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第 29 節 孤月星河

正月十五,我的死了。

他抱著那,在孤月殿里哭得肝腸寸斷。殿外麻麻跪了一地的宮人,誰也不曾見過一生戎馬殺伐果決的圣上,竟還有這樣的時候。

我的魂飄在天上,不帶半憐憫地看著這個癡兒。

這皮囊又有什麼用呢?

王權富貴留不住,那所謂寵冠后宮的月妃,不過是我凡塵修行的一段旅程罷了。

可憐你擄我宮十載,三千日夜悉心澆灌的,卻是一株永遠不會為你盛開的花。

我正要轉離去,卻見他忽然抬頭,目仿佛穿越虛空,定定看向了我的靈魂。

「生生世世,孤定與你不死不休。」

對不住了。

我再沒有生生世世與你糾纏,九世修行為期已滿,我該回天上去了。

……

「考核不合格。」

納尼?!

仙職委辦公室的辦事仙人見怪不怪地抹掉我噴到臉上的口水,淡定地用手指著司命簿:「你下凡之前,是不是吃了絕丹?」

我慫了,立正站好,低著頭挨訓。

「讓你們基層小仙人下凡歷練,是為了什麼?不就是讓你們走到群眾中去,老老實實嘗遍人世苦難?你一顆絕丹磕下去,哦吼,也不會了恨也不會恨了,這跟作弊有什麼區別?」

「我知道錯了,大人,再給個機會吧。」

辦事仙人倒是好心,翻了翻司命殿的冊子:「這個皇帝,命簿上說他還有一年好活。你回去彌補一下,在他手里死個九次,解了他的心結好吧。」

「啊這……」

「不愿意啊?嫌尷尬啊?人家就想跟你談個,你愣是讓人家嘗了九世的單相思,人家不尷尬的啊?」

「死九次會不會有點太……」

「那你回去排隊,等一千年以后的下次升職機會吧。」

「我去。」

1

天上一時地上一世。

我就在仙職委辦公室說了這麼幾句話的工夫,再回來一看,月妃已經死了七天了。

七天,要不是軒轅拿大冰塊凍住了那,恐怕月妃已經臭了。

軒轅呆呆地坐在大冰塊旁邊,形銷骨立地像個雕像。

孤月殿外,照舊跪著烏泱泱一群人。我飄到隊伍的尾端,耳朵過去,聽兩個小宮人說閑話。

「圣上七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

「那能怎麼辦,現在誰都不敢靠近圣上,前幾日,幾個大臣為了勸圣上進了孤月殿,全被砍了腦袋啊!」

「啊!那現在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圣上……」

我摳著下若有所思。

是不是只要在軒轅手里死九次就行?

好辦!作死誰不會?

這麼想著,我化為月妃邊的小丫鬟,忽然出現在宮人的最末端。

在我站起來之前,沒有人注意到我,直到我越過眾人,直直往孤月殿走去時,周圍細碎的議論聲才逐漸停息下來。

他們都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將死之人,眼里滿是驚恐和不忍。

我走到大殿門口,被侍衛攔下。他們用長槍抵在我的口,用眼神告訴我,如果我敢再靠近一步,殺無赦。

嘖,你們殺我不算,我怕仙職委那個小肚腸的辦事仙人又找茬。

「圣上!圣上!」我隔著長槍朝著孤月殿里喊:「我是月妃邊最的小侍,月妃生前有一句話托我傳達給圣上!」

果然,聽我這一句喊,那骷髏一樣的皇帝忽然活了。

他微微側,朝我招了招手。

長槍放了下來,我喜不自,拎著角跳進了門里,小碎步跑到了軒轅邊。

他抬頭看向我,恍惚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孤記得你。」他的眼里迸發出星點求的:「月兒,讓你對孤說什麼?」

我俯下來,湊在軒轅耳邊,低聲說道。

說,你好臭。」

實話實說,他確實臭。畢竟七天沒洗澡了。

軒轅表一凝,隨后抬起手,卡住我的脖子。我被他像個小子似的拎起來,脖子咔噠一聲,當下呼吸停止。

我的魂魄再次飄起,看著絕的軒轅將我甩開,幾個侍衛上前把我的尸拖了下去。

「沒見過這樣找死的。」一個侍衛一邊拖著我的尸,一邊小聲對邊的伙伴說。

另一個人連連點頭,兩人從我的靈魂里穿了過去,我得意地叉腰飄在半空中。

沒見識了吧!

像這麼能找死的,不出意外還有八個!

