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第 25 節 禍國公主

我是北齊的七公主,我的母妃是長年鎮守西北的李將軍的親妹妹,北齊的賢妃娘娘,我如此高貴的份,本該一生順遂,有不完的福,卻生而不詳。

1.

說,我出那天,一道藍紫的從天空劃過,落在怡安宮,燒了怡安宮院子里那棵百年槐樹,然后,我就出生了。

接著,欽天監就來了,欽天監神慌張,「皇上,怡安宮有不祥之。」

父皇連我是男是還沒得知,就被欽天監攔了下來,「皇上,要保重龍。」

父皇一眼瞪著欽天監,「在這里妖言眾的。」

再接著,就是太后帶著幾個風塵仆仆的人進來,聽聞,剛才一道紫劈了靈安寺的后山,在那山上挖出一塊石碑,上面竟寫著:李代蕭氏,主宰天下。

太后著父皇,「皇上,良妃此胎,留不得。」

母妃抱著我從房間里出來,匍匐地跪在地上,「母后,只位公主,求母后給留一條活路。」

這麼拙劣又百出的圈套,父皇不是不知道,是太后有意而為之的,這北齊的江山,雖是父皇坐著,卻是太后把持朝政,唐氏外戚干政,唐皇后是太后的親侄,皇后生下嫡子第三天,父皇就被迫立了嫡子為太子,后來,父皇娶母妃,除了喜歡,更多是因為李家是他的底氣,母妃懷子,太醫斷言是位皇子,朝局暗涌,太后才設了這一出不詳的妖言。

也多虧我是位公主,才能茍活下來。

我出生第二天,就以不詳禍國的謠言,被送來靈安寺,靜慧師太給我許了個好聽的法名,落塵,落塵埃,不喜不悲。

碧蘭時常說,「公主,你別喪氣,早晚有一天,皇上會把你迎進宮的。」

我搗鼓著手里的枯草,「碧蘭,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喪氣嗎,聽母妃說,那宮里,黑的,抬頭只見一院天空,哪有靈安寺好,天大地大,無拘無束。」

其實我一點也不稀罕回那個見不得的宮里,我稀罕的是父皇,母后,再后來,我稀罕的,只有衛鈺。

2.

我第一次見衛鈺,是我六歲那年,他灰頭土臉,穿著破破舊舊的衫,被靜慧師太牽著到我面前,靜慧師太說,「落塵,這個衛鈺哥哥先跟你住這院子里住一段時間,你玩你的,他住他的,不用太理會他。」

衛鈺沖著我做個鬼臉,甩開靜慧師太的手,跑向我的屋子里,關起了房門。

「唉,那是我的房間,是我住的……」

靜慧師太拉著我安,「落塵,衛鈺的母親剛去世,他子張野,在前院總是到,等會師父讓人替你收拾別的房子,不用太理會他,好不好。」

一眼閉著的房門,輕點頭,「嗯,師父,落塵都聽你的。」

我靠著墻邊,坐在房門外等著衛鈺,衛鈺大概在里面摔東西吧,時而有著零碎的砰砰聲,也不知過了多久,衛鈺消停了,消沉的房間,傳來一聲聲低沉的噎聲。

我用枯草編了一只燕子,從門塞進去,著鼻子說,「小哥哥,別哭了,你看我,又會唱,又會飛的,我是不是很可啊。」

衛鈺猛然開門,我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抬頭著衛鈺,他氣惱的樣子,讓人心生懼怕。

