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第 5 節 國子監中我是最笨的那一個

國子監中我是最笨的那一個,旁人家的公子小姐都看不起我,以戲耍我為樂。

偏偏那個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小侯爺卻說看我最為順眼,說有他在自是不會有人再敢欺負我。

1

夫子每每看著我狗爬一般的字都會皺起眉頭,出手來,乖乖挨上幾手板,罰我出去站著。

巧的是,每當有我罰站,薛昭必會相陪。

他是京中有名的小霸王,薛府的小侯爺,調皮搗蛋的,所有學生都怕他,我也一樣。

站在他旁邊我總會拉開老遠的距離,生怕惹到這位無法無天的小侯爺。

他看著我畏畏地站在一旁,挑了挑眉:「你離我那般遠做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

在他的注視下,我默默朝他挪了一小步,他盯著我,我便又是一小步。

就這樣,我與他距離未超一拳,我心里自是害怕得

要知道,這位小侯爺可是連夫子都不怕的,前些日子還趁著夫子午睡在他臉上畫了只大王八,可將夫子氣得胡子直翹。

若不是老侯爺將他好生收拾了一番,再學堂,哪能這般乖乖出來罰站。

他看著我,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在思考什麼:「你是……姜什麼來著?」

我提醒他:「姜迢迢。」

「不認識。」他道,角勾起一抹笑。

我有些無語,方才說得那兩句,像是記得我似得。

他靠著墻,抱著,揚了揚下:「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你妹妹我倒是認識,姜皎皎。」

是的,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比我聰明許多,是京中有名的才,我站在旁邊,倒是顯得格外蠢笨。

父親也常常用說教我,畢竟這樣草包的嫡委實拿不出手。

我垂著頭不說話,看吧,所有人都只知道姜皎皎,哪有人會記得我。

薛昭嗤笑了一聲:「不過,比起姜皎皎,你倒更合我眼緣,往后便跟著我,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你。」

我歪著頭看他,不太明白。

他敲了一下我的頭:「那群公子小姐的,虛偽得惡心,面上端的是風月霽,做得盡是些下作的事。」

我捂著腦袋,本就不聰明,他這麼敲會越來越笨的。

「那你為何會在夫子臉上畫王八?」

薛昭俯下看我:「這廂到是不怕我了?」

他抬起手,我忙退后兩步,生怕他又敲我腦袋。

他將手放在我面前,緩緩展開,手心里握著一顆糖。

我看著他,大概是給我的吧,可小霸王的糖,我哪敢接。

他將糖紙打開,一雙手生的極好,十指修長,指尖著晶瑩的桂花糖,極為人。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早起時賴床,早飯還沒用便被丫鬟匆匆拽到車上,快到晌午了,肚子里

眼看著他將糖送到自己邊,看我直勾勾的盯著他,又轉了個彎塞到我里來。

他揚:「跟著我,不了你糖吃。」

我含著甜滋滋的桂花糖,忙而不迭地點頭。

就這樣,我變了薛昭的小跟班。

2

自那日之后,薛昭果真罩著我,國子監再沒人拿我取笑。

他還時常給我捎帶一些好吃的,而我只需跟在他后便可。

夫子要檢查背誦,我自昨夜起便一直在背,可那詩經生誨拗口,我挑燈夜讀,這才背個七七八八出來。

早起上學時,我怕夫子到我,還一直捧著書背,卻不想太過出神直直撞到一個人。

我捂著腦袋,卻聽見一道清越的聲音:「迢迢這般用功啊!」

抬眼看去,來人俊眉修眼,臉上笑意溫,眸子更似一汪清泉,雖比不上薛昭容貌張揚,卻是朗月清風,人不敢

我有些驚喜:「衡哥哥,你怎麼在這?」

衡哥哥是皇帝的三皇子,名崔衡。

我與他這般悉,也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我本是沒這麼笨的,小時候落了水,大病了一場,就不如旁人機靈了。

當日落水將我救上來的就是崔衡,因此我親近他許多。

他將我掉落的書拾起,放在我手中:「有些事來一趟,恰巧到你了。」

我點了點頭:「原是這樣。」

我的頭發,沖我溫地笑了笑:「我還有些事,迢迢可要繼續加油哦!」

我目送著他離開,一轉頭便看見薛昭沉著臉,將手中的食盒遞給我。

昨夜背書背得太遲了,又沒來及吃早飯,他今日給我捎的是一碗餛飩,著食盒我也能聞到那鮮香的味道,忙大快朵頤起來。

薛昭拿起被我扔在一旁的書,有些嘲弄地翻了翻:「短短一篇文章你都背不下來,姜迢迢啊,你可真是笨蛋。」

我吃著餛飩,聽他這般說,心

里有些委屈,我明明很用功了,可就是記不住。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掉到湯碗里,聲音極為清晰。

薛昭見我哭了,忙湊到我旁:「說兩句就掉眼淚珠子,姜迢迢,你知不知?」

聽他一言,我哭得更厲害了。

薛昭顯然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手忙腳地拍著我的背:「好了好了,不說你就是了,何必這般哭呢?」

