做,投很大力,觀測、研究、查資料、寫文案……我們只希原創能被尊重。」
陳煥宇眼里的睿智鋒芒漸漸和緩,又顯出幾分人難以拒絕的誠懇來:「5 萬不是市場價格,也很難現貴司誠意,我真的沒辦法說服工作室的人接。」
捫心自問,我也認可那些天文科普視頻的價值。
但在商言商,他提出的金額和領導預期相差太多,我沒辦法差。
就很愁。
6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工作的事還沒解決,我租的房子就出了岔子——大半夜的,它居然停電了。
黑暗瞬間下來的時候,我正拿著手機在洗手間里,一邊刷牙,一邊刷劇。
眨眼的工夫,房間就只剩下我幽白的手機屏,自下而上地打在臉上,映出鏡子里一副滿泡沫的凄容。
直接嚇出我一聲尖。
跳閘了?
我記得電表在樓道里?
我調出手機電筒,打算出去看看。
六十年代的老樓,地板陳舊,走起路來吱吱嘎嘎。
聲音被黑暗無限放大,每一下都敲進我骨頭里,激出我一的皮疙瘩。
嗚嗚,我又不敢去了。
不是有那種橋段嗎?室搶劫都是先拉電閘,等家里人出去查表,再借機下手。
噫……
我趕折返回來,跳進被窩,握手機,想著萬一有什麼異,趕報警。
不管怎麼樣,先熬到早上再說。
第二天早上——
哦,我家欠費了。
老樓沒換智能電表,還用的那種卡式,我拿著手機電筒照了半天,也沒從那一堆沾滿灰塵的電線坨坨里找到電卡。
只好又去給租房小姐姐發信息,問電卡放哪了,手機能不能繳費。
小姐姐沒回我。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想起之前留給我的房東電話,趕找出來,撥過去。
屏幕赫然跳出三個大字:陳煥宇。
?!
陳煥宇的電話是我存的——為了案子,但房東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第三次傳來:「喂?能聽到嗎?」
「你你你你……房子?房東?」我舌頭一直打卷,怎麼都捋不直了。
對方居然連這都聽懂了,輕「嗯」一聲,「房子怎麼了?」
「哈?!」
驚詫過后,我仔細回憶關于陳煥宇的種種細節——第一次撞見,第二次談判,其余時間從不出現,也的確從沒說過他是租了單間……
敗了,我大意了。
什麼異合租啊,明明一整套房子都是人家的啊!
難怪談判都那麼足的底氣。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停電這事,絕對是他理虧。
陳煥宇一大早就帶著他的遠鏡去野外觀測,趕回市區時,我的出租屋已經斷電兩天兩夜了。
他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從兜里掏出張充電卡,往電表里一——
滴滴,電來了。
我就站在他后,舉著手機給他照亮,恨不能用我的超大屏手機敲開他的腦殼——這貨為房東,居然拿走了電卡!還欠費!整整兩天!
害得我那一冰箱的八喜都得給他陪葬。
或是到了背后的嗖嗖冷風,陳煥宇一臉堆笑地轉過來,著鼻子跟我道歉,說昨晚有超級月亮,他們就兩個人值班,又要觀測,又要記錄,又要拍攝,實在趕回不來。
我冷著臉,不說話。
他要賠我冰淇淋,還要請我吃飯。
本姑娘也是有脾氣的,才不會為五斗米折腰。
揮揮手道:「吃飯就不用了,把那個案子和解了吧,10 萬塊錢,比上一報價翻倍,很有誠意了。」
陳煥宇又仗著那張白白凈凈、人畜無害的臉跟我賣慘,說工作室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啊,他做不了主。
「煥然星語」,一看就是他取的名字,做不了主?唬誰呢?
我當即改了主意:「那吃飯吧,我要吃日料。」
爭取吃出半年電費,宰不死他。
7
點菜的時候,我問他吃什麼,他說什麼都好
,讓我隨便點。
然后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雙手疊放在桌上,抿微笑,偶爾給我加檸檬水。
垂耳兔本兔了。
我看著餐單定價,再看看「垂耳兔」,又有點不忍心,覺得自己欺負人似的,最后只點了兩份豚骨面。
陳煥宇驚了:「你吃日料都不點刺嗎?」
「哦,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不想吃生冷。」
「……那壽司呢?的那種。」
「不吃,那個好多米飯,容易胖。」
「呃,你不用給我省錢,我有獎學金,工作室也有收益。」
我翻了個白眼,「那你還欠電費?」
「……」
陳煥宇再不說話,大概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我要選懷石料理,不去吃味千拉面。
天無絕人之路,經過一周的不懈努力、各方協調,我終于把「煥然星語」的案子 10 萬塊搞定了!
