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龐貝又干等了一上午，一個鏡頭沒補上，就忙著領盒飯了。

片場里，大家基本上都是坐地上或者蹲著吃盒飯。

張媛手腳快，搶了石階梯上的兩個位置，替龐貝用衛生紙墊著，喊過去坐。

龐貝在張媛邊坐下，說:“謝謝。”

張媛圓臉帶笑:“干嘛還這麼客氣。”

吃盒飯的時候，向來是八卦集中傳播的主要時間段。

龐貝低頭吃著飯，周圍到都有人在說阮蓓昨晚“侍寢”的事，傳的有鼻子有眼，仿佛有知人躲在酒店床底下，看了個現場直播。

張媛忍不住開口:“昨晚我看到阮蓓很早就被車送出來了。”

一個同為丫鬟打扮的演員，沖翻個白眼:“人家坐車里，你也看得見？你這麼牛？”

張媛:“車窗是開的，怎麼看不見？”

丫鬟演員嚷著說:“昨天我表姐也在場，那你知不知道喻總全程就搭理了阮老師一個人？”

張媛:“那也不代表過夜了啊。”

丫鬟演員沖主演休息區域努，教訓張媛:“你睜大眼睛看看，誰才是‘一號’。”

張媛抬頭看過去，幾個遮棚底下，《蘿》男主、主和副導演等人，全圍著阮蓓，似眾星拱月，不知的人走進片場，只怕還以為這是部大主的戲，而阮蓓就是一號。

張媛無話可說，往龐貝邊挨了挨，悄聲說:“喻總真可憐。”

龐貝不解:“他有什麼可憐的？”

張媛嘆氣:“他們倆擺一塊兒，就不配啊。本控是真的不了云泥之別的兩張臉湊cp，真想強拆了這一對！”

“不配”兩個字，忽然中了龐貝大腦里的回憶鍵。

類似的話，好像在什麼時候也聽人說過。

龐貝很費勁才回想起來。

以前和喻幸約會的時候，并沒被承認份的未婚夫嚴瑞，聽到風聲找過來，堵的車。

讓嚴瑞滾，嚴瑞當然沒聽的，還敲著車窗，隔著的玻璃，譏諷地問里面的人:“喂，窮小子，你覺得你配得上嗎？”

龐貝下車踹人，讓司機把喻幸先送回家。

那個時候的喻幸，才是有點點可憐，龐貝很愧疚，當場打錢給喻幸，結果回去一看，人家沒事兒人一樣在書房做策劃書。

配不配這件事，喻幸就不在乎。

從前是，現在也是。

一條微信消息彈出來，龐貝從回憶中離。

【明佳娜:抬頭。】

龐貝左右張，明佳娜穿著灰的西裝格子外套，淺牛仔，在片場外沖招手，好像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張媛，我經紀人來了，我去一下。”

“好，你去。”

龐貝隨手將盒飯扔進垃圾桶，大步離開片場，去找明佳娜。

明佳娜笑著打量，“累瘦了。”

龐貝:“還好，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給我發消息。”

明佳娜:“過來看看你，中午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

龐貝點頭:“有時間，就是來不及換服了。”

明佳娜理解:“沒事兒，就這麼穿著去。反正這里到都是演員。”

兩人一起去了影視基地里的咖啡廳，挑靠窗的位置坐。

甫一坐下，明佳娜放下包，點完兩杯咖啡，肩膀舒服地松下去，臉上的愁容也一點點出來。

龐貝知道有事，就問:“遇到麻煩了？”

明佳娜無奈:“手里一個藝人私下談，被男方弄出了|照。這種事我經常叮囑，一點不往心里去，真是氣得沒脾氣了。”

見怪不怪的事，但發生在明佳娜手上，還是令頭疼。

服務員上了咖啡。

明佳娜攪拌兩下，抿上一口:“你可別談啊，現在不是的時候。人事業心重一點沒壞。”

龐貝輕下:“我知道。”

反應過來，明佳娜今天不打招呼就過來，原來是為了觀察。

明佳娜又突然補一句:“除非是和喻總。”

龐貝細細的彎眉擰著:“……為什麼和他就可以？”

明佳娜放下咖啡，理直氣壯:“和片場的男人談是下十八層地獄，和喻總是一步登天，能一樣嗎？”

每到這種時候，龐貝都無言以對。

畢竟，別的人和喻幸，恐怕是扶搖直上，和喻幸的往事要是被出來，怕不是□□|炸。

可明佳娜有一點說的沒錯，專注于事業沒有壞。

所以喻幸就是個定時炸|彈！

龐貝真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

偏偏明佳娜有一千種方法提到喻幸，問:“想什麼呢？不會想起你前男友了吧？”

