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第 9 節 折桂

01

皇上喜歡我娘親。

我和父皇被迫跪在地上,他正在龍榻上抱著我娘笑得開心,不顧我娘僵紫的臉要喂吃葡萄。

整個宮殿亮著明黃,一排一排的短燭被點起,越是這般的,越是刺我的眼。

「好樣的。」他塞進我母后里,吃下那顆葡萄,然后出心滿意足的表,似乎他的變態已經得到了滿足。

父皇恨得牙,若不是有下人押著我們,恐怕他會沖上去咬斷那個賤人的脖子。

我亦無比的憤怒,好似全逆流,想將他一刀捅死,可是他現在是個皇帝,我面無表地看著他,可屈辱和憤怒已經占據我一半的理智,我帶著些許嘲諷開口,眼底全是譏諷:「叔叔,您篡位功了,也不至于這樣心急吧。」

「哎呀,我的樂寧小公主生氣了?」他笑盈盈地看著我,似乎我生氣會讓他到莫大的愉悅。

還真是以別人的痛苦為快樂的變態。

我是樂寧公主,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兒,父皇作為一個君王忠厚仁義,母后溫婉賢淑,更是天下第一人,他們恩一生,只生了我一個孩子。

以前他對我說話得語氣溫,做什麼事兒都讓著我,簡直就是一個好叔叔的模樣。

他確實會演,父皇母后都覺得他是一個好弟弟。

但我一開始也這麼覺得,覺得他是我的好叔叔,可后來我覺得他是個變態。

他是個瘋子,是個賤人。

我曾無意間看到他手絹上繡的名字,竟是我母后的閨名。

我怒氣沖沖質問他時,他卻給我來了一出金蟬殼。

搜他時手絹已經沒了。

好樣的,他是故意亮給我看的,故意惡心我的。

說起來我這個好叔叔只比我大六歲。

我母后生我那年十六,父皇十七。

一轉眼我都十八了。

公主嫁人都晚,更何況本朝就我一個公主,尊貴至極,若不是人中龍,怎配娶我?再加上有人從中作梗……

「我的小樂寧啊,你是不是不喜歡叔叔這麼對你的娘親啊?」他開玩笑似的了一下我母親的臉。

我再也忍不住我的憤怒了:「你這個賤……」

我還沒罵完呢,旁邊的老婦人就了我一,我瞥了眼,看著眼,應該是以前宮里的人。

「你敢打我?」說話時我沒帶任何語氣,只是平靜地反問。

令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好叔叔臉一瞬間冷了下來:「誰你打的?」

那老婦倉皇跪下,沒想到皇上會發怒。

「拖下去,剁糜。」

他沒有地說道。

他確實比我父親適合做皇帝。

他怒氣不消,卻將怒火全發在了我母親上,他大手住母親的臉,一只手端著酒杯,要往我母親的里灌。

我長長的指甲摳進掌心里,不用再染蔻丹了,鮮已經染在了我的指甲上。

「趙臨淵!放手!你個畜生!我素來對你不薄,你卻如此不仁不義,一點兄弟分都不顧,謀權篡位本就是逆天而行!現如今,現如今……你還做出此等下賤之事!」

我父親急紅了眼,我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見他這麼憤怒。

我瞧了瞧父皇,又瞧了瞧趙臨淵。

不得不說他和我叔叔長得很像。

但我叔叔會比他年輕一些,比他更好看。

但仍改變不了趙臨淵是賤種的事實。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你放開我娘親。」下人現在不敢押著我,我可以從容不迫地站起來,走到他邊去。

娘親哆嗦著搖頭:「阿寧,不要做傻事!」

我笑著握住娘親冰涼的手,無視趙臨淵,在娘親的邊蹲下:「娘,我你。」

「娘也你!」娘想抱我,卻被趙臨淵攔住,他不讓我娘抱我,那種占有已經了變態的

趙臨淵出手住我娘的脖子:「阿姊,別樂寧。」

為何……別我?

我的心里閃過一疑問。

他力氣之大,眼可見,娘親的臉變得通紅。

要是再不做點什麼,他就把我娘死了。

于是我一口咬上了他的胳膊。

不知是看人瀕臨死亡還是我咬住了他胳膊讓他吃痛,竟讓他有種沖上云霄的快,他大笑著松開我娘,住我的臉,我還是不肯松,死死地咬著。

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旁邊的宮不敢上前,誰也不知道這位新帝王的秉是什麼樣的。

「小樂寧啊!」他笑著大喊。

覺到了鮮口中,我終于把他的臭皮囊咬破了。

他似乎很慨:「從小到大只有你讓我流呀。」

是了,他從小看著我長大,因為父皇母后都有要事,那時皇爺爺還在位,他最

寵我了,應了我的求,讓我這位小叔叔天天陪我玩。

可惜我小的時候就叛逆,生出不禍端,皇爺爺偏我,所有的打和罵都是我這個小叔叔挨的。

久而久之,難免生了一些不好的心

我曉得我虧欠他,所以長大之后我一直很溫和地在彌補他。

他到了年紀該娶妻,我特別積極地幫他牽紅線,結果還落得滿的不是。

他不想去塞外,是我求了皇爺爺收了那道圣旨。

他跪在殿前發誓,這輩子也不會做出忤逆兄長之事。

爺爺才走了四年,他不僅奪權篡位,連親嫂嫂都欺辱。

后來我們關系變僵,也是因為他三番五次的挑釁我。

故意在我面前出那手絹,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原來的未婚夫就是被他陷害打大牢的。

害得我嫁不出去。

現在害得我一家人都淪為他的階下囚。

「樂寧,你知不知道朕討厭你啊?」

我依舊死死地咬著他,咬得我下牙床都酸了。

他不在乎我不接話,將我娘親從他上推下去,轉直面著我。

「你以前總哭,你一哭我就要連忙都哄著你,你想要什麼,我就是拼了命都要給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摘,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在外面玩,只有我一個人在屋里陪著你,你不想出去玩兒了,我就不出去,你想寫個字,我要給你寫字,你要學畫畫,我就手把手地教你,哪一陣你又不舒心了,直接將墨潑到我上,這些我都能忍著你……」

他話鋒一轉臉一下子從回憶時的溫轉變冷:「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罵我是賤種。」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這確實是我的錯,小時候不懂事,聽著其他皇叔們的教唆,似懂非懂地聽別的皇叔管他賤種,十分沒良心地跟著了一句。

我知道了那句話給他造了很大的傷害,以至于他那麼多年都沒有再好好和我說過話。

可我知錯了。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這麼說,我恨不得將心剜出來同他認錯。

除了今日。

除了他篡位的今日。

「我真是好久沒聽到你好好我一聲叔叔了,你從小就討人厭,黏著我不肯走,叔叔叔叔地個沒完,現在我回想起來真是覺得可笑,你都不記得了,我卻惦記了這麼多年。」

我松開了咬他的,是因為太麻了。

我僵持了好半天才緩了過來:「我記得。」

他突然住我的下,語氣嘲諷狠辣,眼神中卻有一期待:「好啊,你記得,那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什麼?」

我這麼多年說了那麼多話,我怎麼記得我說過什麼?

「我說過很多話,不可能都記得。」我吃痛,忍不住往后一躲,他現在注意力卻放在我上,我悄悄看了娘一眼,示意往旁邊走。

娘慢慢的往旁邊移

我的臉,手臂還流著睫半垂,似是在低聲自語,又好像真的和我在商量:「那你說怎麼辦?你想保你娘親嗎?」

我見他放松下來,繼續道:「你我叔侄一場…」

他本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誰知如有預一般突然扭頭,似一頭狼狠狠地瞪住我的娘親。

「阿姊,不要再了。」他聲音冷如冰,我忍不住開始恐懼他,他真的瘋了,我沒法預料他的一舉一,他是真的會瘋起來殺了我們

我突然覺得渾冰冷,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變了現在的模樣,或許他的恨從一開始就種下了,現在只是開出來殘忍的復仇果實。

這殿里太涼了,我頭一次覺得家不是家,而是一座墳墓,一座華麗的,可以埋葬整個趙氏的墳墓。

手,旁邊的宮會意,拿過一把匕首放在他手上。

他拔匕首出鞘,突然又換了副臉,邪魅一笑:「樂寧,叔叔今天陪你玩個好玩的,你拿著這匕首,在你父皇和母后中間選一個,只能活一個,不然他們都得死。」

我被他強地抱在懷里,他握著我的手,著我手里握匕首,我的心突然涼得徹底。

「趙臨淵!你讓子殺父弒母!你是畜生!畜生!」我父親越罵越激,娘親在一旁哭得不行。

一瞬間我的耳快要被刺穿,各種紛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趙臨淵很滿足,他的氣息在我耳邊吐納,故意讓鼻息慢慢過我的脖頸:「樂寧,快選一個。」

偏偏是他的話有奇效,我耳邊瞬間清靜了,連意識也清明了很多。

我又好像聽到他以前同我說的話:「樂寧,人是懦弱的,他們往往會把自己的弱點藏得太好,但越是藏好的東西就越容易暴。」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叔叔,我不選。」

趙臨淵還以為我在挑釁他,他也諷刺地笑:「好啊,那你就看著…」

未等他說完,我已開口打斷他:「叔叔你

我的娘親嗎?」

子明顯一僵,我猜我賭對了。

他不我的娘親。

「叔叔,你心里的人是我。」我扭頭,同樣對著他的脖頸,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悄悄地說了一句話。

他突然發了瘋,奪過我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摔在地上,扼住我的嚨,讓所有人滾出去。

他扼住我嚨的力氣之大,讓我頭腦開始缺氧,越是難以呼吸我越想大笑,趙臨淵也知道怕?

慕皇后的事大家都知道,如今被說破了,又有什麼好生氣的。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故意打了個幌子,為的是掩蓋他更加難以啟齒的

上了自己的侄,親侄

也就是我,趙樂寧。

「你怎麼這麼肯定我心里的人是你?你這是大逆不道!」

他慢慢地松開了我,但還是將我摁倒在地,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能看出他眼中的驚慌和約約的悲傷:「叔叔,天底下還有比您更大逆不道的人嗎?」

謀權篡位,欺兄辱嫂。

「所以呢,所以你想說什麼?你在嘲笑我嗎?現在你是階下囚,我是皇上,我想殺你只是一句話的事!」

「叔叔。」我沒有表了一聲。

這招很好使,他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陪我,陪我一晚。」

我想狠狠拒絕,痛罵他一頓,然后一頭撞死,好留個清名。

但我指甲狠狠地摳著手掌心,將手掌心的傷口摳得更大些,若想救雙親,怎麼還有這種私心?

他看我還坐在原地,嘲弄一笑,繼續說道:「不讓你做那些事,只是過來像以前一樣和我睡一晚。」

他不會騙我,我雙早已發麻,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搖搖晃晃跟著他走向龍床。

趙臨淵已經躺在了龍床上,金帳讓我看不見他的臉和子,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廓。

但我能看出他很憔悴,一點也沒有剛才的張牙舞爪的姿態了。

我慢慢掀開金帳,他睜著眼睛看我,我們兩個的眼睛有四分的像,他們都說侄和姑姑像,我偏生和我叔叔像。

手拽著我的袖子,將我一把拉懷中:「叔叔給你唱個曲兒,你乖乖睡覺。」

趙臨淵一句一句唱,我卻毫沒有困意。

曲子是他以前唱給我用來哄我睡覺的,他聲音輕,咬字不清,卻分外纏綿。

他說是讓我睡覺,結果死死把我錮在懷里,掙不,跑不掉。

那個燈火通明的大殿,我相信不止我沒睡著,趙臨淵也沒睡著。

02

我被關在了他的寢宮,下人只對我說先皇先皇后暫住別宮,至于其他的皇親國戚,無一幸免。

趙臨淵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來看我還在不在,他知道我不會尋死,也不會想著逃跑,因為他手中有籌碼,我的父母雙親都在他手上,我不能跑。

「樂寧,你沒有吃飯嗎?」他看到那些宮人還未撤下的午膳,非常不滿地說道。

我將珠釵穩穩地到頭發里,回頭看他一眼,繼續梳妝:「我沒胃口。」

他眼底的青明顯,一看就知道昨晚沒休息好,他那龍袍上還有點點跡,看來前朝的事讓他很煩心,但來我這只會讓他更加添堵,趙臨淵勾一笑,還用哄小孩的語氣和我說話:「我還未用膳,來,來陪叔叔吃一點吧。」

我看看銅鏡中的自己,恨不得將這雙和他相似的眼睛扣下來,可我終究是什麼都不敢做不能做,只好拖著子不不愿地坐過去陪他。

「你就不能笑一笑?」他吃了幾口,見我木愣,又將筷子放下,對我提出了一個過分的要求。

我笑?我如何笑得出來?

