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第 19 節 仙君養手冊
我是姻緣神,有一天我突然黑化了。
因為我兢兢業業的工作到了天帝的否定!
「薛平貴與王寶釧是天定的姻緣,你把他們的紅線剪斷了是想干嘛?」
我大聲反駁:「渣男不值得!」
「我可以給王寶釧配個更好的!」
天帝氣極:「冥頑不寧!來人,把丟往生臺,讓傷,長長記!」
啊不是,這麼草率嗎?
求饒的話還沒說出來,我就被天兵天將抬著四肢扔進了往生臺。
一
我是京城戶部尚書沈千林家的庶沈娉婷。
我出生的那一日,有一個道士正巧路過尚書府。
他指著我娘的房門,大驚失:「此乃天煞孤星之象,此胎不詳啊!」
他話還沒說完,屋便傳來我娘嘶聲裂肺的慘,隨之而來的,是我的降世。
我娘在生下我的之后就去世了。
因此沈千林更是對我是天煞孤星的說法深信不疑。
我被獨自養在偏院,一直到十五歲。
我爹雖然不待見我,但是他依然指我這個兒能為他場上的助力。
待我及笄以后他便開始為我議親了。
第一次是跟兵部尚書家的三公子,可人前腳上門說親,后腳那公子就摔斷了。
第二次是跟驃騎將軍的大公子。
我爹迫不及待地同他家定了親,可送聘禮當天,那公子卻暴斃而亡,死在了青樓的床上。
這門親事再一次不了了之。
而我天煞孤星的名聲也因此在京城徹底傳開了。
我倒是無所謂,一輩子嫁不出去反而樂得清閑。
但我爹沈千林就不這麼想。
他想方設法地想把我嫁出去,這一次,說的是永寧候家的庶子,秦安。
他的名聲跟我比起來不相上下。
常年混跡青樓賭場,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绔。
我倆換完庚帖,這門親事也就徹底定了下來。
婚期很近,我還不曾與那秦安見面,就被人慌慌忙忙塞進了花轎,敲鑼打鼓地被送進了永寧候府的大門。
「頭號廢娶了天煞孤星,他們倆真是絕配!」
「天作之合!」
至我一路聽過來的賀言還都真心實意的。
二
我與秦安婚的第二天,永寧候府的候夫人就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讓人在天未亮時把我喊起來,然后隔著窗子遞給我一張菜單。
「夫人早上要吃的餐食,夫人快些去準備吧,時候不早了。」
我迷迷糊糊被人帶到了廚房,一聲啼讓我瞬間清醒了不。
我回頭沖著那丫鬟笑了笑:「你讓夫人等著吧,我這就做。」
那丫鬟估計覺得我還算上道,仰著頭出去了。
半個時辰后,我了一下額頭的汗,看著面前的四菜一湯頗為滿意。
香俱全。
我招呼著下人把飯端到了偏廳,候夫人老早就在那等著了。
看我過來,冷哼一聲:「你作為我秦家新婦,做事怎能如此磨蹭?」
我點頭哈腰:「是是是,母親教訓的是。」
有些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拿起筷子正要吃飯。
我有些期待地看過去……
吃吧,快點吃吧,里面有我給你準備的腹瀉套餐。
「喲,母親和娘子都起的這麼早?」
門口一聲清朗的喊聲將我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秦安笑著從門口過來。
我不得不承認,他秦安雖然名聲不好,但的的確確是京城獨一份的好。
「這些飯菜莫不是娘子親自做的?」
秦安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偏頭,故作:「夫君可用飯了?」
「還沒呢,正好來嘗嘗娘子的手藝。」
他倒是實在,當即坐了下來,在飯桌上風卷殘云般吃了起來。
候夫人皺眉看他:「你好歹也是候府世子,行為怎麼這般鄙?」
秦安埋頭吃飯沒有理。
我站在一旁看戲,這母子倆人前母慈子孝,人后卻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秦安的生母是個子,是被現在的候夫人親手死的。
若不是侯夫人的親子在十二歲時失足落水溺死了,他秦安可能也沒命活到現在。
侯夫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秦安吃飯的作頓了頓,再開口時先前的那笑意已經沒有了:「母親不吃嗎?那孩兒就都吃了。」
他吃飯速度很快,沒一會就吃得差不多了。
侯夫人一氣之下甩袖就走。
「母親。」
秦安喊了一聲
:「聘婷是我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夫人,跟您二兩銀子買回來的丫鬟不一樣。」
「以后還母親能……珍視。」
我微微一愣,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太過正經,與我記憶中的他不太一樣。
而且,我從沒想過,他會為我說話。
三
侯夫人發了好大一通氣,但這都跟我沒什麼關系。
秦安牽著我的手直接走了,留下了一桌子的殘羹剩飯。
我看著他的高挑瘦削的背影,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這人又在搞什麼鬼?
他拉著我來到我的院子里,然后轉朝我一手。
我愣了一下:「做什麼?」
秦安:「娘子在飯菜里下的藥,勞煩給兩粒解藥吧。」
我跟他對視幾秒,然后將懷里的小瓷瓶掏出來扔給了他。
「老夫人年紀大了,娘子若想出氣可以尋些別的法子。」
「萬一鬧出了人命,怕是有些麻煩。」
我笑了笑:「夫君提醒的是。」
看著他溫的眉眼,我只能稱贊一聲好演技!