2

這個份算是不能用了,現在軒轅不允許任何侍靠近他和月妃。

就在我想下次該怎麼找死的時候,軒轅離開了孤月殿。

這是月妃死后,他第一次離開孤月殿。

他去洗澡凈面梳頭換服去了。

軒轅邊那個老太監拿個帕子拭淚,哽咽著說,圣上終于活過來了。

「若是能進些米面,那便再好不過了。」

軒轅收拾得干干凈凈,又回了孤月殿里。他量極高,肩寬長,胡子一刮,簡直就是靚仔。

他坐在大冰塊前面,深地將臉在冰上,聲音帶著萬種,低聲對著月妃的尸道歉。

「月兒,對不住。」

「你最干凈了,若是往常,下了朝不凈手你是不允許孤踏孤月殿的。」

「是孤忘了,你不會怪孤吧。」

不怪不怪,現在月妃自己都要臭了,哪有臉怪你不洗澡的。

我腦子一轉,化為膳食房的小宮,當天傍晚端著食盒,往孤月殿去了。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里都帶著點兒憐憫。

因為在我之前,已經有六個膳食房的宮,被軒轅給砍了。

雖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這份好運,但總歸得試試對吧。

孤月殿外那兩個專業拖尸的侍衛,見我是膳食房的,也沒攔我。我順順利利端著食盒走到了軒轅邊。

「圣上,吃飯了。」我把食盒往他旁邊一放,對他說。

他恍若未聞。

嘖,這次怎麼不理我了?

「圣上,圣上?」我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殿外跪著的那些宮人倒吸涼氣的聲音都傳進我耳里了,軒轅卻仍舊連個眼神都不給我。

裝瞎是吧?

我擼了袖子,住他的下,把他的臉扭向了我。

殿外的宮人們開始哐哐磕頭,門口那兩個侍衛差點跪下。

而我,在軒轅逐漸聚集起殺氣的目中,微微一笑。

「不吃飯,丑死了。」

悉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悉的咔噠聲響起。

我得意地從那里飄出來,轉著圈圈慶祝我再次作死功。

一天死兩次,照這個進度,我很快就能回去差啦!

3

軒轅能吃飯了。

他每天兩頓飯,像是機一樣進食,但人仍舊像個行尸走,每天除了吃飯,就是進孤月殿里守著月妃的尸

接下來,我用我聰明的小腦瓜,很快完了軒轅對我的三殺四殺五殺……

這并不難,畢竟軒轅是個嗜殺的昏君。

兩個多月后,我已經在軒轅手里死了七次了,隨后軒轅像是長了腦子,突然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

大概是覺得邊有那麼多繞著他嗡嗡找死的蒼蠅屬實是有些煩人吧。

他活得像個苦行僧。

每天除了吃飯洗澡之外,就是在孤月殿里守著大冰塊發呆。

月妃一直被冰塊包圍著,尸腐敗的速度很慢。但是每天孤月殿需要消耗海量冰塊,宮里儲備的冰塊用完了,就去宮外民間找。

宮人們為了尋找冰塊,每天搞得焦頭爛額。

軒轅這個昏君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不上朝不工作,就知道要冰,要冰!

他就是要了全世界的冰,月妃到時候該爛還是得爛啊!

我撓破了小腦袋,也找不到可以接近他的方式。

沒想到,我的作死事業居然這麼快遇到了瓶頸期。

我不能坐以待斃,畢竟司命簿上寫著,這個狗皇帝還有一年的壽,滿打滿算,他如今還剩下九個多月好活。

我得死在他的前面,不然豈不前功盡棄?

好在發愁的人不止我一個。

滿朝百都在發愁,這昏君每天只知道守著那個死人,一點正事不干,我朝再這樣下去遲早玩完!

現在朝中大臣們就寄希于月妃的母族來人,能勸圣上讓月妃土為安,也希圣上早日還朝,正常上下班。

一個月后,月妃的母族從西域派來了人,朝中數位老臣激得老淚縱橫。

而我,則化回紇小公主,月妃的妹妹——一個替,隨同使團進宮。

月妃的妹妹,那肯定是跟月妃很像的。

當晚我被洗干凈,換上月妃同款小白,來到了孤月殿外面。

守在孤月殿專業拉尸的那兩個侍衛,見到我這張與月妃有八分相似的臉,嚇得手里的長槍都快握不住了。

嘿嘿,像吧。

那必須像,換了個馬甲而已,我還是我。

我站在孤月殿外等著圣上宣召,忍不住跟兩個侍衛大哥聊天。

「聽說你們皇帝殺人如麻?」

「……放心,你的長相就是你的免死金牌。」侍衛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的臉,低聲安我:「圣上舍不得讓你死的。」

嗯?

我愣住了。

不對啊,替文學不是這麼寫的!

4

我跪在軒轅面前,他沒看我,仍深盯著冰里的死人。

要不是死在他手里七次,我會以為他已經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是沒理我。

我站了起來,軒轅像是忽然回過了神,回頭看向了我。在他的注視下,我抖了抖腳,有點尷尬:「……跪麻了。」

軒轅目久久停留在我的臉上,他朝我招了招手:「你來。」

是要掐死我了嗎?