當然,陳煥宇最初是不同意的,我領導又死活不肯再往上加錢,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去我司商務部門求爹喊娘,把「煥然星語」的視頻大夸一通,說服商務同事和「煥然星語」簽了合作。
這就相當于邀請他們駐我們平臺,給保底金加流量分,還另外開通了站維權綠通道,保證站盜版視頻能第一時間下架理。
基本算是雙贏,陳煥宇也很滿意。
簽協議當天晚上,「煥然星宇」工作室聚餐慶祝,陳煥宇還特意給我發了條微信,讓我一起參加,算是謝我的幫忙。
我加了會兒班,趕到餐廳包間的時候,屋里幾乎坐滿。
一群大老爺們,舉酒杯,大聲聊天,烏泱烏泱的。
陳煥宇穿了件白的運夾克,坐在人群中間,清新又顯眼,我一推門就看見他了,正在被鄰座的男生勸酒。
他聞聲抬頭,恰好撞進我的視線。
瞳仁黑漆漆的,似閃著,又好像比往常蒙了層霧氣。
估計是沒喝。
有人起哄——
「煥宇,你大號來了!」
「豆,是豆吧?」
……什麼鬼玩意兒,沒聽懂。
「來來來,豆坐我這。」剛才勸酒的男生趕起,把他的位子騰出來,讓我挨著陳煥宇坐。
我也沒客氣,反正別人我也不認識。
酒足飯飽,陳煥宇去結賬。起的時候,我看見他明顯晃了一下。
我就坐他旁邊,下意識手要扶,又收住了。
關我什麼事。
「你這也不行啊,才喝了幾杯?」那個最初勸酒的男生拍拍陳煥宇的肩膀,走他手機,「我去買吧……掃這會員碼就行了吧?」
「嗯對,我充過值了。」陳煥宇又坐回去,靠著椅背輕輕呼氣,眼尾有不明顯的紅暈。
更像兔子了。
領導突然給我發信息,讓我急看個合同,我打算先撤,跟陳煥宇打了聲招呼:「我先回家了啊,得加會班。」
他是真的有點喝高,醉眼朦朧地看著我,反應了好一會,才扶著椅背緩慢起——
「我送你。」
我憋不住笑,「你都這樣了,咱倆誰送誰啊?」
「那……你送我,也行。」
他說完這話,自己都笑了,眼中霧氣濃了又淡。
讓我一時分辨不清,他是認真還是玩笑。
8
陳煥宇說電腦電源落在家了,要先取了再回學校。于是了輛車,順便「送我」。
好在,他醉歸醉,人還能走,就是走得慢,反應也慢,話特別。
上樓的時候,他走不穩,得扶著墻。老樓的墻,一層厚灰,本看不出原,輕輕一就噼里啪啦掉墻皮。
我實在心疼他那件白夾克外套,索大方貢獻出一條胳膊,「要不……你還是扶著我吧。」
陳煥宇頓下作,用他那副依舊迷茫的眼神看我。
一秒,兩秒,三秒,笑容逐漸綻開——
「好啊。」
真的又又乖。
要不是他喝多了,我都懷疑他在故意我。
因為領導催得急,我進屋后就沒再管他,只叮囑他走的時候別忘記鎖門。
這合同我改了倆小時,弄完都快十二點了,著老腰出來洗漱——
「……你怎麼坐這了?」
客廳沒開燈,烏漆嘛黑的,陳煥宇就坐在玄關地上,背靠著鞋柜。
他沒理我。
我又他:「陳煥宇!」
「……嗯?」他眼睛,看向我。
「嗯什麼嗯,進屋睡。」
他「哦」了一聲,又不了。
活這麼大,我見過男的喝醉跳舞的、罵人的、隨地撒尿的,頭一次見他這樣,就像機人斷電了似的。
服了。
我走過去,直接給他拽
起來,往房間里架。
陳煥宇高我一頭,人卻沒我想象的重。就……腰還細的。
他臥室平時也不掛鎖,我直接推門進去,把他往床上扶。
「等、等一下。」他手撐著床,堅持著不肯躺,非要把白夾克了,說有煙味。
確實有點,是聚餐的時候他朋友的。
我幫他把夾克搭在椅背上,再轉頭時,就見他正埋頭聞 T 恤領口,聞著聞著就皺了眉。
然后雙手揪住領子,拉過頭頂——
咳咳,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看他,這房間就這麼大,我眼睛沒別放。