秦安將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到了我上:「天涼了,娘子要多注意子,快些進屋歇著去吧。」
我微微一笑:「秦世子,眼下也無旁人,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了吧。」
「百聽間的地址是你故意讓我看見的吧?」
「秦安,耍我很好玩嗎?」
四
整個南川國最有繼承皇位的只有大皇子肖亭和三皇子肖覓。
一個占長,一個占嫡。
我爹和永寧候都是大皇子的人。
但我不一樣,我非得跟他們唱反調,我投靠了三皇子。
而肖覓最新給我的任務就是探聽到大皇子的報坊百聽間的聯絡點。
房花燭夜當晚,我把秦安灌得爛醉,在他書房翻箱倒柜了半夜才找到了那一點有用的消息。
可結果呢,肖覓的人撲了個空,那地方早已人去樓空。
我若是還看不出來我被秦安耍了,那我就是真的傻子!
秦安在我跟前低笑了幾聲。
「娘子啊娘子。」他的嗓音有些啞,有種莫名的蠱人心的意味:「你聰明的,但還不算聰明。」
「我常年混跡酒樓賭坊,怎麼可能只有那點酒量?」
「你小瞧你相公了。」
說完最后一句話,他猝不及防手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
突然的讓我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從沒有人對我做過這般親昵的舉。
秦安這浪子!
我與秦安的第一次鋒,以我的失敗告終。
不過不急,畢竟我倆,來日方長。
五
肖覓要納皇妃了,是丞相家的嫡,江。
江出嫁那日,全京城的達貴人都去祝賀了。
永寧候府也不例外。
秦安帶著我去丞相府,路上他瞧著我的臉瞧了一路,我實在忍不住,看向他:「你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秦安撐著頭靠在馬車上,笑嘻嘻地說:「娘子,你今天心好像不太好啊。」
我扯了扯角:「哪里的話,三皇子大婚,是大喜事。」
秦安搖了搖頭:「我這個人啊慣會看人臉,你現在不開心。」
我有些驚訝于他的敏銳,幸好相府并不遠,他說完這話沒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
「永寧候府世子和世子妃到。」
門口有人喊了一聲。
秦安先跳了下去,我掀開車簾的時候他朝我出了手。
看著他帶著笑的臉,我不由怔了一下。
周圍有人在看著我們,還不停竊竊私語。
「世子和世子妃真好啊。」
我臉上掛上恰到好的笑容,將手放在了秦安的手心。
他扶著我下了馬車。
經過他旁邊時我說:「世子的表面功夫做的真是好。」
秦安的腳步頓了頓,隨之笑道:「世子妃配合得也很不錯。」
他拉著我進了府,還沒走多遠呢,迎面走來一個俏子。
是梁老太傅的孫,梁珊珊。
同時,也是我的死對頭。
自我時上書院時,就跟我不對付。
此時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沈娉婷你可真是嫁了個好郎君啊。」
這話不是好話,但好像也不是針對我。
我扭頭看了秦安一眼,他笑了笑,解釋道:「年時不懂事,得罪過這位梁小姐。」
梁珊珊也是個識大的,沒再多說什麼,仰著頭從我們旁邊走過去了。
府中賓客眾多,秦安去了男賓席,而我則尋了個
角落待著了。
秦安說的不錯。
我今日心確實不好。
六
喜歡肖覓是我最無法宣之于口的。
我看著尚書府掛著的紅綢,思緒不可抑制地飄出好遠。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肖覓的地方也有這麼多好看亮眼的紅綢。
那是我七歲那年,長姐出嫁,大夫人說我不祥,便命人將我關在了柴房。
我就過柴房的窗戶看著熱鬧非凡的外面。
人們來來往往估計也忘記了柴房還關著一個我。
我極了,便從天窗翻了出去。
可還沒跑出后院迎面便撞到一個紅齒白的小公子。
他被我撞翻在地上,怔愣地瞧著我。
我嚇得僵在原地。
他問我:「你跑什麼?」
我一癟,金豆子就掉下來了:「我了……」
他看著我,遞給我一張帕子:「喏,給你,把臉和手都一吧。」
我接過帕子時又聽見他說:「你在這等我,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他走后,我就藏在假山底下,不敢跑。
大概一刻鐘后他跑回來了,他將手里的鮮花餅遞給我:「你慢慢吃。」
我看著他手中的餅,來不及多想,一把抓過來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小公子坐在我對面看著我。
只是,一張餅還沒吃完,我們就被路過的嬤嬤發現了。
「啊呀,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嬤嬤驚呼一聲連忙把他抱了起來,邊走邊說:「小公子莫要跟玩,是天煞孤星,是個害人!」
我抬頭看向他們。
小公子伏在嬤嬤背上也在看我。
我聽見他說:「怎麼會呢?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會是害人呢?」
就這麼一句話,讓我記了他許多年。
我來不及問他的名字,只記得他腰上掛著一個好看的雙魚玉佩。
……
七年后,有客來尚書府。
我無意間再次瞥見那久久不能忘懷的雙魚玉佩。
我把攢下的全部銀錢給了管事嬤嬤,只為了換來一個名字。
嬤嬤說:「那是三皇子,是頂尊貴的人,你莫要肖想!」
再后來啊,我就投靠了三皇子肖覓。
七
府門口陡然放起了竹,我被嚇了一跳,見周圍眾人都站起來往門口瞧便明白了,肖覓來接親了。
新娘子被人從房里接出來,穿著冠霞帔,拿著團扇遮著臉。
經過我邊時,我看見滿面,低眉垂眼,仿佛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子。
肖覓也被人簇擁著從門口進來。
他著大紅喜袍,臉上帶著淡笑,看起來與平時很不一樣。
他看著江,眉眼彎彎,朝出了手,
自始至終他都沒瞧站在后面的我一眼。
「把你哀怨的眼神收一收。」梁珊珊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旁邊。
我偏了偏頭,再轉回來時臉已經如常。
「前院沒什麼意思,我瞧著后院有投壺,你可要跟我去比一比?」梁珊珊問我。
我笑了:「比投壺?你可從沒贏過我。」
瞪了我一眼:「今非昔比,你莫要瞧不起人!」
我:「好,那就比一場。」
我先轉朝后走,只是還沒走兩步,邊路過一行丫鬟,我往旁邊讓了讓。
