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第 4 節 小草

影帝是高中霸凌我的人。

往三年,他一直沒認出我。

我把他的丑聞賣給

敗名裂那天,我問他,還記不記得方小草。

就是那個因為喜歡他,被他當狗使喚的鄉佬。

他輕輕笑著,像往常一樣,我寶貝。

他問我:「解氣了嗎?」

「我可以陪你玩到高興為止。」

「然后,我們結婚。」

1.

江宴向我求婚那天,我的名字沖上熱搜第一。

幾千萬人一起罵我:

「還有誰不知道,姓周的是小三?」

「周舟心機婊。」

「賤人去死。」

「心疼沈盈。」

影后沈盈,是江宴的初,也是他唯一承認過的朋友。

上學那會兒,沈盈和我都喜歡江宴。

搶走我寫給江宴的書,和幾個生一起,把我堵進廁所。

們圍著我起哄:「你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宴哥。」

沈盈拿書甩我的臉。

罵我:「矮矬窮,爛人爛文筆,也敢跟我搶人。」

后來,抄了我的書,在廣播里跟江宴表白。

同學們都說,書,寫盡了綿長的暗

誰都不知道,是個騙子,走了我的喜歡。

我鼓起勇氣去找江宴,告訴他,那封信其實是我寫的。

著兜,坐在靠窗的桌子上,一腳踩著椅子,懶懶地看向窗外。

沈盈大概沒想到,膽小的我,也敢拆穿的謊話。

面紅耳赤地嚷嚷:「方小草,你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吊尾車,說我抄你的書,你在搞笑嗎?」

扯扯江宴的服,哭了。

細聲細氣地撒:「江宴,你在想什麼呀,你不會相信吧?」

江宴不耐煩地皺皺眉。

他的視線落在我上,慢吞吞地開口:

「我在想……真惡心啊。」

他突然抬手,把喝剩的果倒在我頭上。

我猛地閉上眼睛,眼淚不控制地涌出來。

他笑我:「洗個澡吧,你好臟。」

后來,我常常在夢里回到那一天。

那時候的我低頭站著,只會哭。

……方小草,你真他媽窩囊啊。

2.

江宴洗完澡出來,我還在刷微博。

他從背后抱住我,發上的水滴順著我的脖子,掉進領口。

我的皮泛起一層薄薄的皮疙瘩。

我退學的那個冬天,沈盈把我的頭摁進洗拖把的水池里,我差點被淹死。

沒人敢幫我,因為江宴不讓。

他家里有背景,連校長都得看他臉

老師們談起他,也總是開玩笑他太子爺。

太子爺討厭的人,活該被欺負。

幾乎每一天,我的服都噠噠地黏在上。

所以,我很討厭水。

尤其,是跟江宴待在一起的時候。

江宴把臉埋進我的發間,落下一吻,他笑:「小豬臭了,該洗澡了。」

我掐著手心里的,在細微的疼痛里抑著抖。

我想跟江宴撒個,蒙混過關。

可是,我好像發病了。

我的表,一定很難看。

江宴我的頭發,著我的耳朵問:「你不會是在怕我吧?」

我的手腳瞬間冰涼。

我試著張開麻木的,盡量平靜地反問他:「我干嗎要怕你。」

他玩著我的發尾,半真半假地笑說:「逗你玩的。」

我耷拉著眼皮轉移話題:「網友說,我配不上你。」

江宴挑眉,出食指,沿著我的額頭、鼻尖、往下,最后,停在我的鎖骨間。

他心不在焉地罵:「網友?他們算老幾,說話都是放屁。」

他的聲音裹滿甜甜的毒藥,毫不吝嗇地贊我:「你是世界上最甜的果實,你是載滿寶貝的小船,我的周舟。」

3.

我和江宴最開始,其實只是一場易。

想要和他糾纏的人那麼多,偏偏只有我,能滿足他的所有好。

從前,他只想要我的

現在,他想要我永遠屬于他。

我的皮囊和心跳,他都要。

說來可笑,重逢三年,他一點也沒認出來,他日夜親吻的人,就是年時,被他當狗使喚的鄉佬。

江宴的手在我的脖頸后挲著。

了。

出他最喜歡的表,他正要吻上來,手機就響了。

是沈盈打來的。

哽咽著問江宴:「你真的不要我了

麼……」

話沒說完,有人搶走的手機,焦灼地大喊:「宴哥,盈姐想不開,割腕了!」

4.

我和江宴趕到醫院時,沈盈已經離危險。

閉著眼睛,眼尾紅紅的,脆弱得像是一只的花瓶。

一門之隔,過玻璃,我靜靜地看著

腔里翻滾著灼熱的恨意,燙得我心疼。

這算是退學以后,我和第一次見面。

我跟江宴往三年,每回他們朋友聚會,沈盈都會刻意叮囑江宴:「咱們自己人的飯局,你自己來,不許帶外人。」

大概從來也想不到,我真能拿下江宴。

畢竟在我之前,江宴是個不婚主義者。

病房外,林卓看見我,一下變了臉

他跟江宴和沈盈是娛樂圈著名的鐵三角,三個人大學時就玩在一起。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質問江宴:「宴哥,你帶過來干什麼?」

「要不是因為,盈姐就不會傷害自己。」

「狐貍!」

他說著,掄起拳頭砸向我。

我本能地起脖子。

那只拳頭到底沒能落到我上,因為江宴提腳,就把林卓踹翻了。

我的后腦勺,安我說:「沒事,不怕。」

回頭盯著林卓,他冷冰冰地開口:「以后見面,要嫂子,不然就給我滾蛋。」

房門咔噠一聲打開了。

沈盈站在影里,看看我和江宴,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林卓。

冷笑說:「江宴,你好大的威風啊。」

「十年的友誼,比不上你的小人。」

笑著笑著就哭了,捂著眼睛,肩膀也跟著抖。

終于,在倒下的那一刻,江宴兩步上前,把抱進懷里。

5.

