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第 3 節 流景

我是皇上的白月,但他上了我的替

我懷胎三月,他灌我喝下墮子湯。

我的流了一地,疼得鉆心。

他笑著哄我:「乖,生過孩子,就不漂亮了。」

若我不漂亮,就不像失蹤的方婉了。

后來,我重活一世。

當眾燒掉他與我的訂婚書。

我祝他和方婉郎妾意,百年好合。

他卻說,非我不娶。

1.

他們都說,方婉是我的替,等我回京,就會失寵。

半年前,沈玉安外出打獵,在山間救下迷路的方婉,一眼定

我遠在江南養病,都聽說,太子爺上一個孤,整日捧在手心里寵著。

沈玉安給我寫信,我別誤會。

他說方婉是個有趣的人,腦袋里裝的都是稀奇古怪的東西。

自由,嫁人生子不是的追求。

過段時間,就要離開京城了。

厚厚的一沓信,沈玉安沒問過我一句,病好沒好、傷疼不疼。

字里行間,全是方婉。

2.

回京那日,沈玉安沒來接我。

我去了趟太子府,倒要看看,他在忙什麼,忙到把我都給忘了。

我到時,方婉正湊在沈玉安跟前,分著吃他手里的點心。

兩人挨得很近,鼻息纏,間不過咫尺。

沈玉安的耳尖泛起的紅。

我的心突然揪著疼了一下,眼睛又酸又熱。

我攥了攥手,笑著問:「太子府窮得就剩一塊點心了?這樣掰著吃,夠不夠塞牙?」

沈玉安猛地抬頭,看清是我,又驚又喜。他問我:「流景,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反問:「我給你寫的信,你沒看?」

他愣了愣,還沒開口,方婉突然話:「是不是上個月送來的那封?」

「那天你急著陪我出門,把的信丟在一邊,后來也忘了看,是不是?」

轉頭笑瞇瞇地跟我賠罪:「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南姑娘,我跟你說句抱歉,你別怪殿下。」

「你不知道,他就是個糊涂蟲,整日丟三落四。」

沈玉安拍拍自己的腦袋,裝著嘆氣:「孤糊涂,都是誰害的?」

「你日日往外跑,孤不管你,你早丟了八百回了。」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四目相對,全是親無間。

我站在這里,真多余啊。

原來,在我支著下,等沈玉安回信的那些日子里,他把他的時間,都留給了另一個人。

3.

我把自己悶在房里好幾天。

沈玉安日日都來,我日日不見。

他讓人傳話,說白馬山上的桃花開了,從前說好一起去看的,他在等我。

若我不去,他就一直等著。

母親將我從榻上拽起來,把我塞進馬車,著我去見他。

母親說,沈玉安是儲君,總有一天,他會有三宮六院,院里塞得滿滿當當,全是人。

他的心會掰好幾瓣,這兒留一點,那兒忘一塊。

這是遲早的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的腦子清醒得很,我只是心里難

從前沈玉安說,這輩子就我一個,我也是當笑話來聽。

可是,我得要他明白,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預備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邊的人來來往往,可以,但要是有人想騎在我的頭上,那是做夢。

沈玉安不能給我完整的,那就給我絕對的權力和尊重,也是好的。

馬車搖搖晃晃往山上走,我心里這麼想著,抬手抹掉臉上的眼淚。

4.

沈玉安在半山腰等我。

天上飄著小雨,他也不打傘,苦哈哈地裝可憐。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神兮兮地跟我咬耳朵:

「你不是一直喜歡母后的紫云鐲麼,快拿著,孤給你來了。」

他把盒子往我懷里塞,我氣得笑出聲,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把他拽進傘底下。

沈玉安笑瞇瞇地湊過來,捧著我的臉細細地看。

他拇指輕輕蹭著我的眼尾,仿佛我是什麼脆弱的寶貝,稍用力就會弄碎。

「哭過了,是不是?」

「眼睛都紅了,跟兔子似的,趕明兒孤送你一車胡蘿卜啃啃……」

我喜歡他這樣珍重地對待我,也喜歡他說俏皮話逗我笑。

天邊滾了道響雷,沈玉安突然不說話了,盯著黑的云皺了皺眉。

之后,他一直在走神。

他為我撐傘,傘歪在一邊,出我半個肩膀,他也沒發現。

直到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太子府來人說,方婉要走了,正在收拾行李,馬上啟程,誰都攔不住。