我冷哼一聲,眼睛卻已盈滿了淚水。

「那我想辦法讓你笑笑。」他眼中是無盡的瘋狂,手狠狠地住我的下:「不是笑不出來嗎?那你娘親過來,當著你娘親的面你好好地笑一笑!」

他離我極近,我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我,紅腫的眼,慘白的臉,甚至帶著詭異地扭曲。

「叔叔,你想我怎麼笑?」我無法再直視他的眼睛,倉皇地移開眼,眼淚滴落,我甚至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對我們一家,如此對我,如此對我娘親,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恨我們 ,為什麼變這局面。

宮變之前我還是唯一的公主,如今卻是他的階下囚。

昨日的盛怒在今天化了未知的恐懼,凝結在我心頭,份的轉換讓我不得不認清現實,如果想活,想活得好,想讓父母都活得好,那麼我只能依賴眼前的人。

事人,我樂寧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他慢慢松開了住我下的手,輕輕地上我的臉,拭去眼淚,作溫,他表緩和下來,語氣仍是裝出來得兇狠:「以前沒見你那麼膽小,又哭哭啼啼地做什麼?」

末了,趙臨淵又補了一句:「就是…像以前一樣對我笑就好。」他仿佛陷了回憶,神不自覺地和下來,角噙著笑,琥珀的眸子都著溫

我自然可以扯出一個笑哄他,可飾太平又有什麼用,他越沉溺我越想讓他清醒:「以前你我是叔侄,現在呢?」

我以什麼份對他笑?階下囚?奴?妃嬪?樂寧公主?還是他的侄

他一下從回憶中清醒,眼神也變得狠厲,狠狠地盯著我,似乎想在我臉上刺穿個

我已經做好了被他扼住嚨的準備,也準備了接他的盛怒,可是他卻輕飄飄一笑,我看不他在想什麼:「你想要什麼份?」

這可是你問的。

我偏頭一笑,手輕輕在了他那只我臉的手上,他的手是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手,我如他的愿,吞下所有苦,笑得格外燦爛,故意道:「我要當皇后,讓我當皇后吧。」

他當然不可能給我皇后之位,不僅朝堂上的大臣不會同意,就是昭告天下也免不了被人脊梁骨,后人也將會唾棄他的無恥好

這樣的污名他本背不起。

誰知趙臨淵反手握住了我的手,燦爛一笑,似乎早有預謀:「許你了。」

我猛然回手,真沒想到他竟然瘋魔到這種地步。

「你如何許我?本就是臣賊子,謀逆帝王,還要背上強娶侄的惡名,你當真是瘋魔!」我被他那一笑刺激到了,似乎真的想到了和他婚的場景,站起不斷后退:「你當真是瘋了,叔叔,你瘋了。」

他沉默下來,笑容慢慢收回,表也近乎冷漠,那張得雌雄莫辨的臉如同畫皮一般,致的麗,卻毫無生氣。

「記得小時候你說過什麼嗎?」大殿,他的聲音無比的冷,「你說,你永遠不會拋棄我。」

我一頓,我想我確實說過,他母妃在我七歲那年離世,他又被罰跪在宗祠,我那時候溜到宗祠見他,知道他傷心去陪伴他。

他那時眼睛紅腫,面容卻是狠,我知他境遇不好,環住了他的腰安他,他問我會不會也拋棄他,我那時怎麼會知道永遠,言之鑿鑿地說永遠不會。

如今想來,他那時也只不過是十三歲的年。

我不知道他會將兒時我的一句話記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當了真,但我有一點要糾正他:「我從來沒想過拋棄你。」

過去到現在,我從來沒想過拋棄他。

我只恨他。

趙臨淵忽地大笑起來,那白皙的臉開始漲紅 他笑夠了站起來,向我走近:「樂寧,你告訴我,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我穩住心神:「叔叔,你覺得真就是真,你覺得假那便是假。」

趙臨淵的是紅的,紅的快要滴出來,他一手將我攬懷中,我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樂寧,你好好恨我吧。」

「最好恨我骨,想忘都忘不了。」

「你到底…因何如此啊。」我想問他到底為什麼我,但卻問不出口,只能幽幽嘆一聲,無可奈何。

他真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趙臨淵將臉埋在我的脖頸,不痛不地咬了一口:「你可以恨我,殺我,除了背叛我,我什麼都許你。」

「那放我們走吧。」我慢慢抬起胳膊,象征地拍了拍他。

他察覺到我的作,更加用力地將我錮在他懷里:「他們可以,你不行,你要在我邊,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和我一起死。」

03

趙臨淵新帝登基,朝中大臣已被他清洗一番,忠于我父皇的丞相一頭撞死在大殿上,那個變態將他的尸掛在城門,株連九族,一生為民憂心的清竟落得這般下場。

他最懂人心,也最會發現人的弱點。

貪生怕死之人惜生命,貪財好之徒在乎利益,而再忠烈的臣子也會顧忌整個家族的命。

他以父母要挾我,又以我要挾父母。

人之弱點莫過于此,命,親人,名譽,錢財。

他派了兩個他原先府中的小丫鬟陪著我,說是陪我解悶,實則是要監控我的行為。

兩個小丫鬟一個名輕音,一個名輕虹,都約莫十三四歲,個頭不大,臉也稚,眼神也總是怯怯的,好像我是什麼大魔王一般。

好笑,那殺人如麻的謀逆者不怕,倒怕我這個沒權沒名的落魄公主。

「抬頭看我。」我側臥在貴妃榻上,輕音跪在我邊為我的手指染上嫣紅的蔻丹,手卻抖個不停。

地抬起頭,眼神中是恐懼和莫名的恨,微微抿,又輕微地呼出一口氣:「公主何事?」

「你很怕我?」大概是我那叔叔太過駭人,讓覺得我也是和他一樣的瘋子。

搖搖頭,聲音比剛才大了一點,似乎是在給自己壯膽:「奴婢不怕。」明顯是在騙我,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汗,我回手,染得很好,沒

有一點染花。

「那你恨我?」我朝一笑,越是笑,眼中莫名的緒越深。

「公主饒命!奴婢不敢!奴婢絕無此意!」

「那就好好告訴我,你到底藏了什麼,你怕什麼或者你在怕誰,你恨我,又為什麼恨我,我不喜歡別人瞞著我。」

輕虹似乎比,早跪在地上抖得厲害,我無心恐嚇倆,亦無心刁難,只是我不想無緣無故背負上不該背的惡名,也不想莫名被人憎惡,怨恨。

更何況,是現在這種如履薄冰的局面,面對晴不定的趙臨淵都讓我吃力,日后若每天都要提防邊人,我本分

」公主您誤會了。「還在

」不說是吧?你知道我叔叔是誰,你可以等著他來問你。「我問不出來,總有人能問出來。

到底還是趙臨淵那個瘋子有威懾力,不經意地看了輕虹一眼,終于開口道:「公主,您...您可曾記得一個老婦,…冒犯了您,被剁糜了。」

我眉頭皺起,前幾日宮變那日的老婦人,我對很眼,但卻想不起是誰。

是我二人的養母,更是...更是陛下的母,這麼多年我們娘三個自認對皇上忠心耿耿,卻沒想到,我母下場....竟如此凄慘!」說到這兒,淚如雨下,輕虹更是泣不聲,輕音通紅的雙眼看著我,我的心鈍鈍一疼,不敢直視的眼。

被剁糜!糜!」目似有明火,將我灼燒,或許知道的眼神過于鋒利,垂下眉眼,下千般仇恨,輕笑一聲:「奴婢不恨,只怪我那老母仗著自己是母的份做出僭越之事 ,惹怒了主子,就是死了,被剁泥,也是自找。」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我默默站起輕挑眼皮,聲音微:「只求公主…放過我妹妹。」

我拍拍肩膀,從邊走過,以為我要去告狀,已做好了必死之志,我并沒有告狀的打算,更不生氣。

我與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案板上的一塊魚罷了,求我,我求誰呀?

著窗外如常的景,母皇最丁香,原本這是父皇的寢宮,這附近種滿了丁香,為的就是討我母親歡心。

說是如常,可那些丁香已經快要敗了。

「輕音,恨我也好。」我不愿再看這花朵敗的景,扭頭看向那個跪在地上腰板卻直的

我眼中含淚,凄慘一笑:「我會死得快一些。」

好解你的愁怨。

和輕虹沉默著,默認了我的說法。

趙臨淵在晚上回來了,他換去龍袍,穿上了他以前最的白,他來時,我正坐在一片漆黑的大殿等他。

他見我故意如此,也不點燈,趁著月他能看清我,我亦能看清他。

「叔叔,我們做個易吧。」

我將手中的匕首握,這是我跪求輕音得來的,亦有恨,就算有我可能失敗,將供出來的風險,也愿意冒死一試。

趙臨淵站在離我二尺遠的地方,月如霜,那寒氣仿佛凝結在他上,向我襲來。

他目落在我上,在打量我有什麼意圖:「你想易什麼?」

「我愿意一輩子在你邊,只求你放了我父皇母后。」我又紅了眼眶,莫名來的悲傷。

他冷笑一聲,不屑與我易:「本來就應該一輩子在我邊,你愿不愿意有什麼用?至于你父皇母后,只要他們識趣,我會饒他們一命。」

「好,那你就和尸在一起一輩子吧。」他說得真沒錯,人都是有弱點的,我大可以要挾著他,以我自己要挾他。

我一寬袖紅,烏發半挽,嫵一笑:「叔叔,你確定能困住我一輩子嗎?」

果不其然,他上鉤了,他快步走到我前,兩手摁住我的肩膀,忍住怒氣道:「真是長大了,還會要挾叔叔了?」

他近在咫尺,但他摁住我的肩膀,我害怕不能一擊斃命,只能忍下想刺殺他的心,大膽的盯著他的眼睛:「您教我的。」

他大力地著我的肩膀,好像要將我碎:「學得不錯,但是有一點你還是沒學會,你給的條件太單薄了,反而會讓我抓住你的把柄,你信信我現在就將你的父皇過來,讓他看看,他的寶貝兒怎麼淪為階下囚的。」

他語氣惡劣又輕浮,我又何時過這種侮辱,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惱怒道:「你豈敢!」

趙臨淵吃痛,一把將我摁倒,像只卑劣的鬣狗想撲向獵吃掉,但又想再玩弄一下獵一般,惡劣地咬向我的脖頸,他的氣息紊,本該不染凡塵的清眼眸凈是混濁:「我又何不敢?你說,我有何不敢?」

罔顧人倫,絞殺。

這是上任國師給我趙氏一族的判詞,皇爺爺得知如臨大敵,命國師為每位皇子相面,一定要找出心生反骨之人,那時我打從記事起,就聽其他皇叔說,趙臨淵是家族那個反骨的賤種,本就是一個宮婢生下的兒子

,即使是龍種也混著臟

我父皇向來不信這些,反而親近他,見他被欺負多次出援手,更請他幫忙照顧我。

可惜他天生反骨,只記得仇,不記得恩。

就像他的母,我曾是見過的,自他母妃走后,母一直不離不棄在他邊照顧,盡心盡力。

「趙臨淵,我的好叔叔,你記不記得你說過的話?」

不只是只有他才記得往事,那些年是我們兩個的那些年,他總是覺得只有他一個人深陷回憶,可卻忘了我也困于那些年無法忽視的記憶。

「什麼?」

「黑耀十三年,冬日,微雪,你給我的生辰禮。」

黑耀十三年,冬日,微雪。

我十四歲生辰,那時我和他已經生分許久,我同他認錯他也不理不睬,仿佛變了一個人。

我生辰那日,父皇準我多飲幾杯,眾人都知我寵,就連最忙的四皇叔都從江南趕了回來,給我帶了北方不常見的蘇錦和不珍寶,眾人推杯換盞之際,我唯獨沒瞧見他。

這滿屋的趙氏之人,竟都沒發現一個人。

我借口不勝酒力,支開了宮人移步離開,我確實喝了不酒,臉蛋微燙,當冰涼的雪花飄到我臉上,我才有幾分清涼。

眼前,眼前就是他的住所,最偏僻的宮。

我卻踟躇不前,我怕他再次將我拒之門外。

「樂寧?」后卻響起了他的聲音。

我回頭一瞧,那人白勝雪,手中執一把紅傘,細碎的雪落在嫣紅的紙傘上,紅白之間,他長玉立,年如玉,是天地間最人的一抹絕

聽他喚我,也許是酒的作用,我眼眶不爭氣地一紅,我自小最依賴他,之前我再怎麼頑劣他都不曾像這樣很久很久不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的時候,他卻把我當作陌生人一般,與我形同陌路。

「叔叔。」我帶著哭腔喚他。

我真的知錯了。

他眸子一暗,還是走到我邊來,將傘傾斜,語氣冰冷:「你邊的下人呢?天寒地凍,竟也不多穿些。」

聽他言我更委屈,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叔叔都不要我了,凍死我算了。」

他卻輕嘆一口氣,抬手掃去我頭上的雪,似是在責怪我:「真是敗給你了。」

我知道他原諒我了,我忍不住盈盈一笑,眼淚卻也掉下來,他眉頭一皺,又拭去我的眼淚:「好端端的,又哭什麼?」

我不敢再提起那件事,只好轉移話題;「叔叔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都沒給我賀禮。」

「你想要什麼?」他好像真的不記得我生辰了。

去年生辰我便沒等來他,今年如果我沒來找他,可能他亦不記起。

我認真地看著他那分外干凈的琥珀眸子,一字一句道:「那就答應我,我做什麼都陪我,我做什麼都答應我。」

「…好。」

黑耀十三年,冬日,他許我做什麼都陪我,都答應我。

04

趙臨淵陷沉默,我肩膀的手也慢慢松開,不知在想什麼,我見他放松了警惕,拿著匕首的手蓄力。

我可以,一舉刺進他的心臟。

屆時,一切如常,我父皇母后都在我邊,我還是無憂無慮的樂寧公主。

可我還是忍住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我瞟了一眼床旁邊的香爐,那里面點著迷香,是輕音給我的,恨極了趙臨淵,不得我倆自相殘殺,我服了給我以防昏迷的藥,現如今只等藥效發作。

「叔叔,你忘了。」我故意道。

他眼神逐漸迷離,我猜是藥效發作了,他仍強撐著說:「我沒....」

他話沒說完,便昏倒在一旁。

我坐起來,出袖子下的匕首,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睡睫濃,靜下來的他和我記憶中的叔叔重合,再沒了那冷漠乖戾的神,反倒有一種易碎

我將匕首抵在他口,只要扎下去,我就解了。

那一瞬間我真的想過殺了他,如果不是一個圈套,我真的會殺了他。

可惜我要陪他演完這場戲。

「叔叔,我不想殺你,如果我想罰你,我就要你再也見不到我,要你和我天人兩隔,屆時你再求也求不得,我一定你后悔。」說罷,我將匕首從他上拿起,放到自己脖頸

三,二,一!