好嘞我來了。

我拎起小子,一瘸一拐走過去,然后一屁坐在了他面前。

我知道我該跪著,可是對不住,麻了,我就想坐著。

有本事你殺了我。

軒轅居然輕輕笑了一下:「你和你姐姐,很像。」

嗯嗯。

剛來孤月殿時,也像你這般天真無邪。」他又回過頭去,深著冰里的月妃:「想念草原,向往自由,本該是無拘無束的風,卻被孤囚了天上苦寒的月。」

嗯嗯。

「是孤對不住閉上了眼,該自由了吧。」

不了他這咯噔小作文,癟了癟,開口嗆他:「我……姐姐死了還要被你關在冰里,能自由什麼?」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殿外侍衛拄著長槍險險穩住子,好懸沒原地摔了,軒轅一口氣沒上來,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了個昏天黑地。

我乖巧朝他過腦袋,細白稚的脖子遞了過去,想象著下一秒他能利索地掐死我。

然而并沒有,他咳了半天,忽然抖著肩膀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難聽,像哭一樣。

「你……你說得實在是對極了。」他聲音嘶啞,像是一條被踹了一腳,正茍延殘的老狗:「孤這是……這是又錯了!」

他一會哭一會笑,看著冰里的尸,像是又經歷了一遍人死在懷里的痛楚。

我看了他一會兒,沒忍住,又開口了:「皇帝,你殺不殺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殺我,是不是有點傻?

他仍舊沒理我。

我癟了癟子蜷起來,抱著膝蓋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那你今晚要不想殺我,我就先睡了。」

白忙活了一天,我確實有點累了。

地板很邊有個大冰塊所以也很冷,我睡得那一個委屈。然而第二天一睜眼,我發現自己雖然仍舊睡在地板上,但邊的大冰塊不見了。

跟大冰塊一起不見的,還有軒轅。

睡僵的脖子,站起來走到孤月殿門口,胳膊肘拐了拐盡責站崗的侍衛:「哎,大哥,我姐呢?」

侍衛眼珠子搜尋一圈,見沒人注意,小聲告訴我:「圣上聽了你的勸,差人告知你家里人,帶月妃的尸回草原安葬。」

哦,這樣。

侍衛敬佩地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姑娘不愧是月妃的妹妹,你說話,在圣上心里是有分量的。」

撇了撇,轉回了孤月殿。

有分量什麼啊,我讓他殺了我,他怎麼不聽呢!

回到床上躺下,出藏在床頭屜里的松子糖,丟進里,翹著琢磨著,該怎麼打破僵局,讓軒轅親手殺了我。

看來,因為之前工作進展得過于順利,導致我有些心疏忽,忘了月妃在軒轅心里的重要

我本以為,那麼多替文學里,狗膽包天企圖代替主上位的綠茶,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那我囂張一點,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可我忘了,我在月妃那個里,也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副德行,軒轅被我慣了,他對我的容忍度可太高了。

就連一個月妃邊的侍,都能讓枯形灰心的軒轅打起神來問話,更何況月妃的親妹妹,一個長得和有八分相似的小呢?

我含著糖起,走到梳妝鏡前,看著鏡子里白的臉龐,不甘地的臉蛋拽了拽。

這也長得太好了。

軒轅那狗男人萬一被上癮,喜歡上這個替,更不舍得我死了怎麼辦。

嘖,大意了。

5

兩天后,回紇的使節帶著月妃的尸即將啟程上路,軒轅一度想跟著去,被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好歹攔住了。

畢竟是一朝天子,放著好端端的金鑾殿不坐,不遠萬里送一去他國算怎麼回事?

眼看諍臣的腦袋一個接一個的掉,沒人能攔得住軒轅踏上作死之路。軒轅邊那老太監看不下去了,求我出面勸勸圣上。

我看著軒轅砍大臣腦袋的那子瘋勁兒,心想這也確實是個機會,于是上趕著湊過腦袋想讓他砍。

「皇帝,你這麼稚,我姐以前沒嫌棄過你?」

哎嘿嘿,這下腦袋該掉了吧?

沒想到,軒轅虎目含淚,足足怒視了我一炷香的時間,隨后以袖掩面

,大手一揮,終于舍得放使節走了。

……我有一句 MMP 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使節走后,軒轅大病一場,高燒三日不退,人快燒傻了。

那老太監又來找我,我人已經麻了。

狗皇帝自己都快嗝屁了,他到底什麼時候能砍了我?

「我要搬去孤月殿,」我理了理擺,對那老太監說:「以后,由我來伺候圣上吧。」

那老太監出言相勸:「星河公主,有一句話老奴不得不說——圣上對月妃用之深遠非他人所想,您近伺候時,請千萬小心,切莫及圣上傷心事。」

這老太監,還知道擔心我被皇上砍了,看來是有點分……

「所以公主,您幾時方便搬去?」

……但是不多。

當天我就搬去了孤月殿。

這地方我,畢竟住了十年。

皇帝睡在我曾經睡過的那張床上,之前我還是月妃的時候,就沒讓皇帝上過這張床。

軒轅總以為我是在嫌棄他,因為月妃至死都不曾過他。

其實他想多了,我只是睡覺不老實,怕把他踹下床了他會砍了我。

我走進室,伺候的宮人垂首退到了五步之外,我在床邊坐下。軒轅病得皺眉頭,臉上蒼白,額頭沁出虛汗,仿佛墮噩夢之中,口里喃喃喊著月妃的名字,永遠醒不過來似的。

我搖搖頭,那種悲天憫人的酸楚再次涌上心頭。

酸楚里,約還帶著點兒不曾有過的歉意。

辦事仙人跟我說過,這個人和我有過九世糾纏。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但如果那九輩子都像這一世一樣,他因我的無而痛苦絕,那我的罪過也太大了。

