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薄的皇帝功后，我為他留下。

他卻傷失憶，把我忘了。

他上別的姑娘，冠霞帔，娶為妻。

而我是他邊，不寵的貴妃。

只因弄臟他心上人的鞋，就被他廢掉雙手，丟進冷宮。

這雙手，曾握著長槍，陪他出生死。

也曾與他十指扣，整夜舍不得分開。

我決定放棄了。

系統勸我：「再等幾天，他的病就快好了。」

可是，我累了，我不想等他了。

1.

周庭梧忘記我之前，我是他最的人。

他出事那天，外出打獵，走時還抱著我笑，說要打一只又白又胖的狐貍，送給我做披風。

回來的時候，卻渾是，昏迷不醒。

聽人說，他是為了救徐玥才傷的。

我微微愣住。

徐玥是周庭梧的青梅竹馬，自小養在太后邊，兩人一起長大。

一直很討厭我。

年時，慫恿旁人孤立我。

那年踏春，們故意把我丟在深山里。

那天下著暴雨，我找不到出路，渾被淋，發燒燒得糊里糊涂。

周庭梧找到我的時候，我只剩下一口氣。

那時候，他還是太子。

平日里端方持重，那天卻抱著我，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樣，求我醒醒。

那一回，周庭梧恨不得殺了徐玥。

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恨上了。

直到今日，他們在獵場偶然遇見。

徐玥不小心掉下馬背，差點摔死。

是周庭梧追上去，把護在懷里。

兩人抱在一起，滾下山坡，磕傷腦袋。

他為了保護，拼上命，忘了我。

2.

周庭梧醒來那天，徐玥來找他。

聽太醫說，周庭梧哪里都好，只是把我忘了。

徐玥的眼睛亮了亮，笑了。

我一陣惱火，抬手給了一耳。

手，我把用過的帕子扔在臉上。

惡狠狠地訓斥：「你還敢來！連累陛下傷，你簡直該死！」

捂著半邊臉，略帶得意地頂撞我：「皇上為我傷，我怎麼能不來？」

「娘娘也不必嚇唬我，皇上惜我，舍不得讓我死。」

我氣得厲害，指著的鼻子罵：「不知廉恥！」

話還沒說完，周庭梧甩手就把藥碗扔過來，黑的湯砸在我的臉上，有一瞬間窒息。

他冷著臉問我：「誰準你對玥兒大呼小。」

「你太吵了，滾出去。」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我以為是我聽錯了。

我抹了把臉，抬眼去看周庭梧。

明明還是從前那個，把我放在心尖上疼的人。

如今看向我的眼神，卻再也沒有喜歡了。

他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我。

他不是我的周庭梧了。

3.

我的額頭被藥碗磕破了皮。

夢竹給我上藥的時候，心疼得皺眉頭。

安我：「眼下皇上忘了從前有多疼您，等他哪天記起來，今日這樣傷您的心，肯定后悔死了。」

「到時候您可不能輕饒他，趁他哄您高興，您一定要好好出出氣。」

其實，也不是很重的傷，偏我疼出一冷汗。

也分不清，這份疼是心疼，還是頭疼。

周庭梧不喜歡我，我自然也不會再上趕著去找他。

我自己待著，每日閑得發慌，就直地躺在榻上，盯著房梁發呆。

夢竹說我怪嚇人的。

一晚上醒來八回，不停地指頭過來，放在我的口鼻，看我是活的還是死的。

后來終于不了了，將我生拉拽著，拖到花園里曬太。

我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嚇得我一哆嗦。

就聽周庭梧在后說：「你要的披風做好了，看看喜不喜歡。」

我猛地回頭，看見他沖著我笑，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他總是這樣壞，知道我膽小，還老是躲在我背后嚇唬人。

等我抄起手不理他，他又賤兮兮地湊上來哄我，要麼遞給我一糖葫蘆，要麼是一盞琉璃燈。

那些東西不論貴賤，總是我喜歡的。

周庭梧骨子里是個冷漠的人，他的兒長不算多，僅有的溫存，全都給了我。

我以為，他是終于想起我來了。

可下一刻，他看清是我，直接冷下臉。

4.