江宴把沈盈放在病床上,起的時候,被抓住領。

他們保持著曖昧的姿勢。

「阿宴,我好想你,吻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結婚,是在跟我賭氣。」

江宴撥開的手,回摟住我的腰,近乎無地開口:

「沈盈,我要結婚了,就是天塌下來,也攔不住我。」

「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很掉價。」

我靠在江宴懷里,笑了笑,接著說:「盈姐的傷不深,很快就會好起來,死不了的。」

沈盈瞪著我,又開始哭。

林卓嚷嚷著:「你他媽不會說話就閉!」

我扯了扯袖子,出手腕上猙獰的疤,繼續笑著說:「我沒說話,你們看,得割這樣,才死得快呢。」

「不過還是不要死了,很疼的。」

我的胳膊上帶著許多傷疤,我一一指給沈盈看:

「這幾個是別人拿煙頭燙的,這幾個是被人用指甲摳的,很丑,對吧?」

「我最喜歡的是這條疤,我自己拿小刀劃的,像不像文?」

如果要比可憐,沈盈大約是比不過我的。

當然,這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可是看著錯愕的表,我好高興啊。

愣了兩秒,指著我大罵:「神經病!」

「江宴,你要娶一個瘋子?好惡心,你爸媽不可能同意的!」

江宴皺眉,把我的袖子拉了下來。

他一眼盯過去,沈盈的話就全卡在嗓子里。

回家的路上,江宴一直黑著臉。

那一晚,他抱了我很久,炙熱的溫快要將我融化。

快天亮的時候,他捧著我的臉,眼底的緒比黑夜更加幽深。

他跟我說:「你不是瘋子,從前,你只是太難過了。」

「以后,我永遠不會再讓你哭。」

「周舟,別跟沈盈計較了,原諒吧。」

我分不清。

他是在替沈盈說話,還是在寬我。

6.

第二天,我被一陣急促的來電鈴聲吵醒。

號碼很奇怪,我剛接起來,就聽見對面說:「臭婊子,你怎麼不去死呢!」

「我家沈盈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下地獄!」

我掛斷電話,看見手機上涌無數條咒罵我的短信。

不認識的號碼一個接一個打進來。

我,被人了。

我用平板登上微博,看見沈盈在兩個小時前發了一條消息:

「也許,不被的人,才是第三者。」

「是不是我死了,才會高興。」

配圖是傷的手腕。

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罵我的聲音,剩下的人,全都在關心

「誰知道這的住哪兒?我要殺了!」

「姓周的,死媽的傻*!」

「寶貝盈盈,求求你,不要為

人渣傷害自己。」

「如果你有事,我也活不下去了,難過死了。」

真幸運啊,有那麼多人在

真礙眼。

好想毀掉啊……

我平靜地翻開相冊,找出我在江宴手機上保存的截圖。

那會兒沈盈和江宴已經分手了,發消息給江宴,說想讓他假裝自己的男朋友。

沈盈家里沒什麼背景,經常被大佬占便宜,如果背靠江宴,的星途會好走很多。

江宴答應了。

后來,我和江宴正式確立了關系。

狗仔拍到我以后,網上鋪天蓋地全是罵我足的聲音。

江宴發了一條聲明:「沒有第三者。」

沈盈也跟著發了一條聲明,說:「我和阿宴和平分手了,做不人,卻是永遠的朋友,祝你幸福。」

「謝謝大家關心,我很好。」

字里行間,夾雜著委屈。

當時所有人都在心疼,說善良溫暖,是天使,是純潔的茉莉花。

而我從此背負著罵名,不管是誰提起我,都要怪氣地說一句:不是小三,勝似小三,網友不是傻子。

我一直沒解釋過。

我一直在等今天。

等輿論掀起巨大的風浪,全民關注的這一天。

聊天記錄發上去十分鐘后,網友的評論開始改變風向。

「???什麼況?沈盈一直在說謊?」

「我覺我上當了,好惡心啊!」

「傻了吧,沒想到別人有雷神之錘,所以干嗎沒事找事?一天天就你沈大水后事兒最多!」

「呵呵,這兩張聊天截圖一看就是 P 的,姓周的,你死不死啊!」

「邪教,別人甩證據就是 P 的,你家黑心老巫婆給別人潑臟水,就是真的?」

「我是沈盈的同學,以前混社會的,還霸凌過一個生,就因為那個生喜歡江宴,最后人家不了退學了。」

「天啊,真的太會演了吧……」

我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提提神,沒準兒,今天還有一場仗要打呢。

路過窗前,我抬頭看了看,天真藍啊,真好。

我記得很久以前,沈盈拽著我的頭發問我:「聽說你是盲,你說,天空是什麼,我好好奇啊。」

其實,我看得清的,我只是輕微弱。

可是遇到江宴以后,我的世界就變了黑

它死氣沉沉、搖搖墜。

我好想知道,沈盈啊,今天你的天空,會是什麼

回到平板前,我再次刷新消息,卻發現所有的詞條在眨眼間,全都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新的熱搜:江宴、沈盈,約會擁抱。

7.