沈玉安才回神罵道:「讓你們看著,一幫廢!」

最害怕打雷,大下雨的,要去哪里!胡鬧!」

電閃雷鳴的天氣,風這樣冷,我的鞋子了,寒氣順著腳底往上爬。

沈玉安不在意。

他心里想的只有方婉。

他在想討厭下雨,害怕打雷。

我心里酸酸的,有時候,我真恨自己不是木頭。

沈玉安問我:「流景,方婉沒可去,孤去瞧瞧,你自己下山可以嗎?」

我笑著反問:「我說不行,你就不去嗎?」

沈玉安結微我的臉,哄我說:「孤知道你最乖最懂事,別說氣話。」

他把傘塞進我手里,翻上馬,影子很快消失在雨里。

我沒再留他。

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我一個人撐著傘,在桃花林里走了會兒。

雨下得很急,枝頭的花都被打散了,碾在鞋底,骯臟的泥。

從前看著很的景,忽然就覺得好難看,再也不喜歡了。

5.

那一天,沈玉安和方婉在城中拉扯,弄得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說,太子爺好像是真心喜歡方姑娘的。

不然怎麼會為了挽留,把自己的未婚妻扔在白馬山上不管了?

白馬山上多危險啊,大老虎吃人,一口一個。

從前他們說,南流景是太子爺心尖上的白月

現在他們說,白月?也不過如此。

畫月把傳言一字不地說給我聽,罵道:「我瞧那方姑娘就是故意的,什麼時候走不?偏要挑著太子爺跟姑娘去玩的時候。」

「大街上拉拉扯扯,還有臉哭。」

「說什麼夠了當替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如今姑娘回來了,趁早自己走,免得別人開口趕人,要臉。」

「說著說著,還暈過去了,不偏不倚,就倒在太子爺懷里,好些人都看見了,這會兒倒不要臉了,呸!」

我把手里的魚食拋進池塘,靜靜聽著。

畫月氣得直轉圈,在我耳邊念叨:「姑娘,您就真由著折騰,不管管?」

管是要管的,不過,不著急。

方婉倒是不得我立刻出手收拾,等我背上善妒跋扈的名聲,可高興了。

我南家世代簪纓,就憑也想讓我家的門楣掛上污點?

不配。

我與沈玉安婚期將近,等我主東宮,就抬做太子侍妾。

到時候關門打狗,是是非非,就是咱們東宮的家務事了。

6.

沈玉安帶著方婉來的時候,我正在池塘邊曬太

他挨著我坐下,輕輕我的肩膀。

我扭頭遞給他一個客氣的笑臉。

他有些陌生地看著我,片刻后問我:「流景,你生孤的氣了?」

我諷刺他:「怎麼會呢?殿下不是說了,我最乖最懂事。」

沈玉安慌了。

他大約是想起十三歲那年,他惹我生氣,我當時笑嘻嘻說沒事,他就沒當回事。

后來半年里他做什麼我都說沒事,倒是將軍家的小兒子,常常惹得我破口大罵追著打。

沈玉安心里難了,把我堵在墻邊,非要我罵他打他。

「流景,你怎麼不對孤發牢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孤喜歡別人了?」

「你快點罵罵孤,孤怎麼心慌得厲害。」

沈玉安,我的壞脾氣金貴著呢,想讓我為你難,你配嗎?

那一年,沈玉安差點弄丟我跟他的婚事。

他追在我屁后面哄了我好久,做小伏低。

我哭著罵他那天,他高興得多吃了兩碗飯。

沈玉安從小,就是個賤骨頭。

7.