噫,他好白。
噫,還有腹。
噫……
服到一半,陳煥宇人不了。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慌忙將腦袋從領子里鉆回來,胡扯住 T 恤下擺,遮住腰間的皮。
「那個……」他了蓬的頭發,微紅著臉,「我以為你都走了……」
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特別淡定,「嗯,現在走。」
「不是,我也不是要趕你走。」
「嗯?」我停住腳步,一時起了頑劣之心,故意逗他:「那你想讓我留下?」
「哎你別調戲我呀。」他子一栽,馬上把臉埋進被子,低低笑著,「走吧走吧,謝謝你扶我回來。」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陳煥宇已經回學校了。
浴室大概被他用過,還騰著熱氣,但明顯收拾了,地是干的,下水口也很干凈。
我洗漱完出來,手機響了兩聲——
HY:昨天謝謝啦~
HY:[害]
???
這[害]是幾個意思?
學霸弟弟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
我忖度半天,只回復了個狗狗的表,不痛不。
免得又搞尷尬了。
但我很快發現,其實就我一個人在尷尬。
因為當天晚上,陳煥宇就背了個超級大的書包回來,特別自然地說他不回宿舍住了。
9
事出突然,陳煥宇背著大包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跟我媽視頻,帶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參觀我的新房,鼓吹我收拾得多麼干凈利索。
攝像頭剛好拍到客廳,他就突然鏡了。
嚇得我趕關掉攝像頭,切語音,躲回房間。
卻仍沒逃過母后大人法眼。
我媽直接問我:「你男朋友了?」
「沒有啊。」我信口胡謅,「那是合租生的男朋友。」
我媽半信半疑,又旁敲側擊地提醒我「注意安全」。
我哈哈大笑,「媽,真不是我男朋友,不信你來查崗。那個……我手機快沒電了,快,不說他了,咱倆再嘮兩錢的。」
我媽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中豪杰,轉而就問我,上次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怎麼樣,見面沒有。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我就頭疼。
自打我前年過了 25 歲生日,我媽就格外關懷起我的人生大事,一個接一個地給我介紹對象相親,攔都攔不住。
我倒也不是排斥相親,但總要靠點譜吧?總得先互相通個基本況、看看照片、聊聊微信,再安排見面吧?
偏我媽就不按套路出牌,總搞突然襲擊,一個電話過來,就通知我時間、地點,讓我去見個相親對象,生怕我推似的。
遠的不說,就說最近那次。
對方據說是老師的同學的侄家孩子,在北京上學——聽聽,這還上學呢,也好意思對人家下毒手。
我本科畢業出來工作,都被社會快五年了。
我媽無所謂道:男方念研究生呢,今年 24 。正好,大三,抱金磚嘛!而且人家對你滿意的。
滿意就有鬼了,我早把朋友圈里的照片刪干凈了,我媽手上只有我高中畢業時的證件照,又黑又丑。
我媽說不是,告訴人家的是我知乎大號,有不,還把我之前在高院開庭的直播錄像發人家了。
我聽完人都傻了——親媽啊,這不「三次元掉馬」了嗎?