周庭梧手里拿了件白狐領的披風。

是他出事那天，說要送給我的那件。

如今裳做好了，卻

不是做給我的。

徐玥從遠跑來，穿著鵝黃的羅，挽著簡單的發髻，倒真跟我有幾分相似。

難怪周庭梧認錯了人。

徐玥從他手上接過那件披風，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

「皇上，你還記得，我說過想要白狐披風啊！」

周庭梧這才有了點笑意，故意逗：「瞧你沒出息的樣子，一件披風，就樂這樣。」

徐玥地翻了個白眼，怪他：「皇上什麼都不懂。」

「我高興，是因為你記得我喜歡什麼，是因為，這件披風，是你專門做給我的。」

后面幾個字，咬得極重。

說話間還不忘對著我笑，問我：「娘娘的眼睛怎麼紅了，剛剛哭過？」

「難道是因為喜歡這件披風，皇上不給？」

「別難過了，怪可憐的，我把它讓給你吧。」

轉臉對周庭梧解釋：「皇上大概不知道，娘娘就是這樣的，我有的，也想要。」

「皇上不覺得，娘娘有些像我嗎？」

我冷眼看著，有些心虛地撇撇，把披風塞給我。

我甩手就把它扔在路邊，不要了，嫌臟。

徐玥的手還抓在披風上，差點被拽倒。

周庭梧把撈進懷里，手掐住我的脖子，矮下腰，跟我眼對眼，鼻對鼻。

他冷笑罵我：「不知好歹的東西。」

「玥兒好脾氣，你倒蹬鼻子上臉。」

「怎麼，欠了你的？整日哭喪著臉，好像了多委屈，裝模作樣，實在討厭。」

周庭梧忘了我，也忘了徐玥曾經那樣惡毒地傷害過我。

他和又變了兩小無猜的一對兒。

他們十幾年的分，哪里容得下第三個人去挑撥。

我對他笑：「臣妾沒有委屈。」

「臣妾只盼著，陛下能早些康復，然后永遠，都不要后悔。」

5.

之后幾天，宮中傳出流言。

說皇上表面上不喜歡徐姑娘，其實心里在乎著呢。

從前我寵，也是因為我有幾分像徐玥，沾了的。

早起梳妝，夢竹攏著我的頭發，恨得牙。

「要說像，那位徐姑娘整日盯著娘娘，從頭學到腳，怎麼能不像。」

「娘娘穿什麼戴什麼用什麼，但凡讓瞧見，不出兩天，便全都學去了。」

「連娘娘說話的語氣都要學一學，真是惡心人。」

是有些好笑。

從前是學我。

如今，我卻了的替。

徐玥生辰那日，我聽說，周庭梧帶去看月老樹。

心里咯噔一下，我蹬上鞋就去追他們。

皇宮東北角長了一棵歪脖樹，從前我瞧著它順眼，給它起了名兒，月老樹。

周庭梧見我喜歡，就給它單獨辟了塊地方，除了我倆，誰也不準去。

每年七夕，他都會帶著我來這里，寫好紅繩，綁在樹上，祈求神仙保佑，我們一輩子都要在一起。

那棵樹，那片紅繩，是只有我們知道的。

遠遠的，我就看見徐玥在月老樹下蹦著玩兒，手扯下周庭梧從前為我掛上的紅繩。

念著上面的字：「玉娘喜歡看月亮，朕也喜歡。」

「只是，的月亮月亮，我的月亮，玉娘。」

徐玥的臉沉了沉，瞬間又揚起笑臉，扭頭問周庭梧：「你還會寫這種酸文字呢？跟個頭小子似的，不。」

周庭梧臉一紅，從手里扯過那紅繩，頓了頓，扔進一旁燒茶的火爐里。

徐玥看見了我，故意問周庭梧：「貴妃要是知道你燒了紅線，肯定又要哭了，你不心疼？」

周庭梧立刻厭惡地皺起眉頭。

「朕為何心疼？不配。」

「再說……」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回頭時正好看見我，徐玥也挑釁地對著我笑。

我沉默著，什麼也沒說，只是上前去，把那些紅繩一扯下來，丟進火堆里。

都燒了吧，燒了干凈。

眼看著紅的繩，變黑的灰燼。

周庭梧好像生氣了。

他盯著我，神是辨不出的難過。

他問我：「你怎麼舍得……」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握拳捶著眉心，好像是頭疼。

片刻后，他讓我滾。

6.

回去的時候，我磨破了腳。

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一顆石子，把我的腳心磨出一個好大的水泡。

我總覺得，這顆石頭順著我的腳，鉆進了我的心窩子，使勁銼磨，把我的心攪淋淋的一片。

我無聲地掉下眼淚。

夢

竹抱我，張地問：「娘娘，很疼嗎？」

我胡地點頭。

真疼啊，疼得人想大哭一場。

周庭梧忘了我的時候，我也是疼的。

但是疼里帶著賭氣。

等著看他病好了，抱著我的，哭著說他錯了的狼狽樣子。

七年，足夠讓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水融，合二為一。

我還沒有準備好，把周庭梧從我的里剔出去。

可是，他已經替我作了決定。

誰也沒有告訴我，原來真正決定放下一個人的時候，會這樣肝腸寸斷。

7.