我滿

無法平息的憤怒折磨得我快要吐了。

抖著往里塞了一把藥,沖進浴室,打開涼水,把自己澆

我用額頭磕著冰涼的墻壁,不斷地告訴自己:冷靜,方小草,你必須冷靜。

渾渾噩噩的時間里,我想起來,上學那會兒,其實我也反抗過。

來后媽的手機,錄下沈盈欺負我的畫面。

我去找老師,想讓他幫幫我。

著我的額頭罵:「為什麼別人只欺負你?你自己不招人喜歡怪得了誰!」

「有時間就好好學習!笨得要死,還學人家早!」

然后,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江宴。

課間時沈盈來堵我,搶走我的手機,摔在地上踩得稀爛。

我把爛掉的手機帶回家,后媽一邊罵我,一邊扇我掌,拿起架就往我

打完了,讓我去給弟弟洗服。

我的眼淚掉進皂水里,嚨里翻滾著嗚咽,發出怪異的聲音。

我真是不招人喜歡,連哭都哭得那麼難聽。

我也不是覺得疼。

我只是突然,不想活了。

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就像角落里一棵,被踩趴下的雜草。

我孤零零地活著。

我這樣多余的人。

不如,死了算了。

回過神的時候,我正著刮胡刀,放在手腕上。

我被自己嚇哭了。

8.

頭頂的涼水突然停了。

江宴趕回來了。

他紅著眼睛,把漉漉的頭發從我的臉上撥開。

我笑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問他:「熱搜是你讓人撤的嗎?」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我發著抖,輕聲說:「……你還啊。」

他拿起巾包住我,冷冷地回答:「我保護的是你。」

我抬手,把花灑砸在他的額頭上,吼他:「放屁!」

鮮紅的順著江宴的眉骨流下,蓋住他長長的睫

他咬牙把我拽起來。

我掙扎,他就把我扛在肩上,摔上床。

「你他媽是不是除了傷害自己,就不會干別的!」

他很罵我,看來是氣得不輕。

我回罵他:「你他媽假惺惺!」

「你和沈盈,你們就是一對狗男!」

「這婚我不結了,你去娶吧!滾蛋!」

話說完,我就后悔了。

我還有事沒做,我和江宴,還沒了結。

我抓起床頭的書砸向他。

手一擋,手放下的時候,表變得狠又冷漠。

就好像……十幾歲的江宴,又回來了。

「剛剛的話,你再說一遍。」

他扯掉領帶,走向我。

……

江宴咬破了我的,我乖順地任他擺弄。

他黑著臉給我上藥,垂眼說:「我撤了沈盈的代言和影視,那個擁抱,是哭著撲過來的,我推開了。」

他讓我不必在乎網友如何去說,因為本沒人在乎真相。

他們要的,只是熱鬧。

而我追求的正義,到頭來,只會消耗我的神。

江宴疊著手指,彈在我的腦門上。

看著我疼得直瞇眼,他笑了,意味深長地教導我:「周舟,如果你要折磨一個人,那就拿走他最重要的東西。」

對于沈盈,沒錢可賺,能要半條命。

那麼江宴,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9.

江宴要做一檔關于母校回憶的節目,事是上面拜托的,不好拒絕。

臨江一中,是江宴敬的母校,是我不敢想起的地方。

我本能地覺反胃。

拆開一包薯片,我麻木地往里塞,咀嚼能有效緩解我的焦慮。

臨江遠在千里之外,江宴正在收拾行李。

他從房間出來,手里拿著的,是我的換洗服。

「我不去!」

我抗議著跳下沙發,把我的東西從行李箱里拿出來,扔在地上。

江宴沒吭聲,又把它們全都放了進去。

他一邊裝,我一邊扔,他再裝,我再扔。

后來,他終于煩了,警告似的喊我:「周舟,乖一點。」

我攥著服,不看他,輕聲說:「我不想去。」

他抬眼問我:「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我咽了一口唾沫,瞪著他嚷嚷:「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嗎?」

「那沒得商量,不行。」

江宴干脆地拒絕我。

我也來了脾氣,站起來就是一腳,把行李箱踹得老遠。

劇烈的響聲震得我一抖,江宴幾乎是咬著牙對我假笑。

「周舟,你最近的脾氣真差勁。」

他說著突然過來,一手扣著我的后腦勺,懲罰似的,吻得我快要不過氣。

片刻后,他不舍地放開我,垂眼說:「陪陪我。」

后背,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好像……

有點痛,有點苦。

不過只是一瞬,江宴轉過,打開零食柜,從里面掏出兩包薯片和一包果凍,放進隨攜帶的背包里。

他晃晃薯片的袋子,撇說:「這個口味不錯,等回來,多給你買一些。」

10.

