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玉涵需要休息，厲澤深並不能陪太久，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走出療養院，原本清朗的氣，此刻已經變得沉，也消失不見了。

厲澤深抬頭，輕歎了一口氣。

不恨厲家？

能不恨麽？

這個世界上，除了蔣玉涵之外，所剩的，能讓他留和在乎的已經不多。

時的一點記憶，經過淡忘，在多年的麻木生活之後，乍然出現，多了一點新鮮。

時候，因為隻有母親在邊，沒有父親這個角，他是在別人的閑言碎語中長大的。時候也沒有什麽朋友，剛上學的時候，也沒什麽人跟他一起玩，記憶裏最清晰的，是一個孩在所有人都不理他的時候，坐在他邊，問他為什麽不去玩，或者，每次來上學，都將書包裏的棒棒糖分給他一。

那時候，他不厲澤深，他還蔣洲。

他們做了一年的同桌，有個孩，也對他笑了一年。

那個孩，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取自“南風知意我，吹夢到西洲”，那是他背得最快的一句詩。

他曾經慶幸，自己的名字，有一個字，也是出自這句詩句。

第二年，他被帶回了厲家，當豪門貴公子教養，去的是貴族學校，他是厲家的孩子，再也沒有人瞧不起他。

而他的名字，變了厲澤深。

但再也沒有一個人，那樣對他笑。

那些記憶，原本都隨著年歲，慢慢淡去了。

直到鬱知意再次出現在帝京，出現在他的麵前。

蔣玉涵的病，讓他恨厲家，也無能為力，這些年過得麻木不已，而鬱知意的出現，讓他覺得，麻木的生活，終於起了些波瀾，除了蔣玉涵之外，還有一個，他想抓在手裏的東西。

蔣玉涵發病的時候，會不記得他。

而如今，鬱知意的記憶，也沒有記得住一個做蔣洲的人。

所有的記憶，隻有他一個人，時時刻刻記得清清楚楚。

那種覺，做絕麽，也許不算，當年被帶回厲家，無法跟蔣玉涵見麵的時候，那才絕。

媽本來不該這樣的，鬱知意的笑，也應該屬於他。

可一切，都在背道而馳。

媽的每況愈下，這世上再好的藥，他有再大的能力，也無法挽回。

而鬱知意也不是他的。

有時候，厲澤深想，生活了無趣，因為鬱知意，跟霍紀寒相爭的時候，也變得有趣多了。

至，還有一個東西，是他可以去手抓取的。

可今，蔣玉涵，讓他好好的，好好生活，娶妻生子，過得輕鬆一點。

他不知道什麽才是輕鬆一點。

不恨厲家？

怎麽好好過日子？

他不知道行不行，反正他沒什麽興趣。

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執念，更沒有蔣玉涵的走進什麽死胡同，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大年三十，按照霍家的慣例，霍紀寒是要回去吃年夜飯的。

如今他已和鬱知意結婚，自然是要帶鬱知意回去。

這不是一頓簡單的年夜飯，他將鬱知意帶回霍家，便意味著鬱知意是霍家的主人，地位與他等同，雖然霍紀寒本並不屑於做這種無聊的事，但是，他不會讓霍家的人，輕視鬱知意。

當下午，兩人便回霍家老宅了。

霍家旁支多，霍紀寒回去的時候，許多人已經回來了。

看到霍紀寒回來，原本聚在一起話的人，都不由得停了下來，目全都看著進門的霍紀寒和被霍紀寒牽在手裏的鬱知意。

集沉默了好幾秒鍾，大家的目，都放在霍紀寒邊的人上。

最後還是一位比較年長的霍家長輩首先站起來，率先打破了詭異的沉默，笑道，“紀寒，好久不見了。”

霍紀寒跟對方微微點頭，算是頷首示意，對方站起來，朝著霍紀寒走過來，看向霍紀寒邊的鬱知意，“這就是鬱吧，可比電視上好看多了。”

鬱知意禮貌地點頭，“你好。”

鬱知意其實並不了解霍家的這些人，反正據人很多，從霍紀寒的爺爺那一輩數起來，爺爺的兄弟姐妹很多，而爺爺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也很大，這些人匯了巨大的分叉，組了現在霍氏的家族企業，支撐著霍氏在國和國外的運營。

這些人，誰對上誰，該怎麽稱呼，也不知道，眼前這位老人，如今已經五六十歲的樣子，頭發花白，手裏拄著一拐杖，但容清矍，看起來依舊很有神。

老人已走至跟前，霍紀寒低頭跟鬱知意介紹，“這是七爺爺。”