說什麼我也不能去見那男生,我媽甩來的微信我都沒敢加。
當然,跟我不能講這麼直接,就說最近太忙,沒顧上聯系。
要不然,下一個馬上就約過來了。
我媽哼了一聲,又叮囑我「注意安全」。
……敢剛才這一招是試探我呢。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臨睡前,陳煥宇來敲我房門。
他拿著才撕開封口的一桶泡面,站在門口,問能不能借用一下我的燒水壺。
不巧我水壺剛壞,新下單的還沒送到。
「你拿鍋煮一下唄。」我指了下廚房,「我那有個鍋,可以用。」
「啊……算了
。」陳煥宇笑著撓了撓頭,跟我擺手。
「你不會用爐灶?」
「……」
10
因為經常加班,我平時不太開火,但周末會自己做飯。
至于陳煥宇——打第一眼見他,我就覺得是個家境優渥的公子哥,兒沒下過廚房那種。
果然被我猜中。
我站在灶臺邊,教他怎麼開天然氣閥,怎麼打火,怎麼調大小,順便給鍋里添了水。
我蓋上鍋蓋,準備回去睡覺,突然想起什麼,多問了句:「知道什麼時候下面餅嗎?」
「冒熱氣?」
「冒大水泡!」我就奇怪了:「你不是學理的嗎?不認識『沸騰』?」
陳煥宇長長地「噢」了一聲,沖我笑笑,「你說『沸騰』,我就知道了呀。」
「……」
我懷疑他在跟我裝傻,但我沒有證據。
為免他第一次作把房子點了,我還是不放心地替他煮了面。
正好冰箱里還有點食材,我問:「要加點小青菜嗎?」
「好呀。」
「再加個蛋?」
「好呀。」
「胡蘿卜片?」
「……不要。」
「你還挑食!」
「不是,我只是不吃胡蘿卜。」
「那不就是挑食?」
陳煥宇特別聰明,很快轉開話題,不停地夸我手藝,說我煮得已經和泡面封面一模一樣了。
我輕哼一聲,「不一樣啊,封面里還有胡蘿卜呢!」
「……別這樣。」他哭喪著臉,「我真的吃不了胡蘿卜。」
哈哈哈哈,我發現弟弟還可的。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一過晚上十點,廚房就飄來一子面味。
今天海鮮蝦仁,明天石鍋牛……簡直是對我等減黨的嚴酷考驗。
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問陳煥宇:「你怎麼天天這個點吃飯啊?」
「啊,晚上忘記了,突然覺得好。」他把面端上來,又笑著問我:「要吃點嗎?我發現煮的確實比泡的好吃。」
和饞蟲斗爭三秒鐘后,我終于放棄抵抗,接過他遞來碗筷。
一邊吃面一邊閑聊,我才知道,「煥然星語」最近要參加個評選,需要把幾期視頻重新剪,作為評選作品提。
陳煥宇一直在忙這事,需要熬夜,宿舍斷電太不方便,才搬過來的。
我不解問:「你們工作室不十幾個人嗎?怎麼都你自己干?」
「其他人要維持日常更新,」他眼睫低垂,輕輕吹著面湯,「而且評選這事不一定,不想投太多人力。」
「那你就天天吃方便面?」
「也不是。」陳煥宇笑著抿掉上的湯,「本來想外賣來著,一忙就忘了。特別的時候才想起來,發現要送 40 分鐘,就放棄了。」
聽著也怪可憐的。
從那往后,我如果外賣,就會順問他要不要吃,如果有時間做飯,也會多帶他一口。
一來二去,我倆就混了,不再像早前相時那麼尷尬。
而且我發現他還好喂的,除了胡蘿卜,真的什麼都吃。
哦不,螺螄也不行。
他告訴我,第一次見我那回,就因為我點了螺螄,他很快就溜了。
「這樣啊。」我聽過大笑,「我還以為是因為……那個。」
陳煥宇沒懂,「那個?哪個?」
「哈哈,算了,」我揮揮手,「不重要。」
他好像又懂了,恍然大悟似的「啊」了聲。
卻沒接話。
但我看見他耳朵紅了。
11
我的第六告訴我,陳煥宇可能真對我有點那個意思。
但沒道理啊,相大半個月,我一點不覺得自己給他留下過什麼好印象——
剛認識的時候,我是想好好表現,奈何他總給我「驚喜」,我太猝不及防。
后來了,我繃得實在太累,干脆棄療,放飛自我了。
自問沒有任何能吸引他的地方。
直到后來,因為一件大無語事件,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真有種東西「濾鏡」「磨皮」「瘦臉大眼」,效果驚人。
那是個周末,我在知乎清私信,偶然翻到之前那條咨詢盜搬視頻維權的私信——
發現那人居然和陳煥宇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
驚得我后脊一涼。
像我這種中獎絕緣,向來對生活中的各種巧合嗤之以鼻,但鑒于上次的「等登登」事件,本著謹慎起見的態度,我還是找了個機會,試探著問陳煥宇,用不用知乎。
我是當面問的,能明顯覺出他的意外——
「……不太用,怎麼了?」
「沒事,隨便問問。」
我也沒
打算把我是大號的事告訴他,我比較喜歡二三次元分開,忌諱掉馬。
但我總覺得,他當時的反應有點奇怪。
事后,我越想越不安心,仔細翻了一遍我和那的私信記錄。
直到我找到當時發給他的幾個判決鏈接——
完全就是陳煥宇談判時發給我的!