我閉上眼睛,心一橫。

就這樣死了,倒也痛快。

「你敢!」一聲厲喝響起,本該昏過去的趙臨淵飛速起,用手掌握住了我手中的匕首,擋下了我的作。

果不其然。

但我仍要裝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眼中很快就蓄滿了眼淚,假裝錯愕道:「叔叔,你怎麼你怎麼.....」

他一把扔開了我手中的匕首,滿是的手

上我的臉,頓時腥味撲鼻,他再次將我下,近乎瘋癲,咬著牙問道:「你想死?」

我眼含淚水:「想,你殺了我吧。」

他怒極,幾乎是從牙中出來的聲音,如惡魔一般在我耳邊威脅道:「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會讓你后悔,我會找無數的人凌辱你母后,再將你父親做人彘,讓他們替你活著,你大可以試試看,我有一千種方式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眼淚打了他服,哭著搖頭:「不,我不死了。」

我當然不會死,在你死之前,我絕不會死。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不想再嚇唬我,在我沒沾染他的那一邊臉上落下一吻:「我說過,不要再背棄我,樂寧,別再拋下我。」

他好像真的以為我要自殺,他的恐懼演變他的盛怒和卑劣的威脅,又在失而復得的巨大欣喜后化作脆弱,不堪一擊。

「為什麼不殺了我?」他終于還是沒抵住好奇,問了出來。

我抬眼,我知道他想聽什麼,可我什麼都不想說,輕輕拍拍他:「叔叔,你手上有傷。」

「我明日再來看你,你先睡吧。」他本殷紅的漸漸失去,想來是因為失過多,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還在流,我看著那鮮紅的滴落在我的袍上,與同是紅服混在一起,無法分辨

我想抹去那,可那人的好像融到我骨子里了,我使勁那塊跡,可毫無變化,他看著我的行為,突然大笑起來:「樂寧,你如何擺我?」

趙臨淵笑夠了,臉越發蒼白,聲音也微,他眼神炙熱,不顧手上的傷,將自己的涂抹在我脖子上,我連忙后退,卻被他死死摁住,他嘲弄一笑:「我的臟,要是用你父皇的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我如何擺他?我和他脈都是相連的。

我不再反抗,任他瘋魔般的將抹在我上,,他與我,早已相融。

他走之前,還不忘撿起來那把匕首,他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沒說。

突然間,我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不合實際的想法,他是不是給我機會讓我殺了他。

不可能,他可不是那種善人,他可是那種在鬼門關都能爬回來的人。

我十五那年,本就是可以婚配之年,父皇有心將我嫁給丞相之子徐遠書,他大我三歲,才華橫溢,前途無量,我說不上他,但也確實春心萌過,十一月末我與他見過一面之后,并無不滿,父皇便下旨讓我和他婚期定在來年年初。

那時節趙臨淵被我父皇派到皖南剿匪平,皖南之地匪不休,大盜橫行,百姓流離失所,若想完此事,至兩年。

十二月初有人傳來書信,說他被流民重傷昏迷不醒。

我慌了神,命人帶上最好的醫師去救他,一天一只信鴿詢問他的傷勢,他傷勢越來越重,似乎都不到回京,父皇連忙派人接他回京,隨即我便失去了他的消息。

我在那年第一次離開了京城,我收拾好細,隨著去接他的隊伍上路,那一路天寒地凍,雪也下得格外大,但我一心只想去見他。

我確實見到了他,他子更加單薄了,面無,人如枯草,終日昏迷。

上是一件單,想必是那些人覺得他要死了,也沒什麼穿厚服的必要,便將他最后的庇護都搶走了。

下我的大麾裹在他上,他子比雪還冷,竟讓我覺得下一秒就會和雪花一樣融化,他是我的叔叔,命運卻和他人截然不同,小時候就被無數人背棄厭惡,如今就連他的手下都要拋棄他。

雪下得,我將他搬回了我的馬車,嚴懲了那些慢待他的人,見我心狠,手下的醫不敢怠慢,每日盡心盡力地熬藥,可不管用什麼方子,都是在吊著他一口氣。

我將他的頭枕在我的上,好讓他能舒服些,小小一個馬車,怎麼能裝下從小陪我長大的皇叔?

他昏迷了一路,我無法再為難醫,只能接事實,我早已做好失去他的準備,淚卻流個不停。

在回到京城的前一天,如同奇跡降臨一般,他緩緩抬手,艱難地拭去了我的眼淚。

那時候我便知道,他要是想活,閻王爺都留不住他。

可如果讓我再來一次,我寧愿將他拋棄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

殿燈火通明,輕音跪在地上,將頭狠狠地磕下去,反復如此,撞上的大理石的聲音讓龍椅上那位很暢快,即使他現在滿污,白上是如紅梅花開般的跡,但氣場卻不輸任何人,他坐得隨意,懶懶地靠在龍椅上,面容致但總是帶著幾分郁,他似乎聽夠了磕頭聲,開口停:「你表現得很好,去做個吧,帶著你妹妹一起吧。」

「謝圣上。」抬起頭,流滿面,糊在上,瘦小的板仿佛一吹就倒,但仍能將腰桿直。

趙臨淵揮揮手,恭恭敬敬地退后,轉離開。

是趙臨淵派過去試探樂寧公主的,和妹妹自

跟在他邊,在王府做丫鬟,主子癡迷樂寧公主這件事是王府的忌,人人皆知,無人敢言。

主子將的畫像掛在每一間屋子的地方,夜間對飲,白日卻又裝出一副厭惡的模樣。

那老婦人確實是圣上的母,亦是們的養母。

是什麼?是奴隸,們被買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教導著服從,就算主子要了們娘親的命,也要笑著服從。

輕虹為包扎著傷口,燭影搖曳,們二人好像世間的浮萍,只能相互靠,相互依存。輕虹輕聲說:「圣上如何說?」

「他很滿意。」他對樂寧公主的反應很滿意。

輕虹猶豫片刻,還是伏在耳邊說了句:「樂寧公主說,多謝。」

趙臨淵命二人試探樂寧,設了個局來看樂寧公主的心意,其實沒有什麼迷魂香,趙臨淵就像一個瘋子一樣用生命去證明樂寧心里有他,樂寧殺他,他斷然不會讓自己真的命喪手,只是免不了一場發瘋。樂寧如果不殺他,說不定日后大家都好過。

輕音眼神暗了暗,樂寧這回降低了狗皇帝的防心,就用溫水煮青蛙的法子,一點點降低他的防備,總有一天,們會大仇得報。

是個奴隸,是個不大合格的奴隸,當將匕首給樂寧那一刻,樂寧先是一愣,隨即笑道:「趙臨淵讓你干的?」

忘不了樂寧破碎的眼神,甚至有幾分不忍:「不,我想報仇。」

「我知道,這句話是真的,但其他不是。」眼神堅定,輕音竟不知道樂寧公主是個如此聰慧伶俐的人,不盲目信任他人,這倒是個優點。

樂寧頓了頓,繼續道:「你眼里全是不甘心和憤怒,你騙不了我。」

明麗,讓輕音產生了一搖:「請幫幫我吧,也幫你自己。」

第一次,有人平和地和通,和商量,不是命令不是吩咐,就是很平和的語氣,很溫和的眼神,第一次覺得被人禮遇。

輕笑,浮萍之人,若是連都斷了,還有什麼好茍活的?

輕音垂頭,跪倒在地,聲音都在抖:「公主,我母有次醉酒,不小心對奴說,陛下并非先皇的子嗣,他母妃與侍衛私通懷上孽種,為了活命,才不得已在先皇探正懷著四皇子的德妃時勾引了先皇。」

聽到匕首掉落地面的聲音,知道面前人有多麼的震驚,的聲音細若蚊蠅,卻足以讓樂寧停地一清二楚:「陛下也是知道的...母親說,陛下有一日從母妃回房后便不吃不喝,看到侍衛從娘娘房中出來,便猜到陛下聽到了他母妃與那侍衛的談話,第二日,那侍衛便失足溺水亡。這些年守口如瓶,若不是醉酒跟我說過,恐怕天下此刻知道他份的,只有他自己了。想來,我母親死因也是因為這個吧。」

說完,屋一片安靜。

輕虹很是震驚,但卻沒有出聲阻攔,咬住了下,如果娘親還在的話,一定會讓別咬,可現在已經沒有了約束的人了。

05

自那夜之后,趙臨淵再沒來過,我如同被鎖在籠子里的鳥一樣,每日關在這里,邊的侍也換了一批,輕音當了尚食局的,輕虹也一同被帶走,我見不到父皇母后,邊的人更是沉悶,整日整日地垂著頭避免與我對視,不是必要絕對不會和我說話,冷冰冰地將我隔離開來。

我那好叔叔雖不來見我,但賞賜卻如同流水一般不停的送到宮中,殿中一角都已經被堆滿,我躺在榻上,揮手趕走其他人,只留下一個離我最近的侍

我朝那侍揮揮手,喚過來:「扶我起來,去看看那堆東西。」

那侍罕見的出羨慕的眼,語氣不像是怪氣:「陛下真寵公主您。」

寵?

我自嘲般地朝笑道,眼神落到上:「是啊,無論是哪個陛下都這樣。」

頓時語塞,垂下頭不再接話。

趙臨淵真是好笑,從我們家的國庫里搶寶貝來送給我,把盡其用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輕輕手一指,語氣依舊溫和,對那侍道:「去把皇叔送我的那塊玉如意拿來。」

不敢怠慢,忙走到那一堆寶中翻找玉如意,我眼神轉冷,一言不發地盯著的背影,等著玉送過來。

作麻利,沒讓我等多久,兩手托舉著玉如意送過來:「回公主,找到了。」

我并沒有接過來,見狀也不敢收手,繼續恭恭敬敬地舉著。

我與就這麼對峙著,不過片刻,我站姿不變,原先直直的兩臂有些彎曲,開口道:「可要奴幫您拿著?」

我自然是存了心思刁難的,此刻才盈盈出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搭上那玉如意,當真是個好,整個玉好似鮮塊,手上去還有涼意。

我手腕輕抬,心里有片刻的惋惜。

這麼好的玉,馬上就要碎了。

見我接過玉如意,手也松開了一點,但還

是警惕地將手接在玉如意下面。

可惜,今天這塊玉非碎不可,我面無表地松開了手,任由玉如意摔在地上碎骨:「呀,你怎麼手了。」

這侍已經替趙臨淵盯著我好幾天了,我也在周圍找了好幾天了,看似都不和我搭話,不看我,實際每個人的眼神沒有從我上離開過,無時不刻的注視著我,然后再將我每日的所作所為匯報給趙臨淵,否則,以趙臨淵的子,恨不得將我時時刻刻鎖在他眼前,又怎麼會不來見我。

連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胡言語了!公主饒命啊!」并非怕我,而是怕我的叔叔,已經知道趙臨淵有多看重我,就算是我自己砸的玉如意,我若是賴在上,趙臨淵也會毫不在意的

手挑起的下,對上驚恐的眼神,無比溫地看著,笑得溫婉:「我不要你的命,我只需你幫我跟我叔叔說一句話。」

「你一切如實匯報給他,只需要多說一句,告訴他我近日郁郁寡歡,夜夜夢魘。」我亦蹲下子:「你是們的總領,應該明白我的份,我不會害他,只是想見他,所以出此下策,如果日后我真的封妃,你也能得到不。」

我真誠地看著也一點點的搖:「對咱們都好的事為什麼不做呢?我只是個沒地位的公主,毫無依仗,我需要皇上的寵,你也可以一直在我邊跟著,如今后宮無妃,你猜誰會是第一個承龍恩的人?」

我自然可以演出來郁郁寡歡,但我可不想日日為演戲騙人傷神費力,再者,若能趁此機會找個手下也是好事。

抖著,但我的話一字也不差的全鉆進的耳朵里。

猶豫,我挑著的手慢慢上移,手的臉,刻意放低了聲音,眼神幽幽,有意勾人心魄:「你生得這般好,怎麼能只甘心做個下人?你幫了我,我也能幫你讓我的好叔叔發現你這顆蒙塵明珠。」

「奴婢聽公主的。」,卻被眼底的欣喜出賣。

我收回手,將扶了起來:「起來吧,找人打掃了這兒。」

說罷,我便不再看,轉回到榻上假寐。

我心中有氣。

趙臨淵,可不能不來見我,別試圖消磨我的意識,別想用溫水煮青蛙的方法來對付我,別企圖想讓我產生我只有你的錯覺,我絕不是會陷和消極的人,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來使我屈服呢?

既然是貍貓,怎麼能穿龍袍呢?

來見我吧,誰讓我是你這一生難解的毒藥,誰讓你是我這一生難諒的冤家。

趙臨淵是在夜深人靜時來的,仿佛做賊心虛一般,平日的白黑袍,烏發懶懶散散地用發帶高束,還和以前一樣像個年郎,眉眼間盡是倦怠,恍然間我好像回到了兩年前,他亦是如此打扮,細雨蒙蒙,他撐著一把紅傘,忽然出現在我的殿門口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嫁給徐遠書。

我早知他要來,故意早早躺下,卻留了滿殿的燈火。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的床,我佯裝剛發現他的到來,睜開眼睛,氣若游:「叔叔。」

「倒是會演。」他冷哼一聲,卻也沒真的生氣,他順勢坐到床邊來,我輕咳一聲,艱難地撐著子坐起來,好似一朵弱無骨的小白花,隨風搖曳:「樂寧不適,叔叔莫怪。」

他倏爾站起來,好像聽到什麼惹他生氣的話,神郁:「你還是想死嗎?」

我已渾無力,用力搖頭卻還只是輕輕地晃兩下,像極了敷衍他,聲音微弱:「沒。」

燈火通明,趙臨淵很快就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我兩腮紅紅,子輕微地抖,他臉一沉,慢慢靠近我。

「樂寧。」他沉聲喚我。

我兩眼一閉,直接暈倒。

昏倒之前,我甚至還在得意地想,叔叔你不會以為我要你吧?

