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第 22 節 不拒玫瑰
三年沒送過我花的男友,在 520 那天,為我閨挑了一束白玫瑰。
我買了花接他下班,正好撞見他把手里的花束和禮遞給閨。
哭著質問他,他也只是淡淡掃我一眼:「謝幫我忙而已,你別沒事找事。」
后來他種了漫山遍野的玫瑰給我,紅著眼眶來求我回頭。
我也只能晃晃手里的新娘捧花:「對不起,你來得太晚啦。」
1
520 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一早我就給秦瑞發了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過節。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回了我一句:「什麼節?」
隔著屏幕,我也能想象出他眉頭微皺、一臉漫不經心又不耐煩的樣子。
于是哪怕叼著面包在電梯里,我還是費力地打字解釋:「520,諧音我你,過人節嘛。」
「這也算人節?」
我知道他向來吃不吃,于是撒:「就是想見你嘛,我實習你談合同,我們都一星期沒見過面啦!」
果然,秦瑞答應下來:「好吧。」
我得寸進尺:「那你能不能說一句我?」
「……」
就像我預料中那樣,秦瑞什麼也沒說,就好像沒看到那條消息一樣,輕描淡寫地回我了一句「去上班吧」。
認識九年,三年,他沒說過我。
只在我表白那天,秦瑞把他的棒球帽扣在我頭頂,說:「好吧。」
「反正除了你,我也想不到還能和誰。」
我知道他的本,于是自己在心里把這句話轉換「秦瑞喜歡且只喜歡溫瑜」,然后高興了一整晚。
在秦瑞面前,我似乎總有這樣的技能。
后的生活和從前沒什麼變化,依舊是我追著秦瑞跑。
他很忙,從大二起就開始創立自己的工作室。
我知道他是想做出一番事業給他爸看看,于是從頭到尾,只是很安靜地陪著他。
認識閨徐樂也是在那個時候。
媽媽的公司和秦瑞在同一棟寫字樓,我在樓下的咖啡廳買拿鐵,正巧撞見徐樂和糾纏不休的前男友吵架。
我站出來幫了,自此收獲了大學期間最好的朋友。
那天晚上,秦瑞陪我送徐樂回家,路程不遠,就在市中心鬧中取靜的別墅區。
回去的路上秦瑞一直沉默,我逗了好久他也沒說話,免不了有點沮喪:
「為什麼不理我,因為我耽誤了你的時間嗎?那我也不要你了。」
秦瑞的反應很大,他猛地轉,大步走到我面前,低下頭惡狠狠地吻我。
用力極大,我的都被咬破了皮,傳來縷縷的刺痛。
「……疼。」
秦瑞松開我的,手卻仍然死死扣著我的肩膀:「別說不要我,溫瑜,永遠別說這種話。」
他張得眼眶都紅了。
我最不了他這樣,于是把臉過去,輕輕蹭了蹭:「騙你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那時說這句話的我,多麼認真和虔誠啊。
我是真的覺得,我這麼他,一定不會離開他的。
從十四歲那年,看到他滿跡地坐在樓門口時,我們的命運就不可逆轉地綁定在一起了。
路燈暖黃的芒下,秦瑞抱了我很久很久,忽然抬手看了一眼表:「末班地鐵停運了。」
「……那今晚,出去住吧。」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張得嚨都發干。
結果秦瑞把我帶到附近的酒店,很自然地說:「開兩個房間。」
「……」
說不上來,那個瞬間是什麼心。
好像有點失落,又好像松了一口氣。
2
秦瑞、徐樂和我,都是 A 大的。
得知這個消息后,我們專門在食堂了一面。
端著餐盤坐下后,徐樂就開始笑:「我一學期都沒在食堂吃過飯了,實在不怎麼有胃口。」
我有些無措:「那要不換個地方,去學校外面吃?秦瑞你覺得呢?」
沒等答話,秦瑞冷冰冰的目已經瞟過去:
「不用,又不是生慣養的大小姐,有什麼吃不慣的。」
徐樂只是笑。
后來秦瑞走了,湊近我小聲問:「小瑜,你男朋友脾氣好像不怎麼好啊?」
「他……比較慢熱,而且今天公司的事還沒理好,又要回學校上課,所以心不好,不是針對你。」
「我就隨口問一句,看你著急忙慌解釋這一大串。」
搭著我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看著秦瑞離開的方向。
我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似乎不太喜歡彼此。
秦瑞會警告我:「離那個生慣養的大小姐遠一點,和我們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徐樂也會在挽著我手臂逛街時隨口提到:
「小瑜,我其實覺得你男朋友不太配得上你,這人真不好相。」
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只好兩頭勸。
秦瑞一生氣就好幾天不理我,消息都不回。
我難過得要死,上課都聽不進去,結果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瞬間呆在原地。
眼看老師已經準備扣我平時分了,手機忽然亮起來,是秦瑞發來的消息:「選 C。」
「選 C。」
我說完,老師的臉總算緩和了,讓我坐下來,好好聽講。
我一坐下就開始四張,結果手機又亮起來:「別找我了,聽課。」
「你來上課了嗎?坐在哪一排啊?」
「你終于理我了秦瑞!」
「不生氣了吧?」
一連發了好多條消息過去,結果后忽然傳來低沉又悉的聲音:「吵死了。」
我猛地扭過頭,看到秦瑞戴著棒球帽,低了帽檐,就坐在我正后方。
心一下子就好起來,我咧笑得十分燦爛,聽到他很嫌棄地說:「你笑得好傻。」
「秦瑞,中午一起吃飯。」
「……好。」他停頓了一下,「就我們倆,別帶那位大小姐。」
對,一開始,秦瑞和徐樂是互相看不順眼的。
況是從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呢?
好像是大三的時候,學校安排了實習,我一下子就變得很忙碌,連約會都騰不出空。
徐樂進了媽媽的公司實習,而秦瑞的工作室已經走上正軌,兩個人幾乎每天都會面。
起初我不覺得有什麼,因為徐樂還會跟我咬耳朵:
「放心,我幫你盯著,看秦瑞會不會和工作室的小妹妹勾勾搭搭。」
我失笑:「都認識兩年多了,你怎麼還對他這麼大意見?」
「放心啦,我和他認識了好多年,除了我,他不可能喜歡上其他人的。」
3
四月初的時候,秦瑞跟我提到,他談下了一筆很大的合同,但單靠自己吃不下去,想找人合作。
我咬著冰淇淋勺,問道:「有選中的對象了嗎?」
「樂虹。」
樂虹是徐樂媽媽的公司,規模要大很多,他們完全可以獨立吃下這一單,怎麼會和秦瑞合作?
即便如此,我還是道:「那你先從方渠道談,我去問問樂,看能不能幫忙。」
空氣奇怪地安靜了一瞬。
我疑不解地抬起頭,秦瑞眼底有暗一閃而過:「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吃完飯出去的路上,商業街很熱鬧,有小孩舉著玫瑰花往我懷里塞,邊塞邊對秦瑞說:
「哥哥,給你朋友買支花吧!」
秦瑞目未變,直直往前走:「不買。」
我被幾個孩子圍住,有些尷尬地落在后面,只好從錢包里出零錢:
「好啦好啦,哥哥害,姐姐來買你們的花送他。」
拿到錢的小孩子一哄而散,我拿著幾枝玫瑰,小步跑到秦瑞邊:「送你的花。」
他側頭看了一眼:「這東西有什麼用?」
「好看啊,象征啊。」
「所以有什麼用?」
「……」
秦瑞從沒送過我花,我想就是因為他覺得花沒什麼用,也不懂孩子心里那些又浪漫的心思。
可是,送徐樂的時候呢?