不知是誰推了我一下,我一下子失了重心往湖里跌去。
梁珊珊試圖抓住我:「沈娉婷!」
但畢竟是子。
我跌進湖里的聲響驚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有丫鬟驚呼:「啊呀,世子妃掉進湖里了,快來人下去救!」
一聲又一聲的撲通聲響起。
有小廝跳了下來。
我哪敢讓他們到我,只能力游到了湖邊。
我伏在岸邊不斷氣,抬頭時正好看見對面的肖覓與江。
他正耐心安著。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還沒來及回頭就有服劈頭蓋臉朝我落了下來。
來人是秦安。
他用自己的外袍裹著我,輕聲道:「我來遲了,娘子莫怪。」
他將我打橫抱起來,也不管旁人如何看,自顧自地抱著我,把我送進了永寧候府的馬車。
我本以為他也要上來,可他將我放下后轉就又下去了。
我掀開車簾問他:「你又要去做什麼?」
他猛地湊到我跟前,我嚇得往后了。
他說:「去替娘子找回場子。」
我看著他的背影,怔愣了許久。
后來聽說,秦安回了相府的院子,詢問我落水的原因。
沒人肯承認推了我。
于是京城第一紈绔便將當時路過我邊的那一排丫鬟全都丟進了水里。
他走的時候,新娘子的臉都黑了。
而他秦安犯渾的英勇事跡便又添了一件。
八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抬頭看我:「娘子就這般喜歡我這副皮囊?」
他眼睛很亮,角含笑。
我連忙撇開了臉,只覺得臉上微微發燙。
我說:「只是突然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你這戲做的實在太真。」
別人瞧著,倒真以為我與他伉儷深。
他看著我,角的笑淡了淡:「怎麼?娘子覺得我是在作戲?」
我挑眉看他:「不然呢?」
他說:「難道我就不能真的心悅于你嗎?」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秦世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的名聲我可早就聽過。」
「我啊,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秦安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當天夜里回去后,我就有些頭疼了。
仗著自己從小到大好,不常生病,我便想著捂一捂,出出汗也許就好了。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
夜間,我迷迷糊糊轉醒,腦袋昏沉地厲害,眼睛也睜不開了。
只覺有人用冰涼的帕子著我的臉和手。
時不時地嘆口氣:「你這姑娘怎麼這般要強?」
「疼了痛了說出來便是,你若跟從前那樣,我還能點心……」
那人還說了什麼,我半點也不記得了。
九
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下午。
院子后門方向響起了一陣烏的聲。
我坐在床邊緩了緩,然后換好服獨自出了永寧候府。
東街的百味茶樓是肖覓的地盤。
我過去時,他人已經在那了。
他來拉我:「臉不太好,可是昨天了寒。」
我避開他的手:「勞煩殿下擔心,屬下沒事。」
肖覓看著我:「你在怨我?怨我昨日沒有替你出頭?」
我笑了笑:「屬下不敢,皇妃想教訓教訓我,我自當著,哪里敢有不滿。」
推我的人是江安排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畢竟是相府嫡,生得人畜無害的模樣,實際上又怎會是等閑之輩。
我與三皇子的關系怕是也早就派人查過。
這不,在自己親之日給了我一個下馬威,這位江小姐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的。
「你別放在心上,日后我定會補償你的。」肖覓說。
我:「屬下不敢。」
對于我這般冷淡的態度,他似乎有些不悅:「娉婷,你也知道,丞相一旦站在了我這邊,肖亭就再也比不過我了。」
「到時候我了太子,自會好好待你。」
我沒來由地有些厭惡,這麼多年跟在肖覓邊,我早就知道他是那種表里不一的人。
時的那點誼說到底也消磨了七七八八。
我沒回他的話,余瞥見了他的腰間。
我問他:「殿下以前的那枚雙魚玉佩怎麼不戴了?」
肖覓一愣,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那個啊,不是什麼稀罕玩意。」
「你記倒是好。」
我垂眸看向窗外:「今日屬下出來,殿下有何吩咐?」
說到這,肖覓的語氣沉了沉:「史大夫何滿被人告了狀,說他霸占房田,魚百姓,證據確鑿。」
「父皇大怒,已經將他下了詔獄。」
我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何滿是他的心腹,眼下他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肖覓竟毫沒有察覺?
肖覓看著我,突然問:「你猜證人是誰帶進京的?」
我沒說話。
他說:「是秦安。」
十
前些日子,我與秦安親前。
有一批從江南來的遠親,因為打的是來永寧候府吃喜酒的由頭,所以守城的兵也沒有嚴查。
肖覓設下的眼線也未發覺有什麼不對。
證人藏在車隊里進了京,在然后攔了順天府尹的轎子,順理章出現在了皇帝面前。
我走在回府的路上,突然覺得有些冷。
不知什麼時候起風了,天都暗了下來,沒過一會兒,就飄起了綿綿細雨。
「秦安此人心思深沉,留他不得!」
「七月七乞巧節那天,你找個由頭把他帶到鐘靈寺,我的人會提前埋伏在那。」
「多雨之季,上山路,發生什麼意外再正常不過了……」
腦海里回想起肖覓的話。
而我卻頭一次有些猶豫了。
我開始懷疑,我做的這一切究竟是對還是錯。
肖覓要殺秦安,不僅僅是因為忌憚他,他也想借此機會來探探我的衷心。
他現在……不信任我了。
畢竟我不再是那不寵的庶,我現在是永寧候府的世子妃。
我回去的時候,我院里的小丫鬟急得不行。
用帕子干凈我頭上沾上的雨水:「剛剛世子來過了,沒瞧見您又走了,奴婢瞧著好似不太高興。」
我太過疲憊,只隨口應了聲便準備去休息了。
后丫鬟言又止。
我看了一眼:「怎麼了?」
「昨夜世子爺照顧了您一夜,今個天剛亮的時候才回去。」
我腳步一頓,不由想起昨夜模模糊糊中聽見那個呢喃細語。
竟……不是夢嗎?