我是真的把自己作發燒了。

可在我閉眼之前,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誡我不該如此無

*

待到我再次醒來之時,趙臨淵正沉著臉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活活吃掉一樣狠毒。

我看況不對,再次闔上眼裝昏。

「樂寧。」趙臨淵這麼我準沒好事。

我睜開眼,才發現事的不對,我呼吸一凝,忍不住連連后

的大殿新如一洗,鼻尖卻是有淡淡的腥味,豎耳一聽,甚至還能聽到人的尖,我心狂跳不止,約約的好像明白發生了什麼。

趙臨淵伏上是揮之不去的腥味,角牽起一抹嗜地邪笑,指尖挑逗般的玩弄我的頭發:「樂寧,叔叔再教你一個道理,拙劣的謀只會害了自己和其他人。」他一抬眸,眼中的狠不見,反而意外的溫:「我知道你心急了,叔叔不該讓你等。」

說罷,他手已然到了我腰間,不容我掙扎,一手快速又準確地解開我的腰帶,我力掙扎起,可忘了自己病還沒完全好,四肢無力,對

他的反抗宛如螞蟻撼樹,我第一次這麼絕,我拼命捶打他的膛,甚至抬手扇了一掌。

「不是你想這樣的嗎?」我從沒想過看似瘦弱的他竟有如此大力,他僅憑一只手便抓住我兩只手的手腕,我雙拼命狂踢:「放屁!你別得寸進尺!」

「哦?不是你說想為我的妃子的嗎?」他聲音低沉暗啞。

我暗罵,我真是蠢鈍如驢,我本只是想激發他的恐懼,我隨時可能會離開他的恐懼,誰知他會因此發瘋,想來他剛才是在此地問了,那剛剛人的尖聲......我不敢再想,一遍又一遍地罵自己。

我心中陣痛,剛剛被嚇到流不出的眼淚此刻如洪水決堤,邊哭邊求饒:「你放了吧,是我的。」

「好啊,我可以饒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再次伏到我上,「你得求我。」

「你也放了我吧,我求求你。」我的淚從臉龐劃過,他卻細細地吻上我的臉,似在吻去我的淚,著聲音問道:「知道怕了嗎?」

我連大氣都不敢出,瘋狂點頭:「叔叔我知道了。」

他聲音幽冷,我看不到他的表,「樂寧,我的名字。」

讓我他叔叔的是他,不讓我他叔叔的也是他。

我糾結半天,他的名字卻堵在嗓子眼說不出來,如果我真的了他的名字,恐怕會更加不可挽回。

「叔叔,皇叔,九皇叔,皇上,陛下。」我將他的名稱都了一遍,每一聲他便狠狠在我脖頸落下一吻,懲罰我不他的名字。

我已經哭不出來了,漸漸平靜:「你真的不害怕嗎?」

我朝律法有規定,一律不可近親結姻,前代王朝皇帝上自己的姑姑,死姑父,不顧大臣死諫,執意強娶,我趙氏開國皇帝便是皇上姑父的哥哥。

即使我們沒有緣關系,但世人言論,法律綱常,他豈能不怕?

他明白我在說什麼,卻偏偏轉移話題:「你害怕你不能當皇后?」

「我從未想當皇后,您真的不怕天下流言四起,大臣死諫,朝堂不穩?」

本就不是他的江山,他當真是問心無愧嗎?

他松開了我,慢慢坐回原,順手幫我把被子蓋上,掖好被角。

他也冷靜下來,我們好像很久沒平心靜氣地說話了,他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我既不怕謀逆,就不怕什麼流言,死諫。」

「天下就沒您怕的嗎?」我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他聞言,轉頭深深看我一眼,反問道:「你不知道?」

我噤聲,心底慢慢泛出冷意,剛才真的很可怕,如果他真的怕我,我就應該自我毀滅,讓他嘗嘗害怕的滋味。

忽然間,世界陷一片黑暗。

一只手溫地覆蓋在了我的眼睛上,可那只手比月都冷,似乎結了霜,冰冷的激起我渾戰栗。

「樂寧,休息吧。」他捂著我的眼睛,我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不要陷黑暗。」

他說得認真,我卻只想大笑。

不是你一定要將我拉黑暗的嗎?

不是你想看我渾淤泥,狼狽不堪嗎?

不是你想將我拽到地獄,陪你一起的嗎?

我冷冷開口,寒意徹骨:」叔叔,我來陪你。」

趙臨淵沒再說話,又哼起小曲,我甚至覺得自己有些扭曲:「什麼是黑暗?是為喪家之犬?是為籠中雀鳥?」

「閉!」他厲聲喝道,我卻如瘋魔了一般:「你大可以鎖我一輩子,我就在黑暗里陪你一輩子!什麼不要陷黑暗?你親手拉我走進黑暗,還想讓我為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啊!」

我笑過之后,是一片長久的寂靜,他沉默著,快要發。

然而,沒有我想象中的暴怒,他如不在場一般冷靜,只是關切地問了一句:「哭什麼?」

「我恨你。」我哭著罵道,屈辱再襲來,我憤恨加,更多的是負罪,我一生明磊落,不曾害過一個人,如今有不人因我而死,如今又險些被人玷污,他的話就像是垮駱駝的最后一稻草,我都要忘了我是那個象征喜樂安寧的天真公主,他卻我想起來,再次會無能為力的痛苦。

趙臨淵拿起捂住我眼睛的手,頓時我眼前恢復明,燭火一排排燃燒著,微微刺眼。

「樂寧,你最好一直恨我,別食言。」他又躺在我邊,將我摟在懷里:「睡覺吧,你的病還沒好。」

他冷靜地讓我有些意外,沒有發瘋,沒有惻惻地盯著人。

我腦子中又靈一閃,不由得勾一笑。

他在害怕,他害怕我真的忍不了開始發瘋,怕我變得和他一樣。

我慢慢出手,放在他的口。

果然,他的心臟在狂跳。

06

「樂寧。」

無眠的夜,我閉著眼卻無心睡眠,恍恍惚惚間聽到他口中念著我的名字,

我轉過子面對著他,他閉著眼,臉蒼白,像是被夢魘住,在無意識地呢喃。

我應當起找劍,將他殺了。

他似在夢中發瘋,用胳膊死死將我箍住,我無法起,語氣也越來越急切:「樂寧,別嫁,別嫁。」

他好像和我十六歲那年沒什麼變化,那年春初,宮中之人都在忙我的婚事,父皇疼我,從定下婚期那日開始便命百名繡娘為我趕制嫁,父皇在皇城給我備了一個公主府,全是按照我的寢宮仿建的。

我父皇本想等我出嫁之后將位子傳給四叔,好和我娘云游四海,所以,他連個皇子都沒立,父皇想趙臨淵輔佐四叔,四叔英勇,卻遠不如趙臨淵城府深,四叔一向不喜趙臨淵,但看在我父皇的面子,倒也能和趙臨淵心平氣和地說上幾句話。

父皇做好了一切準備,找了最合適我的夫君,為自己鋪好路,為四叔找好幫手,又不顧大臣反對,讓那反骨災星掌管刑部,與丞相分庭抗禮。

他仁善,不會將人看得太壞,將一切都想得太好,不巧趙臨淵演得太好,從來是低眉順眼,忠心耿耿的模樣,他輕信趙臨淵,當趙臨淵上參徐遠書科考作弊,把所謂證據擺在他眼前時,他下旨將徐遠書打大牢。

我在殿外跪了兩天,求父皇明察,他卻狠了心不愿見我。

我并非多深他,也不是害怕嫁不出去,我只是知道徐遠書斷然不會作弊,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寧死也不會做出這種自毀名譽之事,況且他一向飽讀圣賢書,遠比同齡男子見識淵博,怎會毫無緣由的作出這種事。

跪殿之前,我花了些銀子進牢中看他,他即使陷囹圄仍是一副儒雅君子的模樣,見了我溫和地笑笑,并不求我,向我行禮問安,我于心不忍,開口問他,他目堅定,當場向我發了毒誓說他從沒行如此小人之事。

我心下了然,他是個言出必行的君子,相比我心思深沉的叔叔他更可信。

我只不愿意冤枉了個好人,也不想讓我叔叔一錯到底。

春雨如,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整個皇宮,如一個巨大的鬼魂俯瞰著皇宮中的我們,遠遠地,我只見一個偏瘦,穿黑的男子冒雨而來,黑劈開白霧,我雙眼漸漸清明,那人一步一步走得平穩,整個人帶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像極了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謫仙,破開畫卷,向我走來。

「真不知道你還是個癡種。」他沒有傘,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神,趙臨淵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眼神中的嘲弄掩蓋不住。

可惜了他如芝蘭玉樹般的氣質,一開口便惹人不快。

「叔叔你明知道他是被冤枉的,還來說風涼話?」我氣不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角噙著笑,如涂丹,眼中卻是冷厲:「我可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鐵證如山,樂寧你還是回去吧。」

「叔叔,害人終害己。」我不懼他的眼神,梗著脖子與他對峙。

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微微上挑的眼角開始泛紅,他怒了,臉上掩蓋不住的怒意:「真是長大了!」

我毫不客氣:「叔叔也是變得我越來越不認識了!」

「那你就跪著,看看你能不能救了他!」他撂下一句話,甩袖離開。

我垂下眼,他說得有道理,父皇如果真的想放了他,怎麼會讓我跪兩天。一定是有什麼別的原因,讓父皇不能放了徐遠書。

其實并不難想,父皇要四叔繼位,如今丞相一家在朝中獨大,如果我的未來夫婿朝為,又是丞相之子,對四叔來說絕對是弊大于利。

趙臨淵使了手段誣陷徐遠書,又說服父皇,著丞相棄車保帥。

只是可惜了徐遠書這樣的天之驕子卷朝堂的斗爭中,出獄之后也無法再朝堂,以一個戴罪之人的份度過此生。

我跪了兩天,也只跪了兩天,父皇取消了我的婚事,寬宏大量地不向徐家問罪,宮中一切恢復如初,那件嫁卻已經做好了。

再后來,我父皇還是沒能退位,那年夏天我四叔斷了條,心大變,整日將自己鎖在屋子里,時而暴怒時而頹唐。

我每月都去看他一次,他見了我總是扯出一副不大好看的笑臉,盡力地哄著我,我本是想逗他開心,講講小時候的趣事,卻總是能想到以前那個對別人總是黑臉,脾氣暴躁,好武斗的四叔讓我騎在他脖頸上,心甘愿地做我的「大馬」。

如今的他卻日漸消瘦,臉枯黃,再也不能騎馬打仗,不能像個正常人一般站立。

他可以見我,見我母后,唯獨不敢見我父皇,每次都是躲著他。

這一躲就是兩年。

我最后一次見到四叔,是那日趙臨淵宮變那日,他本可以先逃,卻命人將他送到了皇宮,他高坐在轎子上,上穿著我父皇賜予他的黃金鎧甲,已然有些大了不太合,手中執著青龍大刀,雖然形枯瘦,但仍威風凜凜,眉目堅定。

他拄著大刀巍巍地站起,擋在了我和我父皇前:「四弟護駕來遲,罪該

萬死。」

他死在了我面前,我父皇面前,殺了他的是他的手足兄弟,我的好九叔。

人的是熱的,尤其是我四叔的,是極其滾燙的。

「樂寧。」他又我的名字,可那滾燙的好像還在我臉上,一直在灼燒。

我真后悔啊,我應該讓皇爺爺將他派到塞外,我應該讓他死在回京的路上,我應該殺了他報仇雪恨。

「叔叔。」如有寒霜凝在我的,聲音亦無比冰冷。

我在他的懷中只覺我和他變冷,冷到我無法呼吸。

他的是冷的,我的也是。

*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昏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中午,上的服被侍了一條合的流仙

我想起喚來侍,一抬眼卻看到他坐在離我不遠的書桌上看著奏折,也換上一,殿只有我們二人,我床邊點著安神的熏香,煙如白練,裊裊升起。

他倒是留心我:「醒了?」

「嗯。」我極不自然地點點頭,起走向他。

他手邊放著一杯冷了的茶,我默默坐到他邊替他烹茶:「叔叔,你說過什麼都答應我是吧?」

他睨了一眼我,勾問道:「你想干嘛?」

「我現在的份很尷尬。」我手指指腹慢慢挲著茶杯,收斂眉眼,「或者說你想把我關在這兒一輩子。」

或許昨夜的教訓在前,他只是淡淡地放下奏折:「知道了。」

「叔叔,您打算怎麼,怎麼置我父皇母后?」我還是問出了口,這些天我與他們失聯,不知他們現在境如何。

「呵,你既想要一個新份,又放不下以前。」他一手輕輕落在我的頭頂,輕輕我都頭發,我倏地僵直了子,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之前不是想當皇后嗎?我許你。」

我向后一,躲開他的手,努力出笑容:「那我的父皇母后呢?」

他傾,侵略者一般拉近和我的距離,將我扯到他懷中:「那個公主府是為了你修的,你還沒去過,現在給他們住正好。」

「我父皇一直想云游四海,不如放了他們吧。」我的頭被迫靠在他的左膛上,以一種依附的姿態窩在他懷里,他似乎真的在想我們婚的場景,心大好,像給小貓順一樣手在我的頭發上順個不停。

他聽完我的話也不發怒,語氣輕松,全然不在乎:「想讓他們逃跑然后回來奪位?」

我強忍厭惡,任由他的手我的頭發:「不。」

「等我們完婚,我就讓他們離京。」他說完,我眼中閃過一希冀:「真的嗎?」

「但是每年只能進一次京,不能離開我的人的視線。」我還是太天真,將他想的太好,他是絕對不會將一個隨時會奪了他皇位的人放在京城,放在我的邊,他肯答應也是因為早就想好如何安置他們,他們離開京城,我不知道他們的生死,自然不會妄,一年一次見面的機會看似是恩典,實則是要挾我一年又一年的活著,陪在他邊。

我聞言,掙開他的懷抱:「那我怎麼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

趙臨淵眉頭微蹙,不滿我的作:「會讓他們寄來書信,每月都可以修書一封。」

他還真把一切都想好了,一點余地也沒給我留。

趙臨淵突然神經質地站起,拉起我的手將我也帶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抗拒:「干嘛?」

「出去。」他牽起我的手,堂堂正正地牽著我走出了大殿。

這是我自從宮變以來,第一次走出大殿。

已是夏末,該敗的花都已經凋落,和煦,刺得我眼淚直流。

原來一個人的心境可以在短短幾天有這麼大的變化。

之前我看花落只覺得如常,春去秋來,萬有時,而現在看來,這一季的花不會再開,也再也沒有如此盛開的夏季了。

我忽然明白趙臨淵昨晚的話,不要陷黑暗,因為好了,無論生命困厄于哪種境遇,都應該抬頭看看太,唯有明之才有生機,唯有明才能溫暖我上的

天下唯一真正寬容之大概只有這太了吧,憐憫罪人,安離人,溫暖心如荒土之人。

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將目落在旁之人的上,卻對上他的雙眼,我在仰的同時,他目從未離開過我。

原來他是在怕他的太隕落,會讓他再次陷黑暗。

他見我滿臉的淚,手抹去我的淚,什麼都沒說。

「我并不怪你。」我忽地悲從中來,我不怪他篡位,不怪他報復,不怪他欺辱我父皇母后。

他本就是我的仇敵,我有什麼好怪他?