老人家朗笑一聲，拍了拍霍紀寒的肩膀，霍紀寒也並不抵，“子還記得七爺爺就好，上一年我沒能回國，今年回來，你子就結婚了，爭取明年，生個大胖子。”

霍紀寒麵對老人家，依舊不假辭，隻是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老人家大概也知曉霍紀寒的臭脾氣，並不理會他，從口袋裏出一個大紅包，遞給鬱知意，“來，給你的。”

鬱知意稍稍詫異，看了一下霍紀寒，霍紀寒輕輕點了點頭，鬱知意便從善如流地接下了，“多謝七爺爺。”

“一家人，客氣什麽。”

後的人，看到這一幕，神幾分複雜。

鬱知意權當沒有看見，安安靜靜地站在霍紀寒的邊，而霍紀寒，也沒有過去跟後的那些人，打招呼的意思。

霍家聚集了不人，鬱知意不知道的是，雖然過年霍家人會聚在此，但卻都沒有今年這麽齊全，而今年之所以這麽齊全，是因為聽了霍紀寒結婚了，不管有心還是無心的人，都想回來看看罷了。

隨著七爺爺過來和霍紀寒話，後邊的人經過剛才這一陣詫異之後，也紛紛上來和霍紀寒和鬱知意話。

看起來客客氣氣，其樂融融，但也都跟霍紀寒著一疏離。

霍紀寒本就不喜歡被這麽多人圍著，何況那麽多人的視線全都放在了鬱知意的上。

隨意應付了兩三句之後，便帶著鬱知意上樓了。

霍家的人，早已習慣了他的作風，自然也沒人敢阻攔。

跟著霍紀寒上樓之後，鬱知意手裏還攥著一個大紅包，問霍紀寒，“這位七爺爺是什麽人。”

鬱知意注意到，霍紀寒對待那位老人家，雖然依舊言寡語，但話的時候，神態之中也有一些尊重，至，比對喬舒燕好多了。

霍紀寒跟鬱知意解釋，“是爺爺最的兄弟，也是霍家祖父一輩唯一在世的長輩，現在，在霍家的輩分最高，他常年住在國外，不怎麽回國，有時候過年也不回來，今年應該是知道我們結婚了，才會回國。”

鬱知意了然，“你很尊敬他。”

霍紀寒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我時候他對我好。”

霍紀寒沒的，還有出國那幾年，也是這位老人對他多有照顧。

鬱知意笑了笑，能讓霍紀寒出對他好的的這樣的話，顯然，不是能想象出來的好，否則霍紀寒也不會這麽尊敬對方，因而沒再多問，“那些人就這麽在下麵？”

“不用理他們，回來看熱鬧而已，沒幾個好人。”

“哦……”

霍紀寒忽然轉回頭，對鬱知意，“如果敢有人對你不禮貌，就欺負回去，我給你撐腰。”

鬱知意噗呲一聲笑出來，“好。”

回到霍家之後，鬱知意至今沒見喬舒燕的影，不知道喬舒燕去哪裏了，但暫時也不關心這個問題，跟著霍紀寒回到他在霍家的房間。

準確地，霍家老宅，是一個寬大的別墅庭院，裏邊有三棟別墅，而霍紀寒住的這一棟，整個三樓，三分之一的範圍，都是他的房間，但是，裝修風格，嗯……實在有些一言難盡。

鬱知意進去之後，忍不住搖頭，全都是沒有什麽人味的黑白灰。

霍紀寒大約也知道了，這地方不是鬱知意喜歡的樣子，對，“晚上我們不住這裏，我們回家。”

回家，回的是他們的家，而不是霍家老宅。

霍紀寒沒有將這裏當家。

鬱知意點頭，跟著霍紀寒在房間裏轉了一圈，落地窗外，是一片臺，站在臺上，可以將霍家老宅的風盡收眼底，當然，還有半山腰的景。

低頭往下看，庭院裏還有幾個孩在跑來跑去，應該是霍家的旁支帶回來的人，鬱知意剛才在樓下已經見過了。

大門緩緩打開，有車子開了進來，可能，又回來了一撥人。

鬱知意收回視線，拉著霍紀寒回了房間，想起以前劉嫂過的話，看霍紀寒，“我想看你時候的照片。”

霍紀寒臉忽的一僵，神變得不太自然，“沒有照片。”