夜里時，周庭梧破天荒地來找我。

我點著火盆，正在燒東西，手邊還剩下幾張往年里，我和他的畫像。

那些畫里，我們常常靠在一起笑，偶爾也有互相扯臉子的時候。

最膩歪的那年，他抱著我，恨不得把我進他的骨子里。

畫師都不好意思瞧他。

我把畫像扔進火盆里。

火燒得正旺，周庭梧一腳踢翻它，把它扣滅了。

他回頭，兇狠地瞪著我，片刻后，一字一句地問：「你在燒什麼東西？」

我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笑著說：「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周庭梧瘋了一樣，把我按在墻上。

他紅著眼圈盯著我，罵：「沈含玉，你毀了朕的畫像，你罪該萬死！」

他委屈的表，讓我生氣。

我一掌打偏他的臉，罵他：「你憑什麼這樣看著我！是你先不要我的，你憑什麼裝無辜！」

周庭梧愣了愣，眼里閃過心疼。

我不顧尊卑，撲上去對他又踢又打，他不吭聲，就那麼著。

「我不要你了，周庭梧，我不要你了！」

「你給我走，你再也別來找我！我恨死你了！」

徐玥追著周庭梧趕過來，進門就嚷：「都是死人嗎？由著這個賤人發瘋！」

來拉我，故意踩著我的擺，拽著我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的手掌蹭破皮，火辣辣的疼。

徐玥撲進周庭梧懷里，哭著告狀：「皇上，貴妃不喜歡我，故意推我，我不怪。」

「可是，你為我的傷還沒好，又這樣害你，今日我饒不了。」

「我的心都快疼死了，我要重重罰！」

周庭梧板著臉，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我，神那樣冷漠。

就好像他剛才的心疼，是我恍惚間，看錯了眼。

8.

周庭梧給徐玥出氣，罰我足三個月。

三個月，對于后宮的人來說，無異于判了死刑。

韓公公合上圣旨，搖頭說：「皇上今日一直說頭疼，夜里直奔您這里，奴才瞧著，應該是想起點什麼。」

「可是娘娘偏要惹皇上不高興，您怎麼就不能忍忍委屈。」

「等皇上病好了，您不又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了嘛。」

可是我不在乎周庭梧，也不需要他的寵了。

系統問我：「要走嗎？」

我拒絕了。

當初我留下，又不只是為了周庭梧一個人。

我還有個常年征戰沙場的爹，他這輩子只要了我娘一個人。

我娘走得早，他就把屎把尿，費勁吧啦把我拉扯大。

如今他人到中年，已生了白發，邊只有我這麼一個親閨。

要是我沒了，他能把城墻給哭塌。

我可舍不得讓我爹為我流眼淚。

只是說到離開，我忽然想起一個男人。

想起他從前將我拽上他的馬背，在我耳邊輕笑：「小玉兒，皇叔帶你私奔，好不好？」

9.

那一日午睡，我久違地夢到周容顯。

十歲那年，我第一次見他，聽見周庭梧他小皇叔，我也跟著。

他出食指點點我的額頭，笑話我說：「這是誰家的小丫頭片子？糊里糊涂。」

我沒站穩，被他了個跟頭，屁摔得老疼。

我站起來就往家跑，哭著嚷嚷：「我不是騙子！」

他在我后哈哈大笑，壞得要死。

后來，我跟著爹爹進宮，自己瞎逛到花園，爬到樹上下不來。

周容顯路過，我厚著臉皮住他。

眼珠子一轉就說：「小皇叔，他們都說你孔武有力，我不信。」

「除非我跳下去，你能接住我。」

他看傻子一樣看著我，說，行。

然后我跳了，他接了，接得很穩，就是實的隔著料，有點硌人。

我還沒回過味兒來，他突然松手，又摔我一個屁墩兒，死老疼的。

他辱我：「就你肚子里那點鬼水，還跟本王玩兒里格楞，

好笑。」

然后邁著長，背起手，得意地走了。

我一直以為，周容顯是討厭我的。

直到那天，周庭梧因為徐玥忘記我的生辰，讓我一個人在白馬山上等到黃昏。

我氣得直哭。

半路上遇見周容顯騎馬路過，他又辱我：「瞧你那點兒出息。」

我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他手就把我拽到他的馬背上，馬鞭一甩，迎著溫的風，一路向山頂狂奔，去看我最的落日。

我嚇得大：「皇叔慢點兒……」

他在我耳邊笑：「得真甜，多兩聲皇叔，皇叔帶你私奔。」

……

我睡得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有人坐在我的床榻邊。

他牽住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我迷迷糊糊地他：「小皇叔？」

那人一愣，猛地甩開我。

他抓著我的肩膀，將我從榻上扯起來，發狠地問：「沈含玉，你好好看清楚，朕是誰？」

10.

是周庭梧。

他喝了酒，帶著冷冷的醉意。

那一天，他差點掐死我。

他咬牙問我：「沈含玉，你為什麼不求饒？」

我閉著眼睛，雙手死死握拳，就是不肯跟他低頭。

快窒息的時候，周庭梧松了手。

他眼底藏著難過，罵我：「沈含玉，你怎麼敢心里裝著別人，還來招惹朕？」

「你真是臟了。」

我臟了。

所以，他要娶干凈單純的徐玥，做他的皇后。

太后肯定高興壞了，一直不喜歡我，反對周庭梧封我為后。

如今，總算隨了的心意。

夢竹為我打抱不平。

從前，太后只是后宮里小小的人，運氣好，養出周庭梧這麼一個兒子。

太后出低微，若不是我爹鼎力支持，哪里有和周庭梧的好日子過。

如今皇位坐穩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要是讓我爹知道，他的寶貝兒被人這樣欺負，肯定要心疼了。

哎，我想我爹了，想得厲害。

11.