我委屈地看著他,若是可以,我也想像皎皎那樣過目不忘。

他泄了氣,有些無奈的握著我的手朝他臉上扇了幾下:「實在不行,你打我泄泄氣。」

我收住了眼淚,看著他那副那我沒辦法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氣了嗎?」

我搖搖頭。

薛昭站起來嘆氣:「人真是難哄,虧得以后不會嫁給我。」

我抬眼看他,才不會嫁給他了,他只會說我是笨蛋。

3

其實那日落水后,皇帝便給我和崔衡哥哥訂了親事,待到我及笄后便能為他的王妃。

想著衡哥哥那張溫的臉,我心里自然是歡喜的,只盼著早日及笄,嫁與他為妻。

我及笄前夜,皇宮拉響了喪鐘,整個京城無人敢眠。

皇帝駕崩了。

京城了一夜,外面刀劍撞的響聲,慘聲,響徹天際。

我窩在被子里,心里害怕極了,從小服侍我的丫鬟一下一下安的拍著我的后背,我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總不安。

父親來我房里看了一下,他穿著服,神鄭重,代丫鬟照顧好我便離開了。

我怕皎皎也害怕,素來膽小,小時候,被旁人欺負了也只會躲起來掉眼淚,便強撐著膽量提著燈籠去尋

皎皎房中燭火還未熄,我敲門:「皎皎,你睡了嗎?」

好一會才給我開門:「阿姐,你怎來了?」

手:「外面那般吵鬧,你膽子小,定是會被嚇到的,我就想著來陪你。」

沖我笑了笑,極為溫:「阿姐,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皎皎是我的妹妹,在我眼中自是小孩。」我認真地看著比小時候漂亮了許多,眉眼之間盡是溫,我與站在一起,分明是一般高,卻又覺得矮了許多。

說:「阿姐,如果有一天我搶了屬于你的東西,你會討厭我嗎?」

我搖了搖頭:「你喜歡的東西,只要我有,都會給你的。」

沒有再說什麼,看著我的丫鬟,溫聲叮囑,讓務必照顧好我,皎皎看著我,眼神是我看不懂的緒。

4

我回到院子,后半夜終于安生了許多,我心里怕得,腦子里繃著弦,始終不敢輕易睡去。

就這樣,一直熬到天微微亮,實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之際,總覺得有人進來了,上的味道極為好聞,我睜不開眼,便聽著他將什麼東西放在我枕邊,將我的碎發別在耳后,便離開了。

天子駕崩,萬民同悲,我的及笄禮自然無法繼續。

但也有讓我開心的事,昨夜之后,衡哥哥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從前,我與他相識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任人欺負的小皇子,便是太監宮都能踩到他頭上。

他和我說,總有一日他會站在最高的地方,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視他。

最高的位置莫非皇帝了。

如今他心愿已,我也是打心底為他高興。

我翻箱倒柜想要找一件滿意的賀禮送給他,圣旨卻先一步來到。

我跟在爹爹后面,迷迷糊糊的聽著傳旨的太監尖聲宣讀著旨意。

直到最后邊的嬤嬤推了推我,我才反應過來,同爹爹和皎皎一起謝旨。

圣旨上說,姜家次,溫婉淑靜,是為皇后之選。

皎皎要當皇后了。

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我好像有些開心不起來。

我心里得很,頭也昏昏沉沉的,有些站不住子,皎皎來扶我的時候,我竟將推開了。

害得險些跌倒在地,我心中有愧疚,想要手扶勉強的笑了笑,朝我邊的丫鬟吩咐:「阿姐昨夜了驚嚇,你定要好好照看好。」

5

昏昏沉沉睡了幾日,錯過了皎皎的封后大典。

皎皎宮后,家中清凈了許多,爹爹知我子沒好爽利,也不強求我去國子監。

明明是我最期盼的事,我卻始終開心不起來。

夜里,我爬上院中那棵壯的梧桐樹上,看著遠高高的飛檐,清冷的月撒在上面,看著格外冷。

我從懷里拿出那壺我從廚房來的酒,聽聞,有什麼煩心事,喝一壺酒就不會有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格外心煩。

總之,喝了酒我大概就不會了。

酒很辣,燒的我嗓子疼,嗆得我直咳嗽。

我看著酒壺,小聲嘀咕:「說什麼一醉解千愁,都是騙人的。」

樹下傳來低低的笑聲,還沒等我找到來源,便見旁多出了一個人。

薛昭從我手上搶走酒壺,抬頭灌了一口:「嘖,這酒不錯。」

我盯著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沖我樣了樣酒壺:「在姜迢迢當哭包的時候就來了。」

我垂下頭反駁:「我才沒有。」

他難得的順著我:「好好好,你沒有。」

薛昭陪我坐了會,沒說話。

我看著天上一鉤彎月模糊起來,它跑來跑去的,一會在我眼前,一會又高高的懸在天上,最后變兩個,三個,許多許多個。

我心里突然委屈,朝他哭了起來。

薛昭將我攬在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背:「好了好了,不難過不難過。」

「嗚嗚嗚,薛昭,我是不是變壞了?明明皎皎變皇后我應該為開心的,可是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我還覺得搶了我的東西。」