衛鈺奪過我手上的燕子,一把丟在地上,「一個破玩意,讓你笑話我,讓你笑話我。」

衛鈺說著,一腳往燕子踩下去,我眼疾手快,手去撿燕子,衛鈺結結實實地踩在我的手背上,我痛得哇哇大哭。

衛鈺也愣懵了,他把腳起來,坐在門檻上,嘀咕著,「是你自己要撿的,我可不是要踩你的,一個破玩意,我能還你十個。」

「那你倒是還我十個。」我沖著衛鈺哭喊著,「它才不是破玩意,這個是我娘教我折的,我娘說,我每日折一個,折滿了一籃子,就會來見我了。」

衛鈺眼底著些悔意,他順起枯草,「不就一個燕子嗎,我還給你。」

衛鈺玩弄了許久,也沒折出來一個燕子,他尷尬地說,「對,對不起,你把那個拆給我看看,我一定會順著樣子,給你折出來的。」

我沖著衛鈺冷哼一句,把燕子丟給衛鈺,推開他,我把自己關進房間里,房間早被衛鈺破壞得不樣子了。

晚上的時候,衛鈺苦地來找我,他怯怯地遞給我一個折得并不太像的燕子,「這個,還給你。」

我已經氣消了,看著這個丑陋的燕子,嘻嘻地笑著,「丑死人了,我才不要。」

衛鈺拉耷著臉,他著后腦勺,「可是,我只能折這樣子了。」

「笨蛋,我教你。」

我拉著衛鈺坐下來,教了他兩遍,他才學會。

衛鈺肚子咕咾咕咾地作響,我看向他,「你肚子了?」

「我還沒吃晚飯。」衛鈺著癟癟的肚子,「誰吃得下那一點味道都沒有的白饅頭。」

我拉著衛鈺往我房間走,「走,我剛好也沒吃飯,我吃不完,你幫我吃。」

下,衛鈺咧笑著,黝黑的臉,與潔白的牙齒一對比,極其稽。

衛鈺看到我那里有好好菜,他吞咽了口水,「不是說這破廟不能吃嗎,你怎麼有吃的,這不公平。」

「那你吃,還是不吃?」

「當然吃。」衛鈺拿起一個就狼吞虎咽了,他吃了兩口,口里含著一口,尷尬地著我,「那你呢,你吃不吃。」

我輕嘆氣,「你吃吧,我不想吃,你每日都可以過來我這里吃飯的,管足管飽。」

衛鈺愣愣地看著我,「你是誰,他們為什麼對你那麼好?」

我揚著笑臉,學著碧蘭那恣意的樣子,「我是大周的七公主,我是份尊貴的七公主。」

然而,這話一出,我就焉氣了,我坐在院子里,抬頭著星空,我上次見母妃,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衛鈺吃飽喝足,他在我旁邊坐下,「我竟然跟能吃公主的飯,以后我說出去,也沒人信,不過,你好好的皇宮不住,來這個破地方住什麼?」

我瞪一眼衛鈺,「別就破地方,你不也一樣來這里住嗎,你是怎麼來到靈安寺的?」

衛鈺那張稚的臉與他的神格格不,他閉上雙目,老氣橫秋地說,「我娘說,帶我來找我爹的,你知道嗎,前陣子,我娘帶著我去京城一戶大戶人家那里,說,我爹就在那里面住著,說,我應該是富貴人家,有不完的福的,可是,我連我爹都沒見著,就被趕了出來,他們像趕乞丐一樣,把我們趕了出來,也對,我們原本就是乞丐,我怎麼可能是那樣人家的孩子,他家的狗都吃飽穿暖的,我從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的,我怎麼可能是那樣人家的孩子,我娘不是瘋了,就是裝傻,想去騙點錢。」

人與狗比,還不如狗,這是我對衛鈺第一印象的同,我雖然從小住在靈安寺,可我的吃食從來不缺,碧蘭照顧,我過得,也甚好。

衛鈺悠然地說,「在那戶人家出來第三天,我娘就病死了,是剛才那位師父帶我來這個破廟的,我原不想來的,不過,我是真的讒了袋子里那個白饅頭了,我就隨上來了,誰知道,天天給我吃那玩意。」

我輕斥著衛鈺,「衛鈺,靜慧師父救了你,你要心懷慈悲之心,這里不是什麼破廟,那白饅頭也師父們吃的,他們對你是一視同仁。」

「哎,別裝模作樣,還真拿你公主之尊來教訓我,我從小滿山野上跑的,等哪天我在這里待膩了,我就有多遠,跑多遠。」

我沒再理會衛鈺,就回屋里去了。

我在房間門口,發現兩只編得極好的燕子,我揚了笑意,我們都是被棄的人,同病相憐,又何必誰看誰不順眼呢。

3.

衛鈺住下來后,我的日子沒那麼乏味了,他會上樹爬鳥,也會做風箏,他會用木頭削各種各樣的玩,也會拉起素紗,教我做皮影戲。

那日衛鈺神兮兮地我,「落塵,落塵,過來。」

我躲開碧蘭,悄悄跟衛鈺出來,碧蘭不允許我跟衛鈺走得太親近,碧蘭說,衛鈺就是一個不清不楚的野孩子,底子劣,子野,我是北齊的公主,再怎麼說,我將來要嫁的人,也是侯門功勛,我怎麼能跟衛鈺這麼個破小孩一起鬧騰,我都讓他給帶壞了,以后怎麼嫁人。

碧蘭似乎忘了,除了跟母妃,沒有人承認我是個公主,母妃說,父皇一直在努力替我爭得回宮的機會,可是,我從來都沒見父皇,從來都沒見過。

最近,我連母妃也再沒見過了。

衛鈺拉著我往后山跑出去,他把我帶到一個圍欄,里面有一只灰白的兔子,兔子拉著耳朵看著我們,我驚喜地抱起小兔子,「好可啊,你是怎麼找到的?」

衛鈺憨厚地說著,「落塵,我看你整天都不開心,我給你找來個兔子,以后你就有伴了。」

我看到衛鈺手上有被兔子抓傷了幾道傷口,我把兔子放下,拉著他的手,「看,你的手都傷了,痛不痛?」

衛鈺搖頭,「我從小到大,沒挨我娘打的,這點傷,都不夠我抓的。」

我樂呵樂呵地笑著,笑著笑著,卻滲出淚水了, 衛鈺才不是什麼破小孩,野小孩,衛鈺是唯一一個,拋卻公主的份,單純對我好的人。

衛鈺陪了我三年,靜慧師太說,我們都長大了,男有別,衛鈺再在這里住下去,也不合適,并且,衛鈺也不能總這麼閑著,他去前院,替寺里做事,有時候也會跟師父們下山采購。

衛鈺每次下山,都會給我捎一些東西回來,有時候是好吃的桂花糖,有時候是玩偶,衛鈺十歲時送給我的那支荊木釵子,我一直簪著。

我問過衛鈺,為什麼不離開靈安寺,衛鈺說,這天底下,他只有我一個親人,他離開我,就沒有了。

衛鈺與我,的確彼此心中的依靠。

我十四歲那年,靈安寺來了一個自稱是衛鈺親爹的人,那人說他是兵部尚書衛大人,衛鈺衛姓是隨他而姓的。

我問

衛鈺,「他真的是你爹嗎?」

「大概,是吧。」衛鈺眼里啐了恨意,「我記得,我娘給我看過的畫像,是長得這狗模樣,那年我跟我娘也是去衛家被趕出來的。」衛大人揪著衛鈺的領子,「臭小子,誰教你這麼說話的,這些年在外面野慣了,目無尊長就算了,連你親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衛鈺向衛大人啐一口口水,「我沒有爹,我寧愿我不姓衛。」