因為我對他保存希,甚至有多年淤積心頭不可言說超越親

那年大雪,我帶他一路回京,一路上求菩薩拜觀音,路遇一廟便拜一廟,一度傷悲不已,醫告知他命不久矣時,我第一個

念頭不是我失去了一個好叔叔,而是心如死灰,隨他而去。

那時起我便意識到我生了不該生的念頭,了不該的春心。

如今知道他的份,我竟然荒唐地有幾分欣喜。

我如何不他?

回首往事無一沒有他,我和他寫著一模一樣的字,讀的書全是他教的,一字一句他口述我復念,我的老師是他,我的玩伴是他,我的侍衛是他,我的對手依舊是他。

開始之時,我怨他怪他恨他,事到如今,我只希我們天涯陌路,兩不相欠。

我和他應是一開始就不該糾纏在一起,應是從不相識,緣分止步于肩。

他看著我,猛然間住我的肩膀:「為何不怪我?你又要尋死是不是?」

「叔叔多慮了。」我沖他敷衍一笑。

趙臨淵,我們要怎麼歸于陌路,歸于末路。

07

趙臨淵將婚期定在了兩個月后,不顧朝野如浪般的反對聲,張皇榜昭告天下,他要娶自己的侄為妻。

他可不在意什麼罵名,更不在乎人命,他又殺了幾個反對聲最大的大臣,京中百姓更是有不人因為妄議皇室的罪名被上了酷刑,此番殺儆猴下來,已經沒什麼人敢反對了。

兩個月時間太,禮部眾人忙得腳不著地,派人請示我能不能用以前那件保存完好還是新的嫁,我自是沒什麼意見,卻了趙臨淵的霉頭,他大發雷霆,禮部只好大征天下繡娘,趕制嫁

「還不快滾!」他又在發火,越是宮人忙的時節,趙臨淵越要手干預,要求事無巨細都要征得他同意,若是哪不合他心意,免不了一頓責罰,因此太監們也都長了心眼,每次要找趙臨淵決斷時,都找他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至能免了一頓皮之苦。

我看他氣急的模樣忍不住好笑,他一向不是因為這些小事怒的人,他極能忍,無論是怎麼樣的辱他都能面不改,無論是怎麼樣的險境他都能冷靜自若,現如今,卻像是一只隨時炸的貓,僅僅是大婚時我的繡鞋花樣他都要百般挑剔,一遍遍人修改,連帶著不滿意嵌在冠上的明珠。

局的又送來一批極好的明珠,讓趙臨淵挑選,他正挑得起勁,一顆一顆仔細對比,我有意敗壞他的興致:「怕是你篡位的時候都沒這麼費勁。」

他手上作一頓,輕輕將珠子放回玉盤中,還擊道:「篡位謀劃只需兩年,謀你父皇的逆有什麼費勁的?」

抿著,又實在氣不過,怒道:「還不是你巧言欺人,狼子野心。」

「兵不厭詐,叔叔教過你的。」他看似和我拌,心卻是極好的,角的笑容久久不消。

倒真是人逢喜事神爽。

「過來,你看看哪顆好一點?」他招手,我不不愿地走過,他指著一顆澤圓潤程度都極好的珠子開口問我:「這顆好不好?」

我拿起珠子在手上把玩一番,珠子的拋面細膩,上泛著亮,我忍不住點點頭,抬眼看他:「確實不錯。」

我才發現我離他極近,他琥珀的眼眸如盛著一杯酒,醉人心神,又如一片靜謐的湖面,泛著漣漪水,竟比手中的明珠還要吸引人,我不自地抬手落在他眉眼上:「叔叔,我眼睛遠不如你的好看。」

我們有幾分像,卻是命運的巧合。

他沒抗拒我的作,從容自然地讓我他的眉眼,似乎我們本就該如此親昵:「只是眸不同而已。」

我想收回手,他卻不干,扯著我的手不放:「我倒是覺得樂寧的眼睛更好看一點。」

我深呼一口氣,事到如今,不如按照自己心意行事吧,別留憾。

「叔叔騙人。」我想到以前他總是哄我背詩,每次都說只背一首,可背完一首還有一首,當時的我總是大呼叔叔是騙子,現在再說出口時,什麼都變了。

未覺當時人間風月正好,未覺逝水東流,不堪回首。

他這次不像是在騙我:「樂寧眼睛總是亮的,一雙漂亮的不會騙人的桃花眼。」

是啊,我哪有你會騙人啊。

他心大好,喚來殿外候著的,指著我手中的明珠:「就這顆。」

趁著他緒高漲,我提出我的要求:「我想去看看我父皇母后。」

他眼眸一暗,并未完全反對:「阿姊可以來,但你不能見你父皇。」

「也好。」我點點頭,能和這瘋子有商量就已經很不錯了。

趙臨淵雖然是個騙子瘋子,但在這種事上向來說話算話,下午便命人將阿娘帶到我的殿,我遣走殿中其他人,不過幾日,像是老了幾歲,往日那個溫婉麗的皇后神采不再,滿目盈滿了淚水,努力出一抹笑容,卻仍我心碎。

「娘。」我實在忍耐不住,抱住阿娘大哭。

亦淚水漣漣,極力安我:「樂寧乖,不哭,娘知道你委屈了,不哭,都會好的。」

我慢慢平靜下來

,死死抱住阿娘,口中說個不停:「母后,我會當皇后,我會救你們的,你一定要和我父皇好好活著,屆時他會放你們出京,你可以和父皇游山玩水....」

莫若母,子發抖:「樂寧,你真是這麼想的?」

「我會盡力當皇后,活得越久越好,保你們一世平安。」我不顧的詢問,繼續說道。

「不....」搖頭,目突然堅定:「我和你父皇一生只想要你平安,你不必為了我們委屈。」

低聲音:「娘,一定要你和父皇好好活著,生機就在眼前。」

低聲音:「我們很愿意去游山玩水,你只管顧好自己,在宮中照顧自己就好!」

我忽然不明白阿娘的意思,是真的想讓我當皇后?

是怕我做出傻事,還是有什麼東西瞞了我?

*

冷宮,趙臨淵踱步前行,近趙臨宗,他面帶笑容,寒意瘆人:「兄長近來可好?」

趙臨宗畢竟曾經是皇帝,此刻鎮靜無比,端坐在書桌前,回他一笑:「承蒙九弟照顧,不曾減吃穿用度。」

趙臨淵還記得那日他手刃老四,這位好哥哥沒了帝王該有的冷靜,抱著老四的尸痛哭不已,那眼神恨不得將他活生生剮了,一瞬間,趙臨淵有些晃神,同為兄弟,他和老四到底哪不一樣?

不過他也并不在意什麼兄弟誼,他來到書桌前,瞟了眼趙臨宗面前的紙,上寫著「喜樂安寧」四個大字。

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帝王呢?手足之,相思之,舐犢之,他一樣也割舍不了。

趙臨淵心生惡意,他故意開口笑道:「我此番來是要告訴哥哥一件喜事,我要娶妻了。」他眼看著趙臨宗的臉巨變,越發笑得開心:「皇兄將樂寧教的極好,溫良敦厚,德才兼備,是個當皇后的好人選。」

他冷笑著看趙臨宗攥拳頭,咬牙關,極力地克制自己,幾次深呼吸才能忍住怒火。

「你個瘋子!是你親侄!你早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趙臨宗還是沒制住自己的怒氣,趙臨淵再次覺得他不堪大用,無所謂地聽著趙臨宗的咒罵,等他罵完慢慢悠悠地問道:「現在后悔嗎?后悔沒讓那老頭殺了我,后悔幫我這個白眼狼。」

趙臨宗一愣,讓趙臨淵沒想到的是,趙臨宗如同瘋魔一般,仰天大笑:「你以為我想救你?」他笑夠了,滿臉譏諷地看著趙臨淵:「我原以為你是知道的,沒想到你這般愚鈍!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臨淵面沉,一言不發。

「那告訴你也無妨,你確實是天生反骨,賤命一條死就死了,可那國師前夜為樂寧相面,竟判出一個早夭之命,我答應他從此不再生子,若來日登基及早退位,國師才肯天機,樂寧與那反骨是同生同死之命,你若是死了,我家樂寧斷然活不長久。」

他一頓,「若是未在世時,我斷然不會覺得自己會做出這種選擇,可在我懷里,那麼小,卻會對著我笑,我怎麼忍心讓陪你死?」

趙臨淵從沒想過他和樂寧竟會是同生同死之命,但也確實能解釋當年太子的奇怪舉:「繼續說,你怎麼求得老頭的?」

「父皇知我格,當下并沒質問,但也大概猜到與樂寧有關,我請國師幫我圓了個謊,告訴父皇,樂寧是天降福星,可化你這個反骨,所以才讓你陪了一年又一年,你剛剛說是我教的,我倒要謝你,給我教出一個懂事明理,重重義的好孩子。」

沒等趙臨淵說話,趙臨宗苦笑:「謊言當真是謊言,我有時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已經被樂寧化了?」

「我當年去剿匪,不是你派人暗算我?」趙臨淵沉聲道。

趙臨宗躲開他的目,眼神又是藏不住的憤怒:「不是。」

看他反應,趙臨淵心中有數,大概是老四派人干的,而趙臨宗也是知的。

「你的好弟弟差點殺了樂寧。」他諷刺道,趙臨宗卻說:「不,他是后來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斷然不會害了樂寧,而且我本想傳位給他,安置好樂寧,將你培養老四的左膀右臂,他急躁我是曉得的,所以讓你掌管刑部,分權給你,好可以制約他。」

「可那年樂寧婚事耽擱,老四出事,我便退位一事延后了,誰想到...」

趙臨淵心中無悔意,只是暢快,是他設計使老四斷,是他陷害徐遠書毀了樂寧的婚事,若是按照趙臨宗的謀算,他除了能活著,還能得到什麼?趙臨宗還以為是恩典?