他拍著我的背,一下又一下,輕聲問:「是不是我遲了一步,什麼都會遲?」他好像在問我,又好像在問別人。

我聽不懂他的話,自顧自地哭著。

薛昭靜靜地坐在我旁,待我哭夠了,拿出帕子幫我掉眼淚,哄小孩一樣拿出一顆糖。

「吃不吃糖?」

我點了點頭。

薛昭喂到我里,甜滋滋的味道在里化開,我好像也沒那麼難了,就是止不住的犯困,一個勁的打瞌睡。

耳畔,薛昭輕聲道:「困了就睡吧,姜迢迢,你不需要想那麼多的,你只要開心,就好了。」

6

皎皎當了皇后,我跟著也沾了許多,尋常眼高于頂的小姐們見到我也不再說那些難聽的話譏諷,甚至待我如同親姐妹一般。

可我始終和們親近不來。

我突然很想皎皎,但我又不想去皇宮,宮墻那麼高,就像一個四四方方的鳥籠,被關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娘親說,我如今及笄是大姑娘了,不用再去國子監讀書了,應當幫我相看個好人家。

拿了許多畫像給我看,讓我自己挑選,我不喜歡上面的人,娘親慈地抬手我的頭頂:「迢迢是不是有了心悅的人了?」

心悅的人,這個詞對我來說有些陌生,我也不知道我心悅誰。

我問娘親什麼是心悅的人,說:「是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我說我心悅娘親,想和娘親一輩子在一起。

拍著我的手說:「傻孩子,你不可能一輩子在家當個老姑娘的,總有一天你會嫁給一個能夠護你,照顧你一輩子的人。」

娘親的向來不好,往日都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些神,同我說了一會話便累得睡著了。

說的那些話,我總不太明白。

衡哥哥待我很好,很照顧我,別人欺負我的時候也會站出來保護我,可他娶的是皎皎。

我不知道他娶了皎皎后,會不會在別人欺負皎皎的時候保護

7

衡哥哥變了好多。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聽說,他娶了我最最討厭的丘纖云當貴妃,甚至為了,冷落了皎皎。

丘纖云不是個好姑娘,總在沒有人的時候欺負我,又在人來的時候說我欺負

我說不過,便躲著,可每次都能找到我的錯

因為所有人都說我是壞姑娘。

了氣,躲著哭的時候,衡哥哥說,他相信我,我不喜歡的人,他也不會喜歡。

可現在他卻讓丘纖云當了貴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喜歡。

我很生氣,氣得我足足喝了一大碗酒,嗆得我直咳嗽。

薛昭坐在墻頭嘲笑我:「嘖,小酒鬼,知道自己酒量差還喝。」說完,便翻而下搶了我的酒。

他高高的舉過頭頂,我想要去搶,可喝了太多酒,怎麼都站不直,一下子栽到他懷里,撞得我鼻子都疼。

薛昭無奈地將我扶正,架到桌上:「說說,又怎麼不高興了?」

我有些別扭,掙扎著要下來,卻又差點栽倒在地。

我不想看薛昭,扭過臉不理他。

我的臉:「不說?」

大概酒壯慫人膽,我拍開他的手,吸了吸鼻子:「才沒有不高興。」

他晃了晃酒壺,嗤笑了一聲:「呵,這一壺酒都喝下去了,還想騙人?姜迢迢,你真以為自己多聰明?」

「你不用提醒我。」我有些委屈,我知道我不聰明,但我也會因此難過。

他變戲法似得拿出塊糖,哄孩子似得塞到我里:「吃顆糖,別不高興了。」

薛昭總是這樣,把我當小孩,總拿糖哄我。

說起來也好奇怪,從前在國子監的時候我很怕他

,自從上次喝酒被抓包后,我好像沒那麼怕了。

他會仔細聽我絮絮叨叨說那些沒趣的小事,還會幫我揍那些欺負我的人。

「薛昭,你是我老大,你說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對不對?」

他挑了挑眉:「誰欺負你了?」

「崔衡。」

我說出來,又覺得有些為難,畢竟他現在是皇帝了,是天下人的老大,薛昭大概是打不過他的。

我有些心虛地鼻子:「算了,還是不要了吧……」

他問:「他怎麼欺負你了?」

「沒有欺負我。」我有些泄氣:「他只是食言了,他說過我不喜歡的人,他也不會喜歡的。」

我絮絮叨叨和他說著,崔衡從前待我好,越說越氣,哭著喊了出來:「明明我娘親說了,娶了一個姑娘就應該對好,他娶了皎皎,還娶了丘纖云,還讓丘纖云欺負皎皎,我最討厭他了!」

哭過一場,困意來襲,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些什麼,大概就是抱怨崔衡變了好多的話。

只模模糊糊的,覺自己落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我對你這麼好……」

年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些許委屈,我費力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略帶落寞卻極其好看明亮的眼。

