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姐》第 27 節 我的小貓咪

婚禮上,他跟著來搶婚的前友跑了。

我穿著婚紗坐在教堂里,一直等到晚上他也沒出現。

他不知道,我得了腦瘤。

這場婚禮是我臨死前,最后一個愿

01

「新郎,你愿意娶新娘為妻嗎?無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將來健康或不適,你都愿意和永遠在一起嗎?」

神父和我都直直地看著封權,他卻沉默了一瞬,避開我的視線。

我的心直直地沉下來,一地注視著他。

這場我求來的婚禮,是我八年來日思夜想的愿

片刻后,封權似乎下定了決心,他張了張剛要說話,教堂的大門卻被一把推開了!

窗外正午熾烈的在走廊的影里殺出一道刺眼的白芒,于舒晴穿著一的長站在里,氣吁吁地大聲道:

「我不許!」

也不知是太奪目,還是太耀眼,封權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神瞬間就被點亮了。

坐在一邊的旺財被嚇了一跳,走到我腳邊小聲地喵喵

我呆呆看著于舒晴因為跑來而變得紅潤的臉頰,像個小蘋果似的,一看就很健康。

看都沒看我,只是眼睛亮亮的對著封權霸道說道:

「我不許你和在一起!」

「封權,你要不要和我走?」

封權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隨即反應過來看向我。

我看著他們倆,突然想到了趙敏搶婚那一幕。

范遙當時對趙敏說:「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強不來了。」

趙敏卻道:「我偏要勉強!」

當時看電視劇的時候只覺得敢恨,這一句「我偏要勉強」實在是讓我震撼。

但是現在,我卻沒來由地想起周芷若說的那句話來。

說:「各位親眼所見,是他負我,非我負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張的恩斷義絕!」

他們這樣辱我,我應該也把捧花扔在他腳下,惡狠狠地告訴封權:

「你今天走了就別再回來!」

可我只是羨慕地看了一眼于舒晴紅潤的面,輕聲道:

「你要是為難就走吧,我沒關系的。」

封權有些疚地看了看我,最后還是邁著長朝于舒晴走了過去。

于舒晴咧開,臉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還要燦爛。

我就看著他們倆好像一雙沖破世俗枷鎖的璧人一樣握住了手,頭也沒回地跑出了教堂。

神父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憐憫地看向我。

我只是平靜地笑了笑:「讓您見笑了,我想在這再待一會兒。」

神父拍了拍我:「孩子,不要傷心,主會賜給你幸福。」然后就順著小門走了出去,讓我一個人在這靜靜。

我抱著手里的捧花,提著擺坐到椅子上。

旺財跳到我膝蓋上,它好像知道我有點傷心,把茸茸的小腦袋靠在了我胳膊上,小聲:

「喵~」

我提起角,它的小腦袋。

捧花是我特意去選的,我最的百合,經過了一上午,花瓣的邊緣已經有些泛黃了,蔫蔫的,像是將死之相。

就像我一樣。

封權不知道,我得了腦瘤,我要死了。

這場婚禮我求了他三個月,只是因為這是我臨死之前的最后一個愿

02

回到家的時候,封權還沒回來。

我做了一桌飯,靜靜地等他回來。

這段是我強求來的,我很珍惜,走的時候也想好好地、面地結束它。

直到晚上,封權才回來,他看到桌上的海鮮粥一愣。

「洗手吃飯吧。」我沒提今天的事,笑著招呼他。

封權看著我的表有些復雜,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大概是無奈、疚和為難。

往常他一出現這種表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又要去找于舒晴了,每次我一見了就難得要命。

但是這次卻很奇怪,我一點覺都沒有,我低下頭平靜道:

「有什麼事兒吃完飯再說吧,婚禮沒了,陪我吃頓飯總行吧。」

封權抿了一下,終究是沒再說話,坐到了飯桌前。

最后一頓飯我做得很盛,飯桌上我像往常一樣給他夾菜:

「你最喜歡的糖醋小排,多吃點,我把做法放在那邊的屜里了,以后你想吃可以自己做。」

封權夾著排骨的手一頓。

半晌后,他垂下纖長的睫,眉眼間染上一層深邃的影。

他低聲道:「莊筠,對不起。」

「我盡力去喜歡你了,可是確實是不能勉強的。」

我咽下里的小排,我的手藝特別好,小排酸甜可口,每次做了我

都能吃一盤子。

可是今天卻有些寡淡無味,吃在里味同嚼蠟。

我放下筷子,沖著封權笑了。

「好,我放你自由。」

「祝你比我幸福。」

……

臨走之前,我仍然嘮嘮叨叨。

「你吃的安眠藥放在電視柜里,別經常吃,會有依賴。」

「多喝熱水,你老是喝冰水,才會胃疼。」

「不要貪涼,空調不能開一宿,睡前要吹頭發,嗯?」

封權往常總會嫌我絮絮叨叨得很煩,這次卻忍著臉上的不耐沒有說話。

我無奈地笑了笑:「別嫌我嘮叨,最后一次啦。」

封權沒聽出我的話外之意,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他拿出貓條來,想要最后一次和旺財緩解關系,旺財卻一如既往地反他,一掌把貓條打在地上,沖他炸哈氣。

我抱起旺財,提著行李箱朝他瞇起眼睛揮手:

「我要走啦,祝你和于舒晴幸福呀!」

封權面有些復雜,他定定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電梯慢慢合上,隔開了我們的視線,他沒看到我臉上掉下來的眼淚。