衛大人著臉,揚起手想掌刮衛鈺,我往衛鈺前擋了擋,衛大人舉著的手,突兀地回來,他向我拱手,「七公主,劣兒雖頑烈了些,用不著七公主護著。」

衛鈺拉我向后護著,瞪著衛大人,「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沒你這個爹。」

衛大人雙手背負,輕笑著,「你娘拼死拼活,就讓你認祖歸宗,你若不隨我回去,你娘就是到了下面,做了孤魂野鬼,也不會原諒你的。」

衛鈺雙手握拳頭,他雙目布滿腥,狠狠地瞪一眼衛大人,就跑開了。

我追著衛鈺,「衛鈺,你等等我,等等我。」

我們在后山坡坐了半天,衛鈺低著頭編織著燕子,地上堆了一堆的燕子,他依舊在編。

我從衛鈺手里奪過枯草,「衛鈺,別編了,你快跟他回衛家吧,那是你的家,也是你娘唯一的愿。」

衛鈺扭頭看我,他赤目憂桑,「落塵,我回去了,你該怎麼辦?」

我心里卷著輕微的痛,卻故做輕松,「衛鈺,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可是當朝的七公主,我早晚都會回宮里去的,我告訴你,你現在不回去,以后,我一樣會棄下你回宮里去的。」

「你真的會丟下我嗎?」

嚨哽,看著衛鈺,用力地點頭,「當然會。」

衛鈺咯咯地笑著,直到眼里噙了淚水,他才悠悠地說,「你不會的,落塵,你不會棄下我不顧的,你說過,落塵與衛鈺,只有死別,沒有生離。」

「衛鈺,醉后戲話,你也能當真嗎?」我瞪一眼衛鈺,卻紅了雙目。

的確,這話是我說的不假。

前陣子,我十四歲的生辰日,衛鈺見我悶悶不樂,他問我,想不想下山。

我眼里閃著,我活了十四年,別說沒下過山,我還沒走出過靈安寺。

衛鈺帶著爬了山坡的圍欄,那日我墊在衛鈺的懷里,衛鈺抱著我,我們從那高高的山坡滾下去,他帶我下山了。

那天我第一次見到山下的鬧市,見到衛鈺說的綿花糖,也看了雜耍,還看過真正的皮影戲。

那天衛鈺帶我去吃了很多我平時吃都沒吃過的好東西,不似在靈恩寺,除了,還是

衛鈺還帶我去百花樓對面的酒樓,我們趴在窗臺,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男子,我們打賭,下一個進去的男子是什麼年紀的。

我們還笑話,他們放著家里的良妻不尋,來這種地方尋歡縱樂。

衛鈺指著我的腦門子說,「落塵,你是不懂男人的心,妻不如妾,妾不如姬,姬不如不如不如搶。」

瞋著衛鈺,「衛鈺,白讓你在靈安寺長大了,這一腦門子的壞心思,你是從哪里學的。」

衛鈺嘻嘻地笑著,「這個還用學嗎,長大了自然就懂了,我這,無師自通。」

「流氓!」我嗔罵著衛鈺,順起酒杯就喝,這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得太及,嗆得嚨灼痛。

衛鈺著急地替我拍著后背,「落塵,別喝那麼著急,酒這東西,會人心志的,除非我在你邊,若不然你不許它。」

我輕笑著,「就是你在我邊,我才不敢。」

衛鈺盯著我看,也不知是酒力作祟,還是被衛鈺看得,我臉上漲熱,轉忙把視線轉開。

衛鈺坐回他的位子上,喝了一杯酒,「我才舍不得欺負你呢,我保護你還來不及。」

許久,衛鈺忽然握過我的手,他的手有些抖,怯生生地著我,「落塵,你說,宮里會不會來人把你接回去,那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再見面了。」

我怔了怔,赤誠地搖頭,「不會的,我不會丟下你的,衛鈺,我們只會死別,沒有生離。」

衛鈺突然就欺過來,他吻住我的,夾雜著烈酒的灼熱,還有桂花的香甜味,他吻得生又認真。

我想,大概那酒真的不是好東西,我竟然沒有推開衛鈺,閉上雙目,與他纏。

許久,衛鈺才放開我,他沖著我溫笑,滿目的

張地垂下眼簾,輕罵著衛鈺,「果然,男人的話是不能信的,剛才誰說不會欺負我的,臭流氓。」

衛鈺著后脖子訕笑,「落塵,我向你保證,下次不會了。」

我撲哧地笑著。

那天晚上,我們玩瘋了才回靈安寺,碧蘭跟寺里的幾位師父早就在那里等我們了。

我試圖解釋,一切都太晚了,靈安寺是奉旨收留我的,我若有什麼閃失,靈安寺上下都沒有活路,況且

,碧蘭認定是衛鈺拐了我,碧蘭早就對衛鈺生了恨意,這次怎麼會放過他。

衛鈺被打了一百個板子,我看著那板子下去,衛鈺形瘦小,每板子下去,都打到他的骨頭上,他卻是沒發出一聲。

那天晚上,我等碧蘭睡著了,才敢悄悄地去看衛鈺,我推開房門,衛鈺趴在那里,不敢彈。

我不敢點燈,怕被別人發現,我只是在衛鈺床邊的地上坐著,一個勁地道歉,「衛鈺,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出去,會給你惹那麼大的麻煩的。」