我微微嘆了口氣,挽了袖子去擰浸在水里的布,趁著這布涼,將它在他的額頭。

「沒想到啊,因為我作弊,害你這麼痛苦。」我小聲碎碎念道:「既然你我有九世糾纏,那八你也是下凡歷劫來的吧?」

「等咱們考核通過了,回頭你來我那兒,我請你喝我師父存了三萬年的好酒。」

大概我的聲音吵醒了軒轅,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目無神漫無目的地四著,許久之后聚焦在我臉上。隨后,他微醺似的漾起一個笑,眸微閃,著宿世累積的濃,深深注視著我。

這目像是一支力竭而出的箭,過我的眼,直穿我的心。我古井一般數萬年不曾有過一波瀾的心臟,猛地一

「月兒,」他干到發皺的微微著,虛弱地吐出幾個字:「你來接我了嗎?」

我咬住下,久違地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深不壽,這樣的濃烈的深,你重復了九次……

累不累呢?

6

以前的月妃不讓軒轅上的床,是因為睡覺不老實,怕皇帝睡旁邊半夜被踹下床后,會想要了的小命。

不知道自己是下凡修行來的,小命只有一條,萬一被軒轅砍了腦袋那命就沒了。

如今我星河公主可不一樣。

不得他砍了我。

于是晚上,我非常自覺地爬進了他的被窩。

軒轅燒得滾燙,像塊邦邦的炭,我八爪魚似的在他上,希他睜開眼就看見,然后以玷污龍的罪名砍了我的腦袋。

想法很滿,現實很骨

這一夜我睡得可太難了。

前半夜我著軒轅,上還蓋著被子,上熱得要冒煙,等睡得了,我貪涼快松開了手,那滾燙的炭卻反過來住了我。

夢里,我了一條和燒紅的木炭捆在一起的咸魚。

捆得太了,我兩條番想把那炭踹開,卻始終不能得逞。

第二天我一睜開眼,發現自己果然被軒轅抱在懷里。

都被他夾得的。

我睡得腰酸背痛,這廝卻退了燒。

看他安穩睡著的臉,我呼吸有一點點

那個什麼,之前我說軒轅丑,都是為了業績。希仙職委的工作人員大人有大量,不要因為我工作中有這麼一點點的小瑕疵,就說我滿誑語,判我考核不合格。

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軒轅的這張臉。

嘶,以前我怎麼沒發現,這人長這麼好看?

就在我瞪著眼數軒轅的睫時,他忽然醒了。在他睜開眼的瞬間,我立刻掩耳盜鈴般閉上眼睛。

不對,我慌什麼!

「大膽。」他虛弱,嗓子也啞,這兩個字說得沒有一點氣勢:「誰讓你爬上孤的床!」

這臭皇帝。

「你看清楚點好吧,分明是你抱著我不撒手。」我睜開眼瞪他,卻在目對視的那一瞬間,心跳又了幾分,我趕挪開目著頂他:「我踹都踹不開你。」

軒轅忽然笑了,笑得很淺:「是這樣,那倒是孤錯怪了你。」我在他懷

里掙了兩下,他又笑了笑:「怪不得我做了一夜怪夢。」

「夢見自己懷里抱著尾沒命撲騰的魚。」

他說完這話便松了手,我從他暖烘烘的懷里鉆了出去,下了床時,竟覺得有一點冷。

「我還夢見自己被捆在個炭上呢,」我沒好氣地說道,隨后在他怔忡之中,抬手他的額頭。

嗯,確實不燙了。

「大膽……」

「嗯嗯嗯,我大膽,」我揮手招來宮人,讓他們替軒轅換掉汗服:「要不你殺了我吧。」

軒轅沉默了,我背對著他撇了撇

切。

7

宮人們為軒轅,他堅持要去沐浴,醫跪在地上,勸他暫且忍耐以免傷寒,軒轅皺起了眉,抬起手指就要差人把這醫拉下去砍頭。

你媽的,為什麼。

你砍了這麼多腦袋,為什麼就不我脖子上這一顆!