也好,就讓我們的最后一次,面地結束吧。

03

我當晚就乘坐飛機去了云南。

之前一直想去,總是沒時間,現在辭職了,也終于有空了。

旺財被托運嚇得不輕,一出來就擺著張臭臉跟我生氣,也不許我,用橘的圓屁對著我。

我許諾了五個罐罐才讓它將將消氣。

我訂了最好的酒店套房,一晚就要八千,還允許帶寵

看小品說人最大的痛苦就是人死了錢還沒花完。之前我總是省錢,前半生一直飄零,我總想有個家,想買一個自己的小房子住。

現在也沒必要了,后事我都安排好了,墓地也買好了。這麼想想,人死了也不是沒壞,住的房子比活著的時候便宜多了。

我躺在床上看手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于舒晴發的微博。

發了一張照片,穿著白天那,挽著一西裝革履的封權的手,郎才貌一雙璧人,真的很好看,好像結婚照一樣。

配文是:「兜兜轉轉還是你,有人終眷屬啦!」

我看著封權上揚的角,在我邊,他似乎很笑得這樣開心。

人家郎才貌天生一對,得著我這個妖怪反對嗎?

我努力想笑,想說我不在意,想祝他們幸福。

可是笑著笑著,不知道為什麼就哽咽起來,我拼命地想阻止眼淚流出來,可是那些眼淚就好像要故意跟我作對似的,拼命地往下淌,酸得我眼睛都發疼了。

我終于忍不住把頭埋在膝蓋里痛哭出聲。

我也想被,我也想活下去,可是現在我什麼都沒了,就連臨死之前的最后一個愿也被人奪走了。

了封權八年,從十七歲的懵懂到現在二十五歲將死,我了他這麼久,我等了他這麼久!

他和于舒晴分分合合無數次,我以為他終究會看到等在他后的我。

可是他終究還是不我。

于舒晴一回來,他毫不猶豫地就奔向了

或許我和于舒晴之間從來都沒什麼選擇,只要在,我就永遠都是被拋棄的那個。

我哭得聲嘶力竭,頭一地疼。明明醫生囑咐我不要緒激,他說只要好好養著,我應該可以再撐幾個月。

可我真的撐不住了。

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在床單上洇出深的痕跡,旺財似乎被我嚇壞了,連剛開的罐罐都不肯吃了,喵嗚喵嗚地跳到床上用小腦袋撞我。

它急得要命,用胖胖的爪子拉我的頭發,腦袋在我胳膊上不住地拱來拱去,急得都要張說話了。

泣著著它圓滾滾的子,的、熱熱的。

在我失去所有時,只有這個小東西一直陪在我邊。

這個在暴雨里被撿回來的小東西跟了我三年,我們倆相依為命,就連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我的邊也只剩下了它。

我突然覺得無言的心酸,抱起旺財把臉埋了進去,抖道:

「旺財,是不是我天生就不配被,所以才一再地被所有人拋棄?」

父母拋棄我,封權拋棄我,現在就連我自己都留不下了。

旺財用小舌頭掉我臉上的淚,滴滴道:「喵嗚。」

「還好、還好有你。」我哽咽著摟住它。

04

我走后的一個月,聽朋友說,封權和于舒晴訂婚了。

好的,他們從十七歲開始,分分合合這麼多年,能修正果好的。

只是聽到的時候,我心里還是泛起說不清的刺痛,連帶著頭都疼了起來。

我咬著牙從

柜子里翻出了止疼藥,就著水仰頭咽了下去,準備睡一覺熬過去。

旺財可能是有點看不起我為了一個男人沒出息這樣,罐罐也不吃了,在我邊繞來繞去,恨恨地用腦袋撞我的小里罵罵咧咧。

我被它逗笑了,用腳尖踢了踢它的

「旺財,你好。」

旺財轉作勢要咬我,我眼疾手快地把它揪了起來,躺到床上。

「陪我睡一會兒。」

旺財正要掙扎,在看到我蒼白的臉時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安安靜靜地進我懷里。

我把下擱在它乎乎的腦袋上,聽著它的呼嚕呼嚕聲閉上眼。

半夢半醒間,我似乎回到了家里。

封權也正在睡覺,他邊的于舒晴躺在我買的真四件套上,抱著他的手臂睡得正香。

哪怕是在夢里,我也有點生氣。

我打小因為沒人管,沒用過什麼好東西,但和封權在一起后,我總想讓他睡得更好一點。

那套四件套是我咬咬牙花了一個多月的工資買的,是我人生中買的為數不多的幾件奢侈品之一。

現在,的人卻了于舒晴。

該死的封權,就不能換一套嗎?

我試圖用眼神殺死他,封權一無所覺,只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大概又失眠了。

每次失眠,封權都會很頭疼,要難一整天,為了治他這個病,我打聽了很多人,睡前會給他用熱水泡腳,給他喝熱牛,還會讓他躺在我大上,給他著頭講故事。

只有這樣他才會睡過去。

我倆好的時候,他偶爾也會抱著我語氣:「阿筠,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我總是邊給他按頭邊笑:「怎麼會沒有我,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啊!」

現在真的要沒我了,他拋棄了我,我也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應該恨這個狠心的狗男人,可我看著他蹙的眉頭,卻還是忍不住心酸。

沒了我,他這個笨蛋要怎麼好好照顧自己呢?