方婉在一邊瞧著沈玉安為我著急,笑瞇瞇地湊上來。

「南姑娘,你就別生氣了,殿下心里裝的全是你,誰也搶不走他。」

「我今日來,就是跟你道別的,我回去就走,只要你跟殿下好好的,我怎麼樣都行。」

沈玉安擰著眉頭問:「說好不走了,你怎麼總是說話不算話!」

方婉對他冷下臉:「我不走留著干嘛?」

「你為了別的人,日日給我擺臉,你覺得我惹不高興了,你就對我答不理。」

「既然我在這兒就不高興,那我走不就行了嗎?我憑什麼你們的氣!」

「就因為你們有權有勢,就不拿我當人看,你們憑什麼欺負我?」

「我寧愿死,也不你們的委屈!」

說著,轉要往池子里跳。

我一把扯住,狠狠甩了

「我不理你,你倒蹬鼻子上臉!」

「憑著一張造謠生事,誰欺負你了,如何欺負你了,來,我聽你說說明白。」

「想死在我南家,你看看你自己夠不夠格!」

方婉冷冷一笑,突然拽著我一起,跳進水里。

我不會游泳,手腳胡地拍著,子越來越沉,嗆了好幾口水。

中,沈玉安一把抓住我,他冷臉把我丟給后跟來的人,轉游向方婉。

后來發生的事,我都渾渾噩噩的,只記得沈玉安拖著方婉上岸,哭著求醒一醒。

方婉嘔出好幾口水,恢復些神志,拽著沈玉安的服,跟他一起哭了。

埋怨他:「我在你心里,永遠都排在后頭,你知不知道剛剛我有多害怕?」

「你明明知道邊有那麼多人去救,可是你還是丟下我,先去找了。」

「我死心了,殿下,你放我走吧……」

沈玉安地摟著,他跟保證:「別走,你別走。」

「孤答應你,以后丟下誰也不會丟下你了,好不好?」

8.

落水后,我開始發燒,每夜夢魘纏

我夢見我和沈玉安親了,大婚那日,他一直不高興。

等到后半夜,他沖進房,魯地扯掉我的蓋頭。

他把手里的信甩在我臉上,是方婉寫的,走了,我再也不用瞧不順眼了。

沈玉安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的教養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只是想待在我邊,就這麼一點小小的愿,你都不能容忍嗎?」

明明我什麼都沒做,就因為方婉模棱兩可的幾句話,他就把所有的錯都聯想到我上。

他像一只發瘋的野,將我下,發泄著心里的不滿。

新婚夜變一場折磨,我的尊嚴被他碾碎片。

升起時,他對著滿傷痕的我冷笑:「哭什麼,你應該高興啊,你贏了。」

從此,他白天是仁德的君主。

夜里就變褪下冠的禽

所有人都說,我是寵冠六宮的皇后,是他此生摯

只有我知道,他每晚抱著我,喊的卻是方婉的名字。

后來,我懷孕了。

有一日,他突然對我說:「你怎麼不像婉婉了?」

我頓時冷汗涔涔,我知道,我的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著我的下,把墮子湯灌進我的里,我疼得撕心裂肺,他卻只說:「流景,你要永遠漂亮,永遠像。」

沈玉安,我恨你!

9.

我從夢里驚醒,手探向口,那里跳著我的心臟。

夢的最后,我清楚地記得,在我生辰那日,方婉風回宮。

可真是好手段,消失兩年,把沈玉安對的喜歡變執念,對思念到不能自拔。

回來了,立刻就變他失而復得的寶

再也沒有人能取代,方婉在沈玉安心目中的地位。

我死的那天,天上飄著大雪。

方婉拔走我頭上的玉簪,笑著把它摔碎了。

那是母親留給我的,是我可悲的生命里,最后一點念想。

我腦子里繃的弦,就那麼斷了。

我舉著剪刀沖向方婉,扎破的手臂。

下一刻,一支箭貫穿了我的口。

沈玉安站在遠,他握著弓,親手殺了我。

我猛然驚醒。

夢里的疼,都是真的啊。

我攥著口的料,崩潰大哭。

母親急得抱我,心疼得直掉眼淚。

我哭喊著:「我不嫁了!我不嫁了!我不要沈玉安了!」

10.

方婉拽我落水的事,驚了皇后。

我進宮吃午飯,說要為我做主。

我到時方婉正跪在院里,大太曬著,瞧著很不好

桌上擺滿我吃的菜,我小口喝著魚湯,沈玉安坐在我對面,臉很難看。

「有人因為你跪了兩個時辰,你還有心吃飯?流景,你怎麼變這樣了?」

我面不改,邊吃邊說:「做錯事就要罰,不然不長記。」

沈玉安瞇了瞇眼,咄咄人地質問我:「方婉言語不檢、舉止失禮,的錯。」

「可是流景,拖你下水,是不是因為你辱罵、毆打?」

我放下碗筷,平靜地看著他,點頭說是。

他笑著問我:「既然你們都有錯,為什麼只有一個人罰?難道就因為你姓南,姓方?」

他明著說我仗勢欺人。

我反問:「那依太子殿下的看法,該怎麼罰我才好?我把臉出去,讓打回來可好?」

沈玉安垂下眼,聲音放

緩些:

「流景,你明明知道,孤不是那個意思。」

皇后慢悠悠開口:「你們兩個,都快親的人了,何必為了一個無關要的人吵這樣?」

「太子,那個方婉心思重又恃寵而驕,你若不想日后家宅不寧,就離遠點。」

我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湯,放下勺子,掏出我與沈玉安的訂婚帖。

薄薄的一張紙,曾經寄托著我所有的思。

我不曾猶豫,將它扔進湯鍋里。

那張紙片刻就被浸,毀得面目全非。

沈玉安立刻去撈,他的手被熱湯燙淡淡的

訂婚帖像爛泥一樣,塌塌地掛在他的手指上。

他眼里有一點淚著火氣問我:「南流景!你瘋了是不是?」

我不理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皇后叩首:

「姑姑,我與父母已經商量好了,從前定下的親事,還是算了。」

「姑姑,父親說,從前他沒能護得住你,如今,他不想南家的姑娘,再苦了。」

11.

我悔婚那天,沈玉安一路沉默著,跟著我到南府大門。

我進門前,他終于開口:「流景,孤這里,可不賣后悔藥。」

我頭也不回地告訴他:「絕不后悔。」

我和太子婚事告吹的事,很快就傳遍京城。

母親每天守著大門,看哪家富貴公子敢來提親。

等了月余,也沒人來踏門檻。

京城的公子哥都在看沈玉安的臉,他把我變一個笑話。

我娘氣得天天在家罵我爹。

爹爹沒辦法,只好給遠方的老朋友寫了封信,管他借個兒子,來與我相看。

來人陳錦頤,是江北陳氏的嫡支。

他家祖宗是開國大將,兩百年的名流世家,手里握著太祖賜的丹書鐵券,連皇上都得敬讓三分。

母親把陳錦頤夸得天花墜。

說他溫文爾雅、能文能武,最重要的,他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男子。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我對已經不抱幻想,會讓人傷。

我對陳錦頤的期待,僅限于,他父親是陳家家主,而他是嫡長子。

若我與他能,日后便是整個陳氏的當家主母,太祖恩賜,見到皇上都不必跪了。

想想都高興。

12.

相看那日,我們在大相國寺見面。

陳錦頤一胭脂紅的袍子,前襟點綴著孔雀羽,奢華到讓人挪不開眼。

他確實是若天仙,如果扮上裝,大約我都要自愧不如。

母親笑得牙花都出來了,一路走一路夸,偶爾問幾個刁鉆的小問題,陳錦頤也都滴水不地答上了。

他實在是太完了,完得不真實。

我有點慌,就想扯下他的面瞧瞧,他背后長著怎樣的臉。

午飯時,母親找了個極其拙劣的借口匆匆離場,留下我跟陳錦頤培養

的馬車剛走,陳錦頤臉上的笑就落了下去。

他不笑的時候,像個冷心腸的菩薩,我與他之間,頓時生出無限長的距離。

他剛剛,果然是裝的!

「你不記得我了?」陳錦頤挑眉問我。

「小時候,你把我堵在墻角,揪著我的耳朵我小娘們兒,你忘了?」

「你敢把我忘了?」

娘啊,他的表好嚇人。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來,我八九歲那年,跟劉將軍家的小兒子打架打輸了。

邊總是跟著一個白白凈凈瘦瘦小小的豆芽菜,兩個人關系很好。

我就非常卑鄙地,把那個豆芽菜抓來,著他我姐姐祖宗,還對他言語辱,以泄心頭之恨。

我小時候,確實有一段時間,背著爹娘凈干些人嫌狗不待見的事兒,可混賬了。

后來我也想過要找他道歉,但他已經不在京城了。

再見面,他變又高又大的陳錦頤,除了漂亮,哪還有半點豆芽菜的樣子。

想起母親剛剛說我賢良淑德、優雅端莊,生來就隨,我尷尬得腳趾摳地,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想不用道別了,最好是再也不見。

我轉就要跑,后領卻被陳錦頤鉤住。

他低頭在我耳邊笑:「姐姐,我讓你走了嗎?」

13.