十一
我站在秦安的房門前站了好一會兒。
一時間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在做了反復的思想斗爭之后,我還是準備先回去。
畢竟面對秦安,我時常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我運氣不太好。
剛轉過,背后的門就開了。
好聽但欠揍的聲音傳來:「你在這當門神嗎?」
我扭頭看他,本想跟他嗆兩句,可目掃過他眼底的兩團青時,又不自覺地噤了聲。
「聽說你方才來找過我?」
他看了眼我有些微的頭發,側了側:「進來說吧。」
他的屋子跟他本人不修邊幅的模樣完全不同,干凈的很。
「喝過藥了沒?」他問我。
我愣了一下:「喝過了。」
他勾了勾角:「還算聽話。」
我:「……」
他這話說得我好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見他不再出聲,我狐疑道:「你方才去我院子就想問這個?」
「是啊。」
我也不說話了。
坐在書桌前,竟覺得有些如坐針氈。
偏偏面前這人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前的服松松垮垮,讓我不敢多看。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我起,推門。
外面狂風夾雜著雨點直接撲在我的臉上。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的雨竟下得這麼大了!
屋門被人從后面上了。
秦安跟我離得極近,他說話時仿佛在我耳邊一樣:「雨下的大,娘子還是待會再走吧。」
我還沒做聲呢,他就直接彎腰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嚇得連忙攀住了他的脖子。
上次在相府我就驚訝,他看起來弱不風的模樣,怎麼這般有勁?
我驚恐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
他沒說話,幾個大步就將我放到了床上。
他俯時,額頭往我額頭上了一下。
語氣嗔怪:「自己還在發熱都覺不到嗎?」
我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我還真不知道,我以為我是……
秦安也翻躺在了我側。
他一扯被子將我倆蓋了個嚴嚴實實。
他說:「你擾了我的清夢,就罰你賠我一個吧。」
聲音慵懶疲憊,他將頭抵在我的后背,沒過一會呼吸就平穩下來。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睡著了。
本想起離開的,可是他環著我的腰,我半點彈不得。
而且...他這床有種莫名的魔力,我的眼皮開始打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秦安不知去哪了,而我衫不整,落荒而逃。
回去后,我發現小丫鬟們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
有膽大的悄悄湊過來問:「世子妃,咱們永寧候府是不是真要有小世子了?」
我不想說話,轉進了屋。
十二
快到乞巧節的那段時間,秦安經常夜不歸宿。
這種況一直持續到七月七那天。
老夫人那天發了好大的脾氣,罵秦安的聲音我在院子里都能聽見。
我問丫鬟:「這是怎麼了?」
丫鬟說:「今個是大公子的忌日,老夫人每年這個時候脾氣都不太好。」
我點點頭,便沒去他霉頭,坐上馬車往西邊去了。
路過千閣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往上看了一眼。
然后,我就看見了倚在欄桿上,好不風流的秦安。
「停車。」
我喊了一聲。
許是我聲音太沉,車夫連忙勒住韁繩,轉頭問我:「夫人怎麼了?」
我沒回他,只是依舊看著上面。
秦安喝著酒,旁邊還
有兩個貌子替他打扇。
他笑著了一首詩,底下有人喝彩。
他低頭看來,卻沒想到與我對視個正著。
秦安愣了一下,當即笑道:「娘子怎麼來了?可是專門來尋我的?」
我扯了扯角:「我來看看夫君是不是還活著,畢竟我天煞孤星的名號也兇的很。」
「到時候,夫君若是連累了這些如花似玉的人,倒是暴殄天了。」
說罷,我把簾子一甩,吩咐道:「去鐘靈寺。」
秦安在上面喊了一句:「夫人這是去哪?」
我沒好氣地應了一聲:「要你管!」
后傳來秦安肆意地笑,我覺得他這個人真可惡。
太可惡了!
十三
雖然可惡,但我也沒想要他的命。
我選擇自己一個人去鐘靈寺,肖覓罰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著。
誰讓當初上了他的賊船呢?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肖覓沒想打我也沒想罵我。
他想要的是我跟秦安一起死。
馬車在半路上就被山上滾落的山石砸中了。
馬夫摔在地上,馬也了驚,拉著車沿著山路一路狂奔。
一個轉彎,我直接被甩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前面是個斷崖。
臨掉下懸崖的前一刻,我腦子里想的是我這天煞孤星的命格算的還準。
不僅克別人,還克自己。
只是,我沒死……
我看著拽著我服,把我使勁拽上去的秦安,腦中一片混。
他咬牙:「你就不能使點勁!」
我一驚,連忙手忙腳地攀上旁邊的樹藤,三下兩下被他拽了上去。
我伏在他上,驚魂未定。
還沒來得及開口,周圍突然竄出來十幾個著黑的刺客。
我連忙起,拉起地上的秦安就往鐘靈寺的方向跑。
沒跑兩步,迎面又過來十幾個人。
我一驚,心道這下完了,真得死在這了,還是跟秦安一塊。
對面帶著面的人朝我們沖了過來,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只是……
他們徑直從我們邊跑了過去,跟后面的黑人打了起來。
這場景有些混,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不快跑!」
秦安反手拉過我的手,這下變他帶著我跑了。
鐘靈寺不遠,我們跑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就看見一個小沙彌。
秦安連忙上前求助,而我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方才在斷崖,我的磕在了尖銳的山石上。
眼下已經疼得沒了知覺。
十四
秦安低頭替我包扎,我看著他有些出神。
「你怎麼來了?」
他輕的作頓了頓:「肖覓不是讓你把我引來嗎?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就過來了?」
我驚疑不定道:「你……」
「我說過了。」他打斷了我的話:「你小瞧你相公了。」
他上說著話,手上作還快,沒一會兒就包扎好了,還非常心地系了一個蝴蝶結。
「好了。」他說。
我小聲道:「謝謝啊。」
秦安靠在門上看著我,沒說話。
一旦安靜下來,空氣中就仿佛多了某種東西,讓人莫名焦躁不安,如坐針氈。
我正準備讓他出去,他卻又開了口。
「傷的這麼嚴重不疼嗎?」
我愣了一下:「怎麼可能不疼,我又不是木頭。」
他說:「那你怎麼不說呢?」
我低頭不語,為什麼不說,因為說了也沒人會理我。
「你以前了不是還知道哭嗎?現在怎麼這般能忍?」
「小姑娘家家的,太能忍了也不好。」
秦安嘖了一聲,低頭看我。
我有些不解道:「我什麼時候哭了?」
他說:「年時,我見過你一面。」
「那時你還拽著我的服一邊哭一邊朝我要吃的。」
我猛地抬頭看他。
他那短短幾句話仿佛在我腦海里炸開了無數煙花。
炸的我頭暈目眩,心神巨震。
怎麼會是他?