我頓時有種大水沖了龍王廟的覺,心態有點崩。
于是二話不說拿著手機沖到陳煥宇臥室,找他質問——
「啊?這個是你呀?」陳煥宇笑瞇瞇的,臉上一點不見意外。
我當場就炸了:「你一早就知道吧!你就拿著我給你出的主意來對付我是嗎?你知道為了那事我掉了多頭發嗎?!陳煥宇!你沒有心吶!」
「我……不知道呀。」
「放屁!你朋友管我『大號』!還『豆』!我都想起來了!」
「哎呀。」
「你跟我裝蒜,我不是你豆!我要把你移除……靠,不行,作不了。你自己弄,你不要關注我了!!!」
嗚嗚,真踏馬丟人。
我堂堂一個大號,居然被人當槍使了!
靶子還是我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我見到陳煥宇都繞著道走,除了必要對話,毫無流。
正趕上公司有個著急的項目,我天天加班,都是在公司吃晚飯。
沒了我和他搭伙外賣,陳煥宇一到飯點就開始給我發信息——
HY:幾點回來呀?
HY:啊,好 [委屈]
HY:你不理我,我自己點了咖喱牛飯。
HY:外賣到了,聞著還行。
HY:吃完了,不好吃,都是土豆,還有很多胡蘿卜 [笑哭]
……
我不想理他,也確實有點忙,就沒回。
離開單位時,差不多十一點了,路上行人稀落。
我照舊步行回家,才走到小區大門,就被人從后拍了下肩膀!
嚇得我人都僵了。
回頭就見陳煥宇笑嘻嘻的,「你回來啦!」
氣得我直罵他:「你神經病吶!要嚇死我啊?!」
他也沒料到我反應這麼大,先是愣了下,才撇嘀咕:「膽子這麼小還走夜路……」
「大半夜的,你跑出來干什麼?」我沒好氣。
「我……丟垃圾啊。」
「垃圾桶不就在家樓下嗎?」
「……你別穿我啊。」
他頓了頓,又著聲說:「好吧,我就是來接你的。你別生氣了行不行,我不是故意騙你。發私信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你。我真是你,我去年就關注你了。」
「后來呢?」我問。
「后來?什麼后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那大號是我?」
「啊……」
覺他又要跟我打馬虎眼,我立即加快腳步,表現出不想理他。
「哎,你等等我!」他趕小跑兩步跟上,抓住我小臂,「是阿姨告訴我的!」
「誰?哪個『阿姨』?……我媽???」
我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
「嗯,我看過你庭審直播錄像,特別颯,A 了。」
「……」
「我還加過你微信,你沒通過。」
「……」
「加過兩次。」
「……」
12
當所有的巧合到一起,所有的不可能變可能,其中必定暗藏「謀」。
這間「轉租」的次臥,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謀」。
按照陳煥宇的說法,他是先關注的我知乎賬號,后來巧收到我媽熱「推介」,才對賬號皮下起了興趣,想認識我。
再后來,他知道我在租房,怕直接聯系我給我嚇跑,就拜托個生朋友當托兒,把次臥轉給了我。
難怪從搬進來第一天起,我就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一件比一件事兒寸。
大有種被算計的覺。
「開始沒和你說,是怕太唐突了,我跟你道歉。」陳煥宇站在我臥室門外求和,連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你要還是特別生氣,我明天就搬回宿舍,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我真沒惡意,」他又敲敲門,「你別不說話呀,你表個態嘛。」
「……你再不理我,我去你專欄下面發道歉帖了啊。」
我猛地拉開房門,「你敢!」
陳煥宇晃了個趔趄,差點沒栽我懷里。
哦,不是差點,是已經栽了。
點到輒止,他又很快撐住門框,擺出一副歉意。
心機弟弟,我懷疑他有故意的分。
不過坦白講,消化了一個晚上,我其實已經沒那麼氣了。
我就是個俗人,喜名好利帥哥,有人把我當「
豆」,也不算什麼壞事。
只是如果時間還能倒流,我應該會好好表現一下,以免搞現在這樣,失了豆風范。
還差點以為他喜歡我。
「第一,不能去我專欄下面搗。」
陳煥宇乖乖點頭,「好。」
「第二,不能和別人提起我的知乎賬號,不能在網上公開我的任何個人信息。」
「好。」
「第三,不能背著我和我媽聯系,不能說我住在這。」
「啊?」
「你不同意?」我作勢要關門了。
「好好好,同意同意。」
「。」
于是我倆很快握手言和,恢復了搭伙吃飯的革命友誼。
我手頭那項目一直忙到月底,終于差。巧陳煥宇給我發微信,說他在點燒烤,要不要帶我一份。
我:5 個羊腰,半打生蠔,1 份韭菜,多孜然,多辣椒。
HY:[笑哭]
HY:外賣到了,小哥看我的表有點微妙[捂臉]
HY:你幾點回?