隨即覺額頭有溫潤的

8

后面的沒聽清楚,醒來后我想要回憶那半句,再記不得了。

我想問薛昭,他那天說了什麼,他一直回避我,說沒有什麼。

可我分明看見他耳朵紅了,他在騙我。

我纏著問他,他被我鬧煩了,就不理我了,一連好多天都不來找我。

我悶得厲害,聽小丫鬟阿桃說,有一家糕點很好吃。

薛昭生我氣,不理我,皎皎走后也沒有人陪我說話,他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雖然他總嘲笑我笨。

我也不想理他,可他也沒有朋友,外面人總說他不好,說他是個紈绔子弟,囂張跋扈,要不是投了個好胎,像他這樣一無是的人,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我反駁他們:「薛昭很好,是除了皎皎最好最好的人。」

他們笑我蠢,薛昭文不行武不會,就是個只會張牙舞爪的廢草包。

我搖頭:「不是的,他很好的,他會安我,他揍的都是壞人。」

可他們不聽我解釋,不管我怎麼說,他們只會相信他們自己的話。

我回過頭,薛昭站在我后,我想要捂住他的耳朵,不去聽那些人的話。

薛昭笑我,說:「你這是在掩耳盜鈴。」

我氣得想哭:「我說了你很好,他們不聽,他們說的話你也別聽,一點都別聽!」

他笑著點了點頭:「好,我不聽。」

我知道這種覺很難過,我想安他,薛昭又如從前一樣吊兒郎當地抱著:「我自是天下第一等,此間最上乘!」

9

薛昭總給我送糕點,我問他為什麼,他撇了我一眼:「我樂意。」

我點了點頭,我大概明白了,薛昭也吃糕點,只是糕點大多是人孩子吃的,他怕丟臉,才借口送我。

所以,聽到阿桃說有家糕點很好吃,我便了心,想要買給薛昭哄他。

我沒哄過人,但阿桃說,想要哄一個人就得給他送喜歡的東西。

每次阿桃生氣,阿榮就會買喜歡的絹花送,阿桃便不會生氣了。

阿榮是個小木匠,我聽別的丫鬟說,阿桃以后會嫁給阿榮。

我問阿桃,喜不喜歡阿榮,阿榮喜不喜歡

紅著臉告訴我,等到阿榮攢夠了給阿桃贖的錢,就會娶

我又問:「阿榮會娶別人嗎?會喜歡你不喜歡的人嗎?」

阿桃很認真地說:「阿榮哥是頂好的人,他對我很好,他從沒有對別的子如我一般。我很喜歡他,我生氣了,他會哄我,他會把工錢都攢著留著給我贖。」

我也覺得很好,可是我不明白阿桃里的喜歡是什麼。

「小姐,喜歡就是和那個人在一起很開心,你會惦記他會不會開心,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

我大概有些明白,可我又不是很明白。

「等小姐遇到一個見到了心就會砰砰跳的人,那就是小姐喜歡的人了。」

10

我買了糕點,可走到候府門口卻有些害怕。

我怕薛昭不愿意接我的糕點,怕他還生我氣。

在門口站了許久,揪了好多朵小花,還是不敢進去。

我安自己:「我也是第一次哄人,等我膽子再大一點,我就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還沒送出去的糕點,我又有些后悔,如果這次不去,他不知多久才會和我說話。

薛昭最喜歡

在永和樓喝酒,他說,坐在永和樓窗邊可以看到整個汴京城。

我抱著糕點去尋他,街上人很多,我小心的避開著,生怕糕點碎了。

薛昭很挑,不好看的東西他從來都看不上。

遠遠的來了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錦華服,那人極為囂張,馬兒騎的飛快,毫不顧及人。

行人生怕被馬踩踏到,紛紛讓開路來,人群擁了起來,我被人沖撞到,跌了個底朝天,好在糕點沒摔下去。

11

我仔細查看著糕點,有些已經碎了渣,讓完好的糕點粘上了糕屑,很不好看,薛昭指定不喜歡。

我有些難過,心里懊悔極了,早知就送到候府了。

突然從背后被人撈了起來,我有些發愣,回過頭去,看到的就是薛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我看著糕,又看了看他,委屈急了,眼淚珠子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薛昭嘆了口氣,蹲在我前,我哭得眼淚模糊,他拽著我趴在他背上,一把將我背了起來。

「好哭包,摔疼了吧!」

聞言,哭得更厲害了:「你才是哭包!」

薛昭顯然很是無奈:「今個北蠻的使臣進京,方才縱馬的便是北蠻的二皇子。」

我不明白,這和我尋他有什麼關系?