當初的那人明明是肖覓!
有雙魚玉佩的人明明是肖覓……
他見我臉不對,語氣嚴肅了不:「怎麼了?還有哪里疼嗎?」
我穩了穩心神,抬頭看他:「你以前不是還帶著一個玉佩嗎?好像是雙環佩?」
他笑了:「是雙魚玉佩,你記錯了。」
「不過我運氣不好,有次進宮時被肖覓等人圍住教訓了一頓,玉佩也被他搶走了。」
「這麼
多年,我都快忘了。」
我久久未說話,垂眸盯著地面只覺得荒謬。
上天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肖覓讓我替他做事,又利用我的名聲明目張膽的破壞了兵部尚書、驃騎將軍和大皇子肖亭的結盟。
他倒是兵不刃。
我了徹徹底底的工人。
多可笑啊。
十五
秦安問我要不要另擇良主。
我看向他:「跟你一塊投靠肖亭嗎?」
「肖覓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肖亭呢?」
「他荒無道,貪得無厭,比起肖覓也不遑多讓。」
秦安卻只是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他。」
「南川國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皇子。」
我一愣,是了,南川國不僅僅只有兩個皇子。
除了肖覓和肖亭,還有一個二皇子肖衡。
他是宮所生,最不皇帝重視。
在他十五歲時就命前去鎮守邊關了,這些年戰功赫赫,可皇帝卻毫沒有讓他回來的意思。
甚至連下了好幾道圣旨,讓他待著荒涼的嘉陵關,一步都不能退。
我之前還為這位有勇有謀的二皇子可惜的。
但此時,我看著秦安的臉,哪里還有什麼不明白。
「你原來是二皇子肖衡的人……」
不是詢問,而是篤定。
秦安依舊笑著,他又問了我一次:「所以世子妃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
他說讓我好好想想,不用著急給他答復。
可他的手還沒有推開房門,我便開了口。
「好。」
……
秦安把肖亭百聽間的地址給了我。
我用這個消息重新得到了肖覓的信任。
一日,他大笑著走進了百味茶樓,語氣滿是得意。
「百聽間被我們的人一鍋端了!」他掌笑道:「這次我看他肖亭還怎麼跟我斗!」
我恭敬地站在一側:「恭喜殿下。」
他看了我一眼,隨手將懷里的東西掏出來扔給我。
我下意識手接住,手一片溫涼。
是秦安的雙魚玉佩。
「先前見你對這玉佩興趣,特意從府中帶來送給你,你可喜歡?」
我勾了勾角,將玉佩放進懷里:「謝殿下。」
「這次百聽間一事,你功不可沒。」肖覓走到我跟前,著我的頭發,輕聲細語。
「娉婷,你到底是誰的人?」
我心里驚了一下,面上卻不聲:「當然是殿下的人。」
肖覓低頭笑了。
良久之后,他拿出了一個青小瓷瓶。
「喝了它,以后我的大業就有你的一份。」他說。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只知道我今天如果不喝,就永遠無法讓肖覓真正的信任我。
沒想多久,我接過他手上的瓷瓶,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多謝殿下賞賜。」
十六
就這樣,我與秦安在肖亭與肖覓間不停周旋。
無數次陷險境,又次次配合著化險為夷。
肖亭與肖覓爭斗的越來越兇...
終于在一個月后,我與秦安發現了一個能徹底扳倒肖覓的機會....
十七
肖覓按耐不住了,他在六廣山上藏了一堆兵鎧甲,并開始訓練私兵。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然而,六廣山被肖亭發現,他直接帶人夜襲六廣山,在那抓到了丞相江柯。
皇帝龍大怒,直接下旨將江柯抄家。
肖覓也被足在府上,等待陛下親審。
一時間,原本投靠肖覓的大小員紛紛倒戈,向大皇子肖亭投誠。
直到這時,依然沒人記得嘉陵關的二皇子肖衡。
「你這一招太險了。」秦安走到我旁邊,與我一道看著窗外繁星點點。
「如果這次被肖覓逃了,他不會輕易放過你。」
我笑了笑:「事實證明,我運氣不錯。」
「是啊。」秦安嘆道:「都說你是天煞孤星,我倒覺得你是天降福星。」
我轉頭看著他,他的眼底映著天上的繁星。
那麼亮。
鬼使神差的,我問他:「秦安,你先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啊?」
他扭頭看我:「什麼?」
我低頭:「肖覓親那日,你在馬車你說的那句。」
當時他說了什麼來著?