落日前,陳錦頤送我回家。

我完全看不穿他的心思,心里忐忑,眼看到了家門口,我抬起屁就想跳車。

他手臂一,攬著我的腰把我拽進懷里。

陳錦頤挑起眉梢,戲弄地問我:「這麼著急,你很怕我?」

有一點,畢竟我已經打不過他了。

他笑話我:「所以說,小時候為什麼那麼壞。」

他離我太近

,香氣撲鼻。

我又又惱,剛想罵他,車簾突然被人用劍挑開。

是沈玉安。

他半垂眼簾,劍在他的側臉,照出狠的神態。

他平靜地開口:「南流景。」

「誰教你投懷送抱,還要臉不要?」

「下車。」

陳錦頤偏偏笑著摟我。

他把下擱在我的肩上,眼尾瞥向沈玉安,撓一樣低聲說:「別了,你就輸了。」

14.

那一天,沈玉安和陳錦頤在我家門前,大打出手。

京中又有人說,白月到底是白月,便是不了,也容不得別人染指。

我與陳錦頤相看的事,也弄得人盡皆知,這下,我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母親一日問我八遍,陳錦頤瞧不瞧得上我。

我只說:「誰管他瞧不瞧得我,怎麼不問問我瞧不瞧得上他?」

母親一掌拍在我的后腦勺上。

「哪兒得上你挑三揀四?」

如今我的況,確實不容樂觀。

世上統共也沒幾個人敢娶我,其中一個,還因為我小時候欠,把他給得罪了。

母親拉下老臉給陳錦頤去了封請帖,借著長輩的名義,請他到家里坐坐。

他沒回信,沒把我們南家放在眼里。

母親氣病了。

我跟母親說,這輩子大不了就不嫁了,待在邊做個老姑娘也不錯。

笑著點頭,掄起棒槌,追著我滿院跑。

15.

貴妃生辰時,皇上把宴會設在南湖的畫舫上,并邀城中公子小姐與做伴。

我登上船,沒想到,方婉竟然也在。

聽說榮恩侯認做了干兒,夢里,好像沒有這茬事。

不過沈玉安為了跟我鬧得分道揚鑣,明眼人都知道,方婉是顆上好的棋子。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和,會鬧出怎樣的熱鬧。

方婉穿羅戴珠釵,跟沈玉安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看見我,高高興興地跑過來,揚聲與我打招呼:「南姐姐,你今日能來,我好開心。」

張開手臂,好像要抱我,我下意識抬起胳膊一擋,突然就摔倒了。

沈玉安快步上前,方婉扶著他的胳膊站起,紅著眼眶看我一眼。

「南姐姐,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我一直很想親近你,在京中,我只認識你一個,我們可以好好相嗎?」

沈玉安打斷,翻過的手心,看著蹭破的皮,問疼不疼。

方婉趕搖頭:「不怪南姐姐,是我自己沒站穩。」

沈玉安低低地應了一聲。

「嗯,孤知道。」

「日后你走慢些,別傷到自己。」

方婉微微一愣,笑著點頭,沒再說話。

16.

晌午陪著貴妃吃了點酒,我有點乏,就挑了個安靜的地方坐著吹吹風。

忽然有人從背后狠狠推我一把,我險些跌進湖里。

畫月眼疾手快扶穩我,回頭就看見方婉撇著笑。

「南姐姐,別瞪我啊,好嚇人。」

「我只是想跟你打個招呼,你自己沒站穩,可不怪我……」

我想也沒想,回手就是一臉上。

方婉瞪著我,又要掉眼淚。

我冷笑:「這兒沒別人,你裝給誰看。」

我揪住領,摁著的頭,把往湖里推。

方婉嚇得抱圍欄,失聲驚

「我只是跟你打個招呼,你要是站不穩,可別怪我……」

我話音未落,忽然一支長箭直直地向我,沈玉安站在不遠挽著弓。

和夢里一模一樣,他為了方婉,要了我的命。

長箭破我的耳朵,我像丟了魂一樣,跌坐在地上,止不住地發抖。

那支箭明明沒有刺進我的口,可是我的心,好疼啊。

疼得我直掉眼淚。

所有人都在圍觀我的狼狽,方婉撲進沈玉安的懷里,抱著他不肯撒手。

沈玉安推開,在我前蹲下。

他掏出手帕著我的眼淚,輕聲安著:「流景,嚇到了是不是?」

「孤是一時急,怕你鬧出人命。」

我幾乎是咆哮出聲:「滾——」

「你別我!」

沈玉安還要向我手,一只鑲玉的寶靴突然踹在他的口。

有人把我抱了起來,我不看就知道,是陳錦頤。

他的香氣特別好聞,我第一次見他,就牢牢記住了。

他用服蓋住我,把我的眼淚都藏起來,不讓人看,不讓人指點。

17.