龐貝撇去一眼，涼涼道:“……你想多了。”

明佳娜很認真地說:“我這麼問，不是為了滿足我的窺探。你得知道，做藝人是沒有私的，尤其的事，你至不能瞞我。上大學的時候，你——龐貝，居然為會一個男人掉眼淚。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怎麼樣了，但是你不能讓他第二次把你變腦。”

龐貝重重點一下頭，著明佳娜的眼睛承諾:“一定不會的。”

腦殘才會第二次踩同一個坑。

明佳娜相信龐貝，所以接下來的提問并不要一個確切答案，口吻隨意了很多:“你現在跟他還有聯系嗎？”

記得龐貝說過，前男友不是富商圈子的人，好像只是個長相還不錯的普通人。

龐貝垂眸，冷淡一聲:“沒有。”

明佳娜很贊許:“以后也別聯系。”

龐貝:“放心，絕不可能再聯系的。”

明佳娜聽出點異常，問道:“為什麼？”

龐貝眨著眼，尾音上揚:“因為他……上天了啊。”

明佳娜差點把咖啡噴出來:“死了？”

龐貝了沾咖啡的角，輕聲說:“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明佳娜瞪一眼。

龐貝回了個像小狐貍一樣狡黠的微笑。

咖啡廳門口。

高予諾小心翼翼地推一推鏡框，低聲問:“喻總，咱們還進去嗎？”

喻幸腳步止在大門口，朝龐貝坐的方向看著，聲音微沉:“不了。”

轉離開前，又代一句:“把們的賬結了。”

高予諾一冷汗，說:“是。”

靠窗的位置上，兩人還在聊。

明佳娜忖量片刻說:“那個時候他都沒留在你邊，說明不值得你留。”

“嗯。”

這話龐貝十分贊同。

從前還以為自己對喻幸不錯，他也許會念及舊。

可惜想多了。

這男人沒有心。

即便有，也是狼子野心，豺狐之心，沒安好心。

的確不值得留。

明佳娜一錘定音:“你就當他死了也好。”

龐貝鄭重應答:“你說得對，我都聽你的。”

聊了二十分鐘左右，明佳娜就打算送龐貝回去，龐貝先一步過去結賬，收銀員卻說，已經被人結了。

龐貝:“？？？”

收銀員還強調:“是個很帥的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

龐貝:“！”

明佳娜提著包走過來，問:“結好了嗎？”

龐貝慌忙點頭:“好了。你別送我了，我自己回片場，你早點回去吧。”

“好。那你注意，別累病了。”

“嗯。”

一直到明佳娜離開片場，龐貝狂跳的心才平復下來。

大方一點沒壞，要是被明佳娜知道是喻幸這邊結的賬……

龐貝劫后余驚地走去片場，像得了被害妄想癥一樣，左顧右盼都沒發現喻幸影，才徹底放了心。

片場。

現在是休息時間，很多人都在聊天或者玩手機。

但是李治國卻在看劇本，龐貝見他邊沒有別人，徑直走了過去。

李治國戴著老花鏡，聽見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來人，表稍慈和些許:“小姑娘，有什麼事？”

龐貝已準備好腹稿:“李老師，我想請教……”

李治國想起不愉快的經歷，臉忽然一變，他合上劇本，不客氣地起說:“不方便，我要休息了。”

龐貝想說話，可李治國人都走了。

嘆了口氣，難道的開場白又和阮蓓撞了？

這次的失敗，讓龐貝徹底失去了接近李治國的機會。

龐貝自知前輩有意躲避，若再刻意跟去，肯定會討嫌，也就刻意保持著距離，半個下午都沒再去打擾。

張媛眼神常跟在龐貝上，見被前輩兩次三番拒絕，演完了戲份，跑去安:“龐貝，你別難過，李老師人比較難說話，也不是故意針對你。”

龐貝笑著轉過頭:“我沒難過。”

比起面對南戲的老師，面對李治國實在不算什麼。

張媛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沒難過就好。”

