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龐貝換了服離場之后，和丁敬意同車，出了球場，就看到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天上詭譎云布。

明明剛剛還晴好的天空，一下子就暗淡下來。

丁敬意讓司機把車窗關好，便開始擺弄手機，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龐貝:“今天覺怎麼樣？應付的過來嗎？”

這是龐貝簽約昭文之后的第一個飯局，平靜地回答:“還行。”

“要習慣。這圈子就這樣。”

丁敬意的手機里“噔噔噔”來了一段語音方陣，他的眉頭擰出個“川”字，戴上藍牙耳機理后院起火的事，再沒功夫說閑話。

龐貝手機震兩聲，拿出來一看，還是明佳娜發的消息。

目前的手里列表，也只有經紀人才會跟聯絡。

【明佳娜:準備去飯局了？和喻總說上話沒有？倍幸這次的項目打算主要啟用有實力的新人，中午吃飯的時候，好好把握機會。】

龐貝簡明扼要地回:他中午不去吃飯。

過了一會兒，手里才傳來新的消息。

【明佳娜: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來。不要走。】

龐貝把地址發過去后，就鎖屏了手機。

云水間離金棕櫚高爾夫球場并不遠，驅車十多分鐘就到了。

丁敬意下車后，接了個五分鐘長的電話。

龐貝不認識路，也不能先一步上去，就在旁邊等，一直到丁敬意通話結束，才去了早就預定好的包廂。

云水間是家偏中式設計的餐廳，主廚是從國宴退下來的廚師，菜品味道絕佳。

二樓包間都是推拉門的設計，拉開門進去，包間頂上的吊燈古樸有韻味，亮度卻不高，拉上窗簾，關上推拉門后，包間里暗了許多，連氛圍也變得有些說不清的黏糊。

“老丁，大家都一起來的，怎麼就你遲了？罰酒一杯，罰酒一杯。”

丁敬意和龐貝來的晚，其他人全到了，阮蓓就坐在的老板李義邊，笑瞇瞇地看著龐貝，說:“兩個人都遲到了，可不能只有丁總一個人罰酒，這不是欺負丁總麼。”

桌上人起哄:“就是的，老丁，也得喝。”

丁敬意拖開兩把椅子帶著龐貝坐下，他讓服務員把他存這兒的酒拿了五瓶過來，自斟一杯，說:“罰罰罰，今天酒算我的行了吧？”

又給龐貝倒了滿滿的一杯。

丁敬意喝了一杯酒，龐貝端著酒杯不喝也不行，閉著眼，一口灌下去，濃烈的酒從管一直向五臟六腑，全像燒著了一般。

丁敬意倒了倒空酒杯，說:“這下行了吧。”

桌上人，這才放過他們。

菜陸陸續續地上，有丁敬意和龐貝的兩杯酒開了頭，包間的門一關上，之前還談笑風生聊生意的男人們，話題就轉到了漂亮的人上，原本安分守己的新人們，一下子躁了起來，頻頻敬酒，親親熱熱地著“某總”。

龐貝坐在其中，免不了再次端起酒杯。

李義著大肚腩，拿著酒杯，從另一側走到龐貝邊，將全上下一掃，最終目定格在雪白的口前，笑瞇瞇地問:“是龐貝吧？我們泰眾有一部新戲的主角，就是你這種形象的，有沒有興趣考慮下？今晚到我那里去聊聊？”

再骨不過的暗示，龐貝聽懂后，往丁敬意邊躲了躲。

當初雖然是通過明佳娜簽進來的，但卻是丁敬意親自面試的，并且答應了，絕不突破底線。

丁敬意和李義了個杯，冷笑了兩聲，說:“李總，主演您還是留給你自家人吧。”

前段時間昭文和泰眾合作了一部劇，一家出主角，一家出男主角，結果泰眾拿到了小說版權，愣是把自家二的戲份加到比昭文一還多，惹火了昭文一姐，丁敬意現在正為這事兒頭疼，還在氣頭上。

李義訕笑甩鍋:“都是編劇搞那樣的。這樣，我們公司下個項目正在評級，肯定是‘a’級以上，給個機會我做出補償行不行？”

丁敬意笑呵呵道:“我看什麼項目都不如您親自下趟海，泰眾票大漲還得靠你自己啊，我們昭文就不摻和了。”

李義不愿自討沒趣，拿著酒杯走了。

在場的大部分都還算是面人，見丁敬意拒了李義，也都沒有再上來試探。

不過手腳的人也不是沒有，喝得有些醉醺醺的陳總，一上來就想摟著龐貝的肩膀，湊過去喊敬酒。

龐貝不聲地躲開，小小地抿了一口。

阮蓓大聲地笑著說:“陳總，您可真有眼，這位可曾經是南戲的校花。”

陳總喝得眼睛都紅了，一聽阮蓓的話，扭頭看了一眼龐貝，越看越好看，酒杯又舉了起來，眼里難掩，說:“你就抿一小口糊弄我？”

龐貝無奈又喝了一口，正好酒杯見底，強笑了笑:“陳總，我喝了。”

陳總抓著龐貝的手了兩把，上酒氣沖天，“什麼陳總，我比你也大不了幾歲，哥哥。”