陳錦頤抱我回家。

母親從榻上跳起來,高興得病全好了。

剛要笑,看見我昏昏沉沉的樣子,又哭起來。

聽大夫說我沒事,只是驚嚇過度,養兩天就好了。

沒忍住,指著東邊破口大罵,中氣十足。

罵到一半,回頭看見陳錦頤還在,叉著腰問他,為什麼不回請帖!

「你若不是想娶我的心肝兒,就別來招惹。」

陳錦頤卻說,他本沒收到過請帖。

他跟母親說喜歡我,想娶我,只是大概我瞧不上他。

母親大力地拍著他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怎麼會,流景日日都念叨你呢,說你一表人才,可滿意了!」

娘,我還沒死呢,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虛弱地張張,說不出話。

我娘盡污蔑我,再也沒人管得住

請帖的事左右調查,什麼也沒查出來,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誰的手腳。

荒唐,沈玉安,你真荒唐。

畫舫的事驚圣駕,皇上為了安我爹爹,狠狠罰了沈玉安。

姑姑請母親進宮說話,說自從方婉出現,沈玉安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與他說過很多次,離方婉遠一點,他就是不聽。

前幾日,沈玉安居然問把他養大,是真心待他好,還是想要控制他。

姑姑這回,是真的傷心了。

母親回家后與我嘆,從前怎麼沒發現,沈玉安是這樣忘恩負義的人。

他生母爬龍床,生下他以后,還拿孩子威脅皇上。

若不是姑姑求,說稚子無辜,他早就跟著他生母一起下去了。

我想起夢里,姑姑就是被沈玉安活活氣死的。

思來想去,還是跟母親說:「姑姑一輩子恪守德行,可是偶爾,也要為自己多想一想。」

收養沈玉安后不久,就誕下三皇子,若真論起來,太子之位,怎麼也不到沈玉安去坐。

18.

沈玉安生辰這日,給我發來請帖。

陳錦頤趁我看不見,把它疊紙燕,飛到墻那頭去了。

我從屋里拿出茶,他立馬舉起書擋著臉,裝作很專心的樣子,估計正躲在書后頭得意呢。

我生病這些日子,他天天跑來,母親起先很高興,漸漸也覺得煩了。

那日二人商量提親的好日子,母親說,算好了明年二月十六,大吉。

陳錦頤討價還價,說今年八月八,是個上上簽,他母親已經啟程往京城來了。

我娘笑說真好,然后著陳錦頤的后背,翻了好幾個大白眼。

跟我說:「不然娘還是給你找個離得近的,陳家這小伙兒,太黏人了。」

哈哈哈哈哈。

哎,呀,是舍不得我了。

我躺在院里的搖椅上,看看陳錦頤,看看云,看看鳥,再看看手里的殘卷。

時間就靜悄悄地溜走了。

我打了個盹兒,醒來的時候,上蓋著毯子,陳錦頤不見人影了。

他不在,我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母親正巧過來,拾起在石桌上的一幅畫,撲哧笑出聲。

我湊過去一瞧,看見畫里的我歪在搖椅上,睡得口水直流,邊兒還題著小字:燒鵝、燒鵝……

母親笑得停不下來,我的臉噌地燒起來。

嘟嘟囔囔地罵:「陳錦頤人呢!」

「娘,你還是給我找個離家近的吧,我也覺得他不怎麼樣。」

母親我的頭發,又我的臉。

「他呀,給你買你做夢都想吃的燒鵝去了。」

笑著笑著就紅了眼圈,欣慨:「我就知道,我閨是個有福氣的。」

19.

我出門接燒鵝,跟沈玉安撞個正著。

他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看見我,慢慢起,拍拍擺上的灰。

「我今天,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沒來。」

他頹著肩膀,神落寞。

「流景,你不在我邊,做什麼都沒意思。」

「那天的事,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只是怕你傷到方婉,榮恩侯會找你麻煩。」

「方婉的心也不壞,只是想和你親近,你別因為我,就對那麼大敵意……」

我笑了。

沈玉安的話停在邊,或許是我表里的輕蔑太明顯,他有些傷地看著我。

從前我以為,若我和他告別,一定會有很多話要告訴他。

我要讓他知道,他是如何傷害我,又如何讓我心碎。

我們十幾年的,是如何被他糟蹋得面目全非。

真到了這一天,我想了想,卻覺得,說什麼都是浪費,都是多余

我笑著說:「別太自以為是,殿下。」

「日后別來了,陳錦頤看見你,會不高興。」

說著話,陳錦頤就出現在巷口。

他像晚歸的良人,懶懶地向我揮手。

我朝他跑過去。

沈玉安帶著哭腔,在我后問:「就算孤娶了方婉,你也無所謂嗎?」

是的,我無所謂。

沈玉安,省省吧。

20.