“是麽？”鬱知意笑，“剛才我打開屜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個相冊。”

“知知……”霍紀寒拉住的手，神張。

“不管，我要看！”

完，已經快速，作快速地從屜裏拿出了一本並不算厚的相冊。

霍紀寒隻能張地抿看著，好像被人發現了什麽一般，跟上，想要阻止鬱知意，“知知……”

鬱知意笑著，打開了相冊，裏邊確然是一些嬰孩的照片，還不穿服，隻穿著紙尿，躺在床上，眼睛還閉著，像是在睡覺，可能隻有一兩個月大。

鬱知意再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這就是時候霍紀寒的樣子麽，真的很萌很可啊。

霍二難得難為，一看到鬱知意笑，更是惱怒，走過去奪過鬱知意手裏的相冊，把困在自己的懷裏，語氣惱，“知知，不許看！”

鬱知意忍不住笑出聲，趴在霍紀寒的懷裏，去搶他藏在後的相冊，“霍紀寒你時候好可啊！”

霍紀寒死死收著相冊，那種著屁啃著自己的腳趾頭的蠢樣，怎麽可能給知知看！

“不許！”

“就就，霍紀寒你時候好可啊！哈哈哈哈……”

兩人一個搶，一個躲，像兩個孩子似的，鬧作一團，最後，雖然霍二非常不願，但還是把相冊給了鬱知意。

其實相片並不多，薄薄的一冊，卻全都是霍紀寒嬰兒時的相片。

鬱知意卻看得認真，每一張每一張的翻過去，從霍紀寒一個月的時候，兩個月，三個月，再一歲，一歲一個月，一歲兩個月……

基本上維持在每個月拍一次，一次收藏個兩三張。

嬰兒時候的霍紀寒，的確很可，白白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又漂亮，又清澈，拍照的人，一定在拍照的時候逗他笑，他笑起來，更加可，跟長大之後這個麵對外人，總是冷冰冰的霍紀寒相比，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霍紀寒坐在鬱知意的邊，雖然很難為，但是，這種跟知知看著自己時候的照片的覺，在難為和恥之外，又還有一些別的緒，流淌在心底，難以言。

其實也並不是排斥，隻是沒有過這樣的經曆，顯得陌生而無所適從。

“這張最可。”鬱知意指著相片上的孩，是霍紀寒一歲的時候，他站在地毯上，大概是剛學會走路，在扶著東西，又一副怕摔倒的樣子，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手扶住他。

拍照的人應該在逗他笑，是看著相片，鬱知意幾乎能想象，霍紀寒蹣跚學步的時候，忽然發現了前麵的鏡頭，抬起頭來，發出咯咯的笑聲。

看著看著，將相片了出來，眉眼彎彎地看著霍紀寒，“我喜歡這張。”

這就讓霍二不滿了。

對上鬱知意新奇的眼神，霍紀寒強行捧住鬱知意的臉，將的頭扭向自己，“知知，我現在也可。”

鬱知意一愣，而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霍紀寒鄭重而認真，“知知，你隻能喜歡現在的我，不能喜歡時候的我。”

這是……連自己的醋都在吃麽？

鬱知意忍著笑，閉著，就是不。

的不行就來的，霍二再次發揮黏人的本事，一個勁往鬱知意上黏，像一條巨型犬，“知知，你隻喜歡現在我的。”

“我現在比時候可。”

鬱知意徹底被霍紀寒逗樂了，捧著他絨絨的腦袋，“嗯，沒錯，你現在很可，超級可，是全世界最可的人。”

分明是自己想聽的話，可是經由鬱知意這麽出來，霍二又覺得有一難言的恥了。

對上鬱知意笑的眼神，又故技重施地堵住了的話。

兩人就這麽一笑一鬧地翻完了整本相冊，霍紀寒時候的照片，隻有到三歲兩個月的時候，後麵就沒有了。

霍紀寒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我爸去世了，就沒人拍照了。”

鬱知意一頓，將相冊合起來，抱在懷裏，“晚上我們把這個帶回家。”

霍紀寒點頭。

鬱知意，“以後我們還會拍很多照片，存下來，老了再一起看。”

霍紀寒笑著點頭了。

接下來，鬱知意還在霍紀寒的屜裏發現了許多新奇的玩意。

各種各樣的魔方，從兩階到十多階的高階魔方，還有奇形怪狀的都有，且已經完全歸位了。

鬱知意詫異，“你還會玩這個？”