他想要不被人欺辱,不被人踩在頭上,最要的是,他想要樂寧。

如果不篡位,他這一生都無法正大明地擁有,即使沒有緣。

其實他的最終目標只是一個讓他抱著的小姑娘罷了。

他極力地留著在乎的東西和人,即使是他要命的威脅。

可命運從不可憐他,他和樂寧以最不該糾纏在一起的份相識,卻要用最傷人傷己的方式才能相擁,到頭來,還是隔著無盡

深淵相

08

一個稀松平常的午后,我喝完了尚食局送來的蓮子羹無所事事地躺在榻上假寐,今日趙臨淵似是朝中有事,沒來煩我,我看不見他自然心大好,這些天有的悠閑。

「公主,這蓮子羹您已經連喝五天了,尚食局的人來問明天還喝這個嗎?」有侍來收拾碗,聲問道。

我一點頭,又想到什麼:「誰問的?」

「輕虹侍。」

「喝,告訴,不必顧忌我會不會喝膩,我喝得很,照常備下就行。」我一頓,補了一句:「還有,多放些糖,太苦了。」

聽令端著碗恭恭敬敬地退下,快走出門口時卻自以為小聲地自言自語道:「蓮子羹不就是甜的嗎?」

我裝作沒聽見的話,閉眼思考,自上次見過娘親之后,趙臨淵開始變本加厲地看著我,一日三餐都和我一起,一定要人驗完毒才能吃飯,時時刻刻人監視著我,我的四周之不許出現利,不過正好也省了我繡喜帕了。

只是他的舉來得太過突然,加上上次母后的話也說得人心里起疑,我心里約約有個想法,還沒得到落實,但婚期將近,我實在是沒有時間了。

娘走之前告訴我,這殿有一機關藏了國師留下來可救趙氏一族的錦囊,和父親從沒找過,現在只能我來找,打開錦囊救自己一命。

我確實找到了錦囊,卻不能救自己一命。

想得多了,我頭作痛,只好不再去想,困意再次襲來。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我看見一個再悉不過的影遠遠地跪在地上,我之地也不是寢宮,而是前朝的宣政殿,那人整個子都伏在地上。

寒冬之日,那人穿的卻是單薄的素,我總覺得這場景很悉,可沒等我細想,跪地之人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微微抬頭看了過來。

他迢迢一眼,我呼吸一滯,心間無故痛極,那人是趙臨淵。

只是更加年一點,可看來的眼神卻是不符年紀的狠辣,見到來人之后卻一瞬轉暖,忽然間,我似乎不自己控制,快步向他跑去,帶著哭腔喊道:「叔叔!」

我想起來了,皇爺爺駕崩的那年冬天,命人將趙臨淵送到塞外,那時候我惹了他生氣,他怒極,我也小孩子脾氣,上說著不得讓他趕走,可真到了他辭呈之日,我卻恍然明白,若是叔叔真的去了塞外,我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曾經的自己提跪下,磕頭求皇爺爺收回圣旨。

皇爺爺說了什麼我聽不清,只約約的覺皇爺爺對我大失所,斥責我愚蠢。

我無聲大笑,如同漂浮的靈魂一般俯瞰看著這一場鬧劇。

殿高坐者預見未來,卻無可奈何。

哭求者淚流滿面,卻竹。

殿外跪拜者看似不舍,卻滿心仇恨。

其中只有我是最蠢鈍之人,仗著皇爺爺的寵大錯的罪魁禍首。

我就應該為自己做過的蠢事付出代價。

我看著曾經的樂寧扯著趙臨淵的袖子不讓他走,哭著喊著自己錯了,那年或許有些容,眼眶微紅,本來面無表致面容也浮現一不舍,出想推開的手輕輕落下,拍了拍的肩膀。

我忽覺渾發冷,甚至發麻,這些年不是我救贖了他,亦不是他陪伴了我,而是我們誰離開誰都會覺得活不下去,我們都是病著的,只是我病癥稍輕,他無可救藥。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的,大概是深陷噩夢,哭喊不停,宮人請來了趙臨淵,我睜開雙眼,他的臉就在我面前,眉眼和記憶中的年重合,眼神卻不再狠,而是的開心。

他正半跪在榻邊,像是忠心卻又另有所圖的侍衛,攥著我的手,角噙著笑:「樂寧,叔叔不走。」

我臉上還都是淚水,子依舊發冷,任由他將我打橫抱起:「怎的還做噩夢了?」

「沒什麼。」他上帶著淡淡的檀香,我并不討厭這個味道,反而很喜歡,忍不住再嗅了嗅,他卻忽然一笑:「倒是沒什麼變化,從小就和小狗一樣趴在我上聞。」

我一扭頭,淡然道:「大概這就做狗改不了吃屎吧。」

趙臨淵向來不愿意打仗,他將我輕輕丟到床上,整個人傾上來。

我以前覺得他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舉一不染塵埃,眉眼間都結著一片傲然的寒霜,現如今我覺得他更像從阿鼻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生得一副好皮囊,專門騙人垂憐,再將人拆骨食

好不可惡。

「還是讓你睡著了才會乖一點。」他的手指劃過我的,奇怪又微妙的

我一晃神,馬上反應過來,毫不留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他似乎不怕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仿佛在逗弄我:「午膳沒吃飽嗎?」

傍晚的夕將整個殿火燒般的橘紅,大片絢爛又溫暖的

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人后是緋,我卻和他在不被照耀的地方面對著面。

我忽然生出一無名的勇氣,雙手一齊用力將他推到一邊,他本就是半跪在床邊,被我出其不意地一推跌坐在床邊,我沖到窗邊,站在那一片下,趙臨淵并沒有過來抓我,見的失神。

我朝他一笑:「叔叔,這很漂亮對嗎?」

他仍是坐在床邊,那片不被霞照耀的地方,孤零零地坐在暗之

我們距離不遠,他卻只能著我沉默。

我有種預,我很快就能逃離這困的牢籠,即使這是夕,終將西沉。

趙臨淵可能也有所應,他向我招手,讓我回去,回到他邊去,我乖乖地向他走去。

的人太偏執,又極度自私。

的時候恨不得以滋養,讓其啖他

的時候又恨不得將其剁糜,喂食野狗。

我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生出一蠻力將他薅起來,或者說他在等著我,期待著我將他領走,領到那片如火一般的中,哪怕會灼燒他也在所不惜。

我和他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太西沉,他靜得可怕,手一點點變涼,任由我的手如何溫暖,也無法捂暖他。

「我母妃也是這樣一個傍晚走的。」很久,直到太西沉,宮人進來點上一排排的短燭,屋已經亮過窗外時,他才突然開口說道。

我垂下頭,他母妃一生很苦,他母妃本是四叔母妃從家里帶來的丫鬟,時四叔生病時皇爺爺來探病,卻看上了容貌出眾的侍,從仆變主,讓四叔母妃盡嘲笑。

自此兩人結怨,后來他母妃不寵,幾乎要被忘了,兩人生活艱難,四叔的母妃便使盡了各種手段,讓他們難上加難。

后來聽人說,他母妃經常被四叔母妃罰了跪又命熬夜抄書,活活折磨出一的病。

我不知道接什麼話,只好垂著頭等他緒好轉,只聽到他悶聲道:「好在,還剩下你,我不算什麼都沒有。」

我聞言,不控制地抬頭看向他:「是啊,我們就應該一起生活一起死。」

他面不改,但我卻看到他眼神中的懷疑和猜忌。

我慢慢移開看向他的眼神,輕聲道:「叔叔,我們該用晚膳了。」

「好。」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問,只是拉起我的手往前走著。

我頭又開始疼,好在還能忍,但他留心到我的不適,側頭看我:「怎麼了?頭疼?」

我點點頭:「剛才沒睡好。」他估計是想起來我剛才的夢話,眼帶著笑意:「到底夢到了什麼?我死了?」

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可能做夢都會笑醒。

宮人已經布好了膳,小太監正驗毒,我坐定,面無表地看著他:「我夢到那年皇爺爺要趕你走,我去求他。」

他表古怪,譏誚一笑:「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我付之一笑,回應他的譏諷:「是啊,我若是后悔,應該是從一開始,要是能重來,我想我們相遇在百年回之后,你不是趙臨淵,我不是趙樂寧,那樣最好。」

小太監驗完毒,確認沒事之后,趙臨淵為我夾了一個我以往最丸,不經意道:「如果真的可以回,你最想做什麼?」

「我沒怎麼出過京城,唯一一次是為了救你,如果有機會,我想騎白馬,腰佩寶劍浪跡天涯。」

我本想親之后出京看看,如果我和夫君心意不同,他大可納妾,只需給我備好盤纏,看我遠行即可,如果心意相同,我們可以一起執劍走天涯,不過現在應該是沒什麼機會去浪跡天涯了。

我一抬眸,禮貌回問:「叔叔你呢?」

他對上我的眼眸,毫不遮掩意:「去找你,你想做什麼都陪你。」

燭火深深,我至瘋至魔的人將他一顆炙熱真心獻給我。

我卻在想,如果我墜于深淵,他一個臨淵之人會不會跟著縱一躍。

09

輕虹算著日子,七七四十九天,到如今已經有四十七天了。

想著,心尖微,手上剝蓮子的作慢了下來,一旁的同伴見出神,輕輕用手肘一懟:「快些啊,公主馬上要用膳了。」

回過神來,手心里不知何時竟全都是汗,輕虹木愣地點點頭:「好。」

同伴沒發現的不對,自顧自地說著:「再過兩日就是公主和皇上的大婚了,聽說皇上在大街各都備下了流水席,大婚那日要普天同慶呢。」

輕虹敷衍地回了一句:「好氣派哦。」

同伴手上擇菜,見四周無人低了聲音湊過來道:「你說皇上也不嫌丟人?娶了自己的親侄還大張旗鼓地,公主也不嫌害臊?」

輕虹聽此言,臉大變,自己都不知為何這樣激:「胡說什麼!公主....不是那樣的人。」

同伴也頗為不爽:「瞧瞧你,激什麼?我哪有胡說?那先皇和先皇

后還都關在公主府呢?天下都丟了,還能喜滋滋地嫁給仇人?這不就是不要臉嗎?」

輕虹如鯁在,什麼都沒說,只是憤憤地低下頭,暴力地扯開蓮蓬,發泄自己的惱火。

天下人要是都這麼看肯定很難過吧。

輕虹還是個小孩,到底是藏不住自己的緒,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那個輕輕頭,笑容如暖般的公主該有多難過啊。

蓮子羹怎麼會苦呢?

*

這幾日子越來越差,剛睡醒沒過多久眼皮又開始發沉,明明什麼都沒做還是格外疲憊,四肢一點點力,不過好在還能瞞過趙臨淵。

他不知在忙什麼,在我邊待著的時間越來越,只是偶爾半夜來陪我睡覺,正好不會被他發現端倪。

眉心,強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等著尚食局的人來布膳。

不知道讓輕音找的人有沒有找到。

如今我父皇邊的親信全被趙臨淵殺害,我亦沒有可用之人,只能將希冀寄托在輕音上。

我并非不惜自己的生命,只是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趙臨淵太謹慎,千方百計防著我尋死,也防著我殺了他,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讓輕音在我吃的蓮子羹下了慢的毒,毒發之日連孔都會滲出來劇毒。

那藥是前任國師留下來的絕世毒藥,在錦囊中小小一瓶,他還細心地告知了使用方法,本來是一即死,但若算好計量和蓮子相摻每日一服,可以堅持四十九天,但死狀會猙獰恐怖一些,死后渾潰爛,不留全尸。

他倒是算無策,這藥就是留給我救趙氏的。

輕虹覺得死狀太慘,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倒也不在乎死狀如何了,只笑著寬,讓幫我燒了尸,燒得干凈一點。

我和輕音算好七七四十九天,將最后一天定在封后大典,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毒發亡,并且帶走趙臨淵。

屆時,我父皇重新登基,一切就能回到原樣。

「公主,奴為你布膳。」一個侍在我邊恭恭敬敬地說道。

我揮揮手,手腕酸痛不已:「不必。」

「拜見公主。」輕音換上了嫣紅的服跪在殿門口,仍是垂著頭,面平靜。

我勉強扯出一抹笑,朝說道:「你來給我布膳吧。」

輕音低垂著頭走進來,我將殿其他的宮人屏退,只留一人:「這樣鮮艷的很適合你。」

也勾起笑容,夾起一塊魚用玉碟接著慢慢送到我邊:「公主才是最適合這樣明艷的,折煞奴婢了。」

我同說過這藥的可怕,到現在我自己吃飯都是難事,只能撐,我沒找抱怨過,卻心細如發,冒著危險來見我。

我張吃下魚,忍不住自嘲一笑:「虧得你來了,不然我還不知道怎麼糊弄他們。」

聲音很小,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但又說得清晰:「公主,您苦了。」

「你不怕趙臨淵懷疑嗎?還來見我?」我哪有心思管自己苦,一心只想著自己計劃,同樣放低了聲音:「太妃找到了嗎?」

遲疑地點點頭:「那位在冷宮已經....瘋了。」

我早有預,卻難免失落,四叔母妃在宮變那日不知所終,我原以為有能力聯系到的娘家逃出生天,想要請求的幫助,我聲音在抖:「是他麼?」

是他瘋了太妃嗎?

「是,皇上將....四王爺的放在了面前。」又喂了我一口青菜。

我闔上眼,想必不是完整的尸了,是怎麼樣的凌辱才能讓一個娘親看到兒子的尸后瘋了。

他心里有恨,我是知道的,可我無能為力,無力去怪他,無力去憎惡他。

人之將死,思緒萬千,我睜開眼睛,手拉住輕音:「不吃了,你幫我個忙吧,你識字麼?會寫嗎?」

一怔,明白了我的意思:「會的,我幫您寫。」

激地笑笑,頭越發的疼:「好。」我本想自己執筆留一封書信,可惜這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

我想起我娘親,我父皇,我想起四叔,皇爺爺,甚至從小陪我長大的老太監阿福。

坐在我邊已備好紙筆墨,我醞釀半天,終于開口說道:「父皇母后共啟,見信如面....」

我鼻尖一酸,實在是說不下去,連淚都流不出來,我摁住瘋狂痛的太,強忍著心酸開口:

「樂寧今日落得這個地步都是咎由自取,是我蠢鈍,是我自作自,我不該抗旨救下那業障,如今孩兒只能勉強以命相搏,只愿能彌補過錯,報此家仇。

諒孩兒不孝,不能盡孝,讓父皇母后白發人送黑發人,雙親再育一子,好天倫之樂,若我在地下看到雙親悲痛孤獨,定不得安寧,痛心萬分。」

輕音一手的簪花小楷寫得俊極了,寫得又快,只等墨跡干后再幫我裝進信封。

寫完也不閑著

,又給我夾了一筷子魚,哄著我吃下去,年紀比我小,卻像我姐姐。

「輕音,我還不曾問過你,你是哪的人?」我邊吃邊問。

淡淡的,繼續喂我一勺飯:「,小時候鬧荒,和家人逃來京城,真進京的時候卻只剩我和輕虹了。」

我沒什麼謝禮,只得從脖子上取下我帶了多年的玉觀音:「我父皇若是能登基,你帶著信還有這個觀音去見他,你想要什麼他都能給你。」

沒說什麼,只是淡淡地點點頭,繼續給我喂飯。

我實在沒力氣坐著了,扶著我回了床,我默默地看著收好信封,放回筆墨,打開殿的大門,作行云流水,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十多歲的孩。

只是臨走時,無聲地朝我做了一個口型:珍重。

我回一笑:「珍重。你才要珍重啊。」

10

我坐在銅鏡前,鏡子里是我的過于慘白的臉和紅得過分的,趙臨淵太煩人,這太過奢華莊重,一層又一層,像是給我套上了一層枷鎖。

我無奈笑笑,倒也確實。

冠也重,一顆顆明珠飽滿碩大,沉跟玉鼎似的,得我走不路。

我連喝了三碗蓮子羹,勉強住毒,沒有立刻病發。

鏡子里的人眉眼如,我忍不住去,怎麼長了一副和他那麼像的眉眼呢?