沒過兩天,宮中傳來消息,說沈玉安跪在殿前,非要娶方婉為妻。

雖說方婉如今是榮恩侯府的兒,但到底,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孤

有些東西需要沉淀,擁有一個頭銜,并不代表擁有相應的能力。

沈玉安貴為太子,他要娶的不是一個頭銜,而是一個賢德的皇后,關乎國,關乎國運。

可是,他是鐵了心的,在早朝上當著群臣的面,跪地不起。

皇上只能咬牙答應,否則,就是打了榮恩侯的臉面。

大婚敲定后,方婉一躍為京城最追捧的貴

我跟在賞花宴上遇見,被眾人簇擁著,瞧見我,笑瞇瞇地了句:「南姐姐。」

「八月八日我就要與殿下完婚了,我好開心啊,你快祝福我。」

「不過這回,大約是我最后一次你聲姐姐了。」

「再見面,就得你給我行禮,我聲太子妃娘娘了。」

八月八?這不是巧了嗎?

我突然記起,夢中那晚房花燭,方婉留信出走。

所賜,那一夜,了我的噩夢。

現在,了。

21.

沈玉安大婚那天,我跟陳錦頤訂婚的消息,也傳遍京城。

聽說他心不在焉,在婚禮上弄錯好幾個流程。

睡覺前,宮中傳來回信,說沈玉安和方婉在房里大吵一架,大哭大鬧,面盡失。

我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聽笑話,想著下次見到方婉,要怎麼

第二日清晨,母親氣沖沖地來找我,說沈玉安昨晚在我家門前守了一夜。

如今全城百姓都傳瘋了,有人說太子荒唐,有人說方婉橫刀奪,還有人說我心機深重。

因為一個沈玉安,攪得大家都面上無

我怎麼都想不到,他居然能這麼糊涂。

上輩子和這輩子,他都要害死我。

姑姑派人來請了幾回,讓沈玉安回宮,他只當聽不見。

我家大門閉,只能以靜制,省得再鬧出點別的荒唐事。

母親生怕影響我的婚事,捂著心口倒在榻上,說不出話。

我心疼得恨不得拿刀出去捅了沈玉安。

我家屋頂上愁云布,院外突然有人喊:「不好了,陳家郎君跟太子爺打起來了!」

我手忙腳地趕過去,看見沈玉安灰頭土臉地倒在地上。

陳錦頤長玉立,白的袍子不染纖塵,半點沒有打架的樣子。

他垂眼俯視著沈玉安,整個人殺氣騰騰。

他說:「一個草包,也敢跟我陳家找不痛快。」

「今日你是太子,明日呢?」

等回頭看見我,他又馬上笑了。

好像剛剛那個囂張跋扈的陳世子,不是春風化雨的陳錦頤。

「我給你帶了燒鵝,母親自己做的,讓我帶來給你嘗嘗。」

他晃晃手里的包裹,我才看見,他的拳頭傷了。

他字里行間,說得好像我已經是他家的人了。

他的態度于我的名聲而言,可以說是力挽狂瀾。

我跟陳錦頤說:「只知道護著燒鵝,怎麼不想想護著你自己?」

我讓人去準備藥膏,沈玉安喊我:「南流景,我也傷了!」

我只問他:「與我何干。」

想來不出一刻,旁人又會說,陳世子與南姑娘投意合,至于太子……

不過一廂愿。

22.

沈玉安近來行事荒唐,姑姑說,皇上已經有了廢儲的心思。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心有不忍,還想再勸勸沈玉安。

母親也不好多說,只是私下里跟我聊,姑姑從小德行高尚,就是欠缺考慮。

若是沈玉安登上大寶,估計我們幾家都要不好了。

陳錦頤在旁邊給我剝瓜子,我好像看見他的眼神沉了沉,再抬頭時,又是滿臉笑意。

他給我的小食盒剝了滿滿的瓜子仁。

黃昏時,母親留他吃飯,他說家中有事,先告辭了。

我追著他出門,把他拽到角落里,囑咐他:「你不要手沈玉安的事,他已經失了圣心,我們就等著,他好不了太久的。」

陳錦頤點頭說好。

答應得也太痛快了。

我盯著他,

狐疑地問:「你不騙我?」

這回他想了想,鄭重其事地點頭,說絕不騙我。

就跟我演。

23.