我已經有十年沒回臨江了。

當年退學后,我爸聽說我得了抑郁癥,是花錢的病,就把我從家里趕出來,不管我了。

十年里,我居無定所地漂泊著,爬滾打。

終于,我遇到了江宴。

保姆車行駛在江大橋上,我過深棕的車窗往外看。

的金灑在那些悉又陌生的景里,帶著溫的窒息,包裹著我。

導航讓車往南紋路拐,司機看著兩個挨的路口有些遲疑,我下意識回答:「是前面那個。」

然后猛地回神,轉頭去看江宴。

幸好,他在睡覺,應該沒聽到。

司機問我:「這兒小路太多,真不好走。」

「周小姐來過臨江啊?」

我笑笑,沒回答,只用食指摁在上,悄悄說:「噓,阿宴累了。」

拍攝任務是第二天開始。

沈盈也在。

穿著及膝的校領上還別著文藝部部長的名牌,一下子,就將我帶回青的十六歲。

站在校門前,低頭踢石子。

明明是很的畫面,卻讓我骨悚然。

從前,那些石子,每一顆都砸在我上。

看見江宴的時候,沈盈別過頭去鬧別扭,出一種特有的憨靈

江宴也沒理,兩個人就像是斗氣的校園

幾家舉起相機,很有默契地拍下這一刻。

我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著。

11.

拍攝的前半個小時,江宴和沈盈幾乎沒有互

他們刻板地念著臺本,氣氛一直很微妙。

直到走進廣播站,校長突然說:「江宴同學和沈盈同學能走到一起,多虧這個地方呢。」

我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江宴求婚的人,是沈盈呢。

有人在拍我的反應,江宴的經紀人用手比劃,提醒我笑。

我又翻了他一個白眼。

無所謂,反正一切后果,有江宴買單。

有人問:「聽說沈盈當時的書,寫得很漂亮,江宴,還記得容嗎?」

江宴笑著搖搖頭。

沈盈說:「沒事兒,他忘了,我還記得。」

的聲音突然低落了一下,委屈又倔強。

「重要的事,我永遠也不會忘。」

打開廣播,回頭對著江宴笑:「江宴,你再聽一聽,這封書送給你,祝你……新婚快樂。」

的聲音帶著抖,念著書里,我寫的那首小小的詩:

「喜歡你是一件很苦的事。

我用彩糖紙裹住它,騙自己,里面藏著世界上最甜的藥。

包治百病。」

……

沈盈把而不得的氛圍渲染到極致,江宴沉默地看著

快門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記錄這唯的一幕。

江宴。

曾經,你是我包治百病的藥。

后來,你變無藥可解的毒。

沈盈得意地笑著,著我,譏諷地撇撇

是個小啊,怎麼敢這麼囂張?

我牙齒打,控制不住地摳破手指。

我突然很想大鬧一場,就在這里,就現在。

后忽然有人喊我:「方小草?方小草!你個白眼狼還知道回來!」

我打了個哆嗦,僵地回過頭,看見,我爸朝我沖了過來。

他老了很多,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了。

他和以前一樣,跛著腳,手里提著子,惡狠狠地咒罵我:「賠錢貨!」

他認出我了?

他又要打我了。

學校里面早都清場了,誰也沒料到突然發生這種事。

我爸已經沖到我面前。

江宴比所有人的反應都要快,他把我拽進懷里,躲遠了。

沈盈也跟了上來。

擋在江宴前面,我爸手里的子落下來,砸在的背上。

12.

打錯了人,我爸愣在原地。

等他看清我的臉,狠狠眨眨眼,結結地解釋:「我、我認錯人了,對不起,我以為是那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回來了。」

一走就是十年,沒人給我養老,我這麼大歲數只能在這兒給人家掃廁所……」

「校長、校長,求求你,別開除我,我也很可憐啊……」

江宴讓助理律師過來,他的語氣里沒有留下一丁點商量的余地:

「告,故意傷人。」

我爸懵了兩秒,喊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坐牢!我不是故意的!」

他沖著天大:「你媽的方小草!你是不是死在外邊了!你死了,你都要克你老子!」

江宴一腳給他踹遠了,指著他大罵:「你他媽里再不干不凈,老子弄死你!」

平時溫文爾雅的人,突然發起這麼大的火,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

其實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江宴本來就是這樣的呀。

沈盈捂著肩膀,回頭來拉江宴,紅著眼圈說:「阿宴,你別為我這麼生氣。」

江宴躲開的手,冷漠地回答:「我不是為你。」

沈盈笑了,輕輕說:「你總是口是心非。」

「還記得嗎?高中的時候,方小草總是惹我生氣,你表面上不關心,但總是默默為我撐腰。」

「那個方小草,果然不是個好東西,連自己爸爸都忍心不管。」

「還好有你,阿宴,你一直都在好好保護我。」

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繼續說:「江宴,我知道,我們永遠都會是對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的腦袋里空空的。

沈盈的話,我好像全聽到了,又好像一句都沒聽進去。

……真不要臉啊。

其實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縱然我的是溫熱的。

縱然我的心臟還在跳

醫生要我跟過去和解,跟自己和解。

我說,我不要和解。

他們把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那我就讓他們更痛苦。

只有這樣,我才會快樂。

我整個人糟糟的,等回過神的時候,我的掌,已經甩在了沈盈的臉上。

我早就想這樣做了。

我扯扯角,笑了。

沈盈捂著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礙于人前,極力克制著憤怒。

有人拍下這一幕,被江宴的助理買斷了照片。

13.