「吱呀——」一聲,有人推開了宮殿的門,我收回手,目仍不肯移開:「來了。」

「樂寧。」

我心中一弦繃斷,僵著扭頭看去,本應該在前殿等著的趙臨淵不知為何來到這兒了。

他也是一的紅袍,只是上面繡著一條抑的黑龍,他的臉變得更加瘦削,后是一層薄薄的

我將手攥得的:「趙臨淵,你來做什麼?」

千萬不能功虧一簣。

我急切勸他:「大典馬上開始了,你還是先回前殿吧。」

他卻格外固執,上前兩步扯著我的手腕,將我薅起來:「我們先在這兒拜天地。」

我只覺得好笑:「有嬤嬤教過我規矩的,你這是干嗎?」

冠太大了,得你疼不疼?」

不合時宜的,他問了一句。

「不疼。」我只想趕哄他到前殿去:「叔叔快回去吧,別誤了吉時。」

「我不是你叔叔。」他薄輕抿,大概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的。

「我知道。」

「我是侍衛與宮私通的孽種。」

「我知道。」

他忽而一笑,一恍然竟像多年前的翩翩年郎,他神經質地摘去我頭上的冠,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向后退了兩步:「你到底要干嗎?」

著他那雙琥珀的眸子,什麼趙氏反骨,什麼天生孽障。

他是那年凜冬借我半邊傘的趙臨淵,白紅傘不染塵埃的趙臨淵。

「去拜堂。」他聲音清朗,無比堅定。

帝王哪是什麼尋常人家,何來拜堂一說。

忽然,我腳一,想來是毒藥開始發作了,我苦笑認命,不再阻攔:「走吧。」

他卻打橫將我抱起,趙臨淵上還是檀香味,此刻倒能緩解我的疼痛,讓我安心片刻。

他一步一步走得穩當,但卻不慢,我昏昏沉沉地只聽到他說:「樂寧,我馬上就如你的愿。」

我心里想笑,可怎麼也笑不出來,他的淚都落到我臉上了。

我忽然發現我的所有都遲鈍了,唯有耳朵好使得很,恨不得將這風聲,蟬聲,還有他的聲音全部收,他甚至跑了起來,抱著我大步地跑著,我靠著他膛上,聽著他急促的心跳。

「來人!」他高聲大喊,我艱難地睜開眼睛,他還是帶著我跑到了前殿,他懷中抱著我,甚至帶著一抖:「樂寧,我們拜堂好不好?」

「你答應我了,你說過不會食言的。」他好像面臨著崩潰,死死地摟著我,好像要將我嵌之中。

我且死不了呢,強撐著神張:「好啊。」

趙臨淵抱著我跪下,聽著那禮念著那些老套的話,他忽然低頭朝我一笑,離我極近,他雙眼通紅,魔一般:「我可說到做到了,你做什麼我都陪你。」

我笑起來,卻吐出一大口來:「什麼時候知道的?」

流到我脖子里,我倒沒什麼怕的,反而驚喜。

我起碼還有一腔的熱

他輕輕幫我整理好碎發,抹去跡:「七天前,你總是睡個不停。」

「哦。」我本想問問他為啥不阻攔我呢,大概是不知道這個毒藥的狠毒吧,他不知道最好,我不能白死。

趙臨淵又嘆口氣:「你啊,非要選那麼慘的死法?」

他什麼都知道。

太過可惡。

我又咳出一口來,他眼淚和我的混在一起,他手忙腳地想抹去我臉上

,怎麼也抹不干凈。

明知有毒,還不收手,真是瘋子。

我一腔的熱只能毒殺趙臨淵,也唯有趙臨淵會心甘愿地走進我可笑的圈套。

他寧愿我灼燒了他,寧愿被我毒殺,寧愿放下一切來陪我。

到最后,還要憐惜我死得太慘。

我忽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跳梁小丑一樣,什麼都逃不開他的眼睛,我眼淚流了出來:「下次見到我的時候,我肯定不食言了。」

角滲出鮮,許是真的同命相連:「好啊,小騙子。」

和大臣們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詭異的封后大典,禮匆匆喊了句禮,但鑒于他們的圣上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他們全都沉默著跪在地上,等待著皇上抱著皇后站起來。

我突然哪都不疼了,只是很累,累到睜不開眼睛,趙臨淵吵得很,一直讓我睜開眼睛,我若無其事地張口,聲音亦是微弱:「臨淵別吵,我就是睡一覺。」

再醒過來時,我會不會還是那個備,眾星捧月的小公主?

我太累了,我以前最怕疼,現在也怕,好在以后不會再疼了,這樣也不錯。

我十八歲的生辰還沒過呢,看來也過不了。

父皇母后,樂寧好想你們啊。

再醒來時,你們是不是就在我邊了?

天地茫茫,得人不過氣。

過了好久,大臣們才聽到皇上瘋了似的大笑,他笑得無比凄涼,像是在哭。

「小騙子,真是狠心啊。」他明知這盡是劇毒,卻還是吻上的額頭,猶如虔誠的信徒不敢玷污了菩薩,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

他抱起自己的人,搖搖晃晃地走出殿外,大臣們正不知所以然,只見前殿走上一紅,手拿圣旨:「諸位接旨!」

「敢問是....」

詔。」輕音聲音都在抖,的主子一向算無策,這次也不例外。

早早地留下了詔,叛軍將軍被賜死,留下皇位與虎符讓先皇沒有后顧之憂。

真是什麼都如了樂寧公主的愿。

*

他抱著自己的人來到他以前的宮殿,他藏了不好東西想給

他將樂寧慢慢放在床上,彎腰從床下拿出一個箱子,如獻珍寶一般掏出一個個小件,對著安安靜靜的小公主說道:「這是你十三那年的生辰禮,我自己做的玉簪,還有這個風箏,這是十四歲的。」

他那時囊中于給這些不值錢的小玩意,每一年都是心備下生辰禮,卻送不出手,后來他什麼都有了,想把天下所有珍貴之都補給他,卻什麼都不要了。

他慢慢躺下,突如其來的卑微。

樂寧是不是恨他恨得要死,不想和他一起死?

他死死牽著樂寧的手,偏執到了極點,他就是死也要和樂寧糾纏在一起。

他閉上眼,黑暗中忽然遠遠有一道微,他看過去,是一個極為悉的人,站在澤中,向他招手,朝他展眉一笑。

應你一諾,死又如何?

他看著自己一生所正笑著等他,沒有眼淚,沒有悲傷。

朦朧之間,他聽到有人他:「臨淵。」

一如無數個和在一起的日子一樣,一喚他,他就會去找

他也一笑,笑著走向他的明。

番外

11

番外 1

趙臨淵從小知道自己是什麼份,是污染了脈的賤種,本就在宮中茍延殘的家伙,能艱難活下去已經是皇恩浩了,因此他向來識趣地不往那些人邊湊,盡量離那群令人作嘔的家伙。

可惜,他們從來不打算放過他。

「賤種!還不快吃!」那個是他四哥的家伙踩著他的背,著他俯下子,力氣大到讓他本直不起腰。

他面前是一盆發餿了的米飯,甚至里面還生了蛆。

他的四哥生來好武,人都稱贊他英勇無畏,力大無窮,可他同樣好戰殘忍,酷

趙臨誠生得五大三,加上趙臨淵常年營養不良,反抗也只是以卵擊石,他只能兩手撐著地,堅持著不靠近那盆飯。

趙臨誠沒想到他那麼能,覺得自己權威被挑戰,更加不爽,他腳上加大力氣,全力一踩,恨不得將他脊骨踩斷:「媽的,賤東西!給老子吃!」

那力道太猛,趙臨淵終于支撐不住,只覺得后背好似被踩碎了,雙肘抵不住,無力倒地,一張俊異常的臉砸進發餿的飯盆里。

最狼狽之際,又聽到那個人略帶嚴厲的聲音:「四弟,又在鬧什麼?」

趙臨誠平日最怕他那太子哥哥,連忙收了腳,聲音也帶著一點慌:「沒什麼,這個小賤種摔了一下,我正要扶他。」

趙臨淵將臉抬起來,所幸沒真的被他踩斷,還能艱難地爬起來,他抹去臉上的污穢之,抬眼便對上趙臨宗的眼神,趙臨宗正冷漠地盯著

自己,仿佛自己是一個耽誤他四弟的玩,甚至不是個人。

「走吧,阿誠,父皇正人過去呢。」趙臨宗放緩了語氣,眼神卻停在他上,停頓片刻,終于緩緩扯出一個假笑:「九弟,還不快整理一下,父皇要咱們兄弟面圣。」

每次都是如此,假得很。

可他不屑揭穿,甚至要配合趙臨宗演下去:「好,太子哥哥和四皇兄先去,小弟隨后就到。」

趙臨宗點點頭:「也好。」說罷轉,趙臨誠連忙跟上去,他生得特別高大,比太子高一頭,趙臨淵看著他們的背影,只覺得好笑,明明你們才是兄弟,和他來裝什麼兄友弟恭?

趙臨宗明明有能力阻止趙臨誠的惡行,卻每次只是在老四要鬧大的時候輕飄飄訓斥一句,再假裝關懷他。

假仁假義,偏能騙過所有人。

他換服,本不打算去找那個勞什子父皇,誰知那太子平日好事想不到他,這種占卜誰是反骨的壞事卻一直派人請他。

趙臨淵冷著一張臉,剛邁大殿便發覺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的兄弟姊妹很多,他的父皇四,趙氏倒是要謝謝他那麼開枝散葉。

其中,有一道目最為奇怪,是趙臨宗的眼神,他目殷切,甚至帶著欣喜。

他下意識覺得不對。

大殿之,眾人眼前,那國師信誓旦旦地指著他說:「天生反骨,必生禍。」

他卻笑了出來,皇上怒不可遏,大步一腳踹倒他,喊來侍衛,這是他為數不多能見到父皇的時候,皇上的兩鬢斑白,胡子也漸白,此時氣得滿臉漲紅:「來人!將這個孽子出去,殺了。」

說不定,他都想不起來自己是他哪個兒子。

他任由侍衛將他們拉走,卻仍不肯轉,眼神冷漠地看著眾人,一張張冷漠的臉亦用無關要的眼神看著他。

「皇耶耶…」

就在他馬上離開大殿時,安靜到窒息的大殿忽而想起一個稚孩聲,他順聲看去,太子妃懷中抱著個小孩,正揮著小手皇上。

那是太子的兒,樂寧。

可笑的是,剛剛怒氣沖天的皇上忽然間好像變了個人一般,他充滿意地走過去,那神是趙臨淵不曾見過的。

太子妃亦眉開眼笑,是個溫的人,此時更是散發著淡淡:「這小娃剛會喊娘,隔天就能喊皇爺爺了。」

皇帝被這句話哄得開心,從懷中抱過小孩,慈祥地注視著那小孩:「我們小樂寧真厲害啊,已經會喊爺爺了。」

太子神不自然,誰都沒想到他會開口:「父皇,饒九弟一命吧,他尚且年,還只是…只是個孩子。」

趙臨淵從沒想過太子會幫他說話,他忽然極度恐懼,或許是剛剛子孝孫賢的一幕染了他,趙臨淵想起了母妃,還在等他回去。

侍衛以為他放棄了掙扎,拖著他的手亦很敷衍,他發了狠,瘋了般掙,一時間竟讓兩個壯漢沒抓住他。

他沖到父皇面前,終于意識到死亡的可怕:「兒臣什麼都沒做!求父皇開恩!父皇,兒臣什麼都不知道!饒兒臣一命吧!」

后侍衛連忙追來,如擒賊一般把他摁倒在地,同為皇子,他倒地那一瞬間卻看到太子那雙金靴。

太子頗為不忍的開口:「父皇,先饒九弟一命吧,諒他年不了什麼事的。」

「愚蠢,他早晚會長大。」皇帝冷冷呵斥他。

他不知道太子出于什麼心理,可能是真的可憐他:「父皇,我們同為手足,更何況他沒比樂寧大幾歲。」

不知不覺中淚已經涌了出來,他抖著求饒:「父皇,求您給兒子一條生路。」

孩又喊道:「皇耶耶…」

侍衛再要押走他的時候,皇上突然抬了手,侍衛見狀,松開了押著他的手。

「罷了。」

他如釋重負,卻不忘了磕頭謝恩:「謝父皇開恩!謝太子哥哥!」

「九弟快起來吧,父皇剛剛是太過傷心了。」太子換上那副假笑,手將他扶起。

皇帝冷哼一聲,趙臨淵在想,若不是懷中還抱著那個團子,可能還會踹他一腳。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撇了幾眼那個小孩。

,臉上還帶著嬰兒

他自覺得這小孩沒什麼好看的,眼睛卻忍不住看過去。

太子許是察覺他的眼神,開口說道:「父皇,依兒臣來看,九弟和樂寧很投緣,不如讓九弟來幫我和阿一起照顧樂寧。」

父皇也只有提到樂寧的時候才會展 他此番眼皮微,似乎同意了:「那也得老九同意才行。」

他又跪了下去:「兒臣愿意。」

太子倒是真害怕他一直照顧樂寧,連忙笑道:「九弟何須這麼嚴肅,不過是照看幾個月孩子,權當是幫哥哥忙了。」

趙臨淵抿抿,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個小孩。

正被父皇逗得咯咯直樂,小

孩子的笑臉無憂無慮的。

他收回了眼,真是其樂融融。

趙臨淵當真是去照看了這小孩幾個月,開始便瞅著他傻樂,借,他和他娘親的待遇好了不

「蘇蘇…」那小孩說話說不清,蘇蘇就是喊叔叔。

小臉一皺,作勢要哭。

他放下手中的書,抱起床上的小孩:「怎麼了?喊我干嘛?」

小孩真煩人!