520 當天,下班后我一路趕過去,正好撞見他把手里的花束和禮遞給徐樂。
徐樂把東西接過去,笑得很甜:「舉手之勞,謝我這麼重啊。」
秦瑞的聲線很溫:「應該的。」
他幾乎從沒用這樣的聲音跟我說過話。
幾步之外,我抱著花呆呆地站著。
地面積水倒映出我糟糟的頭發,這是剛才地鐵時,馬尾被抓扶手的人揪住弄的。
人那麼多,我小心翼翼地護著懷里的紅玫瑰,還是不可避免地讓它被掉了很多片花瓣,顯得有些凌。
而秦瑞遞到徐樂懷里的白玫瑰,甚至還染著水珠,每一朵都在舒展地綻放。
這時后傳來刺耳的電瓶車喇叭聲,我慌里慌張地退開一步,車帶起飛濺的水花,撲了我一子。
我狼狽地抬起頭,正對上秦瑞和徐樂看過來的目。
看到我,秦瑞的眼神甚至沒有毫變化,只是淡淡地問我:「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
徐樂就站在他邊,懷里抱著那束花,臉上的笑容都沒變:「小瑜,你也來了?」
眼睛連同心臟一起又酸又脹,我用空著的那只手用力擺,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出微笑:「你們怎麼在一起?」
「今天不加班,下樓的時候小
秦正好給我打電話,說有東西要給我。」
徐樂晃了晃手里的花和禮袋,「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先走了——小秦同志,以后合作愉快啊。」
從前看到就沒有好臉的秦瑞,竟然挑了挑眉,笑起來:「當然。」
4
徐樂開車走后,我仍然站在原地沒。
秦瑞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我還在滴水的擺:「弄這樣,先回去換服吧。」
為了方便他理工作室的事,從大三起,我們就在外面租了房子。
我聽見了,卻沒有。
秦瑞目掃過來,落在我懷里抱著的玫瑰上,輕輕頓了一下。
「我先幫你拿著吧,你整理一下子。」
他拿出一包紙巾,遞到我手里,已經變得七八糟的的玫瑰被接過去,隨意抓在手里,七零八落的花瓣掉了一地。
紙巾袋是橘的,上面染著淡淡的香氣,不是秦瑞經常用的那種,卻和剛才徐樂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樣。
我的手忽然開始發抖,深吸一口氣,問他:
「你最近跟樂走得很近嗎?為什麼要送花?」
「和樂虹的那筆合作,多虧了幫忙,才能談下來。正好樂虹那邊由負責,我就順帶謝一下。」
秦瑞說著,忽然勾著角笑了一下,「你之前不是一直擔心我和有矛盾嗎?以后不會了。」
我茫然地站在那里,看著他。
我們已經認識快十年了,彼此人生最灰暗的時里都有對方的存在,他的眉眼對我來說也萬分悉。
可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他無比陌生。
我第一次遇見秦瑞,是十四歲那年,他轉學后搬到了我家樓下。
青春期得快,我晚上溜下樓買宵夜,看到他渾是地坐在樓門前,面前的地面上已經有一小塊深。
聽到靜,他偏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郁又兇狠,偏偏帶著一脆弱,像是叢林里的狼崽。
我就這樣,陷了進去。
買回來的牛餡餅被我掰下一半遞過去,秦瑞垂著眼,仿佛沒看見似的。
我也不氣餒,手就停在空中,僵持了很久,終究是他敗下陣來,把那半邊餡餅接了過去。
后來時間長了,我慢慢知道了一些有關秦瑞家里的事。
比如他爸結婚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轉移財產,把他媽瘋后就提了離婚,也正因如此,秦瑞媽一喝酒就會打他,有時候甚至會刀子。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輕快,邊甚至是帶著笑的。
我心疼得要死,卻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發頂,像給貓順那樣一下一下落下去。
「以后有我了。」我輕輕地說,「你別怕,以后我會保護你的。」
上高中后他更追捧,對任何人都不假辭的秦瑞偏偏總是跟我說話,我也因此開心,好像這證明了我對他來說是特殊的。
可是,哪怕是面對我的時候,他看上去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而不像現在這樣,眉宇間那鋒利又明晃晃的笑意,似乎昭示著某些事發生的前兆。
我沉默了一路,終于在他停好車后鼓起勇氣:「秦瑞。」
「嗯?」
「我想要一束花。」
他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噢,那這個你自己拿著吧。」
那束我自己買的、糟糟的玫瑰被遞到我面前,我沒接,吸吸鼻子,認真地看著他:
「我不要這個,我要你買一束送我。」
「好端端的鬧什麼?」
秦瑞皺著眉頭,就好像我在故意找茬一樣,「你都買了,我為什麼還要再送你一束?」