龐貝角仍舊彎著和的弧度。

兩人剛說完話，片場戲樓里，導演第三次喊了“咔”，這次已經帶著點不耐煩。

機位前，李治國穿著一武生戲服，滿頭大汗，也有些蒼白。

李治國在《蘿》這部劇里，演的是梨園老板，包括戲中梨園武生出場的幾個鏡頭，也都由他完。

他戲份不重，所以沒有替。

現在正在拍的這場戲，要求武生從戲臺桌子上，背向觀眾跳下來，還得在空中轉一道圈兒，著實有些難度。

李治國年輕的時候，這都不算什麼。

可他已經六十出頭，不再是強壯的年人。

完不這作。

導演楊睿要求高，和李治國商量之后，決定還是讓他試試。

結果是重來三遍，依舊沒辦法完作。

楊睿摳了摳頭，說:“李老師，要不您先歇歇。”

周圍一大堆年輕人都盯著，工作人員跟著跑前跑后，李治國有些抱歉地說:“我再試一次。”

楊睿見他臉不大正常，怕出事，不敢點頭，建議著說:“換替來吧。”

李治國敬業，但不逞強，他擔憂道:“這里不能吊威亞，我這戲服也重，有替能上嗎？”

副導演喊了一聲，男替里，沒人答應。

替也都是簽了合同，只替某一個角，這種多出來的活兒，沒錢沒保障，萬一了傷，拿不拿到賠償另說，還得回家歇著，誰肯去？

楊睿胡茬重，臉不好看，整張臉黑沉沉的。

副導演勸他:“楊導，要不這個鏡頭就算了。”

楊睿怒道:“不行！質量就是靠一幀一幀真實可信的鏡頭拍出來的！”

場面一下子陷僵持之中。

一道清凌凌的音從片場外傳過去，龐貝穿著替服，走到李治國邊誠懇地問:“李老師，讓我試試？”

李治國扶著桌子氣，皺著眉頭問:“你行嗎？”

龐貝點頭:“我有舞蹈基礎，轉個圈應該可以。”

主要是龐貝高比其他替都高，正好撐得起戲服。

李治國覺得可行，他問導演:“讓這個小姑娘試試？”

鏡頭后，楊睿盯著突然鏡的臉，驚訝地湊近看了半天。

這替以前都是背影鏡，還是第一次正臉鏡，驚艷到他了。

楊睿拿著擴音，點了幾個頭:“讓試試。”

造型團隊的人，帶著龐貝去換了服，因為不需要拍到臉，臉妝不用畫，做造型很快。

龐貝個子高，雖瘦，多穿兩件也就撐住了，最大的問題是鞋子太大，墊了幾雙鞋墊才穿得上。

走起路來，有點兒不穩。

龐貝踩著大幾號的鞋子場，扶著工作人員的手，踩上桌子。

李治國在下面看著，他扶了扶老花鏡，說:“別逞強，不行就下來。”

龐貝倔強點頭，“李老師，我知道。”

場務清場，導演開拍。

龐貝跟著導演的指導，背向臺下觀眾，旋跳下。

鞋子有點大，落地的時候沒站穩，腳踝扭了下，疼一下子上竄到口，有點燒心。

“咔。”

楊睿舉著擴音說:“好的，就是最后一下子有點恍，能再試嗎？”

鏡頭里，龐貝抬頭，細長的嫵雙眼赫然鏡，緩緩眨了一下，同時用力點了點頭。

楊睿想起心目中二的形象，心的。

二鏡開始。

龐貝忍住腳痛，背對鏡頭，咬了咬，聽到一聲“action”，做出完的跳桌作后，強自站定，沒有毫破綻。

“perfect！”

楊睿忍不住站起來，滿意地笑著說:“可以了。”

周圍這才有人敢發出掌聲。

幾個男替無地自容。

群演議論紛紛:“這的厲害啊。”

龐貝充耳不聞，沖鏡頭前欠，穿著戲服回化妝間換服。

李治國也回化妝室卸妝。手機\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彩小說\閱讀

大鏡子里，李治國贊賞地看著龐貝，口吻溫和:“小姑娘，謝謝你。”

龐貝扭頭笑笑:“不用謝，我這也是為了自己的工作。”

李治國心里，上不說。

他卸完妝，一邊起，一邊主道:“小姑娘，你不是要合照嗎？來，照吧。”又無奈嘆氣:“真是搞不懂你們年輕人，一天到晚整那些虛的干什麼。”

龐貝拿著手機，眨著眼，目誠摯:“李老師，我不是想和您合照。”

李治國還沒完全站起來，半彎的腰桿子僵住，疑看去:“不合照？”

龐貝點開文檔，將標紅的一段示意給李治國:“我讓您幫我看看，這段我理解的對不對。”

“……”

李治國順勢看過去，文檔不僅用不同標注，右側還做了不詳細批注，有的認真。

哦，這個南戲的丫頭和另外一個不一樣，不是來蹭熱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