可轉念之間我就釋然了。

所謂的照顧不過是我的自作多,封權需要的本就不是保姆,他需要的是

所以他的選擇一直都沒變過,從始至終都是于舒晴。

封權似乎很難,他在黑暗里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天花板,最后還是忍無可忍地下了床,走到客廳蹲下子,打開了電視柜。

電視柜里,我給他準備的藥整整齊齊地碼在那里,清熱退燒的、消炎止痛的、助眠保健的,一格格著標簽。

他呆呆地看著那些藥盒子,半天才拿出了安眠藥的小紙袋。

安眠藥不允許多開,我上次也只開了幾天的劑量,已經沒剩幾片了。

怕封權多吃,我還在上面了張字條:「不能天天吃,一次只能吃半片,熱水沖服。」

封權撕下那張字條,就好像不識字一樣看了許久。

他的表有些怪,似笑似哭,又抿著角不肯吭聲。

就這麼蹲了很久,他才支起來,可能有些麻,他踉蹌了一下,從茶幾拿了一盒煙慢慢走到了臺上。

夜里很黑,今天天氣不好,沒什麼星星,臺上有點冷,但封權卻像沒覺似的穿著一,盤隨意坐在地上,他點了好幾次才把煙點著,狠狠地吸了一口。

的煙霧里,他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我,心里浮起一陣難以言喻的覺。

有報復的快,然而又有些五味雜陳。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我,離開了我,再也沒人會那樣掏心掏肺地他。

臨走之前,我就收拾好了這一切,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得要命。

所以他不我的時候,我也恨得要命。

可是真的眼見他這樣,我又忍不住心疼起來,恨恨地走過去,用力他的腦袋:「要你不珍惜我,現在難了吧,大半夜在這吹風,明天起來肯定要冒了!」

可是封權毫無察覺,他只是愣愣地著煙,用力攥了那張紙條,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兒,大廳里傳來了腳步聲。

于舒晴穿著一鮮紅的睡走了出來,困倦地走過來,從后抱住封權: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又折騰什麼啊?」

還沒等封權說話,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那張紙條,一把扯了過來。

「這是莊筠寫的?」立刻清醒過來,皺眉道。

「都走了還這麼多廢話,你在這干什麼,不會是想了吧?」

封權不答反問:「你怎麼不睡了?」

「我男朋友大半夜在這懷念前友,我還睡得著?」于舒晴冷笑著把我的紙條撕得碎,隨手扔在地上。

「封權,你別搞錯了,是你求我回來的。」

「莊筠不過是倒上來的一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這不是你說的嗎,你現在搞出這副樣子來給誰看!」

我愣了。

我看著面難看的封權,他沉了臉:「你有病吧?」

「我有病還是你有病!」于舒晴聲音更高,「莊筠有什麼好的,寫個破紙條去的,不就個破安眠藥嗎,明天我買一瓶給你吃,夠不夠啊!」

「不可理喻!」

封權猛地把煙頭扔在地上,看都沒看就進屋了。

后于舒晴還在罵,可我已經聽不清了。

我滿腦子都只有那句:莊筠不過是倒上來的一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這不是你說的嗎?

我以為,封權哪怕不我,多也是喜歡我的。

原來,一個倒上來的打發時間的玩意兒,在他眼里,我就是這樣的。

我心口刺痛,呆呆地站在臺上,看著被風吹得到都是的碎紙屑。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再抬眼的時候,封權和于舒晴已經和好了。

于舒晴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正窩在沙發上拉著封權的手撒:「我錯了嘛,剛才太生氣了,我也是因為太你了啊!麼一個!」

歪在封權上撅起

封權面逐漸松下來,片刻后,他無奈地在于舒晴上落了一個吻。

于舒晴笑著抱他,加深了這個吻。

我在一邊站著注視著這一幕,風好冷好冷,似乎吹過了我的

可我卻一無所覺。

我只聽到約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大概是我那顆,不值錢的真心吧。

……

醒來后,我心口還是抑得不過來氣。

我也不知道剛才那是怎麼了,也許只是一個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流。

黑暗里,我懷里的旺財出爪子在我胳膊上踩

它的都被我的眼淚打了,結一縷一縷的。

往常,有潔癖的它肯定要跳起來給我一套喵喵拳。

可是這次它卻沒,只是地依偎著我,像是在告訴我:別難過,你還有我。

我抱著這個溫暖的小東西泣不聲。

沒關系,哪怕失去了一切,我起碼還有旺財。

旺財是絕對不會拋下我的。

05

醫生說我還有不到半年時間。

我拿出了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和旺財走遍了天南海北。

蒙古蒼茫的草原,到西藏湛藍的天空,我們去都吃抄手,去海南吃椰子,去南京吃狗不理。

走出了桎梏,我突然覺得天地開闊,就連想起封權的次數也越來越

最后我定居在海南,打算在這個炎熱晴朗的地方熱烈地死去。

這里有碧藍的天空和澄澈的海水,到都是全國各地來的游客,導游在街上拿著小紅旗吆喝的時候,我覺得特熱鬧,特好,就覺那種熱乎氣也進了我的里似的。

我的頭越來越疼,宿宿地睡不著覺,洗頭發的時候頭發一把一把地掉。

每到這時候旺財就會窩進我懷里踩,讓我睡得安穩一些。

我背著它找了我朋友,給他打了幾萬塊錢,托付他在我死后照顧旺財。

我沒敢提前和旺財說,它鬼的,會選擇地聽懂我的話,萬一被它知道我不要它了該生氣了。

我住在一家民宿,樓下就是一家音樂餐吧,經常有來旅游的小在樓下閑逛。

我很看他們,看著他們恩的時候,就帶著一種自式的快

這天晚上,我又趴在臺上看著樓下,正巧上一對小在吵架。

聽著容似乎是男孩忘了孩生日,孩生氣了。

生蹲在路邊嗚嗚哭:「明明都提醒你了,你還記不住,我又不是想要禮,我只是要你記得!」

男孩子手足無措地蹲在邊不住地道歉:「我知道錯了,寶貝,我下次一定記得!我給你補上禮,好不好?」

我看著他的樣子,突然就想到了封權。

我是孤兒院出來的,我爸媽因為我是個孩兒嫌棄我,一次出門的時候把我扔在了孤兒院門口。

我媽的面容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只記得當時用一塊大白兔哄住我,說過一陣就來接我,讓我在這乖乖等著。