心底那些不可名狀的緒,在這個瞬間聚集在一起,像鋒利的箭矢,一下子進我心臟里。
「因為今天是 520,是人節!你都給徐樂送了一束玫瑰,怎麼就不能再送我一束?我才是你的朋友!」
我失控地喊出聲來,第一個字出口的時候,眼淚也不可抑制地跟著掉了下來。
「溫瑜,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他冷下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單純為了謝幫忙而已,你鬧這樣,簡直沒事找事。」
沒事找事。
我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人節你送別的人花,是我沒事找事?」
「人節?商家搞出來的營銷手段而已,什麼時候真人節了?」
他嗤笑了一聲,「徐樂是你的好朋友,當初我跟關系不好的時候你那麼急,現在我和關系緩和了,你倒不樂意了。溫瑜,你虛不虛偽啊?」
心尖痛得發抖,我張了張,嚨卻被泣的聲音填滿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早就知道秦瑞毒。
高中那會兒我被人欺負,他知道后領著我找過去,把幾個兇的生罵到哭,還了
手。
大一競選班委,我被票數相當的男生怪氣地兌,秦瑞揪著他領口把人按在講桌上,慢條斯理地一條條反駁完,說:「跟溫瑜道歉吧。」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宿舍,我開心得要命,側頭,眼睛亮亮地看著他:「秦瑞,你好會炮哦!」
他語氣依舊是冷淡的:「那也是為了你。」
那也是為了你。
我沒想過,有一天他的槍口也會對準我。
我坐在車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秦瑞卻好像失去了耐心,他拉開車門下去,垂眼看著我:「回家。」
我沒有應聲。
可卻又希,他能哄哄我,至開口解釋一下。
「不愿意回去的話,就在這里哭個夠吧。」
車門被關上。
好像把車里哭泣的我,和車外神冷漠的他,隔絕了兩個世界。
在一起這麼久其實我沒跟秦瑞鬧過脾氣,因為知道他家里的況,也知道他格郁又脆弱,即使一句玩笑話可能也會讓他不安。
所以哪怕心不好的時候,我也會努力在他面前扮演出開心的樣子。
他不說我沒關系。
他不送我花也沒關系。
在秦瑞上,我的似乎特別容易被滿足。
天完全暗了下來,倏然有雷鳴聲響起,接著又開始下雨。
漸的雨聲里,車門被拉開。
秦瑞撐著傘,蹲下來,靜靜地看著我。
「是我不好。」他說,「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例如此刻,他只要稍微服一服,我心里的委屈就已經散去了大半。
下車后我下意識往右邊看了一眼,或許是因為大雨的緣故,小區門口的花店已經提前關了門。
我還是沒有等到我的那束玫瑰。
5
第二天徐樂在微信上跟我道了歉。
「抱歉小瑜,最近忙著做項目,我都忘了昨天什麼日子了。」
說,「我定了一大束紅玫瑰給你,秦瑞不肯送的花,我來補給你。」
果然沒過多久,我接到外賣電話,說有人給我訂了九十九朵玫瑰,送到了公司樓下。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抱著那一大捧玫瑰,有些艱難地掏鑰匙時,門忽然從里面開了。
我從花朵的間隙里,看到了徐樂的臉,一時愣在原地。
「小瑜,今天不加班啊,這麼早?」
笑著把花接過去,遞到一旁的秦瑞手里。
而他接過去,作那麼自然。
夏天已經來了,穿著吊帶短,秦瑞也穿得很輕薄,房間里熱的氣息烘一團,猛地撲出來。
我怔了好一會兒,才問:「怎麼不開空調?」
「好像壞了,按不開。」
徐樂笑著應了聲。
我走過去,拿起茶幾上的遙控按了幾下,發現沒反應,于是彎下腰,從屜里找了兩節新的電池。
「啊,原來是沒電了啊。」
恍然大悟,抬腳踢了秦瑞一下,
「遙控有沒有電都不知道,好歹是你自己租的房子,我看是小瑜把你慣壞了。」
我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直到手心傳來刺痛。
低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手攥得太,被鑰匙硌痛了。
秦瑞波瀾不驚地跟我解釋:「有些工作上的事沒理完,正好樂說想跟你說說話,我們就帶回來理了。」
我點頭:「那你們先忙工作吧,我去做飯。」
其實我的心,并不平靜。
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是朋友,一個是男朋友,曾經他們彼此看不順眼的時候,我是那麼誠心誠意地希,他們的關系能緩和。
可如今,因為工作上的事,他們關系緩和了,我反倒不舒服起來。
也許秦瑞說得沒錯,我就是很虛偽。