霍紀寒點頭。

隨便拿出了一個也不知道是多階的，反正很複雜的，隨便扭了幾扭，魔方立刻變了七八糟的樣子，給霍紀寒。

霍紀寒接過，在手上快速地扭來扭曲，鬱知意看得眼花繚，不出五分鍾，就把一個完整的魔方到了鬱知意的手上。

鬱知意由衷地讚賞，“好厲害。”

對於知知的讚賞，霍紀寒心滿意足。

接下來，鬱知意還發現了各種難度係數不一樣的數獨本子，上邊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填滿了數字，因為時間太久了，數字已經不太清晰，但可以看得出來，應該是霍紀寒很的時候做的。

霍紀寒房間裏的大屜，裝滿了各種鬱知意想象不到的東西，幾乎能從這些屜裏，窺見了一個孩子的年與長。

他的出生，走路，怎麽開始學習寫字，畫的第一幅畫……

這種覺真好。

兩個人窩在霍紀寒的臥室翻著這些玩意，時間過得飛快，沒一會兒，就有人來提醒，是霍世澤和國外的幾位負責人都回來了，讓霍紀寒去書房，霍紀寒離開之後，便留下鬱知意一個人在房間裏。

這是霍紀寒長的地方，越是走近，就越能到那個聰明又孤獨的孩，是如何長的。

鬱知意隨手翻了翻其它的屜，有一個屜有碼鎖，沒有打開，之前也沒有注意。

這會兒注意上，無意識地在上麵摁了個碼，屜便應聲打開了，鬱知意愣了一下，而後輕輕笑了，果然是自己的生日。

但是，看到屜裏的東西之後，的笑容就頓在了臉上。

因為，裏邊不是別的什麽，而是一遝畫紙紙，畫紙上，簡單的速寫，畫著的都是同一個人。

而那個人，是。

最上麵的那一張，廓與現在的模樣幾乎差不多，但卻顯得幾分青，並不是現在的樣子，看著頭發的長度，更像兩三年前的。

鬱知意拿出來，一張一張地往後翻。

越是往後翻，越是震驚。

畫畫的人，筆跡也越發顯得拙，但每一張紙上的廓，都不陌生。

從現在的模樣，在往後，一直到四五歲的樣子，足足有一大疊，畫紙背後的筆跡，從最後麵的一張畫紙開始，也從拙變得。

五歲的知知。

六歲的知知。

七歲的知知……

一直到十九歲的知知。

其實鬱知意也記不清自己八九十歲左右的樣子，而這些畫像，大概都是按照五歲的的樣子，一張一張修改著畫出來的。

鬱知意忽然想起，劉嫂過，有一段時間，霍紀寒非常沉迷畫畫，整整呆在房間裏畫畫，從不出門，但也不知道，他畫的究竟是什麽。

那麽，是這些麽？

鬱知意此刻，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年，有一個年，是如何執著地靠著記住四歲的的長相，一筆一畫描摹下來，不停的畫，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隻因為害怕，心裏的使，有一，會淡出自己的記憶，也害怕，等他有能力去找人的時候，會忘記的模樣。

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將畫紙匆匆放進了屜鎖上之後，衝出了霍紀寒的房間，出了門，才想起來，他在書房開會，此刻，不能跑到霍紀寒的邊，抱住他，對於自己忽然生出的衝，不覺搖頭失笑。

正打算回房，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鬱知意回頭一看，便看到霍修臣從樓下走上來。

見到鬱知意站在門外，他意外了一下，笑著打招呼，“跟紀寒回來了？”

鬱知意輕輕點頭，霍修臣看了一下四周笑道，“紀寒應該跟國外的幾個負責人在開會吧，要不要帶你隨意走走？”

“不用，謝謝。”

霍修臣也不勉強，笑道，“老宅的風景不錯，你可以去花園走走。”

鬱知意點了點頭，霍修臣率先略過，回了自己的房間。

鬱知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轉回房，而是下樓了，沒去熱鬧的前廳，往後去了，出門之後，便往花園裏去了。

有孩在玩鬧的聲音，四個孩，都是霍家的旁支的孩子，年紀大概有五六歲。

鬱知意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原本還在追逐打鬧的孩子，看到鬱知意出現，都不由得停了下來，而後，躲在大樹的後麵對著鬱知意扮鬼臉。