還是怪我長得太好看了。

「砍砍砍,你殺人有癮是嗎?」我沒好氣地嗆他:「他招你惹你了你就要殺了他?」

軒轅一噎。

我再接再厲:「你殺他不如殺我,反正都是治病,他勸你別凍著,我還讓你退燒了呢!」

軒轅深深吸了口氣,隨后氣餒地擺了擺手:「罷了,都下去吧。」

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蒼白著臉重重朝軒轅磕頭。他下去之前,朝我投來激的一瞥。

我看替軒轅更的宮人哆哆嗦嗦,好像生怕下一個被拉下去砍頭的就是,于是走了過去,接過手里的工作,替皇帝系腰帶。

「你還穿常服啊?」我嫌棄地問他:「都多長時間不上朝了?」

「……不要你管。」

「誰想管你似的。」我用力勒腰帶,這種服,就是要腰上系一點好看:「你要再不上朝,滿朝文武估計以為你死在孤月殿里,計劃著要推舉新皇了。」

「他們敢!」

「你要砍了他們的頭嗎?」我繞過來抬頭看他,真誠懇切地請求道:「我建議你考慮考慮,下一個砍掉的腦袋是我這一顆。」

軒轅表,眼睛瞇起來,很有帝王風范:「你威脅孤?」

有戲!

我笑得格外燦爛:「對的,我在威脅你。」

軒轅與我對視,他越氣鼓鼓,我越興沖沖,我倆足足對視了得有半炷香的時間,他敗下陣來,撇過頭去:「看在月兒的面子上,孤饒你這一回……」

這都不殺?

「軒轅,你給我個底,」我雙手捧著他的臉,強迫他直視我:「你到底能饒我幾回?」

軒轅深深注視著我,那眼神,像是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隨后,他的表漸漸溫起來,角含了一抹笑。

他將我的手拿開,自己松了松腰帶,繞過我往外走。

「你真的,很像你姐姐。」

他走了,看走的方向,像是往尚書房去的。

我留在孤月殿里,心里有一點點不舒服。

我一時覺得不爽,都怪自己像月妃,要不然軒轅不會一直不殺我;一時又覺得煩悶,任誰都不會喜歡別人總是過自己去看另一個人。

不,不對。

月妃就是我,我就是我自己的替

軒轅是過我,在看著我。

等會有點

腦袋,甩掉這一堆七八糟的思緒,起想別的辦法作死去了。

8

皇帝表面上恢復正常了。

他從住了四個月的孤月殿里搬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寢殿,按時休息按時起。

他三餐正常,每天沐浴,也注意增減

他在尚書房悶頭批了之前堆積的奏折,之后宣召了幾個大臣議事,三天后理清思路,重新上朝。

無論后宮前朝,都念上蒼賜下星河公主,就連宮從未見過圣上的浣小宮人,都知道是星河公主的到來,讓圣上振作了起來。

然而只有我知道,軒轅其實一直都沒有正常過。

他知道我住進了孤月殿,所以才從那里搬了出去。并且從那次重病之后,他的一直不算太好,畏寒虛,就咳嗽。

但是他的所有緒,無論喜怒,好像都被他藏起來了。他不再就砍人腦袋,就好像真的被我威脅住了一樣。

每天批完奏折,他閑下來之后,就會帶點東西來孤月殿看我。

不,其實他不是來看我的,他把我當真人手辦,過我,懷念他的月妃。

「……你姐姐有一回與孤了怒,關上孤月殿的門七八日不許孤進。」軒轅手里拿著一支荷花,過我的眼睛對著另一個人笑:「我只好順了的意,將承歡殿外荷花池里的所有白荷全拔了,令宮人種上紅的。」

這事兒我記得。

因為換荷花這事兒,我還被

諍臣指著鼻子罵了兩個月。

那時候軒轅還不是個昏君,他脾氣可好了,我都氣得要摔鞋,他還勸我別生氣。

「朝中有諫,猶如屋中有銅鏡。」他帶著荷花來哄我,我卻了鞋去摘荷葉,想做吃。

「月兒,」軒轅微微笑著,表有些恍惚:「今夏的荷花又開了,你看見了麼。」

我心里不是滋味的。

「軒轅,醒醒。」我看著他的眼睛:「我是星河。」

軒轅溫的目當場破碎了一地,他起轉過臉去,重重咳了起來,咳了個昏天黑地。

分明是我親手撕破了他的幻想,可這會兒不忍心的也是我。我是不是就該順著他的臆想,承認自己就是月妃?

我站起,想去拍一拍他的后背,可他卻推開了我。

我看見了他咳出來的鮮,紅得目驚心。

「星河,你是不是恨孤。」他聲音暗啞,隨后笑得癲狂:「是的,你應該恨孤。」

「十年前,是孤領兵踏平回紇,是孤從你們的皇宮里擄走了你的姐姐,是孤囚十載不許見家人……」

「是孤,害死了月兒。」

「你是該很我的。」最后這一句,他說的很淡很淡,我不知道他是對星河說,還是在對月兒說。

他用手指拭去角的跡,微微側看了我一眼:「你放心,孤時日無多,這段時間,你無論如何氣孤,孤都不會你,待孤薨后,你便回草原去吧。」

「若孤不放你自由,月兒……怕是不會原諒我的。」

說完這一句,軒轅便離開了。

留下個像是被雷劈中的我,在風中凌

玩砸了!