我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心事,一邊做好幾個菜端上餐桌,秦瑞和徐樂過來吃飯。
坐下后,目落在秦瑞臉上,我忽然怔了怔。
「天太熱了嗎?」我看著他上那一點鮮紅,「你都出了,要不要涂點藥?」
「……」
「秦瑞?」
他猛地抬手,手背用力過,聲音有些莫名發冷:「沒事,喝點水就行了。」
吃完飯,秦瑞去廚房洗碗,我坐在沙發上,和徐樂說了會兒話,然后送下樓。
站在電梯里,亮白的燈照下來,把細長脖頸上那條鉆石項鏈照得華璀璨。
我多看了幾眼,忽然覺得有點眼。
走出樓門的時候我順口問了一句,抬手過吊墜,笑瞇瞇地說:
「沒錯,就是我之前轉發微博說很喜歡的那條。秦瑞為了謝我牽線搭橋,專門買來送我的。」
我愣在原地。
「好了小瑜,你就送到這里,趕回家吧,我也得開車回去了。」
踩著高跟鞋,婀娜的背影漸漸走遠了。
樓道的聲控燈暗下去,我站在黑暗里,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兩年前。
那時候秦瑞的工作室剛有一點起,加上學校課多,他忙得不像話,好不容易出半天和我約會,在商場里試了一條水晶項鏈。
其實也不貴,一千多塊,但我知道他資金缺,于是故意裝出不喜歡的樣子,對著鏡子挑了一堆病。
店員在一邊說:「您想要效果好點的,預算肯定也得往上抬一抬。」
趕在秦瑞開口前,我連忙道:「但我也不喜歡戴項鏈,纏頭發,走吧走吧,我們去逛逛別的。」
出了商場的門,秦瑞問我:「喜歡嗎?」
「也沒那麼喜歡啦。」
我笑嘻嘻地挽住他胳膊,仰著頭撒,
「我喜歡的項鏈超級貴的,等你事業有那天,再買來向我求婚吧。」
6
臨近考試,學校那邊越來越忙,我干脆跟公司做了申請,實習暫時中止。
而我自己,也搬回了宿舍住。
秦瑞那邊的項目卻沒法停,他忙得不像話,連回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微信上滿屏都是我的絮絮叨叨,偶爾夾雜著他回復的一兩個字。
關于那條項鏈的事,我終究還是沒有問他。
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以一種不聲的方式越來越遠,可我甚至找不到阻止它的辦法。
那天下午,最后一門考試結束后,我收拾了東西,抬眼在教室找了一圈,卻已經不見秦瑞。
給他打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考完試了,今晚去看電影慶祝一下吧!」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秦瑞平靜的聲音響起來:「今晚不行,你先回家吧。」
「項目一期馬上收尾,有些細節方面的事需要再理一下,我要先去工作室一趟。」
我握手機:「樂跟你一起嗎?」
「嗯,沒開車,我得帶上。」
電話被掛斷了。
我茫然無措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室友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你今晚回寢室住嗎?」
「不回去了。」
我到家的時候天還沒黑,從客廳的窗戶往外看,能看到天際大片火紅翻卷的云,是非常瑰麗的風景。
當初我陪著秦瑞過來看房子,正好也是這樣一個夕瑰麗的黃昏。
我站在窗口多看了幾眼,他就跟中介敲定了這間——即使它的租金比同等條件下的其他房子要貴好幾百。
我一直從日常相中發掘這樣的細枝末節,告訴自己,秦瑞雖然沒說過我,但我在他的生命里,是無比重要的存在。
可是。
可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最后一片云彩消失前,我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秦瑞后,鬼使神差點進了朋友圈。
十分鐘前,徐樂發了條朋友圈。
「小徐終于結束考試,買個包包獎勵自己,就可以開始愉快的暑假工作了。」
配圖是背著包站在 LV 專柜的鏡子前。
而鏡子一角,出一只悉的手,正幫拎著包。
我不敢置信地放大圖片,確認了好幾遍。
那是秦瑞的手。
他腕上的那只表,還是去年生日的時候我買給他的。
我整個人都開始止不住地發抖,指尖甚至點了好幾遍才點進通話界面,給秦瑞打了過去。
他很快接起來:「溫瑜?」
「秦瑞……」我死死咬著手背,好半天才出一句話,卻無法抑制地帶上了哭腔,「你現在能不能回家一趟?」
「我——」
他停頓了一下,然后問,「你在哭?」
我沒說話。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你在家等著,我很快回來。」
秦瑞回來的時候,房間里黑漆漆的一片。
他按亮客廳燈的開關,我在突如其來的明亮中不適地瞇起眼睛。
「怎麼了?」
他問我,嗓音發沉,除去擔憂之外,底下好像還鋪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其實我有好多話想要問他:
比如你是不是一直在關注徐樂的微博,所以才能買到心儀的鉆石項鏈作為禮;
比如你們不是回公司理工作了嗎,又怎麼會一起去逛街;
比如這麼多天,在我們幾乎沒有見過面的這一個月里,你有沒有想我,還是已經徹底不在意了。
可這一刻,我什麼也問不出來。
燈下,秦瑞那張冷峻的臉好像有重影似的,綽約間我不能
很好地辨清他如今的緒。
只是忽然想到三年前,我們剛談的第二個月,我約秦瑞去一家私人影院,片連著放了好幾部,我卻心不在焉地想著如何開口。
直到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探過,盯住我的眼睛:「在想什麼?」
「我……」
我紅著臉,用小到幾乎快聽不見的聲音說,「想接吻。」
他輕笑了一聲:「怎麼不直說。」
話音未落,一個灼熱的、滿是侵略的吻就落在了我上。
從記憶中回過神,我仰頭看著秦瑞,很慢很慢地問:「你是不是快要離開我了?」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
「可是你騙了我,你說你要去理工作,實際上陪徐樂去逛街了。」
秦瑞怔了怔,臉忽然變得有點難看。
「我沒有陪逛街,回公司的時候路過商業街,說包壞了,要去買個新的用一下。買完我們就去公司了。」
他在我面前跪坐下來,抱住我,「以后不會這樣了,溫瑜,我向你保證。」
7
后來徐樂還專門找到我,說那天就是路過商場買個包,讓我別多想。
電話那頭,的聲音滿是誠懇:
「你跟我說過你和秦瑞的過去,整整九年的,沒人能搖,我也不會足的。」
我和秦瑞說好,等他的項目告一段落,我們就回老家待一段時間。
結果暑假開始沒多久,我的生理期就變得不太正常。
網絡問診后,醫生告訴我,可能得做進一步的檢查,而且因為要麻醉,需要有人陪同。
猶豫再三,我還是問了秦瑞,他第二天有沒有空。
「工作室那邊有個很重要的進度需要確認。」
他說,「不然你換個時間,改天我陪你去。」
「……好。」
我愣神片刻后,應了一聲。
但因為醫院的特需專家號很難預約到,最后我還是沒退,在網上雇了個人陪著我。
見了面,才發現被我雇的孩正好是同校的學妹。
很心地幫我拿著包,在門口等待,因為是特需專家號,外面的人不算多。
「學姐你先坐一下,我去幫你接點水。」
我點點頭,正要應聲好,目不經意掃過前方,整個人忽然僵死在原地。
幾步之遙的就診室,合攏的門被打開,接著一男一走出來。
他們后,醫生指著一旁的方向:「人流手室在那邊,你們繳了費就直接過去吧。」
「好,謝謝醫生。」
我張了張,明明是自己發出的聲音,卻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秦瑞。」
扶著徐樂的秦瑞猛然抬起頭,向我看過來,面一瞬間變得慘白。
醫院走廊亮著冷白的燈,消毒水的氣味傳鼻息,我幾乎有種被扼住嚨的窒息。
學妹察覺到不對勁,扶住我的手臂,擔憂地了一聲:「學姐。」
秦瑞丟下徐樂,大步走到我面前,我從沒在他臉上見到過這麼驚慌失措的表。
我們之間,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的是我,謹慎遷就的是我,委屈妥協的也是我。
「秦瑞。」我聽到自己木然的聲音,「你在這里干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去人流手室?」
「溫瑜……」
他出手來,就快要到我的時候,我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還能干什麼,當然是彌補過失咯。」
徐樂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看著我笑了一下,
「小瑜,真是不好意思,你還沒試過的男人,我已經提前幫你嘗過了,倒是不錯。」
「一時難自,忘了措施,只好這樣了。」
那一瞬間,我腦中忽然閃過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
520 那天的白玫瑰花束,大雨中關門的花店,徐樂脖子上璀璨發亮的鉆石項鏈。
那個黃昏我抱著玫瑰打開房門,發現房間里又又熱,徐樂的真吊帶有些皺,秦瑞的頭發翹著,吃飯時還在流。
我什麼也沒發現。
什麼也沒發現。
一強烈的反胃沖上嚨,我彎下腰去,開始止不住地干嘔。
秦瑞要過來扶我,我幾乎是從嚨深出一道嘶啞的、滿是恨意的聲音:「別我!」
因為要檢查,我早上什麼都沒吃,這時候當然也是什麼都吐不出來。
眼前總是有東西晃晃悠悠的,好像是許多年前那個晚上,坐在單元樓門口的秦瑞,被月照出的影子。
學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用力扶住我,低聲說:「學姐,我先陪你回去吧。」
我搖搖頭,慢慢站直了子,心底有什麼東西翻涌上來,然后像海面上的泡沫一樣四散開來,消失無蹤。
我很平靜地流著眼淚,很平靜地對秦瑞說:「我們認識了九年。」