衛鈺著我的頭,「我皮厚的,挨一兩頓打,沒事的,落塵,你今天開心嗎?」

我用力地點頭,然后又搖頭,「只要有你陪著,就算是在寺里,我也很開心的。」

衛鈺長吁口氣,「可是,你是公主,我是野孩子,落塵,我們是不是不應該走那麼近的。」

「衛鈺,你休得胡說,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親近。」

「真的?」衛鈺高興地問著。

「嗯。」我輕點頭,六歲那次之后,我再也沒見過母妃了,我當然也知道,早幾年,碧蘭就跟山下一個獵戶暗通曲款了,那天他們躲在草叢堆里做那事的時候,我無意撞見了,我不怪碧蘭,這些年把我照顧得很好,我有意放碧蘭離開,碧蘭說母妃對有深恩,不能棄我不顧。

所以,真心掏心掏肺對我好,無關其他的,只有衛鈺。

衛鈺握著我的手,枕在他的頭下面,輕聲喃喃,「那行,我們誰也不離開誰,我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

斑駁地照在衛鈺的臉上,他壞的笑著,這一刻,我有種想與衛鈺一生不離的期盼。

我搗鼓著手里的枯草,「衛鈺,回去吧,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回宮的,我總不能在這靈安寺待一輩子,你想與我親近,只能自己爭氣些了。」

衛鈺握著我的手,他紅著眼眶看著我,「落塵,你真的想我回去?」

「嗯!」

「行,我聽你的,我跟他回去。」衛鈺半晌才決然地說。

衛大人在靈安寺留了一宿,第二天天沒全亮,他就迫不及待要帶衛鈺回去了。

衛鈺堅持要等我出來送他,他才下山。

我沖著衛鈺溫笑,「忘了我吧。」

「別忘了我。」衛鈺這句話與我的話,同時說出口。

我目愣了愣,「衛鈺,忘了我,才能好好生活。」

衛鈺卻嬉皮笑臉,「落塵,不準你忘了我,我們還會見面的。」

著眼前這個即將離我而去的男子,我心里哭得模糊,昨晚衛大人找到我,他說,希我斷了衛鈺對我的念想,我是七公主不假,可我是個出不詳,禍國的公主,朝廷不容,天下不容,衛鈺是他衛家獨苗,他不希衛鈺再與我有任何瓜葛,只要衛鈺回了京城,了衛家,他就有信心讓衛鈺變好的,前提是衛鈺忘了靈安寺的一切,忘了我。

我原意是想把衛鈺送我的那支荊木釵子還給他的,可我把它揣在手心里,舍不得還給他。

4.

衛鈺離開后,我子變得沉穩斂,我每日會去聽師父念經,我每天晚上都要抄幾頁經書,才能安然睡。

我閑著的時候,會盯著那支荊木釵子愣愣發傻,我還會想起衛鈺吻我的時候,沾著的香甜。

衛鈺再也沒來看過我,其實從京城上山,最多就要一炷香的時間,衛鈺想來看我,還是可以的,可是,他再也沒有來過。

碧蘭說,衛鈺不是食言,就是忘了我,像衛鈺那樣的人,一夜高攀,見識了富貴,京中那些達貴人的千金小姐,款款姿,搖曳婀娜,哪個不比我在這寺里,清湯寡水的好看,衛鈺已經不是從前的衛鈺了。

我偏不信,瞧著衛大人對衛鈺那模樣,我猜衛鈺回去,估也不好過,所以他才沒來見我。

在衛鈺離開的第一年,碧蘭有喜了,我作主把碧蘭放下山,碧蘭陪了我十五年,最好的年紀都葬在這破廟里了,禍國的是我,又不是,我沒道理讓陪著我一生的,再大的恩,這十五年,也報夠了。

衛鈺離開的第二年,他送給我的荊木釵子斷了,那天我撿著斷兩截的釵子,狼嚎大哭,嚇壞了旁邊的師父,他們拿著剛從山下買回來的桂花糖哄我,怎料我哭得更兇了。

衛鈺離開的第三年,我就不出我住的那個院子了,都怨我長得越發的好看,那些香客起初只是好奇這寺里怎麼有個帶發修行的師父,再后來他們就大著膽子,那兩只眼肆意地盯著我看,更甚者,有些香客還會調戲我。

我開始瘋狂地想念衛鈺,抄經的時候想,吃飯的時候想,睡不著的時候想,就是睡著,也會想他夢。

我想衛鈺想得急盼的時候,就在院子里勺了一盤冷水,從頭淋下去,然后我就平靜了。

5.

那天我正在抄經,又

想起衛鈺沖著我笑的模樣,我愣愣地握著筆,許久忘了下筆。

突然進來兩只編織的燕子,門外傳來低嗓子的聲音,「里面的小姑娘,你看我,又會唱,又會飛的,是不是很可啊,不知里面的小姑娘,有沒有想我呢。」

我徒然松了手上的筆,鼻子泛酸,跑過去拉開門,衛鈺蹲在地上,舉著兩只燕子,他站起,褪了一,華服加,他那麼鮮亮麗,他長了,笑起來臉上飽滿,但我相信,他依舊是我的衛鈺。

我看著衛鈺,輕微抖,分明有許多話想說的,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未語淚先流。

衛鈺結滾,他紅著眼睛,「落塵,我來找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的淚水順著雙目溢出,一發不可收拾,衛鈺把我擁懷里,我在他的懷里,巍巍,緒許久才平伏下來。