我等啊等,從白天等到了晚上,我媽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似乎我總在等,可我等的那個人永遠都不回來。

孤兒院對我們一般,我從小到大都沒過過生日,第一次過生日是在高中一次聚餐結束之后,我都要走了,封權卻突然拿出了一束花遞給我,說祝我生日快樂。

我還記得那是一束百合,有點蔫了,邊緣泛起微微的黃。

然而我卻得掉下淚來,那是第一次有人記得我的生日,

甚至連我自己都忘了。

我后來收到了不知道多那樣的祝福,但是當時于我而言,封權簡直就像是破除黑暗的一束,照在了我滿目狼藉的心上,我的心瞬間就開出了一朵花。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不可救藥地上了他。

可惜后來我才知道,那束花是他要送給于舒晴的,于舒晴那天請假了沒來,他正好看到了我的證件,才順手給我的。

可是我不在意,從那之后,百合就了我最的花。

封權和于舒晴的故事就像是電視劇里演得那樣。

人,長跑七年,卻在最后因為誤會分開。

他們同樣的出耀眼,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只能卑微地在角落里守著自己的暗,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然而喜歡怎麼能忍得住呢,為了封權,我高三一年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學到暈厥過去好幾次,終于吊著車尾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那時候他還和于舒晴在一起,我不敢奢求別的,只希能遠遠地看他一眼就好。

我以為我會這樣一直暗下去,沒想到大學快畢業的時候,于舒晴執意出國,封權卻被家里著接手家族企業,要留在國

異地本來就難熬,兩個同樣驕傲的人吵架時誰都不肯低頭,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張,哪怕最后封權一個月飛兩次國也難以緩解。

我看著那段時間他快速地消瘦下去,整個人憔悴不堪,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可我除了看著他,什麼都做不了。

最后在一起激烈的爭吵后,于舒晴還是說了分手。

其實如果他們誰能低頭,這段關系或許還有挽回的可能,只是那時候年氣盛,誰也不愿意服,終究還是錯過了。

封權最難過的那段時間,是我陪著他熬過去的。

他失后天天酗酒,染上了胃病,甚至還胃出進過醫院。

我以同學的名義天天照顧他,一日三餐給他送飯,陪他去醫院,帶他出去散心……

那段時間說來有些暗,封權那樣痛苦,可是對我來說確是此生最快樂的時

我第一次正大明地站在了他邊。

后來大概半年后,有一次我給他做飯的時候,他站在我后突然說:

「莊筠,我們在一起吧。」

我當時愣了一下,以至于落下的菜刀直直地切到了手,然而十指連心,我卻沒到一痛,我只覺滿心的花都盛開了。

所以哪怕封權和我分手,我也沒有多麼怨恨他。

他帶給了我此生為數不多的快樂。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欣喜到惶恐,我生來不幸,唯獨在這件事上竟然中了頭彩,我總覺這些時來的,早晚有一天要還回去。

于舒晴回國那天,我其實是第一個知道的,我看了的微博好多年,看到了落地發的微博。

當時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我覺到我預料的那天要來了。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封權就開始神思不定了,往常他睡眠一直很規律,因為睡晚了失眠他會頭疼。

但是那天他到了凌晨都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我看著他那邊的手機一直亮著,似乎是在打字。

我背對著他閉上眼。

不用看我都知道他是在和誰說話。

那一晚,曾經相擁而眠的我們背對著對方,我心里在想著他,而他心里在想著于舒晴。

我從前一直以為,我們在一起這兩年也算是相濡以沫,或許他會漸漸忘記于舒晴,上一直在他后的我。

但那天我才知道,原來他心里的那個人從頭到尾一直都不是我。

想到這里,我苦笑一聲。

真是一點都沒預料錯,大概和他在一起用了我此生所有的運氣,現在連命都要搭進去了。

我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向樓下的小孩已經被哄得破涕而笑,牽著男孩的手走遠了。

我收回視線,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回去睡覺,頭卻突然一地疼了起來。我拿出止疼藥吃了三片,坐到床上打算睡覺,手機卻突然響了。

我打開一看,是群里的微信消息。

于舒晴發了和封權的婚紗照,巨大而奢華的婚紗鑲滿了碎鉆和亮片,在水晶燈下閃閃發得不似真人。

然而我的目卻全被邊的男人吸引了。

封權一西裝筆站在那里,面容英俊,只是神不知道為什麼卻沒帶什麼笑容。

我定定地看著他,心臟刺痛。

曾經我們的婚禮其實只是一場西貝貨,我沒和他領證,我只說想驗一下結婚的覺。

我沒讓任何人知道,那場婚禮的觀眾除了神父,就只剩下旺財了。

其實我也想過拍婚紗照的,只是那時候封權滿心都在即將回來的于舒晴上,每次都只是敷衍過去,說不喜歡拍照。

原來

他不是不喜歡拍照,只是不喜歡和我一起拍照。

群里靜默了一瞬,隨即消息轟然炸開。

「恭喜恭喜,有人終眷屬啊!」

「是啊,老封等了你好幾年,現在你終于回來了,真好啊。」

「我又相信了,嚶嚶!」

我和封權得很低調,沒發過照片、沒秀過恩,幾乎沒什麼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看著群里滿滿的祝福,我只覺得嘲諷。