「我一直希我能讓你開心一點,不要覺得人世間沒有任何期待,哪怕你爸媽都不你,我也會你。害怕你心不好,很多時候我遇到困難不會跟你講,會自己默默解決掉。你不給我買花,大概是你不懂浪漫,沒事,我買來送給你就好。」
「可是原來你什麼都懂啊。」
秦瑞的臉蒼白如紙。他什麼也沒說,就是那樣沉默地看著我。
好像那層脆弱又迷人的矯飾,這一刻從他上剝落下來,我眼里的他,不再是那個黑暗一隅也有照到的年。
原來褪去了喜歡的濾鏡后,他是這樣平凡的一個人。
「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年,走過了人生的至暗時刻,我以為今后的幾十年,我們也會這樣不可分。但現在,我要離開你了,我不想要你了,秦瑞。」
最后一個字說完,我轉過去,慢慢往電梯的方向走。
秦瑞并沒有追過來,事實上除了一開始那聲滿是頹氣的「溫瑜」,他就再也沒有說過任何話。
然而此刻,我要離開的時刻,他在我后輕聲說:「你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
我止住步伐,轉過頭,扯著角笑了一下: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呢?我永遠不會離開的,是那個會在路燈下抱住我的秦瑞,是那個為了我改掉第一志愿的秦瑞,是高中翻墻出去幫我買痛經藥的秦瑞,可你是誰?」
「哦,你是徐樂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我沖他輕輕揮了揮手:「希我們再也不見。」
8
回去后我很快收拾了行李,坐飛機回家。
其實一早我媽就催我了,只是我跟說過,秦瑞公司的事還沒理好,我們得晚半個月才到。
因此當我媽下班回來,看到蜷在沙發上的我時,大吃一驚:「不是說還要半個月才回來嗎?秦瑞呢?」
我努力著聲音里的哭腔:「我和他分手了。」
其實我的格一直弱的,在就診室外強撐著沒有哭出來,不過是想在秦瑞和徐樂面前,保留最后一點自尊而已。
然而此時,在我媽擔憂的目下,那些強撐出來的鎮定,一瞬間潰不軍。
這些年來,我是如何鍥而不舍地追在秦瑞后,喜歡他喜歡到什麼程度,我媽和我爸都很清楚。
一開始他們并不贊,因為我爸說秦瑞世復雜,心思又重,和我幾乎是完全相反的人。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最后傷的一定是你。」
我不肯聽,不肯信,總覺得我陪著他走過最黑暗的這一條路,他至該對我有些特別。
我自以為是在救贖他。
說到底,不過是自作多。
秦瑞和我談后,也跟著我回過幾次家。
他天生格冷漠,但在我爸媽面前也算進退得宜,何況我是真的喜歡他,又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意,于是我爸媽也就妥協了。
「只要秦瑞能好好對你,我們也不說什麼了。」
可他沒有。
我終究沒有告訴我媽他和徐樂的事,只是說我和秦瑞分手了,而他本就是驕傲的人,當然不會來哄我。
可是到家后的第三天,我就接到了秦瑞的電話。
起初我不知道那是他,因為在回家后我就拉黑了他的一切聯系方式。
他換了張新卡打過來,我正要掛掉,就聽見他沙啞的聲音:「別掛,我在你家樓下。」
「你應該在醫院照顧徐樂。」
我冷冷地說,「流掉的好歹是你的孩子。」
「……九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片刻后,秦瑞的聲音重新響起來,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說實話,新鮮的,如果你之前也能對我發一發脾氣的話,也許我不會想著逃離你邊,短暫地口氣吧。」
我不明白。
只是覺得電話那頭的秦瑞越發陌生。
「難道你和徐樂背著我勾勾搭搭,還是我的錯嗎?」
「不,不是你的錯,只是……太久了。」
他說,「溫瑜,我們認識得太久了,你在我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的。我很喜歡你,可面對這樣的你,又覺得好像有些話說不出口。工作室越發展越好,我們的未來越來越明晰的時候,我心里這樣的念頭反而更強烈。」
我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是笑著笑著,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三年,我從來沒聽秦瑞說過的喜歡,竟然在分手后、在我發現他背叛了我之后,才得以聽到。
在此之前,我是那麼懇切地盼他能表達對我的心意,而不是總靠我自我腦補。
「你什麼都不肯對我說,但卻愿意跟徐樂說。你無論如何不肯送我花,卻輕而易舉就在重要的日子送
了一束白玫瑰——其實你什麼都知道,你只是不肯對我做而已。」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下聲音里的抖,