他心里想著,手卻輕無比,將小樂寧抱在懷中,輕輕拍里慢慢哼著小曲。

小孩不是想睡覺,就是想讓人抱,兩只小手抱住他脖子:「蘇蘇…」

小黏人!他又在心里狠狠說道。

若有人能看到他,就會發現平日沉個臉的年此時面若春風,眉眼盡展,笑意直達眼底。

太子真的只讓他看了幾個月,他也只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原以為他和樂寧再也不會見面。

誰知冥冥中皆有命定,兩年后,五歲的小樂寧不知道從哪跑來的,沖進了的懷中,小孩此時梳著兩個小包子,臉蛋撲撲的,像那個宮中常見,他沒怎麼吃過的糯米團子。

小樂寧忘了他,他卻記得。

「你是誰啊?」小孩此時已經能說明白話了,眼睛亮晶晶,和他有幾分像。

倒是忘個干凈,小沒良心的。

彼時的他只有十一歲,故意冷聲道:「我是你九皇叔。」

「叔叔。」抱著他的腰,「抱我回去啵。」

懶,又要人抱!

他咬牙,鐵了心不抱:「讓你下人抱你回去。」

小樂寧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叔叔…」

他此時有些抓狂,沒來由的暴躁,他本不喜歡這個小孩!不喜歡!

「抱抱。」

趙臨淵沉著臉,一把將抱起,小孩又開始笑,順勢還親了他一口:「好叔叔。」

他別過頭去,更生氣了。

他磨磨牙,不爽都寫在臉上了,真是個會哄人的小鬼頭。

小姑娘沒發現他的不開心,倒發現了蝴蝶:「叔叔,我要福蝶。」

「不可能。」他無比強地拒絕了

小姑娘不知道被誰教親人的壞病,又在他臉上啵了一口,他惱怒:「小壞蛋!誰教你的!」

「叔叔,求求。」小樂寧被他沒由頭教訓了,眼睛里很快就蓄滿了淚,可憐瞧著他。

「…想要哪種蝴蝶。」

「花滴!還有黑滴!」小姑娘一下就哭不出來了,眼淚好像是騙他玩的。

「叔叔真好。」

應該是叔叔真好騙。趙臨淵冷著臉盯著蝴蝶,一把抓過去。

「叔叔好笨,蝴蝶飛了…」

趙臨淵不知怎麼的眼神落在小孩上,無憂無慮地笑著,眼里滿滿都是暖意。

一直這樣開心吧,小孩。

又飛來一只蝴蝶,他抬手一抓,輕輕松松抓住一只蝴蝶,小樂寧蹦噠著跑來,他忍不住得意,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中:「給你。」

小姑娘也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用手捂著蝴蝶不讓它飛跑,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打開了手心,放走了那只蝴蝶。

「叔叔,咱們走吧。」小姑娘又抱他的腰,讓他抱著。

他卻不解:「你不是喜歡蝴蝶嗎?」

「喜歡。」小樂寧見他不抱,抱著他的腰撒:「抱抱。」

他自然而然地將樂寧抱起來,繼續問道:「喜歡干嗎不留著?」

「可它想飛。」小樂寧撇,「它想飛,我不能把他留下。」

趙臨淵從沒聽說過這樣的道理,凡是他想要的就是死了也要搶過來,留在他邊。

他冷笑一聲:「你要是想要,它可以一直留在你邊。」

「叔叔,我不要。」小姑娘搖頭。

不準的想法,抱著邊走邊問:「你喜歡什麼?」

小姑娘想了半天:「最喜歡爹爹阿娘,還有爺爺,四叔呢。」

呵,喜歡的還不呢。

「還喜歡叔叔呢。」小姑娘又啵了一口他。

他將小孩抱得更,即使手臂酸痛也不放下來。

真是個小騙子。

12

番外 2

我初為人父時,不過是個年郎。

小小的,的,長得很丑。

我平生最不喜歡小孩,趙臨誠小時候總跟在我屁后面跑,長得比我都高卻十分哭。

很煩。

卻不哭,只瞧著我笑,阿長得很像我,眉眼很像。

的小臉,不哭,又甜甜的笑起來。

好吧,確實比趙臨誠可多了。

我給起名,樂寧。

喜樂安寧。

我整日抱著看書看奏折,恨不得抱著上朝。

趙臨誠一開始不肯抱樂寧,他害怕一用力就不小心把掐死了,聽他的話阿笑得前仰后合,生生將樂寧塞到他懷里,這個小胖子抱著小娃娃整個人一不敢,生怕有個三長兩短。

和一群小丫頭耐心地教他怎麼抱孩子,一群人圍著轉,流抱孩子。

我眉頭一皺,走到人群中搶回樂寧。

氣得踹我小:「趙臨宗!你就不能讓我們抱一會嗎?我是娘!」

我避而不答,低頭看著正吐泡泡的小樂寧,鄭重道:「我是你爹。」

我人生第一次說出這句話,還沒人能反駁。

父皇也很,至我們這群皇子們得多,我第一次見到那麼慈眉善目的父皇,他多年都是一個表,君心難測,我們這群兒子在他眼里都是即將奪他位子的臣,而這個隔代的小孩則是他最無需憂心的孫

我的第一個兒,也是父皇的第一個孫,自然珍貴。

的第一個生辰重要非凡。

我要送這世間最璀璨的星河——盛世景中的萬家燈火。

這招雖然我在追阿的時候用過了,但沒關系,小孩子很好騙的。

........

那日我匆匆批完奏折,抱著樂寧,牽著阿,一步步登上觀星樓。

這是京城中最高的樓闕,登上高樓,遠方人聲鼎沸,萬家燈火通明,明月高懸,散著和的清輝。

冬日的雪總在夜間落,大雪紛紛,一場雪似要覆蓋京城。

「皇兄!」有人遠遠的大喊,破壞了這靜謐的景。

我順勢看去,趙臨誠不知怎麼找過來的,一路冒著雪跑過來,邊蹦跶邊興地大喊:「皇兄!嫂嫂!」

將他當親弟弟看待,向他招招手:「阿誠快上來!」

「等我.....啊!」

他蹦得太猛,在雪地里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這回眼淚都笑出來了,小家伙也在我懷里笑個不停。

千載春秋,沒有一場雪能勝過那日。

那是我人生最好的時候。

我發覺我畢生最大的理想,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闔家團圓。

我真是不適合做皇帝啊。

父皇要找反骨之人,趙氏之人人人自危,都私下找了國師相面。

我自然不信什麼反骨之說,但父皇相信便只好也找來國師相面。

國師深深看我一眼,古怪道:「帝王之命。」

我不屑,本就是嫡長子,又被立為太子,帝王之命豈用他說?

正巧抱了樂寧過來,阿倒是對這些深信不疑,偏要國師為相面,國師只輕輕瞥一眼:「國母之命。」

聽了想笑又不敢笑,小心又快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將懷中的樂寧給國師看:「勞煩國師再看看小。」

本以為是個公主之命之類蒙人的胡話,誰料這老神一變:「早夭之命啊。」

頓時臉蒼白,下意識摟了樂寧:「國師,話不能說!」

我也沉下面,忍下了怒火:「國師何出此言?」

「待臣一算。」

他合眼掐指算個不停,臉鐵青。

最后抖著開口:「活不過今年。」

此話一出,阿臉上一點沒有,眼眶里立刻盈滿了淚,我一把薅住國師領,暴怒道:「胡言語!」

怎麼會呢,我家小樂寧不可能早夭。

但他多年來的預言確實都了真......

淚流滿面,抱著沉睡的小樂寧撲通一下跪地:「國師!求求你救救樂寧!無論您要什麼我都給您!您救救樂寧吧!」

嚨好像被什麼哽住了,慢慢松開了國師領:「國師大人,臨宗一時唐突,還國師見諒,只求國師救救小,我愿意將太子府所有的都給你,什麼都行。」

說罷,我也跪下抱拳。

事關樂寧,我賭不起。

國師一嘆:「今日我來此就有預,躲不過的,兩位快起來吧,您二位是主子,怎麼能跪我。」

「國師大恩臨宗銘記在心,來日一定纈草結環!」我扶起阿已雙,我攬著抱過樂寧,「只要能破開這早夭之命,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好,太子殿下,您從此不可再生子,來日登基必須提早退位。」國師說罷,輕笑一聲:「您能做到嗎?」

皇位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是天下至高無上的象征。

對我來說,不如阿,不如樂寧,不如阿誠。

「好。」我點頭,立誓道:「我趙臨宗對天發誓,此生絕不再生子,登基后一定及早退位。只求小樂寧健康長大,一生平安。」

忽地,懷中的小孩莫名哭起來。

我手忙腳地哄,止不住地心酸。

還這麼小呢,剛學會我一聲爹。

來這人世間一趟,我有太多東西想給了。

國師沉片刻:「小公主和反骨同命,同生同死,您只要保住反骨就可以護住小公主,但皇上那邊、不好應付。」

我心頭一梗,明天就要查反骨了。

「您知道反骨是誰嗎?」我問道。

「皇室之人大多都找過臣了,皇子中只剩九皇子沒找過臣了,但臣不敢確定,臣不敢向圣上撒謊。」

九皇子趙臨淵?

我記得阿誠特別恨他,總是針對他欺辱他。

阿誠本不壞,只是他母妃太恨趙臨淵母子了,格外的恨,從小都在教唆阿誠欺負趙臨淵。

大殿上,我幾乎是期待著趙臨淵是反骨,比那些叔父好辦太多了。

父皇似有預料,我原來只有四的把握,更多的是希梁換柱,將趙臨淵放出去。

但父皇很輕易地就同意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心了。

虎毒不食子。

他知道我是為了樂寧,否則不可能開口相助。

國師被我著撒了謊,我在大殿上說樂寧是可以消除反骨之人,他沒法子只能陪我撒了謊,為了避災,只能出去云游四海。

樂寧是天下最可最聰明的小孩,沒人不喜歡

我滿心歡喜地看著長大,想給最好的一切,一直在最好的夫婿,卻沒發現邊環繞的豺狼。

他偽裝得太好,真的演出了一個好弟弟,好叔叔。

還一直在討好阿

但阿誠一直不喜歡他,我怎麼勸都沒有用。

那年我派趙臨淵出京,老四母妃發了瘋,老四為給出氣派人暗殺趙臨淵,我知道的時候為時已晚。

他命懸一線之際,我才意識到我早該退位了,我本想等到樂寧出嫁的。

我告訴了老四樂寧和反骨同命,也告訴他我要退位給他。

他哭著說他不想當皇帝,只想當我弟弟,想跟我云游四海,保護我。

我罵他傻狗。

后來他斷了,死活不肯見我。

我本想等我理完一切我就帶著阿和他云游四海。

再后來,他死在我面前。

流干了最后一滴,笑著跟我說:「下輩子還做你弟弟。」

我是個糟糕的皇帝,糟糕的丈夫,糟糕的父親,糟糕的兄長。

我失去了我可以失去的一切。

我家小樂寧。

連尸骨都沒有。

那個小侍放了一把火,那火怎麼都撲不滅,一直燒了一天一夜。

發了瘋似的要沖進去,三個宮人都拉不住

哭得比之前都狠,肝腸寸斷。

「放開我!樂寧在里面!救啊!快去救啊!」歇斯底里地喊,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狠狠向前著,拼了命地要沖進火場。

我抱住阿,阿的指甲深深扣進我的胳膊里,驀地停住哭泣,雙眼猩紅,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聲音沙啞帶著哭腔:「臨宗,樂寧在里面,為什麼不去救!為什麼!救啊!才十七!十七啊!」

我一

崩潰了,整個人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讓我死好不好?讓我死吧!我的樂寧!」

我哭不出來。

我家小樂寧還收到今年的生辰禮呢。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和趙臨淵死在一起。

傷心過度昏厥了,我讓宮人看好,我一個人看著那個偏僻的宮殿燃燒。

了一把灰。

已經塵埃落定了。

那封書我看了。

是天下最好的孩子,我見到第一眼就知道。

我仍不后悔留下反骨。

我肅清朝政,重新回到正軌,阿似乎也振作起來了,不再整日哭求,偶爾還能和我說說話。

我給老四修了最好的墓,就挨在我家樂寧旁邊,有阿誠保護就沒人敢欺負樂寧了。

我也安心。

我一直哭不出來,總覺得樂寧只是出嫁了,偶爾還能回來看看我一樣。

大雪之日,我批奏折到天黑。

有宮人來報,皇后自己去觀星樓了。

今天是樂寧生辰。

我不放心阿,披匆匆前往。

靜靜站在觀星樓,向下俯瞰。

「臨宗,今天是樂寧生辰。」在上面說道。

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一陣清風。

我莫名生出一恐懼,幾乎是手腳并用爬上的樓梯。

我爬上樓頂時,正站在欄桿前,看我上來朝我溫一笑,和我初遇時一樣驚艷。

笑著開口:「樂寧會想娘親的,我得去陪了。」

說完,一躍,奔向我送給的萬家燈火。

我哭不出來。

仍是哭不出來。

我還是退位了。

老四有個兒子被下人藏起來了,沒被殺害,我教了他幾年就讓他繼位了。

他比他爹聰明多了,一點就通。

我閑得沒事總上觀星樓溜達。

好像們兩個還在,還能陪我看這萬家燈火。

又是一年冬。一個雪夜。

我獨自站在觀星樓上,看著雪落京城。

「阿樂寧,你們看,又下雪了。」

寂滅。

原來,大苦無言,大悲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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