我抹把臉,輕罵著,「衛鈺,我還以為你一朝富貴,就忘了我。」

「當初不是你我把你忘了嗎?」

「你……」我堵了一口氣,轉進屋,「忘就忘,誰稀罕你。」

「你稀罕我啊。」衛鈺嬉皮笑臉的,只是,他目灼紅,明明那麼深的目,卻偏要說著不識好歹的話。

衛鈺在我旁邊坐下,他手指在案桌上來回敲著,緩緩向我,「落塵,這三年來,你有沒有想我?」

我固執地說,「才沒有,佛門清凈,我沒有你那歪歪腸子。」

「你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你哪有……」我撞上衛鈺溫熱的目,就沒再說下去。

衛鈺握過我的手,「落塵,衛家原有一子,在我回去的那一年,病故了,我爹擔心衛家無后,才想起來找我回去的,我剛回衛家那一年,我爹天天讓人盯著我,就怕我跑回來找你,后來,他見勸我不,就跟我立了賭約,哪天我出人頭地了,就放我自由,我想找你也隨意。」

「所以,你現在是出人頭地了?」

「算不得,小有就。」衛鈺著鼻子訕笑,「我替朝廷破了一起采花大盜的案子,幸蒙圣恩,閣,所以我爹也就不能阻止我來找你了。」

衛鈺說得起勁時,他站起來,在我面前轉了一圈,春風得意的,「怎麼樣,三年不見,我是不是變了很多。」

「是,全變樣了。」我爽朗地笑著。

衛鈺忽然著我的手背,「落塵,那我是不是,可以高攀你,向皇上求娶你了。」

我心里咯了下,這話一下子到我的心口生痛,我輕搖頭,「衛鈺,我是個不詳人,你爹說得對,誰上我,都沒有好的,以后,這樣的玩笑,別再提了。」

「落塵,我沒有開玩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娶你。」衛鈺著急,他用力拉下我的手,「落塵,你忘了,你說過,我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這跟私定終有什麼區別?」

我把手從衛鈺手中回來,后退兩步,瞇著眼看著他,「衛鈺,你看你現在,好不容易把底弄得清清白白的,你已春風搖曳,我依然一舊雪,飛鳥與魚,焉能同路?」

衛鈺不以為然,他向我邁近,「落塵,你原是飛鳥,棲于魚湖,后來,魚漂于湖面,只為與飛鳥同路,如果注定不能同路,那我們就,殊途同歸吧。」

殊途,真的能同歸嗎?

我眼眶約灼,「衛鈺,何必呢?」

「落塵,落塵,落塵……」衛鈺著我的臉,他俯下頭,我心一,就閉上了雙目。

溫熱的吻如約落下,衛鈺吻得急,隔著裳,他的手背在我挲著。

我借著衛鈺緩氣的間隙,輕輕推他一下,「衛鈺,別這樣,不合適,這里是寺廟。」

「落塵,我真的好想你,朝思暮想。」衛鈺說完,他的再次覆過來,三兩下的功夫,我便方寸陣,隨了他的意。

衛鈺我腰帶的手忽而止住,他迷離地看著我,濁的氣息,然后把我擁懷里,「落塵,等我,我會盡快向皇上求娶你的,不會很久的。」

「衛鈺,我怕……」

衛鈺著我的耳垂轉喃著,「不怕,有我呢,一切有我。」

6.

我等來的,不是父皇賜婚的旨意,也不是衛鈺的大紅花轎,是一道迎我宮的旨意。

那日,宮里來了一個長得好看的太監,他一素麻喪服,手里捻著一道明黃的玩意,口里念念有詞,念完后,他雙手合近那玩意,恭順地說,「公主,請接旨吧。」

我還愣跪在那里,是靜慧師太推了我一把,我才迷糊地去接下那旨意。

我在心里把旨意捋了一遍,父皇病逝,臨了還在掛念我這個流落在外的公主,留了詔,也要把接回宮中,新皇作主,急急忙忙把我接回去,替父皇守喪。

太監遞上來一套喪服,「公主,請換上服,隨奴才進宮吧。」

我沒得選擇,坐上他們備好的馬輛,離開了靈安寺,說實話,我如靜慧師太當初給我許落

塵這名字一般,落塵埃,不悲不喜,父皇薨了,我沒有太多的悲懷,能回宮,我也沒有過分開心,我心里倒有些不安。

城門,與我們一路過來的一支隊伍,浩浩,我們一同堵在城門,接我宮的許公公連忙讓我們的車馬退到一邊,給那隊伍讓了一條道。

隊伍為首的是一個年過五十的男子,他形健碩,雄姿昂昂,京中百姓一個個昂首相,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就是鎮守西北,我的親舅舅,李大將軍。

怪不得當年唐氏一簇生怕我是位皇子,以至于我還沒出來,就給我設了個不詳的局。

舅舅群民擁戴,深得民心,如果我是位皇子,唐氏是擔心這原本就坐不穩的太子之位,會被我奪走吧。

我在眾人各種猜疑的目下,進了殿,見了新皇。

「落塵見過皇上。」

皇上雙手扶我起來,他眉目溫善,「皇妹,這些年,委屈你了。」

皇上看上去比衛鈺年長幾歲,但是與衛鈺比起來,沉穩斂很多,我甚至從他這句委屈里面,捕捉不到一緒,好像就是皮子一抬一合,剛才的話就飄過了,有點恍惚而不真實。

我向后退了兩步,「皇上恤,落塵這些年,過得好的。」

……好的。」皇上喃呢著,他雙手背負,「皇妹不用過于拘謹,這宮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安心住下,從前欠你的,朕會一并還給你。」