扮鬼臉而已，鬱知意笑了笑，正打算走上去。

其中一個男孩對著扮鬼臉吐舌頭之後，忽然拿著手裏的玩槍對準了，一陣滋滋滋地擊，玩槍發出仿真的槍擊聲，聽起來很刺耳，那男孩裏還得意洋洋地，“霍紀寒是變態霍紀寒有病！”

鬱知意臉上的笑，瞬間就消失了。

幾個孩子，仍舊肆無忌憚對鬱知意搖頭晃腦，手裏的玩槍打個不停，“傻子傻子大傻子！”

鬱知意臉一沉，兩三步朝著幾個孩子走過去，幾個孩子看到走過來了，也不害怕，依舊在得意洋洋地對扮鬼臉，好像認定了鬱知意不敢對他們怎麽樣似的，唱著胡改編的調子，“大傻子嫁給了神經病，大傻子嫁給了神經病。”

“誰教你們的？”鬱知意聲音微沉。

幾個孩子見到臉沉地走過來，正要一哄而散，鬱知意已經眼疾手快地抓住其中一個孩子的胳膊。

“放開我，你放開我！”男孩被抓住了之後，用力地掙紮。

“你這個大傻子！”

“神經病！”

可惜，他再掙紮，也掙紮不開。

鬱知意被氣笑了，“誰教你的這些話？”

“我自己的，我自己的，才沒有人教我！”

不過五六歲的孩子，知道什麽神經病大傻子變態這種話麽，顯然是從大人的裏出來的，看來，霍家背後，還有不人背地裏怎麽罵霍紀寒呢。

孩見鬱知意沒有放開自己，一個勁地掙紮，甚至還變本加厲，“霍紀寒就是有病，他是神經病，是變態！”拿手裏的玩槍去打鬱知意。

“壞人！你這個壞人，醜人！”

孩憤怒地看著鬱知意，因為被拉住胳膊跑不掉，正在力地掙紮，也更加口不擇言。

鬱知意笑了，一把掉他手裏的玩槍。

男孩想要手打，“還給我，還給我，我的槍。”

鬱知意微微一笑，當著男孩的麵，揚起手，用力一扔，便將手裏的槍，扔進了不遠的遊泳池。

孩氣得大起來，“你這個壞人，醜人！”

“你還我的槍，那是我爸爸從國外帶回來的！”

鬱知意雙手按住對方的肩膀，不讓他，微微彎腰，似笑非笑看著那個孩子，“你爸爸媽媽是誰。”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很好，不告訴我也行。”鬱知意微微一笑，“沒有人告訴你，孩要懂禮貌，不能罵人麽？”

“誰讓你教訓我，我爸媽都不罵我。”

“因為你不懂事，你隨便罵人，你沒有家教，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令人討厭的孩是什麽樣的，就是你這樣的。”

“你才是最討厭的人。”孩眼圈發紅氣得大吼。

鬱知意揚微笑，用手捂了捂自己的鼻子，毫不客氣地道，“罵人的孩，簡直臭死了，連上也是臭乎乎的。”

一邊，一邊搖頭，好像對方真的很臭一樣，“你聞聞你自己，是不是一臭味，你知道垃圾場的臭味是什麽樣的麽，就是你這樣的。”

看著孩發紅的眼圈，鬱知意道，“哦，對了，不但變臭，你還會變得越來越醜，以後，你再對霍紀寒不禮貌一次，就會變醜一次，罵霍紀寒一次，就會越長越變醜八怪。”

男孩憤憤地看著鬱知意，“你才臭！你才是醜八怪！”

鬱知意掏出手機，隨意搜出了一張某位總是演惡人和壞人的演員的照片，手機照片裏的人，頭發稀疏，眼睛狹，是歪的，臉上還有許多疤痕，舉到那孩的麵前，“看到這個人麽，你看，你的是不是跟他一樣歪，如果你再罵霍紀寒，你以後就會變這個樣子。”

照片太驚悚，畢竟連觀眾都不了這個角，男孩一見，果然不了，放聲大哭了起來。

鬱知意這才放開他，將手機收了回來。

哭聲很快就引來了大人，一個穿著紅大的人，匆匆從房子裏走出來，後還跟著那三個原先跑掉的男孩。

人一跑出來，看到兒子在鬱知意的跟前哭，立刻過去將孩子摟在懷裏，“阿梁怎麽了，怎麽了，怎麽哭了？跟媽媽。”

那孩子見到媽媽來了，反而更委屈，哭得更大聲，“嗚嗚嗚，我不臭，我不要變醜八怪，不要變醜八怪。”