——長了張爺爺的臉，還想讓人哥哥，你這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龐貝惡心到極點，這句話下一刻就要口而出。

包廂的門被人敲響，大家還以為是服務員上菜，沒太管，直到高予諾走進來，掛著淺笑同眾人打過招呼，場面一下子就靜了。

龐貝趁機甩開了男人的手，高予諾走到陳總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陳總立刻神抖擻，完全沒了醉態，跟著高予諾就去了對面。

龐貝松了口氣，順勢往推拉門外看去，對面的包廂吊燈明亮，室亮堂堂的，門拉開只容一個人通過的大小，陳總跟在高予諾后，拿著酒杯點頭哈腰在桌上挨個敬酒，高高興興當孫子。

沒臉的狗東西。

高予諾與猥瑣男人消失在包廂的更深，龐貝正要收回視線，卻看到了喻幸。

他即便只是在主位上坐著，清癯的形依舊拔，溫潤的眼神中卻帶著不容輕視的嚴肅，仿佛睥睨著腳下的臣服者，有種不怒自威的意思。

輕掀眼皮，便隔著一道寬闊的走廊，和龐貝對上了視線。

龐貝眉心跳了跳，將燈下的喻幸看得清清楚楚。

從前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剛年，他也才二十二歲，骨子里的清冷孤傲再怎麼明顯，臉頰上或多或還是藏著稚的年。

而現在的他，五的廓清晰分明了許多，稍帶著新貴的鋒芒，卻不失穩重斂，變了讓人有距離的矜貴男人。

也是，令陌生的男人。

龐貝的視線鎮定地移開，像是一陣風沒差別地掠過湖面，不帶起漣漪。

當聽到輕輕一聲推拉門合上的聲音，繃的神經松了下來。

李義琢磨著說:“老陳搞房地產，估計跟對面也認識。”

也不是大事，大家沒往心里去。

龐貝垂著眉眼，咬著酒杯。

應該就是李義說的那樣。

就算不是，也跟沒關系。

正走神，手機響了，龐貝剛在角落里接了電話，明佳娜接著推門而，一通勤風打扮，酒紅的短發顯得干練，上帶著職場的鋒利，但笑起來卻有一對小梨渦，顯出幾分溫。

明佳娜進來打了招呼，走到丁敬意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即退開一步大聲說:“丁總，真的很急，人我就帶走了。”

丁敬意順水推舟答應了，說:“行，你們走吧。”

明佳娜拉著龐貝的手，離開了包間。

包間酒氣氣都濃，得人不過氣，龐貝離開之后，吐出一口濁氣。

連明佳娜也扇了扇上散味兒，又聞了聞龐貝上，問:“喝了不？”

龐貝點頭，說:“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正好，我帶你去吧。”

明佳娜上午帶人去試戲，忙的不可開，直奔洗手間方便方便。

龐貝純粹去洗手的，了點洗手，把剛才被男人過的手洗了洗手。

原來被不喜歡的人強迫著發生肢接，是這種惡心的覺。

龐貝咬了咬，低垂的睫遮住狹長嫵的眸，水流聲將的沉默襯托得異常明顯。

明佳娜從洗手間出來，作利索地洗了洗手，對著鏡子整理著頭發，眼見四下無人，從鏡子里看了龐貝一眼，八卦地問:“你還沒回答我，喻總帥不帥？”

龐貝口吻很淡:“就那樣。”

那張臉都看好幾年了，再怎麼樣也看夠了。

明佳娜似是不信，語氣很驚訝:“怎麼可能！我一個雜志社的朋友見過他，說巨帥！龐貝，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啊？”

龐貝緩緩地抬頭瞥過去，很認真地重復了一遍:“就、那、樣。”

兩人聊完轉，眼前赫然出現一位長岳立，屹有偉度的男人。

明佳娜盯著悉卻從沒見過面的男人，愣愣地喊道:“喻、喻總？”

龐貝頭皮發麻:“………………”

從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加迷信——如果不是喻幸跟八字不合，就一定是明佳娜在克。

龐貝著頭皮，低聲喊道:“喻總好。”

……他應該什麼都沒聽到吧。

喻幸也沒說話，只是視線一點點地低下來，直到盯住龐貝心虛的雙眼才停下。

他左手握著手機，修長干凈的食指，骨節分明，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在的手機屏上，比掛鐘的指針還要催人。

明佳娜在后面推了龐貝一把，龐貝一個趔趄，直接摔進喻幸懷里。

雙手下意識抓了喻幸結實致的胳膊，下磕在他寬厚的膛上，勉勉強強沒摔倒。

龐貝個子高，又穿著高跟鞋，一抬頭，紅幾乎著他微帶青茬的下而過，映眼簾的，是一張致卻表寡淡的臉。聞得出來，他也喝了酒，但是不多，只有淺淺的酒香味從他上散發著，在咫尺的距離之下，熏得他整張臉都仙氣飄飄。

龐貝整張臉紅，幾滴。

明佳娜還在后面大聲地煽風點火:“喻總，龐貝剛說，想要您的聯系方式。”

龐貝:“………………”

我要聯系方式？

明佳娜，我要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