9

軒轅的一日不如一日,他已經好幾天沒來孤月殿了。

那淚腺發達的老太監又來找我,他說圣上虛,希星河公主能看在兩國友好的份上,陪伴圣上最后一段時

當然要陪!

「你以為是我不想見軒轅?」我氣得把拍得啪啪響:「是你們那狗皇帝不愿意見我好吧!」

老太監臉都憋扭曲了,最終決定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既然如此,那老奴就把腦袋擱在肩上,冒死替主子求您,搬去承歡殿陪伴圣上吧!」

搬,這就搬。

軒轅滿打滿算還剩四個月好活,我得在這四個月里四上兩次!

還必須是死在軒轅手里!

收拾東西,當天我就踏進了承歡殿。

這是軒轅從小長到大的寢宮,里面伺候的宮人也都是從小看著軒轅長大的,畢竟分不同,他們多多待皇帝是有幾分真心的。

見我搬了過來,這些上了年紀的宮人都松了口氣,好像見到了救星。

一個頭發花白的宮人沒等我歇口氣,就往我手里塞了一碗湯藥:「星河公主,圣上用不進湯藥了,您能不能……」

「我去。」我二話不說接過湯藥,小心翼翼端著這碗溫熱的湯水走進軒轅寢室。

來之前,我考慮過了。

軒轅這人不講邏輯的,估計帶點兒傾向,我越對他不客氣,他還越舍不得殺我了。

那我不如換個思路,就讓他覺得我上他了如何?

如果我用真心換真心,告訴他我得不想活了,求他死之前給我個痛快,你說軒轅會不會因為可憐我,而砍了我的腦袋?

這事兒怎麼想怎麼玄乎,可是怎麼辦呢,我別無選擇了。

我端著湯藥走到床邊,坐下來,看著他。

幾天不見,他怎麼憔悴這樣了。

他的臉白得嚇人,雙卻帶了點兒病態的殷紅,眼下帶著一片青,像是熬了好幾宿的夜。

「軒轅。」我心里不是滋味,坐下來時,忍不住手去他的臉,他臉上一點多余的都沒了,像是只剩了一副皮囊,靈魂已經被空了。

我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十年前,在回紇皇宮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景象。

那年他才十七歲,鮮怒馬年郎,帶著蓬的英氣和骨出來的貴氣,騎著高頭大馬,居高臨下睨著我。

「你就是回紇公主?」他勾笑著,眼里分明是掩不住的驚艷:「皇叔誠不欺我,回紇至寶,便是深宮里藏著的那位月影公主!」

他策馬朝我奔來,在宮人驚呼聲中,彎腰俯將我一把撈起,像是強搶民一般,讓他的馬扛著我,放聲大笑著帶我離去。

十年之后,那個年不再明,他行將就木地躺在床上。

「軒轅。」我難掩心頭酸,眼里涌上霧氣,俯輕輕在他耳畔喚他:「醒一醒,喝藥吧。」

軒轅皺了眉頭,像是不愿睜開眼睛。

邊有宮人忍的哽咽聲。

「星河公主,圣上……圣上他已經喂不進湯藥了。」

喝不進湯藥,這可怎麼辦。

不是說好還

有四個月好活的嗎?

藥不喝,那水和米肯定也吃不進去。

就這樣干耗著,能不能再活四天都不一定。

我呼出一口氣,里含進一口湯藥,俯湊在他的邊,小心翼翼給他渡進去。

他微微張開了,等這一口湯藥送進去后,他結滾,下一秒咬住了我的

我的大腦轟然作響,心臟跳得像是要壞掉,子僵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放肆。

他這是……在親我嗎?

邊的宮人應該還在看我,想到這里,我的臉一下子紅了,里像是有火在燒。

脖子,想要離,他卻不想饒過我,抬起了手,按住了我的后腦勺。

10

我紅著臉,一口一口把一碗湯藥都給軒轅喂了進去。

這一碗湯藥,我足足喂了半個時辰,等碗里見了底,我的雙也紅腫起來。

軒轅還沒醒,我讓宮人在軒轅床榻前準備被褥,就睡在他的床下,連夜守著他。

他沒有死,可能是那些湯藥起了作用,他險險度過了這一關。

當他睜開眼睛時,我分不清他臉上的表,究竟是釋然,還是憾。

「星河。」他啞著嗓子開了口:「你不該來。」

口像是被人拿刀刺了一下,原本見他清醒之后的那些狂喜,也被這一句沖散。

「我不來誰來,」我不高興,誰他媽也別想好過:「我姐嗎?」

軒轅口重重起伏,又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勻了氣,隨后努力蠕著,轉過去,背對著我。

他不理我了。

「喂,我照顧了你三天四夜誒,你不謝謝我?」我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是軒轅的,還是月兒的。

可月兒不就是我嗎?

我氣我自己?