人一臉憤怒地看鬱知意，“鬱姐，我們家阿梁這麽了，你讓一個孩哭這樣？”

原先的那幾個孩，躲在人的後，這時也不敢招惹鬱知意，都畏懼地看著鬱知意。

鬱知意並不知道對方的份，也不知道在霍家的排行，以及該如何稱呼。

“阿梁是吧，這孩不太懂禮貌，我教育教育他。”

“就算教育，也不用你來教育，不懂禮貌，你一兩句，無可厚非，至於讓他哭這樣麽？何況我們家阿梁一直很懂事，對你不悉，就算對你不禮貌也有可原。”

鬱知意笑了笑，“他在罵我的丈夫，你我可不可以教一教他教養？”

人臉一變，似乎也明白了什麽，臉幾經變化之後，忍了又忍，對鬱知意，“鬱姐，阿梁還是個孩，言無忌，你就算他兩句，也不至於……至於這樣啊。”

鬱知意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輕輕瞥了一眼對方，不急不緩地道，“孩子還這種話，並不是他不用給自己犯下的錯誤承擔責任的借口，我現在教育他，他隻是哭兩聲而已，以後，被別人教訓了，可不是隻是哭兩聲這麽簡單，況且，孩子罵人的話，多跟大人學習，別讓我第二次聽到他們不尊重霍紀寒。”

人聽到這裏，臉紅白加，心裏憤怒，但礙於霍紀寒的威懾，也不敢對鬱知意什麽樣，“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們道歉。”

鬱知意笑了笑，沒什麽。

人也不知道什麽意思，但此刻也沒什麽臉站在鬱知意的麵前，帶著幾個孩子離開了。

鬱知意深吸了一口氣，抱站在原地，看著被扔進了遊泳池的玩槍，漂浮在水麵上，心複雜。

“這麽快就以主人的份在霍家大顯手？”背後傳來一聲輕蔑的笑聲。

鬱知意轉回頭，便看到自回到霍家老宅之後，一直沒有見過人的喬舒燕正抱站在後幾步看著。

鬱知意神平靜，跟對方稍稍頷首。

喬舒燕一副不願意承認的模樣，就算嫁給了霍紀寒，也不會上去對方一聲媽。

喬舒燕輕笑了一聲，“連霍家的人都敢教訓，你現在威風得很啊，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覺得可疑做霍家的第二位主人了？”

其實鬱知意一直都知道喬舒燕在，剛才在教訓那個孩的時候，就看到了喬舒燕站在不遠的影，但是，卻始終無於衷，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孩罵霍紀寒，甚至在那個人出來之後，也仍舊無於衷。

站在這裏，無非也是在等喬舒燕自己走出來罷了。

此刻聽到這樣毫不在意的話，心裏的怒火有些控製不住，正一點一點地升起來，連話都不客氣了幾分，“比不得您，可以眼睜睜地看著霍紀寒被罵卻無於衷。”

“聽你這意思，是想為霍紀寒打抱不平。”喬舒燕輕輕笑了一聲。“我這個兒子，到底怎麽好了，讓你這樣寶貝？”

鬱知意沉默不語，抿盯著喬舒燕看。

喬舒燕神一冷，“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麽樣，用你這個外人來打抱不平？”

鬱知意笑了，轉頭看喬舒燕一眼，“原來您也知道，您是霍紀寒的母親？”

喬舒燕臉一變，“你是不是覺得，嫁給了霍紀寒，你就可以肆無忌憚，這麽跟我話？你以為，霍家能忍你，也就霍紀寒那個神病，能忍你這麽對待我，對待的母親！”

鬱知意眼裏有怒火在燃燒，卻盡力克製著表的平靜，“你不該這麽他。”

“他什麽？”喬舒燕好像找到了激怒鬱知意的方法一樣，抬手撥了撥耳邊的頭發，輕笑了一聲，“神病麽，還是瘋子？你難道不知道，帝京的豪門圈都傳遍了，霍家二，就是個神病，還是，你圖霍家的財產，不願意承認，霍紀寒其實有病，或者，即使有病你也不在意？”

鬱知意沉著臉，深深看了喬舒燕一眼，“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您這樣的母親。”

“嗬！霍家的事，還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手，我的兒子，我怎麽，也不到你來。”