面對皇上這般親厚的言辭,我不敢失分寸的禮數,「皇上厚,落塵寵若驚。」

后來,我見了母妃,還有母妃邊的弟弟妹妹,怪不得后來母妃再也沒有去看過我了,原來,在邊,已經有了完全可以代替我的人了,聽宮里人說,當初母妃為了保全弟妹,千里傳信,讓舅舅把當年先皇賜他的令牌送宮中,唐氏一簇才不敢母妃分毫。

母妃拉著我的手,地說,「落塵,我的孩兒,你終于回來了。」

我怔怔,又不失禮數地輕輕笑一下,畢竟,母妃給我的記憶,只停留在六歲那年,說起親厚,這世間,除了靜慧師太,就只有衛鈺與我親厚了。

舅舅走到我面前,拍著我的肩膀,「我的好外甥,讓舅舅好好看看你,這麼好的娃兒,怎麼能吃那些苦頭呢,往后,隨舅舅去西北,舅舅照顧你。」

母妃輕斥,「哥,落塵是北齊的公主,休得胡言。」

舅舅斂了濃眉,我看到他眼里掠過一悲憫,「我是心疼這孩子,去了西北,就是西北最尊貴的公主了。」

舅舅大概真的心疼我吧,我看得出來,他眼里憐惜我。

7.

我也沒想到,那個一口一個皇妹地著我,說著讓我安心的皇上,打一開始,就拿我做一枚棋子,把我供上祭臺。

在我住宮里的第一天,皇上的承仁宮那晚半夜無端起火,據好些宮說,那夜親眼目睹從怡安宮的天空閃出一道紫,落在承仁宮的屋頂上,然后,承仁宮就著火了。

第二日到我上前給父皇鞠躬時,原本好好的牌位忽然就矗矗地落下來,眾人倏然盯著我看,我一時也愣在那里。

太傅唐青斷言我是個不詳人,再拿李代蕭氏,主宰江山的謠言肆意說事,非得把我送上斷頭臺。

舅舅指著唐青的鼻子罵著,「唐青,枉你讀那麼多書,還信這些狐,依我看,這謠言就是你們唐家造出來的,是不是明日我也弄出一塊碑文來,說你唐家篡改天下,你唐家就是不詳人,是禍同殃民了。」

唐青憤怒地瞪著舅舅,「放肆,李云,先皇尸骨未寒,你就當著他的面侮辱唐家,我們唐家對朝庭,盡心盡忠,不像一些人,一蠻,除了會守著那風沙之地,什麼能奈也沒有,食君之碌,不憂君之事。」

舅舅哪里過這樣的窩囊氣,他拔了腰間的劍,母妃連忙上前阻擋舅舅,「哥,別鬧了,皇上會替李家做主的。」

我惶惶地向皇上,他深凝著臉,半響,才緩悠悠地說,「太傅,依你說,這事該怎麼理?」

舅舅著惱怒,「皇上……」

唐青背手,厚眉不經意上揚,「皇上,臣并非要落塵公主的命,落塵公主是福是禍,就給上天決定,明日,把公主送上祭臺,請老天爺定奪,如果落塵公主真是禍國,就勞煩公主給先皇殉葬,算是全了落塵公主來人間這一遭了。」

聽著皇上說出那個好字,我瑟瑟發抖地著唐青,轉目往下面看去,隔著重重披喪的大臣,我看著衛鈺并不真切的臉,我了然而笑,如果躲不過這一劫,當年又何必讓我活下來呢?

我被足于閣,明日吉時一到,便會被綁上祭臺,替我那素未謀面的父皇殉葬。

門外面忽而有衛鈺的聲音,「兩位兄弟,我就跟落塵公主說幾句話,你們行行好。」

守著閣的侍卒為難,「衛大人,你請回吧,太傅吩咐下來,就算是太妃來了,也見不得公主,你別為難小的了。」

過了一會,只

聽見衛鈺嬉皮笑臉地說,「我不見公主,就這麼站在這里,跟公主說幾句話。」

「隨你吧,反正這道門是不能開的。」

我拍著沉重的大門,「衛鈺,衛鈺,衛鈺。」

衛鈺推一下大門,被鐵鏈鎖著的門了一條,他把手進去,他的手心展著一個枯草折的燕子,「公主,別怕,今天晚上,先讓這個燕子陪你一晚,我在這里陪著你呢。」

我順起燕子,衛鈺忽而握著我的手,他就舍不得放開了,「公主,這宮里只見一方天地,你不喜歡在宮里,以后就別住這里了。」

「衛鈺,你放開我。」我試圖從衛鈺手里把手出來,他卻握得更

我紅著眼眶,了口氣息,「衛鈺,其實,我不怕死,我就是覺得,就這麼死了,我還沒好好見見這人間絕,我好久沒吃過桂花糖了,我不甘心,如果我死了,你就在我的墳頭,撒上滿墳的桂花糖,下輩子,我還要記得這個味道。」

衛鈺帶著笑意,笑得夸張,「公主,滿墳的桂花糖,那螞蟻還不得挖墳三尺,把你的尸骨都噬完了。」

我淚目潸然,「衛鈺,你沒心沒肺的,都這個時候了,都不念我好。」

衛鈺的附在門,他的話輕飄飄的,「公主,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卻慌了,我用力把手回來,把那只燕子塞丟出去,「衛鈺,你以為你是誰,我告訴你,我不許你胡來。」