周庭梧要封徐玥為后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

我以為徐玥會忍不住來找我麻煩，誰知道，倒是比從前消停不。

見了我也是笑瞇瞇的，笑得我頭皮發麻。

那一日，跟著太后邊的嬤嬤來請我。

說是我爹回京了，眼下正在宮門口，太后開恩，讓我去見他一面。

徐玥冷笑：「娘娘快點吧，晚了，可就再也見不著了。」

這話說得怪氣，十分不吉利。

我皺起眉頭，突然想起來，爹爹去邊關前，給我留下一只平安墜。

他說，我要是委屈，要是想他了，就找人把墜子給他送過去。

他一定一定，會回來看我。

他一定一定，會給我撐腰。

我慌慌張張，找出一個帶鎖的匣子，打開一看，那枚平安墜卻不見了。

我猛地打了個哆嗦。

瘋了一樣往宮門跑。

遠遠的，看見我爹爹穿著便服，風塵仆仆地翻下馬。

形單影只，任人宰割。

周庭梧和太后站在高樓上，憑欄俯視著他。

我大聲喊：「爹爹不要，你快走！是他們騙你回來的。」

可是爹爹聽不見。

他看見我了，還傻呵呵地笑了笑，模樣有些憨厚，也比走時更滄桑了。

爹爹，爹爹，不要過來。

我忍著眼淚，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腳上，我只希自己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是菩薩啊，他連這點機會都不給我。

我絆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

爹爹著急地朝著我跑過來。

他擔心他的寶貝兒摔疼了。

他想扶起來，抱抱，告訴日子還長著呢，以后又不是見不到了，急什麼。

所以，那支箭從他的背后，穿他心臟的時候，他還在沖我笑。

爹爹，來日方長。

可是，兒再也見不到你了，是不是？

12.

我抱著爹爹，他一口接一口地吐著，我給他臉，可是怎麼都不干凈。

周庭梧從高臺上走下來，我撲倒在他腳邊，求他讓太醫來救救我爹爹。

如果他擔心我爹爹功高蓋主，我就讓爹爹辭歸鄉。

如果他擔心我爹爹手上有他落魄時的把柄，沒事的，真的沒事，我爹爹忠君國一輩子，從來沒想過要背叛他呀。

我給他磕頭，一下又一下。

我拽著他的角，哭到兩只耳朵嗡嗡作響。

我看不清他的表，可我希，能得到他片

刻的心。

我求他：「皇上，皇上，救救我爹吧，他還能活呀。」

「求你救救他，我帶著他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礙你的眼了，行嗎？」

我甚至開始自己的耳，「如果你討厭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也可以殺了我。

可是，我不能沒有爹爹，我不能沒有家啊。

周庭梧把我從地上拽起來，他強地抓住我的手，一遍一遍地說：「玉娘，玉娘，皇宮就是你的家。」

他本就沒有失憶！

他只是想殺掉我爹爹，他只是無法面對我，所以，他假裝自己忘了我。

好在將來的某一天，告訴我說，如果他沒病，一定不會這樣殘忍地傷害我。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病了呀。

我眼睜睜看著我爹爹咽了氣，他至死都拽著我的角，想讓我不要鬧。

他一定想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閨，爹爹老了，爹爹活夠了，爹爹去找你娘，過好日子去了。

你呀，乖乖的，好好活著，別讓爹心。

我像被人干了力氣，吊著手，像個活死人。

徐玥笑著說：「還不快跪下謝恩？」

「多虧太后宅心仁厚，許你見你父親最后一面，不然，你這輩子被蒙在鼓里，多可憐呀。」

我突然心疼得厲害，吐出一口，濺在的繡花鞋上。

周庭梧慌了神，他扭頭太醫，脖子上的管清晰可見。

我默默出頭上的發簪，朝他狠狠扎了過去。

他抬手一擋，劃破手背的皮。

幾個侍衛沖上來，將我摁倒在地。

我的側臉著冰涼的漢白玉，徐玥停在我眼前，罵道：「皇上仁慈，沒送你跟你爹一起去死，你居然恩將仇報，這雙手要是賤得難，不如剁了喂狗！」

轉頭又跟周庭梧撒：「你才送給我的鞋子，都被弄臟了。」

過了很久，我聽見周庭梧淡淡地說：「廢掉的手，拖去冷宮。」

13.