他說,難道我就不能真的心悅于你嗎?
秦安也想起來了,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信我嗎?」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你再說一遍,說不定我就信了呢?」
秦安側頭看我,
表變得格外正經。
他說:「沈娉婷,我心悅你。」
月亮似乎都因他的話而害,躲在柳樹后面不敢出來。
被割裂的月灑在我們上。
秦安俯在我耳邊又說了一遍。
我覺得實在磨人,笑著將他推開:「我曉得了。」
「現在信了?」
「信了。」
……
空氣都散發著旖旎曖昧的氣息。
秦安的眸深了深。
他傾過來要吻我,我卻擋住了他的臉,將他推出了房門。
他以為我是。
可當門掩上之后,我就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
偏偏不敢讓他發現任何端倪,只能生生忍著。
我蜷在地上,渾一會似火燒一會像寒冰。
痛不生。
秦安有他自己的抱負,我不能搖他。
肖覓當時給我喝的是無解的毒藥。
無論他是是敗,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讓我活。
十八
肖覓被貶為庶人。
皇帝終究沒有要了他命。
按理來說,在這個時候,最是春風得意的人是肖亭。
全南川國都這麼認為,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皇帝立太子的圣旨卻遲遲沒有下來。
沒過多久,眾人就開始坐不住了。
這板上釘釘的事還能有變?
當然有。
這皇帝不還有一個兒子嗎?
直到這時才有人想起肖衡。
肖亭沒想到,走了一個肖覓,竟又冒出來一個肖衡來跟他爭這皇位。
他氣的將府上的花瓶都砸了個稀碎。
秦安說:「殿下,臣愿向陛下請命,去嘉陵關。」
他這話可說到了肖亭的心坎上。
在他看來,秦安是心腹,是幕僚。
是可以放心地讓他去嘉陵關監視肖衡向的人。
他直呼妙哉,連夜命人寫了折子遞到了皇帝跟前。
所以當秦安向他提起要把我一道帶去時,他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
十九
九月初秋,天氣涼爽了不。
秦安帶我出了京城。
越往北走,環境就越惡劣。
我們白天趕路,晚上就找個地方落腳,日子雖沒有在永寧候府舒服,但我們的心卻是自由的。
離了京城,我們終于做回了沈娉婷與秦安。
大概行了七天七夜,我們終于到了嘉陵關。
肖衡帶人親自來迎我們。
我彎腰出了馬車,握著秦安的手安穩落地。
抬頭看見肖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肖亭本斗不過他。
他上縈繞著似有若無的肅殺之氣,面容堅毅,眼睛很亮。
跟肖亭肖覓那混濁不堪、滿是的眼睛不一樣。
「安,一路辛苦了。」
他笑著下馬走來。
秦安拉著我迎了上去:「嘉陵一切可好?」
肖衡說:「一切都好。」
「先前我還擔心你能否功從京城,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他們不像君臣,反倒像是兄弟般寒暄。
肖衡說著就把視線轉向了我。
他有些驚訝:「這就是你跟我說過的野草般的丫頭?」
「哪里像野草,分明是朵花啊。」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向秦安:「野草?」
他臉一變,一把攬過肖衡的肩膀:「聽聞你的嘉陵軍又練了個新陣法,快些帶我去瞧瞧。」
他打著哈哈,跟著肖衡走遠了。
到了晚上,他蹲在我床前解釋。
「那是好幾年前跟二殿下傳信時提過一,沒想到他記得這般清楚。」
我躺在床上頭也不回:「你跟他說我是野草?」
秦安的聲音有些委屈:「我的原話是,像野草一樣頑強的姑娘,二殿下看信走馬觀花,沒看仔細。」
我瞪大了眼睛轉頭看他。
我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麼。
幾年前跟二殿下傳信?
那時候我與他并未親。
他怎會……
秦安趁我不察,鞋就鉆進了我的被窩,他用手摟著我。
懶聲道:「當年給你送完吃的后,我特意找人問了你的名字。」
「后來啊,偶爾回想,那個得大哭卻被人說是害人的丫頭怎麼樣了?」
「再后來,我在一次宴會席上看見了你,你孤零零地站在角落,但瞧著并不孤單。」
「你讓我覺得,不是眾人拋棄你,而是你拋棄了他們。」
「那個時候我就想,你真是個野草一樣的丫頭,這麼多年,你一個
人也長的很好。」
我轉擁住秦安的腰,將子蜷在他懷里。
這個人是京城第一紈绔,是人人瞧不起的風流浪子。
但也是唯一懂我沈娉婷的人.....