真是好,只可惜與我無關。

于舒晴發了電子請帖,語氣很開心:

謝大家的祝福!我們 10 月 2 號的婚禮,大家都來啊!」

「沒問題,一定到。」

「必須去見證,給我留個座。」

「現在就訂機票,去沾沾喜氣啊!」

……

電子請柬設計得很,音樂配得很浪漫,愈發襯得他們兩個好似一對璧人。

然而我只覺得刺眼,木然地關上手機。

我知道于舒晴是發給我看的,而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我以為我放下了。

可這一瞬間我才知道,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06

第二天早上打開微博的時候,我意外地發現了一個訪客。

一個小小的黑貓頭像,名字是一串碼,打開后主頁什麼也沒有。

然而我認得這個號,這是封權的微博號。

他看了我發的旅游視頻。

我皺了皺眉,他這時候不該在籌備和于舒晴的婚禮嗎,為什麼要來看我的微博?

我頭又疼了起來,無暇再顧及這些,拿出藥吞了下去。

最近頭疼的頻率越來越高了,而且眼前經常發黑。

醫生說是腦瘤迫了神經,他的話說得很委婉,勸我想開點,多吃吃多玩玩,放松下一心

我知道,他的潛臺詞是我已經時日無多。

躺在床上,我看著天花板發呆。

其實我這輩子并不覺得憾,我自小被父母拋棄,沒什麼親緣,走了也沒什麼放不下的。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封權,然而他也已經得償所愿,和此生摯要結婚了,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

于舒晴的態越來越多,我幾乎是全程觀了他們的婚禮準備過程。

經常秀恩,會拍下封權睡著的照片,配文是:

準新郎累啦~天天從早到晚準備婚禮好辛苦!

我看著封權眼下的青黑就知道他這些天應該是沒有休息好,大概是籌備婚禮太累了吧。

秋天來得很快,十月的第二天,于舒晴的婚禮要開始了。

心地準備了全程跟拍直播,有的視角也有封權的視角,看似在秀恩,但我知道,是在給我看的。

在無聲地嘲笑我,你那拙劣的假婚禮終究是假的,看看我吧!

我不該看的,可是心里越痛苦我就越放不下,好像自般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們的婚禮。

從早上出門開始,于舒晴就是滿臉笑容,然而奇怪的是封權卻一直神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甚至在要給于舒晴父母敬茶的時候他居然走神了,于舒晴了好幾次,他才回神。

婚禮布置得很奢華,看得出來封家很重視這場婚禮,場布是華麗的藍,水晶和鮮花鋪滿了每個角落,人目不暇接。

來了很多人,他們包下了整個酒店,賓客絡繹不絕,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朝他們恭喜,祝賀他們百年好合。

封權看起來有些疲憊,跟著伴郎團去換服,然而在路過一個同學邊的時候卻愣住了。

我放大音量,聽到那個同學小聲道:

「我記得莊筠大學時候一直喜歡封權來著,后來他倆也走得近的,怎麼這次沒來?」

另一個同學扯著角笑了:「來干什麼,自尋傷心啊,換作是我,我也不來啊!」

「不是,」一個男同學皺了皺眉,「我叔叔是附院的主任,我那次去找他的時候正好見莊筠了,手里拿著檢查報告在走廊里蹲著哭,我當時覺得尷尬的,就沒過去打招呼。」

「我聽說我叔說,得腦瘤了,最多也就剩半年時間了。」

「現在……」他的表有些同,「已經快半年了,估計……」

他的話沒說下去,幾個人都看到了一邊的封權,趕掐斷話頭恭喜他。

然而封權的表卻很怪,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說話的男同學,似乎不認識他了一樣。

男同學被他看得發,僵地笑著:「怎麼啦?」

封權一步步走過去,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子。

我看到他的眼里泛起了紅,他幾乎是用盡了全的力氣,拽得那個男同學面漲紅,掰著他的手:

「老封!你怎麼了,你他媽的瘋

啦!」

封權恍若未聞,沙啞道:

「你剛才說莊筠,莊筠怎麼了?」

男同學嘶啞道:「腦瘤!得腦瘤快死了,臥槽,你他媽到底——」

封權驀地手一松,男同學趕彎腰到一邊咳嗽去了。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好像被誰打了一拳似的踉蹌著后退了一步,微微彎下腰去。

一邊于舒晴已經換好了服招呼他過去拍照。

他卻充耳不聞,目呆滯。

于舒晴皺眉,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臉上笑意不變,小聲道:

「你今天怎麼了,神思恍惚的,是不是累了?忍忍吧,下午就好了。」

封權沒說話,也沒

他臉上一沒有,低著頭沒反應。

「封權?封權!」

旁邊的賓客已經有看出不對勁的了,站在那里彼此使著眼看熱鬧,小聲議論著。

于舒晴面上有些難堪,用力拉住封權:「你到底怎麼了?」

封權終于開口了。

他像是三魂七魄都飛走了,看著于舒晴怔怔道:

「莊筠得了腦瘤。」

要死了。」

于舒晴愣了一下,隨即咬牙道:「死不死的關我們什麼事兒!封權,你他媽的別發瘋了!」

封權深深地看了一眼,慢慢又堅決地把胳膊從手里了出來。

于舒晴面鐵青,指節因為太過用力失去了

從牙出一句話,幾乎是哀求道:「封權,你別讓我難做,有什麼事兒,等結了婚再說行不行?」

封權作不停。

他眼睛慢慢紅了,輕聲道:「舒晴,抱歉。但是我要去找。」

眾目睽睽下,封權掰開了于舒晴的手,一把扯下領花,邁開朝著酒店門口狂奔而去。

于舒晴在他后崩潰著喊道:

「封權,你今天走了就別后悔!」

封權腳步不停,消失在了酒店外。

所有人都震驚了,看著這場鬧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誰也不敢先出聲了霉頭。

在場幾百號人,居然雀無聲!