我在冷宮的第一夜，就被周庭梧派人接了回去。

太醫為我理手腕上的傷，說是命無憂，只是日后提不起重了。

我的長槍，我的佩劍，都了擺設。

太后來時，我閉著眼，假裝昏睡，聽見和周庭梧大吵一架。

「這個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都要殺了你，你還不肯放手？」

周庭梧冷冷地反問：「母后，兒子說過，賜死玉娘的父親，要瞞一輩子，你答應了。」

「為什麼又人騙去宮門前，為什麼要對這麼殘忍！」

太后有些心虛。

「若不讓跟你徹底離心，你怎麼好好對玥兒？」

「才是要做你的妻子的人，難道要我看著你寵妾滅妻？」

周庭梧突然大聲：「朕永遠不可能娶徐玥，朕看著就覺得惡心！」

他不是在說氣話。

第二日，徐玥哭哭啼啼地跑來找他。

「皇上，封后的圣旨都下了，您若是反悔不娶我，日后沒人敢要我了。」

「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就往墻上去撞。

周庭梧一把拉住。

他上說著惡心，其實心里，總歸是留著屬于的位置。

畢竟，十幾年的，太長了。

徐玥拽著他袖，哀求道：「皇上，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我躺在榻上，咳嗽兩聲。

周庭梧立刻甩開徐玥的手，冷著聲音趕走：「朕會給你挑個好人家，旨賜婚，沒有人敢虧待你。」

他是在為徐玥作打算。

他也知道，等我病好了，不可能放過徐玥。

那就試試看，看看徐玥逃出皇宮，我還能不能弄死。

畢竟，如今的世道，要毀掉一個人，太容易了。

14.

我在榻上躺到半夜，醒來時，看見周庭梧睡在我手邊。

他睡得很沉，對我毫不設防。

我默默看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慢吞吞地開口：「玉娘，別傻看著。」

「你不是藏著金簪嗎？拿出來，照著朕的脖子，捅下去。」

我比誰都想讓他死。

今日我若殺了他，我也活不。

可該死的人，又不止他一個。

所以，我按捺住所有的恨，靜靜等著。

之后，周庭梧變著法兒地哄我高興，縱使我冷若冰霜，他也厚著臉皮往我邊湊。

或許他以為，我不殺他，是因為我舍不得。

他想把我那顆千瘡百孔

的心臟，給補上，給捂熱了，然后，像以前一樣，好好他。

他的白日夢，做得可夠大的。

15.

周庭梧一把火，把我爹的尸燒了個干凈。

我的傻爹爹，保家衛國一輩子，到最后，連個全尸都沒能留下。

我厚著臉皮，給周容顯寫了封信，想請他幫忙，替我給爹爹收斂一下骨灰。

這世上，也就他有本事，能把手進宮里來了。

可我等了好幾天，也沒回音。

也是，我們已經好些年沒見了。

聽說，他這幾年流連在人堆里，抱著溫香玉，大約早就忘了我。

也怪我，從前他跟周庭梧大打出手，我沒問緣由，就給了他一掌。

好好一個天之驕子，丟了那麼大的臉，估計都要恨死我了。

我憂愁著，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說：「給我寫信，說什麼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結果呢？」

「小呼嚕打著，小牙磨著，睡得比豬都香。」

我猛地睜開眼，看見周容顯坐在桌邊，翹著，托著腮，冷冷盯著我。

我驚訝地問他：「怎麼進來的？」

他淡漠地回答：「走進來的。」

我再張開，倒不知該說什麼了。

他的眼神從我的發頂向下落，落在我的眉骨、鼻尖、……停在我的手腕上，那道難看的、猙獰的傷疤上。

沉默了很久，他突然笑了。

像是在罵我，又像是在笑話他自己。

他說：「沈含玉，你不就是仗著我心疼你嗎？」

「你不就是想利用我嗎？」

「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16.

周庭梧要送徐玥出宮的想法很堅定。

太后拗不過他，只好點頭答應。

他給徐玥挑的賜婚人選，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好兒郎，有太后把關，錯不了。

其中有兩位世子爺，尤其出挑，風度翩翩，言行端正。

今日太后在花園設宴，也宣召了他們，大約是想最后再瞧瞧，定個人選。

我收拾好穿戴，對夢竹笑：「走吧，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本宮帶你見識見識，什麼樣的人作，冠禽。」

今日來的兩位世子，子截然相反。

一個健談開朗，逗得太后哈哈大笑，另一個害斂，徐玥朝他笑，他就臉紅了。

我看見徐玥在背地里撇撇，很看不上這樣的男人。

夢竹卻很喜歡，悄悄跟我說：「那位劉世子看著就是個好人，眼睛干凈明亮，人也斯文。」

「徐玥就是個沒眼的，還瞧不上人家呢。」

我喝了口茶，慢吞吞地開口：「你喜歡的劉府世子爺，他和他的好爹一起，打死了他娘。」

我娘還在的時候，跟劉家夫人是閨中友。

有一回，帶我去劉府串門兒。

走到后院，就看見劉夫人倒在地上，被劉老侯爺拽著頭發扇耳。

劉家世子爺那時候不過七八歲，也有樣學樣，對他娘拳打腳踢。

里頭罵得難聽：「臭娘們兒，當初要不是看上你們家有錢，你以為你一個商戶，怎麼嫁進我侯府的！」

「花你倆錢你還不愿意，再頂試試！」

我娘勸劉夫人和離，可劉夫人搖搖頭，除了哭，什麼都沒做。

的父親兄弟，還要靠著侯府謀職。

說，這事兒要是鬧大了，也沒臉活著。

挨打就挨打吧，好歹在外頭，還是風風的侯府夫人。

后來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劉老侯爺哭得肝腸寸斷，劉世子自請守孝三年。

倒落了個重重義的好名聲。

劉家的男人，最擅長的，就是裝好人。

17.