我:現在,開門!
我第一次知道,陳煥宇的房間上面還有個小閣樓,閣樓外是塊天平臺。
據他說,因為頂層和一層不好賣,這種老板樓都是「買一贈一」,頂層贈閣樓,一層贈地下室。
時值九月下旬,正是北京天氣最好的時候,夜里晚風徐徐,涼爽宜人。
我和陳煥宇一起坐在臺吃燒烤,喝冰鎮啤酒。
難怪他有心瀟灑,原來是「煥然星宇」評選過了,拿了銀獎。
他和我杯,說要謝豆一個月來的供飯之恩。
我說快別別,你喝兩口,別讓我待會收拾爛攤子,就是大大的恩。
畢竟,陳煥宇的酒量我不敢恭維。
「你怕什麼,我酒品很好啊。」陳煥宇說,「喝多了話特別,從來不惹禍。」
一提這事我就忍不住笑——的確沒誰像他似的,能在玄關地上安安靜靜坐倆小時,都不人。
我也是服氣。
起初,陳煥宇還替自己辯駁,說他我了呀,是我沒聽見。
后來他自己招了,說他喝醉有個病,常常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在說話,還是意識里在說話。
有一次他喝多,自以為跟朋友把第二天的工作室安排都代清楚了,其實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結果第二天再找人問,誰也沒聽見。
我大笑,揶揄他是天文搞太多了,都靠「電波」流,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坦白講,我其實不能理解,他怎麼就對天上的一塊塊石頭那麼興趣。
于我而言,那些東西都太飄渺,和生活里的實實在在掛不上聯系,毫提不起我的興趣。
「你聽說過『萬即星塵』嗎?」陳煥宇問。
「沒。講什麼的?」
陳煥宇喝了口啤酒,緩聲解釋:「有一種說法——我們 DNA 里的氮元素、牙齒里的鈣元素、里的鐵元素、食里的碳元素,都是宇宙大炸時的萬千星辰散落后形的。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星塵。」
我聽笑了,「還浪漫的。」
這超出了我對理科生沉默無趣的守舊認識,我不揣測,究竟是本就浪漫的人才會對星空有所迷,還是后者與生俱來的魅力能讓人沉浸其中,不自覺地變得浪漫。
「不是我說的啊,是國天文學家卡爾·薩的理論。」陳煥宇笑著解釋,「他有過很多關于天的名言,其中一句我特別喜歡。」
「哪句?」
「In the vastness of space and the immensity of time, it is my joy to share a planet and an epoch with you ——在廣袤的空間和無限的時間之中,能與你共同一顆行星和同一段時,是我的榮幸。」
那是我第一次聽陳煥宇講英文,流暢,純正。
或是喝了酒的緣故,他語調很慢,聲音微沉,仿佛烘烤過的細沙。
我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為他是在講給我聽。
13
陳煥宇果真一點沒讓我失——兩聽啤酒下肚,人就久坐不起了。
我先收了垃圾,又來收他。
他見我過來,也不說話,就笑著主遞過一條胳膊,任我搭上肩膀。
我把他往臥室里拖,越拖越覺得,這貨許是醉了五分,剩下五分都在耍賴,賭我不忍心把他撂在臺。
下樓的時候,我倆作沒協調過來,我骨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撞得有點重。
陳煥宇頓時倒嘶一口冷氣,不自然地了腰。
我沉默片刻,「我是不是撞著你了?」
「……嗯。」
「
疼嗎?」
「你說呢?」
他估計人疼醒了一半,說話都比剛才利落多了。
「呃,對不起啊。」我悄悄吐了下舌頭,歉疚又尷尬,還忍不住想笑。
「你還笑!」
「沒有沒有,我沒笑。」我趕繃住角,卻沒管住眼睛,視線一直往他下飄。
他穿著寬松的運,其實看不出什麼,但一點不耽誤我腦補……
「差不多得了啊。」陳煥宇把我腦袋強行轉開,「再看要收費了……別笑了!」
「哈哈哈哈……要不,我再給你點份韭菜?」
「滾蛋!」
「好的。」
「哎,你回來!扶我一下……」
等我把陳煥宇扶進臥室,想起他手機還在臺,又折回去拿。巧他手機鈴響——
是鬧鐘,還是個定在零點的鬧鐘,標簽是:表白。
我不知怎麼就慌了一下,手一,不小心把鬧按了。
下樓的時候一直在猜,他是要跟誰表白。
……該不會是我吧?