我坐在落地窗前,直愣愣地看著外面,連眨眼都忘了。

現在是凌晨兩點。

江宴抱起我往床邊走,哄孩子一樣跟我說:「該睡覺了。」

我在他懷里折騰。

「你煩不煩!你能不能不管我!」

我真的很討厭他這副偽善的臉。

他把我扔在床上,拿來熱巾給我臉。

自從我媽死了,就沒人這樣慣著我了。

媽媽活著的時候,總是沉甸甸的,附著在我生命的每個角落。

一條熱巾、一顆洗好的蘋果、一只打著補丁的子……

還有那些再也不會出現的、喋喋不休的嘮叨。

潤的巾溫在我的臉上,這件充滿意的事,不該是江宴給我做的。

他不配。

我扯過他手里的巾,狠狠甩向他。

還不覺得解氣,我張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江宴一直忍著,直到他的肩膀破了皮

他強地推開我的頭,咬牙切齒地瞪著我。

我用舌尖輕輕著牙齒,對著他笑:「你不會怪我吧?我有病啊,江宴。」

「誰讓你非要帶我來,今天我被嚇到了。」

他握拳打在鏡面上,玻璃碎了一地。

他終于出一點本來的面目,罵我:「你確實他媽有病,我他媽真是欠了你的。」

我冷冷地看著他。

對,江宴,這才是你。

別再跟我演戲了,別想騙我。

你欠我的,還多著呢。

14.

盡管江宴已經把我爸引發的下來,但還是有有心人專門給沈盈和他寫了篇文章。

再加上母校回憶播出,他們的名字再一次,并排出現在熱搜。

「江宴、沈盈,意難平。」

專門給他們的同框剪輯了一段視頻,名字:「你們的十年。」

每一幀里,江宴都著沈盈。

每一幀里,沈盈都笑得很甜。

好多人留言說:「我不懂,江宴為什麼會放棄太花一樣的沈盈,選擇周舟。」

「沒人覺得,姓周的很苦相嗎?覺很暗的樣子。」

不會是養什麼小鬼,給江宴下降頭了吧。」

有病,還自殘,你們知道為什麼總穿長袖嗎?的兩條胳膊簡直沒法看,全是傷疤,特別難看。」

我胳膊上的傷,除了江宴,就只有沈盈和林卓知道。

我點進去這人的主頁看了看,是個小號。

地點顯示在臨江市,沈盈在那兒養傷。

低級的臭蟲,只會這種把戲。

有人回復:「啊?傷害自己的人真的很不自。」

回答:「對啊,這種人本配不上江宴。」

「有危險的時候第一個躲起來,還是沈盈真真的愿意為江宴放棄生命啊。」

「我們,為請愿吧。」

請愿……

這是要道德綁架?

我坐在電腦前,靜靜等著。

突然就有個熱搜空降第一:江宴、沈盈,結婚。

沈盈轉發,配文:真,永不消逝。

我活手指,點進江宴的主頁,他跟我求婚的那條消息還在高高置頂。

其實,求婚只是他輸了大冒險的懲罰。

昨天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

我問江宴:「你的求婚,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說:「如果你答應,就是真的。」

「如果你不答應,就是假的,我也要面子的。」

而現在,他在我邊沉睡。

我轉發了他的求婚消息,回復說:我愿意。

瞬間,引熱搜。

新歡舊同時示好,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江宴的抉擇。

15.

我用江宴的手機給自己回復:終于等到你。

我和他的婚事,在大眾眼里,算是板上釘釘了。

我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

廣場上有好多人留言,有一半都在看沈盈的熱鬧。

有人說:「人家都求婚了,沈盈非得一腳,這不是上趕著當小三嗎?」

以前還暗說周舟足,結果惡臭的是自己。」

「我像去婚禮現場搶婚的腦殘。」

沈盈忘了切小號,直接拿大號回懟:「真無罪。」

別人回復:「你的真可真臟。」

了一個大笑話。

后來,幾萬條留言全在罵控評都來不及,只能鎖掉留言功能。

沈盈,被網暴的滋味,好不好

我支著下,看著那些曾經罵我的人,全部掉過頭去罵,心里痛快極了。

我哧哧地笑著,手邊突然多了一杯水。

江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我仰頭看著他,有點心虛。

他只是我的頭發,說:「笑得真甜。」

「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他把我的藥遞過來,囑咐說:「好好吃藥。」

我皺了下眉。

他用拇指平我眉間皺起的川字,哄我說:「藥很難吃,我知道。」

「但是好好吃藥,才能舒服。」

「等你好了,我就把它們全都扔掉,天天給你買糖吃。」

可是江宴,我好不了了。

你還不知道呀,是你把我變這樣的。

一個只要不吃藥,就想死的可憐蟲。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冰冷,江宴不再看我。

他打發我去洗澡,說要帶我出門。

我看看時間,快要天黑了。

「要去干嗎呢?」

江宴拿起他的手機,朝我揚一揚,笑得眼睛彎彎的。

他說,要去結婚。

16.

江宴帶我到了婚紗店。

他說,今晚來不及登記,先把婚紗挑了。

他好像真的很高興,我要嫁給他。

亮得晃眼,我的手過潔白的紗。

我是在做夢吧?