方婉當上太子妃后,還沒來得及風,就跟著沈玉安一起,被關了閉。

那日我進宮去看姑姑,剛踏進的寢宮,就聽見在摔東西。

「狗膽包天的刁婦!你果然干不出好事來!」

方婉跪行到腳邊,抱著哭喊:「母后,您一定要救救殿下啊!」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您了啊!」

「我不是故意的,父親讓我拿東西給殿下蓋章,我、我也不知道他會貪污啊……」

姑姑一腳踢開,指著的鼻子大罵:「還敢狡辯!」

「你與榮恩侯合伙坑害太子,只這一樁事嗎?!」

「你還以為瞞得住誰!」

……

我才知道,原來是榮恩侯借沈玉安的手,搜刮好,剛剛被人遞了折子。

這是結黨營私,這是大罪啊!

方婉被人拖走后,我進殿去探姑姑。

手里撥著念珠,一直不說話。

過了很久,突然開口:「流景,你的心真狠。」

「他是你的表哥啊,你們十幾年的,你說要斷送他的命,就斷送他的命。」

「你和陳家那個,真是好手段。」

「你做得不錯,太子也是罪有應得,可是,他是本宮養大的孩子啊……」

「你走吧,以后不要來了。」

24.

我回家時,陳錦頤正在門口等我。

看到我哭,他的笑落了下去。

掉我的眼淚,什麼也沒說。

我覺得他有點不高興,搭搭地跟他解釋:「我不是心疼沈玉安。」

我比誰都不得沈玉安不好過,我只是被姑姑說得難過了。

陳錦頤哦了一聲,頭偏向另一邊,輕輕舒了口氣。

他一直沒說,榮恩侯的事是他做的。

他不說,我也不問。

畫月說:「姑爺真是難得的好男人。」

「換了別的人,給人做點芝麻綠豆大點的事,都要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呢。」

我手下著嫁,笑著逗:「可是他騙我了,騙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畫月反駁我:「哪有,姑爺說得是,不折騰太子爺,又沒說不折騰榮恩侯。」

「誰讓太子爺不長眼,偏偏娶了方婉。」

「他呀,是罪有應得。」

如今,我家里的人,都向著陳錦頤。

25.

我出嫁那天,母親一直笑。

笑得我鼻頭發酸。

陳錦頤牽著我上花轎,他倒是高興了,角都快咧到耳后去了。

我看見母親又翻了他兩個白眼。

我怕爹娘舍不得,我就跟著他笑。

爹娘怕我舍不得,他們就跟著我笑。

嫁到江北的第二個月,我聽說,皇上饒了沈玉安一命,把他貶為庶人。

姑姑去送他,他對著姑姑大罵:「你收養我,不就是因為老三弱,怕他早夭,沒人幫你鞏固后位嗎?」

「你本就沒把我當你親兒子,若是老三犯事,你死也不會不要他!」

「你這個惡毒的人,把我從我娘手里搶過來,你害死我娘,你不得好死!」

他簡直是,胡言語。

我又想起母親說,方婉出現前,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年關前,陳錦頤跟我回京城。

姑姑請我進宮說話,母親說,一直很后悔當日對我說話說重了。

馬車停在宮門前,我一下車,就突然沖出一個人扯住我。

「流景,流景,你是要去見母后嗎?」

「你幫我求求,你跟說,我知錯了,我再也不胡鬧了,求救救我……」

「我好好冷啊,流景,你有沒有吃的……」

邊還跟著個神志不清的人,一直在念叨:「不可能啊,我是穿越的,我是命啊,我要當皇后呀!」

「我是皇后,你們這些雜碎,還不給我跪下!」

陳錦頤一把摟住我,不讓他們到我。

他一個眼神,幾個隨從拔刀,沈玉安再也不敢上前。

他在我后罵:「南流景,你背棄,你不得好死……」

陳錦頤捂住我的耳朵,我模模糊糊地聽見他吩咐人說:「割掉他的舌頭,不干不凈,不如不要。」

他說完又來看我臉,輕聲問我:「走嗎?」

我對他笑笑,牽住他的手,點頭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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