夢竹聽得張大，扯扯我的袖子，忙問：「娘娘，你快想想辦法，把徐姑娘送進劉府福去吧！」

「您一會兒預備說點什麼嗎？」

我挑挑眉，說什麼？

就，實話實說吧。

等宴會結束，我路過徐玥，特意提醒：「劉家世子爺是個偽君子，我跟他算是青梅竹馬，很清楚他的為人，勸你三思。」

明顯對劉世子來了興趣，嘲笑我：「青梅竹馬？我怎麼瞧著，人家今日看都沒看你一眼。」

青梅竹馬這四個字，對的刺激極大。

徐玥覺得，我搶走了的青梅竹馬，就要搶走我的。

自覺今日在男人堆里我一頭，沾沾自喜，跟我炫耀：「娘娘為我心，倒人覺得好笑。」

「怕不是你心里不服，世子喜歡我，卻不喜歡你，才來我這里詆毀他的人品吧？」

「你放心吧，我若是嫁得不好，自有皇上為我做主

，他見不得我委屈的。」

然后洋洋得意，甩著手絹走開了。

為了跟我作對，當天便定下要嫁給劉世子。

周庭梧寫圣旨的時候，臉有些難看。

徐玥得意地跟我說：「你看，皇上舍不得我了。」

「你以為，我走了，你就能好過嗎？」

「男人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了。」

「沈含玉，你一輩子，都別想在我頭上。」

我抱著肚子笑出聲，余掃兩眼。

蠢貨，懶得理你。

18.

徐玥嫁給劉世子后，日子一直過得不錯。

秋狩時，我們在獵場遇見。

男人們進山打獵，人們在帳篷下等著。

劉世子拔得頭籌，手里拎著一只兔子，送來給徐玥。

他對一直寵有加，惹得其他眷羨慕。

夢竹急得直跺腳：「娘娘，不是說劉世子是個斯文敗類嗎？怎麼這麼能裝？」

他不是能裝，他只是，有所忌憚。

畢竟徐玥是太后眼前長大的，跟半個公主沒區別，他哪有那個膽兒，上來就欺負。

不過沒事，他沒膽兒，我借給他。

劉世子向徐玥遞來那只兔子，徐玥嫌棄地撇撇：「真沒用，就這麼一個小東西，拿回來讓我丟臉嗎？」

周庭梧也接著回來，他的馬背上掛著一只鹿，看著就氣派。

徐玥眼睛一亮，迎著他跑過去，笑瞇瞇地說：「皇上怎麼知道我饞鹿了？我現在就要吃，你陪我吃，好不好？」

劉世子的臉一下就變了，他眼睛里迸出兇，只是很快就看不見了。

這不是徐玥第一次不給他面子了。

不過平日里都是他們來宮中覲見太后，徐玥黏著周庭梧也就罷了。

今日，眾目睽睽下這樣親昵地對待他，無疑是在提醒所有人。

劉世子的妻子，是撿了皇帝不要的人。

真沒臉。

如今的劉世子，就是一堆一點就炸的火藥，只差給他一把火。

所以，我笑著接過他手里的兔子，故意說：「咱們兩家是世，你也算我哥哥，哥哥的禮別人不要，妹妹要。」

我知道，我有失統。

但我無所謂，周庭梧又不會沖我發火。

他狠狠甩著馬鞭，指著徐玥，沉下臉罵劉世子：「帶著你的家眷，給朕滾。」

罷了，冷冷看我一眼，掉轉馬頭奔回山林。

徐玥瞪著我，沖劉世子發火。

「你賤不賤，那是我的兔子，你拿去給別的人？」

「你這個窩囊廢，娶到我，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還想勾三搭四？你配嘛！」

劉世子的臉越來越難看，我笑笑，只等著看，惡人自有惡人磨。

19.

夜里，君臣同樂，圍著篝火吃燒烤。

我一個人在帳里躲清靜，周庭梧喝酒喝到半夜，醉醺醺地來找我。

「朕倒不知道，你還有個青梅竹馬的哥哥。」

「哥哥，得多甜……」

「玉娘，你他哥哥的時候，心里在想什麼啊？」

我笑了，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我他哥哥，就像你徐玥玥兒。」

「你在想什麼，我就在想什麼。」

「畢竟都是青梅竹馬，一樣的。」

周庭梧也跟著我笑，他笑得很冷，開玩笑似的怪我：「玉娘，你可真夠氣人的。」

他笑著起，突然，拔出佩劍就往外走。

我慢吞吞地跟在他后，快走到劉家帳子的時候，迎面沖來一個嬤嬤，細看是徐玥邊陪嫁的。

撲倒在周庭梧腳下，抖著聲音求救：「皇上快去看看吧，夫人要被打死了……」

等趕到時，就看見劉世子一拳砸在徐玥的頭上，大聲罵道：「你嫁進我劉家，就是我劉家的人！誰給你的膽子整天對我吆三喝四！」

「該死的東西，你再說啊！你再說啊！誰沒本事，誰窩囊，你說！」

徐玥倒在他腳下，奄奄一息，哭著說：「我錯了……」

到都是，到都是污穢。

下一刻，周庭梧也不知是為我，還是為了。

一劍捅了劉家世子爺。

20.