再一想又不是,我倆整晚都在一塊,他大可不必設個鬧鐘提醒。
……難道是他怕自己喝高又發「電波」,特意提醒自己?
啊啊啊,不行,我已經開始張了。
手機還給陳煥宇時候,我一臉淡定地說鬧鈴響過了。
他靠坐床頭,「嗯」了一聲,接過手機,看都沒看就放一邊了。
我走到門口,替他關了燈,還是不放心地回頭提醒了句:「鬧鈴標簽是『表白』。」
他抬頭看我,黑暗中,辨不出神。
「早休息。」我離開,給他帶上房門。
他突然我名字。
「嗯?」我心臟都提到嗓子口。
「你……覺得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故作鎮定。
「這麼不明顯嗎?」他輕輕嘆了口氣,語氣無奈:「我以為你早看出來了。肯定是做男朋友怎麼樣啊……」
說來慚愧,活了 27 年,我還沒應付過如此直接的當面表白,慌得一批。
想說「好啊」,又覺得太不矜持。只好跟他打趣,尬笑著問:「是仗著我給你撞了,你就賴上我了嗎?」
他大言不慚,「是啊,還疼著呢,不信你來檢……」
「陳煥宇!」我當即喝住他的虎狼之詞,「你要點臉啊!」
他一直在笑。
笑夠了,他又抬眼看我,「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沒有!你讓我考慮一下!」
「需要我去你專欄下面表白嗎?」
「陳煥宇!」
「那考慮好了嗎?」
「哎,你好煩吶!」
回到房間,我收到陳煥宇發來的消息,心臟怦怦跳得飛快。
只有兩個單詞,許是摘自卡爾的那句名言:
My joy.
何其有幸。
番外
剛跟陳煥宇在一塊的時候,我特別不適應。
不為別的,就他那一張臉,白白凈凈的,實在太無害,總讓我覺得自己特別禽。
偏他還過分乖巧,表白完的第二天,就搬回學校住了,要跟我「慢慢來」。
姐姐都二十七了,誰要跟你慢慢來。
就不科學。
我決定先下手為強。
當然,也不能太直接了,畢竟是他主追的我,作為「豆」,我得有點矜持的樣子。
一看日歷,這馬上就放十一長假了嘛,我就借機試探著問他,想不想出去玩。
人家都說,出游,最容易促進。這玩得開心了……嘿嘿,水到渠。
結果,快下班的時候,我收到陳煥宇消息——
HY:「抱歉啊,十一要和工作室去蘭州觀測,上上個月就訂好了。」
靠。
我雖然能理解吧,但還是不爽。
而且他們去觀測,都是幾個大老爺們在野外住睡袋,我也不想跟著摻和。
估計看我沒回,陳煥宇又追了兩條——
HY:「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HY:「我晚上去找你吃飯好不好?」
我把手機丟一邊,不想理他。
他還真來了。
臨下班的時候,我排隊刷卡呢,就有前臺同事過來找我,說有個弟弟在外頭等我。
又補充:「帥的。」
此話一出,排在我前面的五六個同事瞬間讓出條路來,讓我先刷,刷完快走,別讓「弟弟」等太久。
一人一張八卦臉,好像那讓出來的都不是路,是鵲橋。
陳煥宇今天穿了件白 T 恤,外搭淡長袖襯衫,背斜包,一臉的青春洋溢,遠遠沖我招手。
嘻,真好看。
搞得我瞬間氣消了一半。
但我沒表現出來,臉還繃著,裝模作樣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你都不看我消息嗎?」他還委屈上了,可憐的,「我說要來找你的吃飯的,一下課就趕過來了。」
好了好了,姐姐錯了。
我一點脾氣都沒了,摟住他胳膊,笑道:「走吧,請你去吃水煮魚!」
我后悔吃水煮魚了。
也太辣了,直接給我吃了香腸,這一會兒要是……那個,多影響心啊。