“但是，你並不不配做一個母親，更不配擁有母親這個稱呼。”鬱知意沉聲道。

鬱知意看著對方，在這句話的時候，神傲然，眼神嫌惡，肆無忌憚，毫無收斂的樣子，心中氣憤的同時，覺得可憐可恨。

“鬱知意，連霍紀寒都不敢這麽我！”喬舒燕臉有怒，如同被人刺中了一般，揚手朝著鬱知意揮過去。

鬱知意抬手，抓住喬舒燕的的手腕，止住了對方的作。常年演練話劇，十八般武藝雖沒有樣樣通，但是阻擋一個掌，也綽綽有餘，並且氣力要比喬舒燕要大很多。

鬱知意微微一笑，“有些話，霍紀寒不能，有些事，他不能做，那麽就我來，我來做。”

在喬舒燕怔然的神之中，鬱知意一句一頓地道，“我，你不配做霍紀寒的母親。”

看著喬舒燕臉變化，鬱知意在還沒有開口之前，冷聲道，“您看看您現在的樣子，教養全無，毫無禮貌，比起別人，更像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這個世界上，連最低等的，都懂得保護自己的孩子，而在你這裏，卻全然沒有這樣的意識。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呢，我甚至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形容你的所作所為。”

被鬱知意這樣毫不留的罵，喬舒燕又氣又急，哪知自己無論如何掙，都掙不開鬱知意的桎梏。

像是為自己辯解一樣，喬舒燕低聲吼道，“我給他生命，讓他為霍家的爺，富貴一生，要什麽有什麽，誰敢，我不配？”

鬱知意從來沒有聽過這樣不可理喻的話，如果不是還有這麽點理智，現在可能要做出這半輩子，都沒有做過的事，當場給這個人一掌。

就連蘇清那樣無的對待，也從未這樣生氣過，此刻卻被喬舒燕的話，氣得不知道該什麽。

深吸了一口氣，眼神犀利地看著喬舒燕，“你從不關心他，生而不養，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漠視不理，所以，你不配；他才六歲，被你送進了神病院，他八歲，被你強行以治療的名義關在醫院，不許任何人靠近，將他孤立起來，所以，你不配；他被外界誤傳，是瘋子，是神病患，而你呢，你不僅不為他證明，甚至還讓外界對他的誤會加深，所以，你不配！”

鬱知意一臉了三個不配，緩了一口氣，道，“你還要我麽，我可以跟你一個時，你有多麽不配做一個母親，我真不明白，霍紀寒到底做錯了什麽，會攤上你這樣的母親，你將他當仇人一樣，每次出現在他的麵前，不是辱罵，就是詆毀、冷嘲熱諷，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你多次在外界麵前刁難他，如果你討厭現在的霍紀寒，那麽，他變今樣子，是你的，是你這一步一步地將他推向了深淵。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該他一句不好的話，真正的瘋子，不是他，是你，你不是一個母親，是一個劊子手！”

“你閉！”喬舒燕怒吼，如同被人踩到了尾一樣。

鬱知意勾了勾角，“可是，就算你做得再不好，再不對，不管你怎麽謾罵無視和不尊重他，你還是他的母親，所以，他也從來不把你怎麽樣過。”

喬舒燕氣得口起伏，憤怒地盯著鬱知意，臉上的神，憤怒惱恨，讓原本致的麵龐，變得扭曲。

鬱知意看著，卻覺得對方很可憐。

輕輕搖了搖頭，神竟然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所以，這個世界上，別人或許可以誤會霍紀寒，而你，才是最沒有資格對他惡語相向的人。”

鬱知意放開了喬舒燕，對方被如同霍紀寒一般冷淡的眼神看得退後了兩步，卻再也不出一句話來。

鬱知意深深地看了喬舒燕一眼，不再話，轉離開。

兩人爭吵的聲音並不，隻要有人出了房子，勢必會聽見，但是卻始終沒有人出現在花園裏。

鬱知意也不想去理會這一切，轉回了主樓，卻在拐角之，在門口，看到了拄著拐杖的七爺爺。

鬱知意一愣，剛才麵對喬舒燕的氣勢，已經減弱了不。

哪知這位七爺爺卻對微微一笑，“姑娘，伶牙俐齒啊。”

調侃的話，卻並沒有什麽責怪的意思，反倒讓鬱知意一時不知道應該什麽了。

七爺爺笑了笑，“陪我走走吧，紀寒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是他這輩子的福分了。”