我想,我這輩子都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了。
二十
十一月。
肖亭按耐不住了,起因是有流言說皇帝已經下了旨,在駕崩之后,旨就會公之于眾。
說是要立肖衡為太子,繼承大統。
按理來說,這般空來風的流言本不足以讓肖亭了陣腳。
真正讓他心驚的是傳出這說辭的人。
梁老太傅,梁秋石。
他是天子近臣,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聽聞他有一天在夜里被召進了宮,回來時便在院子飲了一夜酒。
梁老太傅是在醉酒時不小心說了。
……
秦安這些天一直在肖衡的營帳。
他回來的越來越晚。
一天夜里,他帶著一涼氣進了我的營帳,用一旁的炭火將上的涼氣烘散后才敢靠近我。
他用手撥了撥我額前的碎發,自以為作輕,其實我早在他進營帳的時候就醒了。
我中的毒越來越深,一夜就鉆心的疼,怎能睡得著。
我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怎麼才回來?」
秦安愣了愣:「我把你吵醒了?」
我搖頭:「沒呢,還沒睡。」
他解了服躺在我側。
「殿下說時機要到了,娉婷,我們要回京城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就回去,你去哪我就去哪。」
……
十一月底,京城傳來消息。
大皇子肖亭率兵圍了皇帝的寢宮,命人將未央宮里里外外翻了個遍。
皇帝被他氣壞了子,他的生母趙貴妃勸阻不日日在寢宮哭。
都說大皇子被那份旨折磨地要瘋魔了。
肖衡清點了嘉陵關的五萬兵馬,不日就要啟程進京勤王了。
出發前一日,我問秦安:「那旨到底藏在哪?」
秦安寫信的手頓了頓,抬眸看我:「你真的相信會有這般巧合的事嗎?」
「二殿下缺了一個回京的理由,而這信就是契機。」
我看著他,幾秒后才恍然道:「梁老太傅是二殿下的人。」
二十一
京城是個黃金屋,更是一座銷魂窟。
而作為這座銷魂窟里為數不多的清醒者,梁秋石老太傅死在了十二月初。
那一天,南川國下了初雪。
肖亭為了找出旨,闖進了太傅府上,將梁太傅抓了起來。
路過宮門口時,梁太傅面對著神武大街圍著的眾多百姓,高聲細數了肖亭的十大罪責。
兵要來抓他,他掙了枷鎖,一頭撞在了朱墻之上。
鮮染紅了宮門。
也染紅了地上一地的白雪。
他這一死,百姓的民憤被徹底激了出來。
乘著這民憤,肖衡的兵馬來到了城門口。
我坐在隊伍中段的馬車上,開車簾遙遙看過去。
烏黑沉重的城門閉,也沒有守城將士對陣,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嘉陵關將士們的玄鎧甲上。
顯得格外肅穆。
肖衡沒下令攻城,就這麼在城門前等著。
一刻鐘后,城門被人從里面緩緩打開了。
來人一孝服,頭戴白巾。
懷里抱著一個木盒。
風雪太大,我瞇著眼瞅了好久才看清楚來人。
是梁珊珊,梁老太傅的孫。
的白孝服上沾染上了。
往日驕傲的姑娘變得沉寂了。
在肖衡面前站定然后直直跪了下去,將手中木盒舉過頭頂:「臣梁珊珊,恭迎殿下回京。」
盒子跌落在地上,出里面城守的頭顱。
就這樣,肖衡的兵馬兵不刃地進了城。
梁珊珊與我共乘一輛馬車,看著我笑了笑:「沈娉婷,你怎麼比我還憔悴?」
我一愣:「這般明顯嗎?」
點頭:「看起來就跟要死了一樣。」
可不是要死了嗎....
我有些唏噓,側頭看了眼前面騎馬的秦安。
我狀態一日不如一日,他難道不曾發覺嗎?
「我早就跟你說過吧。」梁珊珊注意到我的視線,說:「秦安,是你的好郎君。」
我笑了:「你說的對。」
「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好郎君。」
二十二
肖衡的兵馬在宮門前停下了。
有人出來傳話,說肖亭愿意投降,將皇位拱手相讓。
只是有個條件,那
傳國玉璽要秦安親自進去拿。
我心里陡然一驚,上前幾步拉住了秦安的手。
傳話的人又說了:「永寧候府的老夫人,正跟趙貴妃一塊品茶呢。」
我松了一口氣,畢竟老夫人跟秦安的關系一向不和……
可在余瞥見肖衡難看的臉時,我的心就再次提了起來。
下一秒,我聽見秦安說:「那就如大殿下所愿。」
我扭頭看向秦安,他拍了拍我的手,安了幾句便隨著那小太監進了宮。
我放開了他最后一點角,他的溫度從我邊盡數剝離。
他的背影消散在高高的宮墻。
我問肖衡:「能跟我說說他與侯夫人的事嗎?」
肖衡嘆了口氣,跟我說起了一個陳年舊事。
秦安兩歲時被認回永寧候府,那時候,候府里已經有個大公子了。
從小就被悉心教導,生得風霽月,玉樹蘭芝。
而那位大公子也是府上第一個肯真心接納秦安的人。
他教秦安識文斷字,教他下棋看兵書,偶爾也會帶他去郊外賽馬,蹴鞠。
他是一位很好的兄長,但好人大多不長命。
那一年,秦大公子十五歲,秦安八歲。
乞巧節那天。
秦安為了給兄長摘蓮蓬,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湖水。
而秦大公子為了救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后來,秦安被他送了上來,而他自己卻永遠留在了那片湖里。
肖衡的語氣滿是惋惜:「他那般驚才艷絕之人若還在世,新科狀元怕是要換人了。」
「候夫人先前的脾氣還算溫和,但自從秦大公子出事后的脾氣就越來越古怪了。」
因為秦大公子,秦安也不得不走這一趟。
二十三
天漸晚,秦安卻依舊不見出來。
寂靜的深宮似有若無地傳來一陣哭喊聲。
梁珊珊快步走到我跟前,手指著東南方:「你看!」
那邊火沖天,夾雜著滾滾濃煙,橘黃的火照亮了夜晚的半邊天。
我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秦安出事了!