衛鈺沒有說話,只是撿著燕子,一遍又一遍地捋著。

我咆哮著,「衛鈺,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我要食言了,我是說過,與你只有死別,沒有生離,但是,我食言了,我瞧不起你,我討厭你,討厭你嬉皮笑臉,一的壞病,我討厭你吊兒郎當,我更討厭你出不明不白,你就是個野孩子,衛鈺,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

衛鈺的手隔著笨重的門,敲了三下,「公主,我走了,你什麼都不用想,好好睡一覺。」

以前我跟衛鈺有個約定,不管是誰生誰的氣,如果一個人閉門不見,另一個人在外面敲了三下門,就要把門打開,咎往不追。

著門板,坐在地,心里抖,衛鈺,我求你,別做傻事,我不要你替我著想,我有做太妃的母妃,有人敬佩的將軍舅舅,我還有皇上兄長,我不用你救,除了一條爛命,你什麼都沒有,衛鈺,衛鈺……

8.

靜慧師太說過,心中有佛,自有神明,我問,那是不是意味著,人間的確有妖魔?

靜慧師太篤信地說,世上并無妖魔,心生妖魔,必是惡人,我們都知道,唐青說的禍國妖之說,全是他杜撰出來的,卻不過他。

我被綁上祭臺,他請了一個所謂的能與天神通靈的大師,如果我是妖,留不得,天神自會降神火。

不是披了袈裟,就是慈悲為懷的,臺下大臣涌串,再往下,是京城百姓攢足相,誰都知道,這是一場稽的法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我說話。

我閉著雙目,等著所謂的天降神火,把我燃為灰燼,這場法事卻被喧嘩的嘈雜聲中斷了。

衛鈺拎著一個漢子丟在大師面前,大師面沉凝,他著李青,兩人面面相覷。

李青淡定地說,「衛鈺,大師做法,你公然打斷,安的是什麼心?」

衛鈺踩著那個漢子,從他懷里掏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丟在火爐里,頓時火爐發出一團紫

衛鈺向皇上拱手,「皇上,這就是所謂的神火,此人妖言眾,企圖引起公主與皇上之間的猜忌,挑起李家與皇室的信任,其心可誅。」

臺下百姓喧嘩,舅舅往前一步,「太傅,這法事還做不做,這沒了神火,是不是,落塵公主就沒有什麼禍國之說了,這可是你當著先皇的牌位前說的,如果沒有神火,落塵公主就不是什麼妖禍,以后誰敢再說此話,重罪當誅。」

唐青咬著牙,冷然笑了笑,「既然事因已明,老臣自會跟公主請罪,只是,此人其心不正,不應留在世上。」

唐青說完,從舅舅那里拔了劍,剛想殺了漢子,衛鈺徒手擋住劍,「太傅,你這麼著急想了決他,是不是想殺人滅口,沒有你的指示,他敢污蔑公主嗎,給他十條命,他也不敢往皇家潑臟水。」

唐青忽而把劍抵在衛鈺脖子上,「衛鈺,你要替你自己的言行負責,來人,衛鈺隨便揪一個人出來,就污陷本,小小五品,哪敢這麼猖狂,把衛鈺收監,本正好要看看,到底誰才是幕后的黑手。」

我驚慌地著皇上,「衛鈺,皇上,衛鈺口不擇言,他是無心的,皇上。」

皇上擺手,「都帶下去,給大理寺,好好審查。」

衛鈺沖著我笑,一如那日他離開靈安寺那般,他也是這麼笑著跟我說,別忘了他,他會回來找我的。

9.

我住回了怡安宮,與母妃和弟妹一同,我不再是個不詳的公主,可是,我一點也提不起勁,衛鈺坐牢已經第十天了,我磨著皇上

,皇上才讓我去見衛鈺一面。

再見衛鈺,他一深灰的囚,寬大又突兀,他沖著我溫笑,的地牢磨掉了他過半的銳氣,卻磨不掉他對我的溫,「公主,沒事了,都沒事了。」

我紅著眼眶,「衛鈺,誰讓你自作主張救我的,你以為,我會激你嗎?」

「公主,我不需要你激,我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我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痛哭,「沒有你,我怎麼能好好活下去。」

衛鈺地抱著我的頭,「還好我不喜歡吃桂花糖,以后公主來看我的時候,可別帶桂花糖,我可不想給螞蟻分尸了。」

我隔著淚目看著衛鈺,又好笑,又好哭,「衛鈺,都這個時候了,還開玩笑。」

衛鈺著我的鼻子,「落塵,你知道嗎,在我心里,你比我的命還重要,只要你沒事,我就算是死,也是笑著去的。」

嚨哽,「我不許你這那個字,衛鈺,你記住了,如果你死了,你用命護下來的我,再也沒有人保護了。」

衛鈺不以為然,他笑地說,「你不是討厭我嗎,我死了……」

我用堵住衛鈺的,他雙目怔怔地睜著,抿了一下,推開我,「公主,請回吧,地牢,公主金尊之軀,不要再來了。」

「我還會再來的。」我固執地說。

出了牢房,我忽然想起皇上剛才說的那句話,他說,皇妹,朕從來就不信什麼禍國之說,讓你去祭天,朕沒想過,救你的人,會是衛鈺。

所以,皇上是等著別人救我,如果不是衛鈺忽然出來,那誰會救我?

舅舅?