急得我在商場洗手間用涼水拍了好半天,又嚼了顆口香糖。
陳煥宇等太久也沒見我出來,就在洗手間外頭的娃娃機抓娃娃。
我出來的時候,他正好抓到一只,正往上撈呢,目專注。旁邊幾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一通興歡呼。
我就站在后頭,看們歡呼。
陳煥宇拿了娃娃,回頭看見我,笑眼一彎:「想玩嗎?」
然后把娃娃塞到我手里,是只特別丑的烏,發型超級殺馬特。
我有點嫌棄。
姑娘們十分羨慕。
我正想說不玩,突然瞧見機里的一只兔子,的,長到擋住眼睛,耳朵特別大。
那不就是陳煥宇嗎哈哈哈!
我立誓要活捉那只兔子。
但我水平不行。
連投了十來個幣,陳煥宇實在看不下去了,從我后過來兩條胳膊,替我縱搖桿和按鈕。
啊,他突然離我好近,口著我的背,熱乎乎的,像個小暖爐。
我瞬間了個僵的木偶人。
一分鐘后,我左手挎著個「大兔子」,右手抱著個小兔子,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娃娃機。
商場離我租住的地方特別近,走一會就到了。
陳煥宇說先送我,然后再回學校。
距離小區還有兩三百米的時候,我就開始局促不安,琢磨著究竟該如何開始一段「旖旎」才自然而然。
絞盡腦也沒想出來。
我愈發焦慮,步子越邁越小——
「你腳怎麼了?」陳煥宇發覺了我的不對勁。
「腳……腳沒事。」我靈機一,著圓鼓鼓的肚子,隨口找理由:「我吃太飽了,咱們散散步唄?」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麻蛋這條路一點都不節能!兩邊全是路燈!
還有大爺在路燈底下下象棋!
害得我都沒得逞。
走了一圈,陳煥宇終于憋不住了,看了眼手機,說:「時間不早了,要不,送你回去吧。」
嗚嗚,我失敗了,我太慫了。
我是思想上的巨人,行上的矮子。
我鄙視我自己。
單元門外,我和陳煥宇道別,依依不舍。
他指了指我懷里的小兔子,笑問:「你那麼喜歡它,都抱一晚上了,不打算謝一下我嗎?」
……啊?
哎呀,這麼突然,人怎麼好意思。
我一秒雨轉晴,笑嘻嘻地湊過去,在他臉上啄了一口,「謝謝你呀!」
后腰就被一條邦邦的手臂給扣住了。
陳煥宇抱著我往前推走兩步,進了單元門,吻才下來——
樓道里黑黢黢的,只有一點點暖白的月。
我始料未及,過電似的,后脊一陣麻。
心想:可真奇怪,他個子那麼高,手臂那麼,怎麼可以那麼。
完全沒有水煮魚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薄荷香。
噢,我知道了,他也嚼了口香糖。
「……你笑什麼?」陳煥宇停下作。
我也不想做氣氛殺手,但實在沒控制住,越想越覺得好笑。
我摟著他脖子問:「你是不是路上就想親我了?」
「……」
「你別騙我啊,我都嘗出來了你口香糖——」
「是!」
陳煥宇蹙著眉瞪我,很快,又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但你總往人多亮堂的地方帶我……」
他以為我不愿意。
我不是啊,我沒有,別瞎說。
誰不喜歡可弟弟。
我都想問他,要不要跟我上樓,別回學校了。
怕嚇著他。
最后只問:「那還親不親了?」
他笑了,低頭含糊道:「要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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