他不再說話,等我哭夠了,將我送回了院子,像上次一般,將我放在桌上。

「薛昭,放我下去。」

他不理我。

我換了種法:「小侯爺,行行好,放我下去。」

他還是不理。

我有些氣悶,阿桃說,我若哄他,便要多說些好聽話。

我見旁人都是這般喚他,可他偏就不理我。

「薛昭!薛小侯爺!我生氣了!」

薛昭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我在生氣,很認真的生氣,他這般笑,我有些不知所措。

薛昭收斂了笑意:「我真是頭次聽說生氣還需要自己說出來的。」他臉上掛著玩味的笑,讓我很是氣惱。

「不理你了。」

「當真?」

我有些猶豫:「不當真。」

他又笑,我的臉:「笨蛋。」

我想著和他耍些脾氣,他卻覺得我同他玩鬧,一時間有些氣餒,自暴自棄道:「好吧好吧,我是笨蛋。所以,小侯爺能不能別不理我了嗎?」

薛昭有些疑,片刻又像是明白了,耳朵又紅了起來。

過了半晌才道:「我沒有不理你。」

我從懷里將糕點掏出來,小心翼翼地遞給他:「這糕碎了,不好看了,下次我給你買更好的!」

他神復雜地看著碎了的糕點,我怕他嫌棄,想要收回手,卻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將糕點塞進里,一口一口的將所有糕點都吃了去。

「我很喜歡。」

12

和薛昭和好,我開心了好幾天。

很快,我又不開心了,崔衡生辰,在宮里辦了壽宴,文武百攜帶妻兒前去,我本不想去的,但又念在許久沒見到皎皎了,還是跟著爹爹去了。

壽宴上佳肴酒,歌舞升平。

崔衡坐在龍椅上,皎皎坐在他側,看著很是和諧。

我看著他們,卻覺得格外陌生。

崔衡變了許多,他的眼神不時地落在丘纖云的上,半分都沒給到皎皎。

皎皎穿著華麗莊重的袍,梳著高高的發髻,戴著致華貴的首飾,描著端莊秀麗的妝。

是笑著的,溫婉、大氣、端莊、優雅,可就是看不出半點開心。

我想同說話,問是不是不喜歡當皇后,可我們隔的好遠,我是看一眼都需要板。

坐在高邊明明有許多人,可卻又人覺得孤獨。

我借口氣,溜了出來。

皎皎大概看到我了,差人引我去尋

我應當同行禮的,攔住了我,喚我:「阿姐安好。」

我拽著的手,看著心里悶得:「皎皎,你過得……好不好?」我總覺得過得不開心,可卻朝我笑了笑。

這笑看起來真摯許多,道:「阿姐,我很好。」

我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進宮前我想著我應該有許多話要和說,可真見到了,卻又覺得我想說的都是一些無關要的,怎麼都開不了口。

比起我來,皎皎更像是阿姐。

拉著我的手,問我吃得可好,可還開心?

我一一作答,剩下皆是無言。

靜默許久,皎皎問我:「阿姐,你喜歡皇宮嗎?」

我搖頭。

抬頭看著高高的飛檐:「阿姐,皇宮有漂亮的宮苑,許多伺候的宮致的首飾,香甜的糕點……」頓住了,像是說不下去了。

我看著看著地方:「我不喜歡皇宮。我不喜歡抬頭看到的就是看不盡的飛檐,也不喜歡我們隔了好遠,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也不能像從前一般說話。」

皎皎沒有說話,過月臉頰一顆晶瑩的淚水緩緩下,隨手了去,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

13

皎皎是皇后,不能出來的太久,方才回到宴席上,一道寒閃過,沖著崔衡便去了。

宮宴頓時作一團,他們躲避著,逃竄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驚慌失措,看不出一點平日的從容。

我心里發慌,不斷的在人群中尋找著。一個穿著宮裳的人,拿著匕首沖著我刺過來,爹爹被人群沖到了一旁,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我卻像是被定在原地,彈不了。

匕首離我不過一寸之遠,我知道大概避不過了,便閉上了眼睛,可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悉的氣息將我包裹了起來。

我睜開眼睛去看,薛昭臉蒼白,臉上也濺了許多,分不清楚是誰的。

他捂住我的眼睛,耳朵里只聽見匕首里,一聲聲的慘

我突然好害怕,我想要拿開他的手,他力氣很大,我掙不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將手拿開,可他上卻洇了一片,我手去溫熱粘稠,鮮紅一片。

「迢迢,別怕。」他想像往常一樣,扯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抱著他,大聲哭了出來。