我似乎意識到什麼,我跑去找舅舅,舅舅也似乎想到我會來找他,他在等我。

我撒求著舅舅,「舅舅,我知道你疼我,你替我想想法子,救救衛鈺。」

舅舅冷吹著胡子,「落塵,衛鈺那小子,這麼沖,就算把他救出來,他以后也護不住你,不如,你就讓他自生自滅,隨舅舅去西北,舅舅給你找一個勇士,哪個不比衛鈺強。」

我冷著臉,「不行,我只要衛鈺,別人再好,也不如衛鈺,他會拿命護著我。」

「你真的喜歡衛鈺?」

「嗯嗯。」我用力點頭,試探著舅舅,「舅舅,像衛大人那樣,膽小如鼠,他一定不會讓衛鈺救我的,我不相信,單憑衛鈺一個人,能把太傅安排得那麼的事捅出來,是你在幫他吧?」

舅舅神盯著我看,半晌才爽脆地笑著,「落塵,你母妃若有你一半的靈,也不至于讓你吃了那些苦啊,這皇上啊,比先皇聰明,也比先皇狠,唐青那老賊失算了,你就是一棵棋子,皇上是想利用你,讓我跟唐青公然起矛盾,如果不是衛鈺找到我,那日在祭臺上救你的人,一定是我,那麼唐青就會以我藐視皇威之罪,從而奪走兵權的,皇上心太急了,這才繼位,先皇尸骨未寒,就想讓我跟唐青兩虎相爭,他坐山觀虎斗。」

我恍惚明白,所以,未必是父皇留詔宣我回宮的,父皇興許到臨終,也想不起來,他還有我這麼一位公主,是皇上宣舅舅進京在先,利用我在后,不管是舅舅,還是唐青,皇上都想把權力收在手里。

舅舅深民心,唐家干政多年,這兩人,都不好強奪,我上祭臺,明眼看著是唐青想奪西北主事兵權,其實,是皇上順了李青的套,坐收漁翁之利。

我著急地扯著舅舅的手,「舅舅,那怎麼辦,你不能不管衛鈺,衛鈺不能死。」

「放心,死不了的。」舅舅握著我的手背,「衛圖雖貪生怕死是真的,可他為多年,左右迎,這里面的水,他還是知深淺的,衛鈺是衛家的獨苗,在你之前,衛圖已經來找過我了,你就等著,網已經撒下了,再過幾日,就可以收網了。」

「謝謝舅舅。」我高興地抱著舅舅,懸著的心,終于有點踏實了。

10.

要說唐家掌控朝政多年,罪狀累累一點也不稀奇,雖沒有殺人放火,謀財害命諸類的事,但是以權謀私,結黨營私,貪贓枉法一定是有的,要不然,唐家也不能穩坐著那個位子。

唐青慣用的手段是拿人做把柄,自然,他也會有把柄落在旁人手里,天底下就沒有不風的墻。

唐青原意是利用那個漢子的家人腰脅他閉的,衛圖借機讓漢子以為,唐青已然殺了漢子一家,殺人滅口這做法,極其符合唐青的手段。

漢子把唐青的事抖了一半出來,那些沒抖出來的,舅舅順著漢子指出的幾條人命案,找到那些枉死的人他們的親人,一同簽了萬民書,再由舅舅呈遞上去。

唐青狠辣的手段讓人聞之發怵,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只是讓唐青伏罪,罪不及親簇,唐家一簇,終生不得為

我去接衛鈺那日,是他坐牢的第三十八天,我每日數著日子,盼著日子。

衛鈺從牢房出來,刺目,他半瞇著眼,沖著我傻笑,我想起第一次見

衛鈺,他也是這麼破舊不堪的樣子。

我向衛鈺跑過去,撲在他懷里,「衛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衛鈺扶著我雙肩,「公主,青天白日的,這麼撲在我懷里,也不知道害。」

我嗔笑,舉手捶打衛鈺的膛,「還知道開玩笑,看來這牢房你還沒坐夠。」

衛鈺捂著口皺眉,「公主,輕點,痛。」

我擱住手,愣了愣,「他們對你用刑了?」

我說罷,想要開衛鈺的裳。

衛鈺握著我的手,目溫灼,「公主,天化日,你公然掀我裳,我可是要你對我負責的。」

我鼻子泛酸,咬著笑著,「你說過要娶我的,難不,你想反悔?」

衛鈺搖頭,「我就怕公主嫌棄我,說我配不上你。」

衛鈺說完,他著我的下,深深地吻下來,所以,是誰天化日,不知恥的?

眼前恍惚有影子晃過,我倏然睜開雙目,轉,舅舅跟衛圖都站在我們后,我臉煞時就紅通通的了。

我把頭放得低低的,「舅舅,你們怎麼也來了。」

舅舅干咳兩下,「我來問你,要不要跟我去西北?」

衛鈺一著急,他握我雙手,「將軍,我會替你好好照顧落塵的,西北風沙大,公主弱,不適合在那里生活。」

舅舅爽脆地笑著,「那行,衛鈺,你若敢欺負落塵,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衛圖盯著衛鈺握著我的手,我用力扯一下,衛圖握得更了,「爹,我要娶公主。」

衛圖不好氣地說,「行啦,快回去洗洗晦氣,你們這親事,皇上已經下了旨意,爹只好領旨辦事了。」

我沖著衛鈺婉笑,佛家有言:心中有佛,慈悲為懷,必得天佑。

謝上蒼,把衛鈺送到我邊,自此,我與衛鈺,生同衾,死同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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