「多謝。」

他還是背對著我,像個賭氣的小孩。

「你看我一眼,」我握住了他的手,下聲音對他說話:「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

「你把我賜死,好不好?」

軒轅不明所以,以為自己聽錯了,終于轉過頭來看我:「你說什麼?」

他終于肯看我了,但眼神很清明,沒有那種深

這是看星河的眼神。

我好難啊!口好像要炸了!

「我不想活了,」我自暴自棄,把他的手在自己臉上,難過得想要落淚:「我承不住的,我想死在你前面。」

軒轅陷長久的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他開始用力,從我臉頰和手心里,把他的手走。

「你不該……」

我不該什麼。

不該上你嗎?

這不是你求仁得仁嗎老哥?!我就是月兒啊!

他長長嘆了口氣,溫我的頭:「孤這就下令,讓回紇使節來接你回家。」

他不要我。

我終于和當初的軒轅,那時哭得肝腸寸斷的男人近在眼前,我祈求地捧著他的臉,而他看著我的眼里,沒有一意。

只有憐憫。

11

一個多月后,回紇使節來了,帶著各種各樣的禮謝天朝皇帝將他們僅剩的公主還回去。

而我卻賴在軒轅床邊不肯走。

一直維持在一個瀕死的狀態,平時醒的沒有昏睡的時間多。我陪著他,偶爾看見他出若有似無的微笑,便知道他又夢見月兒了。

這個傻缺,我就在你邊啊,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

他偶爾醒來,一眼看見我,臉上總有著說不出的失

我撐不住了,握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跟他說,哥們,我就是月兒,月兒就是我。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好起來吧,咱們也別管什麼命簿上寫了什麼,也別管歷劫考核的那堆破事。

我就在宮里陪著你這個昏君,咱們長長久久地活到白頭。

好不好?

他沖我微笑,看樣子是完全沒信我說的任何一個字。

「星河,你該走了。別在我邊白耗著,對你不好。」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已經在最初醒過神來的那段時間里,把自己和國家的一切后事全都安排妥當了。

他一心求死,誰也撼不了他的決心。

我絕了,甚至開始怨恨他。

深冬的一個夜里,我從孤月殿找了一支簪子,將它藏在大里,帶去了承歡殿。

我把簪子塞進軒轅手里,尖銳的一端抵著自己的脖子:「你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軒轅無悲無喜地看著我,表沒有一波瀾。

「你不我,那殺了我啊!」我朝他咆哮:「這算什麼,你在報復我嗎?」

軒轅微微搖了搖頭,閉

上了眼。

我沒辦法死在他的手里,每天苦熬,卻比死還難

覺自己的考核注定無法通過,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在乎了。是我活該,我干嘛要耍小聰明,一開始了師父的那顆絕丹!

正月里,新年的第一片雪花飄落時,軒轅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滿朝文武面帶悲戚,卻仍舊有條不紊地按照軒轅生前安排好的步驟一一完

軒轅帝一生無子,后宮僅月妃一人。他駕崩后,皇位給了他的侄子,漫天白雪仿佛是軒轅的素縞,我呆呆立在承歡殿里,看著跪了一地的宮人哭聲震天。

軒轅現在應該飄在天上吧。

我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虛無,冷不丁笑出了聲。

「你說好的,」我語帶溫,輕輕說道:「你要與我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我抬起手,簪子重重扎進脖子里,噴濺出來,染了紅了軒轅白的床幔。

12

回到仙職委辦公室時,那個高抬貴手的辦事仙人還沒下班。

抬眼皮掃了我一眼,見我一臉苦,就笑了:「沒完?」

我點點頭。

「那沒辦法了,」辦事仙人翻了翻名錄,在我的名字下面印上不合格的章:「回去等下次吧,放心,一千年很快的。」

我臊眉耷眼地走了過去,摳著手指頭對辦事仙人說:「那個什麼,我能不能翻一翻自己之前九世的命簿?」

「按理說試卷不允許帶出去的。」又看我一眼,見我可憐,往我手里塞了枚玉玨:「只許自己看,不許外傳,知道沒?」

我用力點頭,攥著玉玨,回了自己的宮殿。

玉玨里,全是我在人間九世的畫面。

當然,這里面自然也有與我糾纏九世,始終沒有得到我的回應的那個人的畫面。

接下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沉溺于回憶往昔無法自拔。

我是他求而不得的小青梅,他是我嫌棄了一輩子的小竹馬;我是他一眼鐘的貴府嫡,他是我敬而遠之的紈绔公子;我是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妖,他是因我魔被掃地出門的小道士……

一世世,一幕幕,我看清楚了自己欠了他多

「宮主宮主,那個古怪仙人又在殿外等著啦!」小花扇著翅膀飛到我耳邊,悄悄對我說。

我正沉溺于玉玨無法自拔,抹一把淚,揮了揮手:「肯定又是來找師父的,告訴他師父閉關了沒有?」

「不是哦,他說不是來找師父的。」小花奇怪地歪了歪腦袋,對我說:「那個仙人好奇怪的,他說……說什麼……」

我忽然心里一,轉過去看:「他說什麼?」

「他說,要來討一杯你藏了三萬年的酒!」

番外:

修行的最后一世里,我是個皇帝,復姓軒轅。

當正月里的第一片雪花飄落時,我閉上了眼睛,一瞬間所有記憶重回心頭。

原來我是個神仙。

我不是仙二代,飛升之前,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修仙家。

當年我修的是無道。

一路勤勤懇懇,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沒走捷徑,斬斷塵緣,作為修仙界的模范生,三百年修為圓滿,功飛升。

本以為以我出的履歷,到了上界能給我安排到天兵統戰部,沒想到那年天兵招滿了,直接給我調劑到了月老局。

我都懵了。

我說領導,我修的是無道啊,這怎麼展開工作?