既然老人家已經這麽了，鬱知意隻能跟上去。

鬱知意和七爺爺往花園的另一個方向走去，鬱知意沒有看到，主樓一個房間的臺上，霍修臣已經將剛才花園裏的一幕收了眼底。

二樓的書房，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隻剩下霍紀寒和霍世澤兩個人，霍紀寒沉著臉站在窗邊，看著鬱知意和七爺爺一起離開的背影，視線才慢慢放回了喬舒燕的上，神漠然冷峻，窗外的影打在他冷峻的臉龐上，更顯得幾分難以捉。

霍世澤此刻也不知道應該什麽，對於鬱知意的戰鬥力，心裏也佩服的。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喬舒燕話，同輩的霍家人，不管是看霍紀寒笑話的，還是真的有人關心他，也從來沒有人敢出來調解一下，更沒人會去指責喬舒燕，就連七爺爺這樣的長輩，也因為不是霍紀寒的親爺爺，有心喬舒燕幾句，也不能得太重管得太寬。

也直到今，才有人敢這麽跟喬舒燕話。

霍紀寒啊，到底娶了個什麽老婆。

霍世澤拍了拍霍紀寒的肩膀，不知是安，還是同。

晚上的年夜飯，氛圍有些奇怪。

今鬱知意和喬舒燕在花園裏吵架，在場的人，應該差不多都知道了，晚餐的餐桌上，喬舒燕一句話也不，繃著一張臉，這頓年夜飯，倒不像年夜飯，反而像是什麽鴻門宴一樣。

就連今被鬱知意教訓的幾個孩，此刻也安安靜靜地飯，隻敢拿眼睛，瞄鬱知意。

整個餐桌上，大概最從容淡定的隻有四個人了，鬱知意、霍紀寒、霍世澤以及那位七爺爺。

霍紀寒的從容和淡定，在於，他沒怎麽吃，倒是認認真真地給鬱知意剝蝦剝蟹，給的碗裏堆了滿滿一盤，比起餐桌上各有心思的人，鬱知意才像個真真正正來吃年夜飯的人。

七爺爺坐在主位上，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吹了一口湯，輕輕搖了搖頭。

忽然，他放下筷子，蒼老的聲音卻帶著不威嚴，“我一句話。”

所有人，立刻放下筷子，看向他。

“我今年回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權轉讓的事。”

提及權轉讓，這絕對是霍家每個人，都最關心的問題，這些許多人的臉，都變了，就連沉默了一晚上的喬舒燕，此刻都看向了七爺爺。

七爺爺掃了一眼在座的人，不不慢地，“當年，我大哥，也就是紀寒的爺爺去世的時候，將霍氏的部分權，轉移到了我的手上，這部分，是給紀寒和世澤未來媳婦的，這些年，一直由我掌管著，今，既然大家都在，我就順便將事清楚了，紀寒現在既然結婚了，我名下百分之五十的權，就轉給媳婦。”

這話一出來，在座不人便全都轉了臉。

這位七爺爺，掌握的可是霍氏在歐洲的大部分權，轉一半給鬱知意，那豈不是意味著，歐洲至百分之二十權，全部歸於鬱知意所有。

就連鬱知意也一臉震驚地看向七爺爺，而後看向霍紀寒，霍紀寒卻隻是對勾了勾，顯然早就知道這件事。

“七爺爺，這不太合適吧？”有人出聲反對。

“就是啊，一半的權，那我們還剩下什麽？”

七爺爺掃了一眼在場的人，蒼老的聲音依舊帶著威懾力，“這部分，本來就是知意丫頭的，我給了他，你們每年的分紅，也不會，占了你們哪部分，誰不滿？”

最後一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頓時便沒人敢吱聲了。

而霍紀寒，至始至終，也沒有一句話的意思。

但在場的人，也都看出來了，霍家權威最大的長輩，這是已經親自承認了鬱知意就是霍家的媳婦的意思。

這位，是正正經經的霍家嫡親的媳婦。

喬舒燕聽到這裏，放下筷子，推開椅子，一句話也不地上樓了。

七爺爺看了一眼，也沒什麽，“行了，這件事就這樣，後麵律師會跟著接。”

在場的大部分人，神凝肅，不甘與不快，都放在了眼裏，一片安靜之中，隻有霍紀寒給鬱對鬱知意，“知知，不吃，菜就涼了。”

鬱知意還於剛才的事件的怔愣之中，下意識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碗，語氣吶吶，“太多了，我吃不完。”

霍紀寒笑，“沒關係，我幫你吃。”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