我掐了自己一下,疼的。

我居然,真的走到了這一步。

店員恭維我:「周小姐材好,腰比很棒,手臂也纖長,穿咱們的鎮店之寶,肯定好看。」

拿來一件綴滿珍珠的婚紗,連帶著頭紗上也是亮晶晶的珠子。

說,它人魚之淚。

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價值不菲。

江宴先開口,替我回絕:「這一件不合適。」

我問他怎麼了,嫌貴?

他無奈地笑了。

「周舟,你男人不缺錢。」

在我耳邊說:「可是它是無袖的。」

江宴知道,我從不穿無袖的服。

但是,那是以前。

我笑著說:「江宴,我就要它,畢竟……」

害者無罪。」

害者無需恥。」

真正該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活在里的人,不是我。

他似乎沒料到我這樣說,愣了愣,在我額頭印下一吻。

「你能這麼想,我特別高興。」

「去試試吧,人魚的眼淚,本來就是屬于你的寶藏,我的小船。」

我在試紗間褪下自己的 T 恤,出的胳膊嚇了店員小姐姐一跳。

專業素養很好,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替我穿戴整齊。

拉開帷幕之前,鼓足勇氣跟我說:「周小姐,你剛剛的話,說得真的很棒。」

「我相信你絕對不是網友說的那樣。」

「江先生很你,前一段時間,他總來店里,他想給你個驚喜,又怕嚇到你,反反復復好幾次,還是決定等你點頭,再帶你一起來挑。」

「我們都能看得出來,他很你。」

「他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我呆呆地聽著,沒吭聲。

帷幕拉開的瞬間,江宴穿著筆的西裝,站在燈下,有些張地對我笑。

我也對他笑了。

江宴,任何人都有可能讓我幸福。

只有你不能。

17.

第二天,江宴一大早就拽我起床要去領證。

他穿得很正式,結果看見我隨手套了件襯衫就要出門,他就把我拉回來,邊哼歌邊挑了件長給我換上。

又拿卷發棒給我卷了個頭發,他不練,手上被燙了好幾個泡。

我看著他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江宴,干嗎這麼努力。

我們又不可能真的結婚。

到了民政局門口,我說:「我后悔了。」

江宴的臉變了。

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見不得他高興。

我說,我要一場空前盛大的婚禮,婚禮那天,我還要直播,讓所有人見證我的幸福。

然后,如果我高興,我們再領證。

江宴沉默地發汽車,我也做好了他拒絕我的準備。

我知道,我就是無

理取鬧。

故事快要結尾了,我高興啊。

我高興的時候,總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快到家時,江宴的汽車突然掉了頭。

我問他要去哪兒?

過了很久,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極其無奈地回答我:「去給我的小祖宗挑結婚場地,挑一個會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好地方。」

「然后,我們就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我沒說話,閉著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18.

其實,我只是想折騰江宴。

我見不得他休息片刻,我喜歡他皺起的眉頭。

我吸食著他的快樂。

就像當初,他吸食我的青春那樣。

丑陋貪婪。

我要直播婚禮的消息一經傳出,好幾家就來購買獨播權。

我隨便選了一家。

然后私底下聯系了「看」直播,那是江宴的死對頭開的公司。

我跟他們要了一個婚禮當天的直播位,我說,一定會有比結婚更勁的消息,夠他們大火一把。

離開的時候,正好見沈盈也在。

跟幾個男人一起,出諂的笑,高高興興地往外走,好像是,要去喝酒。

那幾個男人都是圈里有頭有臉的人,我在江宴的飯桌上見過他們。

看見我,他們熱絡地喊:「江太太。」

沈盈的臉的。

被人摟在懷里,那只手在的腰上來回索,看得我直惡心。

看來是真沒資源了,急了。

為了錢,也愿意去陪酒了。

果然,錢是沈盈最重要的東西。

我跟他們打招呼:「要去吃飯啊?」

「你們可要對沈小姐好點,畢竟是江宴的老朋友了,多關照一點。」

幾個男人會心會意地點點頭,讓我放心。

沈盈臉一白。

我沖笑笑,轉離開了。

沒走幾步,卻突然追上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惻惻地在我耳邊說:「方小草,你以為你嫁給江宴,我就會輸嗎?」

「我問你爸了,他說,他認錯人是因為,你脖子后面的那顆紅痣。」

「我找人一查,還真查到點東西。」

「你以為,你換張臉,就能瞞過所有人?」

「等我拿到證據,告訴江宴,你就等死吧。」

我冷冷地看著,突然笑出聲。

出手指的額頭,就像從前侮辱我那樣。

我痛快地承認:「沈盈,你還記得方小草啊。」

「那就好,我就怕我還在痛苦里掙扎,可是兇手卻把我忘了。」

「但是你現在才認出我,實在有點晚了,你真沒良心,真讓我生氣啊。」

幸好,我已經想到出氣的辦法。

我有預,很快,你就會變一個窮、、蛋。

19.