「薛昭,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薛昭了傷,很嚴重,但是沒多人擔心。

因為丘纖云也傷了,是為了崔衡才的傷。

我心里始終惦記著薛昭,日日去看他,可每天都只能在候府門口徘徊。

并不是我怕了,是薛昭不愿意見人。

我買了糕點,送到候府,這次所有糕點都是完好的,他定然會喜歡。

管家幫我收下了,說一定會送給薛昭。

14

我好像病了。

那日宮宴上,睜眼看到薛昭的時候,我耳朵里什麼都沒有聽見,分明那麼吵鬧,可心砰砰跳的聲音好像打雷一般在我耳畔響徹。

看到薛昭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害怕了。

我害怕他死。

我害怕我回頭再也不能看到他。

我每天去打聽薛昭的消息,我知道我很笨,候府不讓人上門我還是日日都去。

我好想見他一面。

我學著薛昭平日翻墻找我,想翻進去找他,可那墻那麼高,我還沒爬上幾寸,便跌倒在地上。

裳被劃得破破爛爛,子上也都是泥灰,比乞丐還要襤褸。

我看著小狗鉆進了里,我便跟著一起爬了進去。

可到了薛昭的房門前我又害怕了,猶豫了許久,還是推開了門。

薛昭躺在床上,臉很不好,和娘親一樣。

我蹲在他床邊,看著他的臉,不知怎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掉在他臉上。

我哭得不能自已,心里難過極了,我心里突然明白,我不是病了,我好像喜歡上了他。

可我剛明白,他就躺在床上睜不開眼。

「哭什麼,我還沒死。」

我哭得投,突然被人打斷,心里有些疑

薛昭啞著嗓子,臉上有些無可奈何:「笨蛋,你都哭到我床頭了。」

我想和他解釋,忙拿眼淚,可眼淚好像不干凈。

薛昭看著我哭得那般傷心,輕聲笑了起來:「哭包。」

「我沒有。」只是眼淚不聽話。

薛昭艱難的出手,幫我掉眼淚:「你送來的糕點很好吃,我很喜歡。」

我還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薛昭定定的看著我,我心里的像是被他看穿了,慌的提著子跑了。

我心里很慌,心跳個不停,聲音好大,我很怕他會聽見。

15

薛昭一天天好了起來,甚至還能出門走

我沒有再去送糕點。

不知怎麼,我心里只想遠遠地躲開他。

爹爹說,皎皎懷孕了,問我想不想去看看他。

我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皎皎懷了孩子,看起來和從前不同了。

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眼溫,臉上的笑容也多了,我能看出來是開心的。

同我說,想生一個小公主,可以給最漂亮的裳首飾。

我說,那定然是天下最快樂的小公主。

皎皎著肚子輕聲道:「像阿姐一樣的小公主。」

我搖了搖頭:「不好,像我一點都不好。我不聰明,皎皎的孩子應該和皎皎一樣聰明。」

皎皎看著我,神有些恍惚,垂下眸子:「像阿姐一樣很好。」

我不明白的意思,可心里約約又明白了一些

臨走的時候,我遇到了崔衡。

我同他行了禮,他手想要扶我,卻被我躲開了。

我現在不喜歡他。

他娶了皎皎,可是皎皎并不開心。

我一路走來,聽見了小宮暗自嘲笑皎皎,看到了服侍皎皎的宮臉上的不安。

我想,他對皎皎,大抵是不好的。

,他沒有很護著皎皎。

崔衡神如常,像從前一樣,帶著和煦地笑問我:「迢迢最近過得如何?可還開心?」

我點了點頭,回答他:「回稟陛下,臣過得很好,多謝陛下關心。」

他讓我不要拘泥,同他就像從前一樣。

「君臣有別。」

出的手僵在半空,我和他行禮告別。

還沒走遠便聽到他問我:「迢迢,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我沒有回答他。

我沒有討厭他。

只是不喜歡了,不會和從前一樣了。

他是崔衡,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不是衡哥哥。

16

秋深了,天氣涼了起來。

薛昭也很找我了,我見不到他,想見又害怕見他。

等我鼓足勇氣去尋他,卻見到老侯爺領兵出征。

再后來,娘親的病又嚴重了。

娘親病得很厲害,躺在床上都沒力氣抬手說話,大夫來了又走,看著娘親止不住地搖頭,邊伺候的嬤嬤日都是愁眉苦臉的。

屋子里都是藥味,黑漆漆的湯藥一碗碗送到房里,娘親總皺著眉才能喝下去。

嘗過,那藥很苦,嗓子眼都泛著苦味,我私心上不想讓娘親喝那麼苦的藥,可也知道若不喝,娘親怕一輩子都好不

爹爹來看過娘親,兩個人說了一些話,我聽不太明白。

娘親說,想吃西街的桂花糖糕,我心里有些開心,病的這些時日,娘親總吃不下東西,如今終于有了想吃的,我便是想也不想就要去買。

臨走前,娘親拽著我的手,眼淚在眼眶打轉,似乎有很多話想和我說,最后只說了句:「迢迢,你早些回來。」

我聽了話,快快的買了糖糕便要回去。

可一時不察,撞上了個人,那人我不認識,拽著我的袖子讓我賠他藥錢,我急著給娘親送糕點,便將荷包扔給了他。

只是回去時,府中已然哀聲一片,門口的下人正換著白燈籠,我心上如同被刀扎了似得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娘親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進娘親的院子的,看著床榻上合著眼睛的娘親,心上那把刀像是被人拔了出來,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

再醒來的時候,爹爹坐在我床邊,他好像老了許多,鬢邊生出許多白發。

我有些呆滯的看著他:「爹爹,迢迢是不是沒有娘親了。」

他沒有說話,靜默許久,嘆了口氣道:「去看你娘最后一眼吧!」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娘親說,爹爹是最最疼我的人,可他總在外人面前貶低我,我知道是因為我不夠聰明,我總盼著自己能夠聰明一些。