于舒晴眼里淚閃過,隨即一把掐住了正在直播的攝像手機,恨恨道:

「莊筠,現在你滿意了?」

「你怎麼不早死啊?你們兩個,都不得好死!」

說著我眼前的屏幕一黑,直播結束了。

我驚呆了,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屏幕。

發展這樣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打死我也預料不到會出現這種變故。

封權居然會因為我逃了于舒晴的婚,他在和我的婚禮上和于舒晴遠走高飛,又在于舒晴的婚禮上逃婚來找我。

這多麼的荒謬!

我瞬間心慌起來,我現在不想看見封權,再看到他我不知道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他!

我也怕……

怕見了他,我就舍不得去死了。

我迅速拉黑了封權的所有聯系方式,安著自己,封權找不過來的,他不知道我在哪里。

了旺財幾聲,想讓它過來給我抱抱。

然而喊了好幾聲,旺財都不來,它最近懶得很,總是趴著睡覺,連罐罐都不吃了。

我只能胡吃了藥睡下,紛的思緒在安眠藥的強力作用下慢慢被消除干凈,我慢慢睡了過去。

只是夢里都很不安穩,一會兒是我和封權到了懸崖上,他為了追于舒晴拋下了我,狂風把我吹落懸崖,碎骨。

一會兒又是他抱著我親我的額頭,聲道:「阿筠,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我渾發冷,難得不得了,覺在夢里渾有千鈞之重,不斷地朝黑暗里沉了下去。

然而突然我的臉上一,有什麼茸茸的東西趴在我旁邊,的小肚皮帶來了手可及的溫暖,好像有一只手把我拉出了黑暗中。

我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來收拾行李,我打算換個地方了。

之前我發的微博有定位,雖然只是市里的定位,但是保不準封權也會找過來。

我不想見他。

然而東西剛收拾好,門鈴就突然響了。

我以為是客房服務,勉強撐著頭疼走過去打開房門,一向好脾氣的旺財卻突然拱起了背,炸著向門口哈氣。

我心里一,抬起頭來一看,封權正風塵仆仆地站在我門前,他胡子拉碴,眼下青黑,憔悴得幾乎讓我沒認出來。

我正要說話,他卻惡狠狠地擋住了房門,眼里全是紅

他的態度兇神惡煞的,說出來的話里卻帶著音。

「你……你得……」他似乎不敢說出那個詞。

我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封權沒回答我,他只是狠狠地盯著我,有一

瞬間我甚至覺他在恨我,恨得想掐死我。

然而他眼圈泛紅,眼底一閃過,看著我的眼神又像是一條可憐的、被拋棄了的流浪狗。

我突然覺很荒謬。

明明從頭到尾,被拋棄的那個人都是我啊。

封權,似乎做了半天心理準備才聲問道:

「騙人的吧?」

「你不可能得什麼腦瘤……對不對?」

我苦笑一聲,摘下了頭上的假發。

曾經滿頭濃的秀發,綢似的,現在泛黃稀疏,像是一把枯萎的草,看起來就是將死之相了。

封權臉煞白。

「怎麼可能呢?」

他愣愣道:「明明、明明你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不可能……」

我故作平靜道:「沒事,人固有一死嘛,看也看了,趕回去吧,不然要生氣了。」

封權沒說話,他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一步一步走過來,慢慢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樣,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

他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我覺到他渾都在劇烈抖,然后我肩膀就傳來一陣洇開的熱。

封權哭了。

我震驚地睜大眼。

我從來沒見封權哭過,于舒晴和他分手的時候,他難那樣也沒紅過眼。

他父親死的時候,他站在墓前淋了一夜雨,回來高燒了好幾天,半夜被急送到醫院。

但是即使那樣,他也沒哭。

而現在他居然哭了!

有那麼一刻,我沒出息地覺得,能換來他的這一滴眼淚,我現在死了也值得了。

「我不許……」封權哽咽道,「莊筠,我不許你死,你聽見了沒有,你說好要一直陪著我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我微微一笑,輕聲道:「可是,是你先不要我的啊。」

這一句話好像一把刀直直地進封權的心臟,他猛地僵住,隨即嗚咽出聲,聲音帶著點兇狠,好像傷的狼。

我慢慢手回擁住他。

真是欠了他的。

這個我了這麼久的男人,現在連讓我死都不安心。

07

封權拋下了一切,公司、婚禮、家人,留在了我邊。

我每次提起讓他回去的時候,他都很生氣地拒絕我。

我們之間的角好像換位了一樣,從前事事都是我照顧他,現在他開始笨拙地學著照顧我。

我們租了一別墅,很豪華,封權買了最好的真四件套,五位數的床上用品買了好幾套換著用。

他帶著我出去沖浪,我力不支掉進海里,他就跟著一起跳下來,讓我摟著他脖子帶著我游泳。

我們還去坐了翔傘,從山上沖出來的那一刻我手覺簡直要死了。

可是當我們劃過的天邊晚霞時,我又覺得整個世界都浪漫得要命,真好。

我們還去拍了婚紗照,封權買下了最好的婚紗,那一套婚紗全部手工制刺繡,鑲嵌了好多好多的水晶,一套就要七位數。

然而我不爭氣,腦瘤后期我面蠟黃,材消瘦走形,拍出來的婚紗照即使修圖看著也沒有于舒晴那樣彩照人。

但我卻很滿足了,我把婚紗照掛在屋里,封權把底片設置了手機封面,我們看起就像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對幸福人。