我連忙轉頭去肖衡,沒等到我開口,他就朝后一揮手:「攻進去!」
肖亭的私兵跟肖衡的嘉陵軍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
宮門輕而易舉地被攻破了。
肖衡將我拉上馬,帶著我直直往東南方而去。
那里,是未央宮。
秋冬干燥,那邊的火勢極大,毫不見減小。
戰馬還沒完全停下,我就翻下了馬,跌跌撞撞往那邊跑去。
熊熊烈火產生的熱浪撲面而來。
我看見了跌坐在未央宮前的候夫人。
披散著頭發,雙目無神地坐在地上,上的服被火燒毀了一半。
對于我們的到來好似沒有察覺,又哭又笑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猜,瘋了。
盡管此時我的雙發,但我還是盡力走到面前將上的外披在上。
我蹲在面前,說話的聲音都在抖:「秦安呢?他在哪?」
老夫人不說話,仿佛沒聽見。
我抓住的肩膀,終于忍不住大吼:「秦安在哪?」
老夫人子一頓,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開始大哭。
指著背后的未央宮,哭喊道:「我的兒子,我的兒子秦君!快救救我的兒子。」
秦君是永寧候府的大公子。
老夫人已經不認人了……
但也說出了一個信息,秦安此時還在未央宮里。
我站起來,抬頭看向那火燭天,一把將路過小太監手中的水桶奪了過來,澆在上。
肖衡讓人來抓我:「你做什麼!」
我說:「我要去找他。」
我跟著一行人一道進去了。
二十四
秦安說我是福星,現在我覺得也許這話是對的。
要不我怎麼能這麼快就找到他呢。
他了傷,躺在地上,而肖亭站在他對面正拿劍指著他。
「秦安!我這輩子最恨別人背叛!」肖亭嘶吼著喊道:「我就算死,也要你給我陪葬!」
秦安了臉上的,依舊云淡風輕:「我從來都不是你的人,何來背叛一說?」
「肖亭,你太蠢了。」
他勾了勾角,看著肖亭幾發狂的臉,笑得格外暢快。
「你還記得秦君嗎?」秦安問他:「十年前死了的那位天之驕子。」
「因為一個莫須有的謠言,說他已經了肖覓麾下,你就讓人給他下了骨散,又設計讓我落水引得他下來救我。」
「你做的這一切,真以為沒人知道?」
肖亭的子晃了晃,滾滾濃煙讓他有些站不穩了。
秦安嗤笑:「你做的孽,是時候該還了。」
肖亭大驚,舉起手中的長劍就要往秦安上砍去。
只是他的手頓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了。
我的劍先他一步刺進了他的膛。
他倒了下去。
秦安看著他背后的我說:「娘子可是特意來尋我的?」
一如當年那個倚在高樓上的風流公子。
我說:「是啊,來找你的。」
房梁被燒的塌了下來,堵住了全部的出路。
我們出不去了……
我扶著秦安,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跟我這個天煞孤星死在一塊,你后不后悔啊?」
秦安猛咳了幾聲,握著我的手笑了笑:「在下,求之不得。」
二十五
我一直跟秦安說著話。
他時不時會應我一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不再回應我了……
我伏在他上,將臉埋在他的膛,在這焮天鑠地里,放肆地哭了一場。
我的意識開始渙散,一房梁在了我的腰上,我的毒也開始發作了。
秦安在黃泉路上有些孤單,他在催著我快些去呢。
天上又飄起了雪,但還沒落到我們上就被大火燒化了....
可惜的。
我抬頭看了秦安,用盡最后一力氣吻在了他的薄上。
涼的。
的。
甜的……
世人都說薄的人大多薄,但秦安這個人卻生得一反骨。
他重重義了一輩子,到頭來,最虧欠的卻是自己。
……
南川合臨十九年,皇帝駕崩,其第二子肖衡繼位。
次年六月,前太傅梁秋石的孫,梁珊珊嫁與肖衡,為帝后。
新帝肖衡不事征伐,察民,深百姓戴。
至此,兵藏武庫,馬華山。
南川國迎來了真正的太平。
二十六
我罵罵咧咧地回了天庭。
這劫歷得我心力瘁。
只是,我本以為我好歹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神仙,歷劫歸來怎麼著也得有幾個人來接吧。
當我站在南天門前,看著空的一片,只覺得心更痛了。
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匆忙路過的小仙,我連忙將住。
「這位仙友,這麼匆忙是要去哪?」
看了我一眼,有些驚訝:「你是剛歷劫回來?」
我:「是的。」
有些惋惜:「那真是不湊巧,元衡仙君也剛剛歷劫回來,眼下大家都在他府上恭賀呢。」
我微微一愣。
元衡仙君,仙界第一戰神。
我聽過他的許多傳聞,但還從未見過他。
那小仙匆匆忙忙告辭,就往元衡仙君府邸飛去了。
我張了一會,獨自往反方向而去。
我要去司命星君的府上,得問他一點事。
例如,秦安下一世投生到了哪戶人家,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遇見自己心儀之人啊……
我承認我是個俗仙,我還放不下人間的這段水緣。
一路晃悠著來到了司命殿。
出乎我意料的是,司命殿前也有很多人。
我撥開他們往里面了,司命站在院子里正跟對面的人說些什麼。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司命得空。
我耐不住子,一提擺了過去,都沒看見對面那人長什麼樣,就直接開口跟司命說:「命命,你幫我查件事。」
啊沒錯,我跟司命是好朋友,現在正在明目張膽地走后門。
他有些呆滯地看著我后,我順著他的視線回頭……
這個一臉不高興的英俊仙君是誰?
「我先來的。」他說。
我撇了撇:「你都問這麼久了,也該到我問了。」
他皺眉:「我還沒問完。」
我頂:「那我還沒問呢!」
司命被我們吵得腦袋疼,一手:「你們都是要查人,說吧,什麼名字,我一塊查。」
我跟那仙君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沈娉婷。」
「秦安。」
「……」
「……」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連和他對視都不敢。
本想趁眾人不注意拔就跑,可沒想到卻被他一把抓了回來。
他這次的語氣就好多了。
他問我:「你什麼名字?在哪里當值?」
我腦子一熱,開口就說:「你難道不知道問姑娘名字的時候,得先報上自己的名號嗎?」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
笑了。
他笑的時候,像極了秦安。
我看愣了。
他說:「我是衡元。」
嗯……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戰神衡元仙君,一個月后,他被我這個小小的姻緣神給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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