娘親說想吃桂花糖糕,我明白大概是知道自己要走了,怕我太傷心,才沒讓我在跟前。

我突然不喜歡自己這麼聰明,我若是再蠢笨些,就能相信娘親說的去天上當仙了。

17

我跪在娘親的靈堂前,一滴眼淚都沒能流下。

薛昭默然地跪在我邊,他往火盆中燒了許多金元寶,那是他親手疊的。

「迢迢,我過些日子要走了。」他突然開口。

我點了點頭,并不意外。

外面人說,老侯爺在戰場上失蹤了,生死不明,北蠻來勢洶洶,短短數月便將兩座城池攻占,老侯爺大概兇多吉

薛昭是老侯爺的兒子,前些日子進宮時請帥出軍。

薛昭應該也很難過,雖然他對老侯爺一口一個老不死的,做了許多讓老侯爺生氣的事,但我明白,他大概是想去為老侯爺收尸。

我看著薛昭,他臉上沒有平日那般桀驁不馴的笑容,高高豎起的馬尾被白的發帶綁著,我將懷里的平安扣遞給他。

「薛昭。」我喚他。

他看著我,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我深呼一口氣,像是做好了準備:「你娶我吧!」

他微微有些愣住,聲音也啞了:「迢迢……」

我努力將淚水憋在眼眶中,沖他笑:「三年后,我守孝結束,你要是活著回來就娶我吧!」

他愣了愣,許久,才點了點頭:「好。」

18

皎皎生下孩子后,我去看了

生了個小皇子,崔衡很喜歡他,每日都會來看他。

只是皎皎神愈發不好,眉宇間都是解不開的疲憊。

和我說了好多話。

說了小時候的事,又說了長大后的。

小時候都是我保護皎皎,長大了卻變保護我。

我同說:「皎皎,我很羨慕你。你很聰明,好多人都喜歡你。」

皎皎搖了搖頭,抱著小皇子,眼淚掛在眼眶中:「阿姐,我想家了。」

我抱了抱

皎皎如今是皇后了,這輩子都沒辦法回去了。

我說不出好聽話,沒辦法安,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安,只能抱著,讓能好過一些。

冬日還沒熬過去,小皇子就夭折了。

皎皎日日魂不守舍的,瘦了許多,臉也愈發蒼白,上的袍松松垮垮地穿在上,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吹跑。

好像很難過,可有時我又覺得像是解了。

沒過幾日,丘纖云也死了。

是崔衡下旨的,賜的鴆酒。

丘家也因叛國通敵,滿門抄斬。

我聽到消息時正和皎皎吃飯,碗筷碎了一地,皎皎神如常,讓人收拾下去。

我討厭丘纖云,可我并沒有想過去死。

皎皎抱著我,我在懷里嚎啕大哭,我想回家,不想在皇宮了。

皎皎說,好。

派人送我回家,現在門口了我好久。

我知道,也不喜歡皇宮。

19

外頭傳言說,薛昭死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病了,躺在床上,渾沒有力氣,如我娘親那時一般。

皎皎出宮來看了我,我心里泛著苦,讓早些回去。

從前,我不聰明,許多事不用我如何聰明。

那時我總盼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夠聰明一些,可現在我又想我和從前一樣。

崔衡變了,或許是我太笨,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從前的溫潤如玉都是偽裝,他戴上那層人畜無害的面,讓所有人放下了警惕。

我本是不愿相信的,丘纖云的死讓我再也不能繼續蠢下去。

那日壽宴后,他尋我,抱著我說他喜歡我,想讓我當皇后。

我說我不喜歡皇宮,他將我抱在懷里,眼睛里是我從未見過的執念。

他說:「迢迢,我知道你討厭丘纖云,很快就會死,從前欺負過你的都會死,你會變最最尊貴的人,沒有人再敢欺負你。只要等我一段時間,一段時間就好。」他的語氣還是那麼溫,可卻我聽得骨悚然,冷汗直冒。

我哭著喊著說不要,他地抱著我,任由我如何掙扎。

「迢迢,你乖一點。我知道你不高興皎皎當我的皇后,可我是皇帝,我的顧慮太多了,只好先委屈你了。」

他說得那麼,可我心里泛不起一波瀾。

我很害怕他這個樣子。

他說他一定會讓我坐上那個位置。

不管什麼方法。

他會將這條路清掃干凈,讓我平平穩穩地走上去。

我很害怕,薛昭的死,傳進我耳朵的那刻,我好像回到了那個落水的春日,池水那麼深,那麼冷,寒氣鉆進骨頭里,凍的我直打

我覺得我可能要死了。

明明屋子里生了火,可我還是忍不住發抖。

皎皎說別怕。

我努力想要和笑一笑,可這笑大概不好看,皎皎看著我都快要哭了出來。

20

我病了好久,我自己都記不清楚。

久到薛昭回來坐在我床頭我都險些沒認出來。

他變了一些,瘦了,也黑了,眉角多了一道疤。

我從沒看過他那個模樣,很好笑,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溫熱的淚水滴在我臉上,有些燙。

我看著他笑了出來:「薛昭,真好,你沒死。」

他啞著嗓子聲音發:「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小侯爺,我好想嫁給你啊!可是我還在守孝。」我朝他笑,笑著笑著我又想哭:「薛昭,我好怕,我怕我還沒嫁給你我就死了。」