結婚前一晚,江宴帶我去看星星。

我們沉默著,四周很安靜,只有呼吸聲纏在一起。

有一顆星星在我頭頂,抬眼就能看到,一閃一閃的,很漂亮。

江宴突然跟我說:「我把它買下來,用我們的名字命名怎麼樣?我們去銀河里,永遠在一起。」

我輕嗤一聲,說無聊。

他怪我不懂浪漫。

我打了個哈欠,抱著膝蓋困得直閉眼,里嘟囔:「我想睡覺了,我的浪漫細胞都被瞌睡蟲趕跑了。」

他笑笑,拍拍,讓我躺下。

我蓋著毯子,半夢半醒間,覺江宴一直在我的頭發。

他問我:「明晚,我們還會在一起看星星嗎?」

我扭了扭頭,把臉埋進毯子里,不讓他了。

第二天結婚,大概是因為缺覺,江宴一直很躁

他手了一早上,連著打碎三個杯子,劃破了手指。

滴在服上,一群人手忙腳幫他收拾,要帶他去整理。

他站在我后,看著我,一

我回手拍他,忍不住笑起來:「干嗎啊今天,黏黏糊糊的,趕去收拾啊,典禮都快開始了。」

他捉住我的手,蹲下,從懷里掏出準備好的鉆戒,套在我的手指上。

那顆戒指那麼漂亮,那麼閃爍,我很喜歡。

但我知道,它不屬于我。

我維持著笑臉,摘下戒指,把它放進江宴的手心里。

我問他:「你干嗎?」

他接過戒指,笑得很勉強。

「不干嗎,就是試試。」

「那待會兒,我們直接在典禮上見?」

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點點頭,說好。

江宴不依不饒地跟我確認:「不騙我?」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

我說:「我絕不騙你。」

可是,怎麼可能呢。

江宴,從前你騙過我多次,你把我當猴耍,看著我上了你的當,你就分出一縷目來嘲笑我。

我就偶爾騙你一次,不過分吧?

江宴說:「你乖乖的,別騙我,我就答應你一個愿,什麼都可以。」

我沒接話。

快要走出房間的時候,他半個在門外,又回頭跟我說:「其實,你騙我也沒事。」

「就算你騙我,你的愿,我也會幫你實現。」

「什麼都可以。」

20.

11:00,典禮開始,司儀開場。

直播間涌幾千萬人,都在嘆:「好的婚禮。」

「周舟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江影帝好帥啊!天吶!!!!」

「我要看新娘!我要看新娘!我要看新娘!」

「沈盈肯定躲在哪兒哭呢吧。」

11:05,音樂聲起,新娘場。

大廳的大門緩緩打開,本該手捧著花站在那里的人,沒有來。

我舉著手機,過屏幕,看見江宴好像紅了眼眶。

快門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不想錯過這戲劇的一幕。

與此同時,「看」直播在各個平臺賣力宣傳:消失的新娘去哪兒了?答案就在「看」直播。

不到十分鐘,我的房間就滿了。

我穿著一件背心,大大方方地出兩條胳膊。

好多人罵我:「大喜的日子作死,你真忍心啊!」

「靠!可憐我宴哥……」

「我就知道姓周的不是個好鳥!」

「有病你就去治!」

我把自己常吃的幾種藥拿出來,湊到鏡頭前,笑說:「我確實有病,重度抑郁,好多年了。」

評論里有人開始起哄:「真嚇人啊,哎呦喂。」

「咱們說話可得小心點,要真是,還要被罵鍵盤俠。」

「嘖嘖,天天就是抑郁癥,沒點新鮮的。」

「怎麼,你不會想說是宴哥把你抑郁癥的吧,想訛錢?」

我沒理他們,又拿出幾張照片,是我整容前后的對比。

「你們看,這是我以前,是不是很丑?現在真是科技發達,對吧,造福人類了。」

評論里有人問我:「在哪兒做的?我的媽呀,這簡直是神之手吧?也太自然了!」

「自然嗎?我一直覺得是整容臉,怎麼可能有人媽生得這麼完。」

我笑笑說:「謝謝夸獎,不過還請你們記住,從前的我。」

「接下來,我們一起看段視頻吧,很有意思的,你們宴哥和盈姐的學生時代。」

那是我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沒有勇氣再看一遍,只能悄悄閉上眼睛。

耳朵里一直能聽到青的尖聲,周圍的笑聲里,夾雜著格格不的啜泣。

我突然聽到自己哭著嚷嚷:「你別!那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我只剩下它了!」

我猛地睜開眼,記憶里的紅圍巾,被沈盈剪碎片。

我沒有媽媽,也沒有回憶了。

那一天,我暈倒了。

校長終于害怕鬧出大事,出面讓沈盈停手。

了批評,哭哭啼啼去找江宴。

我永遠忘不了,他只用一句話,就改變了我的人生。

他跟校長說:「你要是想找清凈,直接開除方小草不就行了。」

明明我已經在很努力地學習,明明我的績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我真的真的很想靠自己,走出臨江,離所有人都遠遠的。

我總是告訴自己,方小草,你不是廢,考上大學,好好努力,找一份像樣的工作,你的明天一定會是明亮快樂的。

后來,我背著書包,在同學們的嬉笑中,被我爸扯著耳朵接回家。

那一天,我心里繃的弦斷了。

……方小草,你他媽真沒用啊。

21.