后來我頭疼得越來越嚴重,他就搞了個椅推著我去海邊散步。

我們在傍晚的沙灘上慢慢往前走,椅總是陷在沙灘里,他之前洗個子都嫌煩的人卻不厭其煩地把子旁邊的沙子撥開,推著我一步一步走。

的海風吹來了遠的水汽,海鷗在頭頂盤旋鳴,我覺得眼前這一切真的很,忍不住說了一句:

「要是能天天看到這樣的風景就好了。」

封權沉默了一瞬,勉強笑道:「那我天天帶你出來啊。」

他那天表現得都很自然,但是半夜起來我發現床上沒人,衛生間亮著燈。

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趴在門上,以為封權是在給于舒晴打電話,結果卻聽到里面他抑著的哭聲。

我心里頓時又酸又

我們這幾天又去看了醫生,得到了第無數次相同的回答。

時日無多,沒有辦法。

他大概是心里實在難忍不住了,又怕影響我,才一個人憋著到衛生間發泄一下。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幻想過無數次他也許真的會上我,然而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刻會發生在我生命的結尾。

我靠著墻慢慢坐下,我們就這樣一墻之隔互相靠著默默流淚。

過了一會兒,里面傳來了水流聲,我撐著地板站起來回到了床上。

過了一會兒,封權輕輕地走了進來上了床,從后慢慢擁住我。

我閉上眼睛,眼角落。

我一直以為看著他跟別人結婚的時候是我此生最痛,然而我現在才知道,相不能相守才是最痛。

……

于舒晴還給我打了電話。

那是一個晚上,封權正在學著網上的視頻手忙腳地給我做菜,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因為正在充電,我接起來就按了免提,那邊卻沉默了半晌。

我好奇道:「喂?」

一片死寂里,那邊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

「莊筠,你怎麼還沒死?」

我和正在看視頻的封權都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愣了一瞬。

于舒晴繼續道:「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我和封權本來好好的,他本來就是我的,是你不要臉足了我們的,你得腦瘤真是老天開眼!」

我能聽得出來真的很恨我,恨得好像要從電話線里鉆出來掐死我。

「呵呵……現在你要死了,這就是你的報應,你不得好死,你下輩子——」

沒說完,電話被封權猛地拿了起來。

我從沒見過封權臉那樣難看,好像要殺人一樣。

他打斷了于舒晴的話,一字一頓道:「莊筠沒有足我們的,是我先。」

「于舒晴,你上積點德,小心反噬到你自己上!」

說著他沒給于舒晴說話的機會,一下子掛斷了電話。

于舒晴停頓了一下,然后瘋狂地打了回來。

封權直接把電話關機了。

他面有些白,片刻后低著頭看我,出一個笑容。

「甭搭理這個瘋子,我做了你最喜歡的糖醋小排,快去洗手吃飯。」

下心痛,笑了笑:「好。」

封權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試圖逗我笑,他說了很多將來的規劃。

「我們下一站可以去云南看看,你不是喜歡鐲子嗎,我們多買幾個好的。」

「再去一趟九寨,九寨很的,你去過嗎?」

「還要去吃菌子,能看見小人兒那種……」

他一反常態地絮絮叨叨:「排骨好吃嗎?」

我點點頭:「很好吃啊,很香。」

封權笑著了一下我的頭,自己也夾了一塊放進里。

然后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看著我,臉有些蒼白,笑容看起來也有些勉強。

「排骨……不咸嗎?」

我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還是很開心:「不咸不淡,正好,有點東西啊你。」

封權想笑,但似乎又笑不出來,表扭曲得怪異。

過了幾秒,他低下頭,聲音發

「我把糖當鹽了……」

「莊筠,你是不是……已經沒有味覺了?」

我一愣,看向手里的小排。

醬紅的勾芡亮澤,看起來很好吃。

但是我確實不知道它是什麼味道。

封權說得對,腦瘤迫日漸嚴重,我的眼前總是發黑,我也嘗不出任何味道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揚起笑容:「沒事兒的,我還記得它的味道,我可以腦補嘛。」

封權這一次卻沒像往日那樣安我。

他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落進了面前的海鮮粥里,他看起來那樣難過,好像整個人在一瞬間突然被垮了一樣。

可我卻毫無辦法。

眼前逐漸模糊,我多想告訴他你別哭,我沒事兒,我會一直陪著你。

可我知道,我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08

一個人走了。

晚上趁著封權出去買菜的時候,我帶著旺財和行李坐上了去云南的火車。

封權說九寨很,我想去看看。

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我的死相一定會很丑,就不想讓他看著我死去了。

旺財這些日子總是白天睡覺,晚上曬月亮,它也不陪我了,只在我因為頭疼睡不著的時候才進我懷里陪我睡覺。

我已經跟朋友打了招呼,等我一死,就會來接旺財。

我留下的錢夠旺財吃一輩子罐罐了,想來它看見那麼多罐罐,也就不會怪我不陪它了。

九寨果然像封權說的那樣

碧藍的天,湛藍的水,清澈的水底的木枝一覽無余。

站在這里,我覺我的靈魂都被滌干凈了。

我的電話被打了,走之前我已經關了定位,封權找不到我大概快急死了。

我很難,有的時候又忍不住開心。

他在婚禮上放了我鴿子,我也要在葬禮上放了他的鴿子。

這是對他小小的報復。

……

我大概堅持不住了。

頭疼愈發劇烈,我已經看不清東西了,也起不了

止疼藥失去了效力,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旺財也不曬月亮了,天天窩在我懷里,用的小舌頭我的頭發。