劉家和我家一樣，都是最開始支持周庭梧稱帝的重臣。

周庭梧拔出劍，要殺第二刀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他沒能要了劉世子的命，但是，他砍下他的手指，只留下兩只禿禿的手掌。

如今，劉世子爺形同廢人。

不過到底，他以后再也不能打人了，是件很好的事。

劉老侯爺跪在周庭梧腳下請罪，眉眼間都是忠烈的。

我不知道他如今心里是

怎麼想的。

我只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忠烈，他是睚眥必報的小人。

若他還沒有報復，一定是因為，他還沒找到報復的機會。

21.

徐玥的臉被劉世子劃出一道很長的口子，從額頭穿過鼻梁，一直扯到側臉。

這道疤，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醒來后，崩潰大哭，抱著周庭梧，一遍遍罵我：「早就知道，就是見不得我好，居然什麼都沒說！這個賤人！」

「我要讓太后活剝了的皮！」

我在隔壁，對著銅鏡卸下珠釵。

沒一會兒，周庭梧就掀簾進來。

他停在我幾步之外，殺氣騰騰的。

我笑了，問他：「來替你家玥兒討公道的？」

他突然把我拽起來，扯進懷里，牢牢抱我。

好像我長了翅膀，下一刻就會飛走。

有一滴涼涼的眼淚，掉進我的脖頸間。

他問我：「玉娘，朕已經永遠失去你了，是不是？」

「你恨我，對不對？」

「可是，朕不放手，絕對，不會放手。」

「你盡管去鬧，朕為你兜底。」

「朕只要你好好活著，求求你，活下去。」

可是周庭梧，很快，你就會知道。

這輩子，我們都犯下大錯。

我后悔上了你。

而你，會后悔留我一命。

22.

這一場秋狩，最終草草了事。

回京時，劉老侯爺請命，親自督促檢查衛軍，為皇上保駕護航，以彌補劉世子的罪過。

他言辭懇切，涕泗橫流，很難不讓人惻之心。

周庭梧點頭答應了。

我想起我爹，就是笨，一個只會打仗的耿直老頭，從來學不會裝可憐。

這一路風平浪靜，只是半道上突然下起大雨，恰巧行至山中，走不了。

劉老侯爺肅清前后道路，確認過安全，伺候周庭梧扎好雨幕。

其他人都遠遠地退去兩側，生怕打擾天子的清凈。

我們背靠著一面山坡，不算陡峭，我仰頭去看。

周庭梧跟著我出了雨幕，他為我撐傘，兩只腳蹚在泥水里，狼狽得很。

徐玥也跟著跑出來，抓著周庭梧的胳膊，將我出傘外。

「皇上，我的傷還很疼，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我噗嗤笑出聲，我就知道，不會放過每一個送死的機會。

變故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山上突然滾下許多泥沙和巨石，將周庭梧的雨幕跟前后切斷。

山坡上跑下許多騎著馬的蒙面大漢，手拿大刀，沖下山直奔著我來了。

周庭梧邊留了守衛，可是數量有限，本護不住任何人。

那些人把我跟徐玥抓上馬背，然后扔出一只彎鉤，勾進周庭梧的肩胛骨，策馬狂奔，將他拖在地上，從原路返回，很快，就沒了蹤影。

謝這一場大雨，洗刷了罪惡的痕跡。

沒人知道這伙強盜是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23.

我把徐玥留在了大雨中。

抱著我的，求我饒一命。

不敢看周容顯，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玉兒，求求你，別殺我，我不會說的！」

我蹲下，著的頭發，輕聲說：「徐玥，我們去的地方不一樣，就在這里分開吧。」

「你自己慢慢走嘛，總能走出去的。」

的手抱得更了，搖頭說：「不要，不要，這麼大的雨，會死人的啊！玉兒，我好害怕，我們從前也是很好的朋友啊，你別這麼狠心好不好！」

「帶我走吧，以后我做你的狗，當你的牛馬，只要你帶我走……」

一提到從前我就生氣。

我猛地扯住的頭發，強迫看著我。

「是啊，我們從前也是很好的朋友。」

「最后怎麼就鬧那樣了呢？」

「讓我想想……」

「哦，對，是因為你在一個大雨天，把我一個人丟在深山里。」

「你猜，那時候我怕不怕？如果周庭梧沒有找到我，你說，我會不會死？」

我站起，一腳踹開。

還要來拉我。

周容顯手起刀落，直接割斷的嚨，再沒有給說話的機會。

噴的鮮濺了我一臉。

周容顯著刀刃，對我笑：「太吵了，吵得皇叔頭疼，該死。」

「可是小玉兒，你該不是在怕我吧？」

他的笑冷冰冰的，很好看，很虛偽，像一尊染的菩薩。

24.