我不知道視頻是什麼時候播完的。

等我回神的時候,臉蛋都被眼淚蜇疼了。

我去洗了把臉,回來再看評論。

「……人渣,謝互聯網,讓我隔著屏幕都能氣出心梗!」

「我真的哭了,娛樂圈還有經得住深挖的明星嗎?」

「方小草,好可憐啊,小草,聽名字都讓人心疼,他們怎麼忍心啊!」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如果我孩子被這麼欺負,我就是死了也要詐尸,嚇死他們!」

「江宴、沈盈,不愧這麼多年捆綁在一起,惡心了!」

「江宴滾出娛樂圈!沈盈滾出娛樂圈!」

「再讓我看到他們倆的臉,我用唾沫淹死他們

!」

「不是,沒有人好奇,那麼久遠的視頻,是怎麼拿到手的嗎?」

是我的,在江宴儲存錄影的房間里。

高中的時候,他就喜歡攝影,他總是帶著昂貴的相機,拍別人,或者,讓別人拍他。

我記得高一剛開學那會兒,因為學校太大,樓很多,都長得差不多,我報到的時候找不到地方,急得直哭。

走到路邊的小樹林,看見樹上開著特別漂亮的花,但是樹下有垃圾。

我就一邊哭一邊撿垃圾。

撿著撿著,就聽見有人在我頭頂上笑,我抬頭一看,江宴拿著相機,都快懟到我臉上了。

「同學,你好好笑……不是,我是說,好可。」

「你怎麼哭了?」

他對我笑,臉頰上的兩個梨渦特別好看。

我想,我的臉當時一定紅了。

我結結地說我找不到路,他隨手一指,我也真敢信,悶著頭就朝著他指的方向大步走了。

他在我:「以后我還可以找你拍錄像嗎?我江宴,你什麼啊?」

我沒有回頭,很小聲地跟自己說:「我方小草。」

后來過了很久,我再想起這件事,總覺得自己或許是在做夢。

江宴,那麼溫的你,后來怎麼了惡魔。

可是,你的理由,與我無關。

你踩碎了我的人生,你要為此負責。

江宴一直很寶貝他的錄像帶,跟他同居后,我花了三個月,找到了這一盤。

江宴,你還留著這樣的東西啊,你真可怕。

22.

做完這一切,我回江宴的住去收拾東西。

打開門,看見他懷里抱著空酒瓶,癱在沙發上。

他被電子鎖給吵醒了,愣了愣,抬頭對我笑了。

他說話的語調總是慢悠悠的,很纏綿。

他問我:「解氣了嗎?」

「你可以繼續玩兒我,直到你高興為止。」

「然后,我們結婚。」

「好不好?」

我也對他笑:「新婚快樂,江宴。」

「喜歡我給你準備的禮嗎?」

江宴搖搖晃晃地走向我,面對著他,我竟然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靜靜地停在我前,輕輕抱住了我。

他把頭埋在我的發間,著聲音開口:「周舟,我以為,你曾經會有一秒的心,愿意忘記過去,然后跟我結婚,慢慢折磨我到老。」

他自嘲地笑笑:「其實,你早就開始折磨我了。」

「在我得知你是方小草,在我得知……」

「我的人永遠也不可能上我的那一刻。」

「你對我的懲罰,就已經生效了。」

我忍無可忍,狠狠推開他。

「江宴,施暴者,是沒資格提起忘記兩個字的。」

「你讓我惡心,你知不知道?三年,每一次你對我笑,你的擁抱,你的親吻,全都讓我想吐!」

「我怎麼可能嫁給你?當你知道我是方小草的那一刻,你就該明白,我只想吃你的、喝你的、咬碎你的骨頭!」

我生氣到全發抖,江宴沒站穩,倒在地上,終于哭出聲。

他不停地問:「為什麼是你啊,為什麼會是你,周舟,你怎麼能是方小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別離開我,好不好……」

我冷冷地看著他。

江宴,你還不懂嗎?

那個人,是誰都不行。

23.

婚禮當天的事掀起軒然大波。

沈盈被金主拋棄,遭到行業封殺。

所有合約商都來找賠錢,焦頭爛額之際,又遇到稅務問題。

背上了巨額債款,面臨牢獄之災。

我就著新聞,笑著吃完一大碗飯。

又去樓下商店買了點啤酒,準備慶祝一下。

從江宴那兒出來,我圖便宜,找了個稍微遠點的地方暫時落腳。

這邊設施一般,路燈明明滅滅,有點瘆人。

我提著啤酒往回走,突然后有人跟著,我走快,他走快,我走慢,他也慢下來。

我知道是誰。

我沒理他,自顧自走著。

他卻突然撲過來,抱住我。

我厭惡地抬手就要推開他,卻聽見他在我耳邊說:「你要小心啊,我的小船,你要是破了,不就危險了……」

他的腰間刺著一把匕首,林卓抖著手往后退了兩步,他罵:「媽的,賤人,該死的是你啊……」

我聽江宴說過,他喜歡沈盈喜歡了十年,他是來找我報仇的。

江宴在我面前倒了下去,我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24.

江宴住院后,好像因為失過多,陷昏迷。

醫生說,他最

依賴的人來跟他說說話,他也許會快點醒來。

他爸媽不停地打電話給我。

我沒接。

一個月后,我做好準備,要離開這里。

出發的那天,我很早就去了江宴的病房,一直一直陪著他。

照在我的上,暖融融的。

我倒在沙發上,看著江宴的臉,把我跟他之間所有的事都回憶了一遍。

人真是復雜啊。

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個瘋子。

臨走前,我附在他的耳邊,輕輕說:「江宴,你記得嗎,你還欠我一個愿。」

「我要許愿。」

「希你,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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