「不會的,別怕。」他握著我的手,眼淚落在我手心,我忍不住嘗了嘗,好咸。

薛昭說,他會娶我。

我指著頭發,將梨木簪子下:「你看,你給我的及笄禮,我一直戴在頭上。」

他抱著我,狠狠哭了一番,我想學著向他一樣,笑他是哭包,還是沒笑出來。

薛昭說,他會娶我,帶我去看江南水鄉,看大漠孤煙,看紅葉滿山,看許多許多我沒有看過的東西。

我們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的時候,老到頭發都白了。

皎皎說,我的病是心病。

我垂眸,我知道的。

我病了很久,喝了好多苦藥,熬過了許多春秋。

熬到了我變老姑娘,薛昭也不再年輕。

我想看的,終究是沒有看到。

好在

,薛昭一直陪著我。

他陪了我好久好久,久到我睡著了再也不會醒來。

番外:皎皎

1

我的阿姐不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我一直羨慕

小時候,姨娘死了,我親眼看著進的棺材,可我心里一點都不害怕,甚至有些解

夫人疼惜我年,將我當做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夫人的也不好。

夫人的親兒是個頂好的姑娘,好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破壞。

對我又很好,旁人欺負我的時候總會站在我前面護著我。

我一時心中糾結,不知拿怎麼辦才好。

那日,我看到了有人將推下了水,是三皇子崔衡。

他和我一樣,都是大家看不起的。

他推下了阿姐,又立馬跳下水去救

隨其后的是薛小侯爺。

可阿姐只看到了崔衡,不知道是崔衡推的。

真蠢,把崔衡當做救命恩人,崔衡只是利用,讓爹爹能夠輔佐他。

阿姐從那日起便越來越不聰明,可的笨,并不人討厭,甚至連我都想要保護

我還記得,那日被崔衡從池子里撈上來的時候,渾了,上冷得發,臉蒼白,卻還是關心地問有沒有被嚇到。

后來,我越來越出彩,所有人的目都投給了我。

旁人提起我和,只會將踩到塵埃里。

只有還傻乎乎為我高興。

大概是傻人有傻福吧,薛昭倒是對很不一樣。

這個紈绔小侯爺偏偏看很是順眼,對也比對旁人溫許多。

崔衡從前是看不上的,薛昭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可他的份,讓他沒有辦法像薛昭一樣明目張膽地偏

崔衡說,皇后不能是迢迢。

我不知道這里面含了幾分真心,他究竟是覺得迢迢配不上,還是為了保護,亦或是二者都有?

我不知道。

我問阿姐,如果我搶了喜歡的東西,會不會討厭我。

說,不會,還說我喜歡都會給我。

真是個笨蛋。

壽宴那日,刺客是丘纖云那個蠢貨自導自演的,想要演一出舍擋刀的好戲。

我知道,崔衡也知道。

既做得,又找好了北蠻這個替罪羊,崔衡便借著的手向北蠻發難,何樂而不為呢?

唯一的變數是阿姐,險些被刺客刺中,是薛昭幫擋下的。

崔衡看著抱著薛昭哭得肝腸寸斷,眼中怒火便深了幾分。

后來,攻打北蠻老侯爺帶兵去的,崔衡在軍中了人,老侯爺得了個生死不明的結果。

后來,薛昭請帥出軍,崔衡樂見其,他不得薛昭死在北蠻。

丘纖云因為崔衡放縱的寵愈發囂張,丘家得了丘纖云的勢,也跟著養了膽子。

了,就該殺了。

崔衡拿丘家開刀,震懾了包括我爹在的許多人。

阿姐卻因為丘纖云的死害怕極了。

我丟了一個孩子,換了丘家,于我而言,大概是不虧的。

可看著阿姐哭得那般傷心,我有些后悔。

剛懷上的時候,我其實期待是個和阿姐一樣的公主,覺得不好,不聰明。

可我希我的孩子應當和一樣,不用很聰明,足夠開心就好。

天不遂人愿,當我知道孩子是皇子的時候,我便已經看到了他的命運。

我以為我是不在乎的,其實還是在乎的。

恍惚間我總能聽到我的孩子氣地喚我娘親。

2

崔衡大抵是瘋了,他瘋了似得想將阿姐帶宮,阿姐怎麼都不肯。

我隔著薄薄的窗戶紙,看著阿姐無聲地痛哭著。

不屬于皇宮。

太傻了,皇宮這個地方只有聰明人才能活下去。

崔衡用薛昭的命難得聰明一會,狠狠地病在床榻上。

這一病便是數十年,薛昭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陪在邊。

崔衡也老了,執念卻沒有因為時間而改變,他愈加瘋魔,甚至想直接上門將阿姐抬進宮。

他這個樣子早已不適合當皇帝了。

從那個孩子夭折后,我再沒有自己的孩子。

挑了個好把控的,將崔衡了下來。

讓位那日,天氣大好,聽說阿姐的病也好了幾分。

崔衡就像是,一日比一日老去。

他和他瘋魔的執念一起鎖在深宮里,我則是幫他把滿目瘡痍的天下重新梳整了一番。

崔衡一天天的老死在偏宮里,我不大記得他了,只是聽說,崔衡死的那天,薛昭帶著阿姐去了江南。

我心里有些羨慕。

慨,果然不

管多久我都會羨慕

羨慕那個人盡皆知的笨蛋。

作者: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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