月老喝著桂花茶,笑瞇瞇地看著我。

他說每個工位上都配備了人間鏡,你先不用著急牽紅線,就看,看人世間的癡男怨,看得多了,就懂了。

行吧,我服從安排,開始坐辦公室里每天盯著人間鏡。

這麼一看,就是十年。

十年后,月老好像終于想起了有我這麼一個人,于是把我去問話。

他說那個小誰,你看了十年,看明白了沒?

我懵懵懂懂,說了一通「結秦晉之好,行周公之禮」「之道暗合于天地也」「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

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我記好,混說一通,答出來了就有分。倒是月老被我說得頭暈腦脹,捂著額頭擺了擺手,讓我上手試著理一天紅線。

我本以為,牽紅線這件事,該是比練劍容易些,卻沒想到,第一天當值,就把我氣了個不輕。

什麼富家子放著滿園子的鶯鶯燕燕不,偏偏上一個寡婦,苦得天昏地暗。

什麼權臣將軍之了后宮,上了皇帝,跟一群人為了爭寵撕得日月無

我不能理解。

那糾結在一起的紅線得像是線團,我耐著子解了一個上午,不但沒理出個頭緒,差點把自己也給纏進去。

太煩人了。

之事,著實是太煩人了!

惱怒之下,我決定快刀斬麻,一刀斬斷那些紅線團。

真是神清氣爽,那一瞬間,我覺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再看人間鏡,斷了的那些人,果然都恢復正常了。

富家子不耐煩流連于人之間,落發為僧,從此青燈古廟阿彌陀佛,這輩子悠然自得四游歷;貴妃沒了腦后專注搞事業,奪了兵權殺了皇上,了開國帝自己坐了龍椅。

我覺得這樣很合理。

可是其他人卻并不這麼認為。

月老抖著手指看著人間鏡,痛心疾首地說:「你這是闖下了塌天大禍!」

后的小還跟著幸災樂禍:「塌天大禍!」

為了懲罰我,月老安排我下凡歷練,特意代司命,讓他們給我狠狠安排幾段不一樣的恨糾葛。

「這小子,就是缺敲打,」月老氣急敗壞,恨恨說道:「得讓他嘗一嘗的苦!」

于是,我在人間修行九世。

的苦,我算是吃夠了!

回到天上,我還沒緩過來,口沉悶不已,對什麼都打不起神。

等回到局里復職時,月老似笑非笑看著我,又問了我一句多年前他曾問過我的問題。

之事,你可懂了?」

我懂了。

答案都在心里,千言萬語涌到邊,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月老看著我沉默,卻是笑了。

著胡子朝我點點頭:「很好,你回去吧。」

我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面前的人間鏡已經落了一層細細的浮塵。然而我對人間的事仍舊無法釋懷,一閉上眼,月妃的一顰一笑立刻浮現。

……還有星河。

我長長嘆出一口氣,目落在人間鏡上。

既然想忘不能忘,那就順其自然,再看一眼吧。

神仙壽數與天地同長,總有一日,我對月影的會漸漸變淡,在徹底忘掉那一切之前,就讓我帶這份癡念繼續走下去吧。

還有星河,現在,應該隨的母族,回到回紇去了吧?

我打開人間鏡,卻發現人間已經沒有了星河的影。

去哪了?

好在兩百年前局里件升級,人間鏡也有了回放功能。我倒回去一看,發現星河竟在我死之后,隨那副而去。

我呆呆看著人間鏡里的那個姑娘,遙遙過來,像是過人間鏡,注視著我的眼睛。

笑著說,要與我,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又是一個癡兒。

總會讓人失去理智,我在人間已經為鋪平了回家的路,卻非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該笑傻嗎?

回放曾經,我將凡間的自己和月影的十年全部看了個遍,直至月影香消玉殞時,我不忍心再經歷一遍,于是將進度條繼續往后拉。

松開手時,時間正好落在月影死后,我重病不起,星河不分晝夜地陪在我邊時。

我聽見在說話。

「沒想到啊,因為我作弊,害你這麼痛苦。」

「既然你我有九世糾纏,那八你也是下凡歷劫來的吧?」

「等咱們考核通過了,回頭你來我那兒,我請你喝我師父存了三萬年的好酒。」

……

好像有哪里不對?

作者署名:王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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