我會艱難地出胳膊抓住它:「本來就沒剩多頭發了,你還,你真要我禿著死嗎?」

旺財不理我,還是一個勁

我抱著它發愁:「你這麼不聽話的小貓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沒了我你可怎麼辦啊?」

「別人會喜歡你嗎?」

旺財大概是聽到了我在罵它,生氣地一掌招呼在我臉上。

……

最后一天,我知道自己要死了。

很奇怪,人要死之前自己是能覺到的。

索著拿起手機,封權給我發了好多好多信息,大概有幾百上千條。

可惜的是,我已經看不到東西了。

過去二十幾年走馬燈似地穿梭在我的腦海里,我突然發現,消失了面容二十年的母親又清晰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遞給了我一塊大白兔。

從那之后,我再也沒吃過大白兔。

然后是孤兒院的院長,一起長大的朋友們、同學、老師……

最后是封權。

十七歲的封權遞給了我一束泛黃的百合,笑著說:「祝你生日快樂。」

我笑著接過了花。

……

世界歸于黑暗。

09

奇怪,我應該是失去意識的。

可是我似乎在做夢,夢里我不斷地下墜、下墜,墜往不知何的深淵。

然后一只茸茸的手拽住了我,我起一看,是旺財。

它橘的、胖乎乎的小墩子似的蹲在那,看著我皺起小眉頭:

「朕怎麼找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鏟屎,你腦子里除了就沒別的東西了嗎?」

「你為什麼不好好掙錢給朕買罐罐?」

大概是在夢里,我也不覺得旺財會說話有什麼不對,我只是著急地解釋道:

「我有好好掙錢,我留了可以買好多好多罐罐的錢給你,我還給你訂了每個月 10 個罐罐,訂了五年,以后你就實現罐罐自由了,想吃多就吃多!」

旺財一聽這話卻然大怒:「你還要把朕送給別人!」

「你居然敢拋棄朕!你這該死的鏟屎!」

我皺眉:「我不是要拋棄你,但是我要死了,我沒辦法養你了。」

「我是為了你好啊。」

旺財嗤了一聲轉過頭去,肚子上的跟著抖

「算我倒霉,找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鏟屎,我在人間熬了三百年,剩下的這最后一條命看來也不保不住了。」

它說完氣呼呼地看著我齜牙咧:「你以后給我好好的,不許再滿腦子,你給我好好工作!好好過日子!」

「還有!」它沒給我說話的機會,連珠炮似的,「不許再養別的貓,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說著,它胖胖的慢慢消散,變得明起來。

「記住了,要自己!」它最后一次兇地叮囑我。

我心里惶恐,踉蹌著跑上去想要抓住它:「你去哪里?」

旺財卻沒再回答我。

它的化作金點,流沙一般,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猛然驚醒,渾大汗淋漓!

滿的酸痛提醒我,我還活著,我還沒死。

可是……這不可能啊?

不祥的預襲上心頭,我掀開被子卻發現往日總睡在我邊的旺財不見了!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四翻找,在找到臺的時候,我僵了一下,慢慢推開了臺的門。

夜涼如水,燈昏暗的臺上,一個小小的、橘的東西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磚上。

我眼前一黑,爬著過去抱起了它。

旺財的已經涼了,閉著眼一

我看著它角粘著罐罐殘渣,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這一刻,我才知道之前的痛都太過淺。

原來真正的痛會把人的五臟六腑和三魂七魄都走,我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軀殼,被夜風吹得空空

我泣不聲。

10

醫生檢查了我的況,驚呼著說這是個奇跡,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兒,甚至一度懷疑是我之前的醫生誤診了。

「你這況好得很,就沒什麼腦瘤,別的指標也很好,健健康康的!」

我默默地起,拿著檢查報告出了門。

醫院里的線總是有些抑的,外面的天卻很好,照在人上暖暖的。

我沒打車,一個人沿著路邊慢慢地走著,落葉打著旋兒地落在我上。

我拿起來一看,橘的落葉和旺財的很像。

是不是它又放不下我,要來看看我呢?

我活下來了,

健康,壯得能打死一頭牛。

所有的醫生都說這是奇跡,只有我知道,沒有什麼奇跡。

只有我的小貓咪,世界上最我的小貓咪,把它的命給了我。

……

我換了個城市繼續生活,我好好工作,好好過日子,就像旺財說的那樣。

我沒有再去找封權,聽說他找我找得都快瘋了,天南海北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最后回去的時候失魂落魄,整個人像沒了魂兒似的。

我看了他發給我的最后的短信。

他說:「于舒晴對我來說就像煙,我對上癮,戒斷的時候難得要命。」

「可是到了現在我才知道,你對我來說就像空氣,已經無聲無息地霸占了我生命的每個角落。」

「沒了煙,我會難,可是沒了空氣,我會死。」

我沒回復,換了個手機號。

好。

我們的故事就到此結束吧。

經歷了這一遭,再回憶往昔,我只覺得好像隔著一層什麼一樣,那些恨都離我遠去,無論如何都不能了。

現在我終于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什麼,這是旺財用生命教會我的。

最重要的是,要自己。

給旺財墓前放了最新款的小魚罐罐,我雙手兜走出了墓園。

秋日天空湛藍高遠,我看著遠的天際,心想旺財說得對。

不是人生的唯一,我想我不能辜負它。

我會帶著它的這一份囑托,好好地活下去。

你在那邊看到了嗎?

我會好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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