周庭梧被拖行了很久，都快流干了。

他躺在地上，沒作反抗，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又

看了看周容顯。

狼狽地笑著：「當年好不容易，把你從他手里搶過來，天意弄人，你倆又攪合到一起了。」

「玉娘，你真是要氣死朕了。」

我憤怒地質問他：「周庭梧，你從來都沒覺得你錯了，你從來沒有后悔過嗎？！」

他呆滯的，像是沉思，片刻后平靜地回答我：「朕錯在哪里？又該悔些什麼？」

「殺了你的父親嗎？重來一回，朕還是會那樣做的。」

「你爹爹太厲害，太能干了，他知道朕為了上位，做的所有的腌臢事兒。」

「他若有一天，想取代朕，該是多麼易如反掌的事啊，那太可怕了……」

「玉娘，朕疼你，但是一個人比起江山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不懂嗎？君王無錯，君王無錯！」

「更何況，朕是將要名留青史的千古明君啊……」

他這副樣子，實在讓人討厭。

他這樣風輕云淡，把我的復仇，變得一場笑話，顯得我就像個傻子。

他應該跪在我眼前哭，像徐玥一樣，求饒，哀嚎，才我痛快。

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我朝周庭梧吐出一口唾沫，惡狠狠地罵：「明君？你也配！」

「我爹爹為國盡忠幾十年，不好名利，從未邀功請賞。」

「那年你南下治水，路遇叛軍，是我爹爹帶著我沖鋒陷陣，救下你一條狗命。」

「劉家老侯爺當時都嚇得尿子了！」

「可是呢，你忌憚我爹爹那麼一個剛正不阿的人，手下任用的，卻是一群鼠輩。」

「他出賣了你，你還等著給他加晉爵呢！」

「你就是個睜眼瞎，你就是蠢貨！我要把你千刀萬剮，祭奠我父親枉死！」

我舉起發簪，想了結了他，又覺得這樣實在不夠解恨。

周容顯嘆了口氣，蹲在我側，取走我手里的簪子。

他狠狠扇了周庭梧一掌，揚聲道：「喂，該醒醒了。」

25.

周庭梧猛地一激靈，眼神漸漸恢復清明，口中念念有詞：「這不是夢嗎？這是夢啊！不是，不是，這是幻覺……」

周容顯握著簪子，狠狠扎進周庭梧的里，疼得他大呼小。

「大膽！周容顯，竟然真的是你……朕要殺了你！」

原來剛剛，是他失過多，頭腦昏沉，以為自己在做夢啊？

周容顯拍拍周庭梧的臉蛋，笑了。

「這麼多年了，我的好侄兒還是沒點長進，遇到事，先想著編個幌子，自己把自己騙過去再說。」

他回頭掃我兩眼，特別嫌棄地問：「這就是你挑的男人？」

罷了，起走開，留下我自己跟周庭梧解決恩怨。

周庭梧終于哭了，他在大雨里，表猙獰得有些過頭。

「玉娘，要殺你父親的人，不是朕啊，是太后執意如此！」

「你不知道，朕為了保你一命，跟太后周旋了多久，舍棄了多東西！」

「朕后悔了，朕真的后悔了，若再有一次機會，朕一定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

「朕想彌補你了，玉娘，朕為了你，可以連江山都不要，玉娘，求你再給朕一次機會……」

我突然就覺得特別好笑。

點點頭，我跟周庭梧保證：「原來全都是太后的意思啊？那你真是好無辜。」

「你放心，你這當兒子的都死了，也不會好過的。」

如果周庭梧能聽到，他剛剛發昏時說的真心話，大概就知道，他自己是個多麼虛偽的人了。

我不奢他的悔過了，全是假的，聽著惡心。

我拔出在他里的簪子，就像那一夜，他自己說的那樣，對準他的脖子，捅了下去。

26.

周庭梧的尸，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一個皇帝，說死也就輕飄飄地死了。

只是朝廷一鍋粥，麻煩的事兒全在后頭。

但是我無所謂，又不關我的事。

周容顯送我到山腳下，分別時，他突然住我：「小玉兒，再聲皇叔，皇叔帶你私奔。」

我回頭去看，他向我出手，時間好像回到從前。

那一年，我還不如再他一聲皇叔呢。

我手打掉他的手，笑說：「回去別忘了，幫我給夢竹捎個信兒。」

就讓往南走，知道我在哪里等。

我抱懷里的罐罐兒，罐罐兒里裝著我的爹爹。

爹啊，你勞了一輩子，也是時候歇歇了。

兒帶您呀，過好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