「對你來說,我是主上去的,我不需要你做出任何承諾讓步,依舊會無條件地追著你跑,所以你也不需要對我付出什麼。」
所以我舍不得買的水晶項鏈,會變送給徐樂的、昂貴的鉆石。
我始終沒有得到的玫瑰花,徐樂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擁有。
那天我抱著九十九朵玫瑰一路汗流浹背地地鐵時,他們就在那間房子,那間秦瑞租下來讓我能看到夕的房子里,狹小的沙發上,翻涌疊浪。
后來我在廚房做飯,隔著一扇門,他們在客廳接吻,徐樂甚至很有挑釁意味地在他上咬出帶的傷口,篤定了我看不出來。
那條朋友圈哪里是為了買包,不就是專門發給我看的嗎?
我怎麼那麼蠢。
我怎麼能那麼蠢啊。
過去早就有無數個細節在暗示,卻都被我有意無意地忽略過去。
直到那天在婦產科醫院的診室前,終于避無可避,看到了攤開的、淋淋的事實。
「溫瑜,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秦瑞忽然問我,「你說過的,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握著我的手,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你有什麼資格問我這句話呢?」
我冷冰冰地打斷了他,
「如果早知道今天會變這樣,當初你坐在樓門口,就算流干了,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9
一整個暑假,我每天出門,都能看到秦瑞的車停在樓下。
他抱著各式各樣的花站在車前,即使見到我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把花遞過來。
我不接,他就挑著角笑一下,然后把花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噢,你不喜歡這個花,那明天換一種。」
后來我實在忍無可忍:「我不是不喜歡花,我是不喜歡你。」
他眼睫了,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我。
其實這麼多年,從他母親過世后,我陪著他一點點從影里走出來,秦瑞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郁到沉默寡言的年。
他變得從容,進退有張,除了那一次,我開玩笑地說要離開他之外,我甚至再也沒見過他失態。
但這一刻,他好像又驟然變回了十四歲那年的樣子,孤零零地坐在月下,仿佛被整個世界棄。
我接近他,試圖捉住他,救贖他。
但沒有結果。
「昨天徐樂找我了,向我承認,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因為看上了你。」
我看著他,輕輕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那個因為我哭了所以你急著趕回來的晚上,在你接起我的電話之前,已經把你襯衫的扣子解到第三顆。」
「別來找我了,秦瑞。我承認之前我真的很你,可現在,只要一想到曾經和你接過吻,我只覺得惡心。」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接了。」
這個漫長夏天即將過去的時候,秦瑞終于從我家樓下消失了。
而我空去醫院做了那個未完的檢查,確認結果沒有問題后,就返回了學校。
大四幾乎沒有什麼課,我一頭扎進秋招的海洋里,忙碌了半個月,終于拿到了滿意的 offer。
也是這個時候,秦瑞再一次出現了。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駐守在我宿舍樓下的位置。
學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男朋友,于是免不了,總有人來問我。
我去樓下找到他,秦瑞看到我,牽角笑了笑:「溫瑜。」
「你有病嗎?」我問他,「前段時間你都已經失蹤了半個月,我以為你都放棄了,現在又是在干什麼?」
「在等你,說不定能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秦瑞說,「溫瑜,求你了,別不要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甚至很平靜,我微怔了一下,察覺到不妥,盯著他的眼睛,才發覺那層平淡如水的表象下,掩蓋著萬分洶涌的浪,那緒濃烈到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下意識后退了半步:「你瘋了。」
「或許吧。」
他不以為意地說,「如果瘋了能讓你原諒我的話,那瘋了也好。」
表面上理智到冷漠的人瘋起來更加令人心驚,秦瑞為了守著我,已經完全丟下了他的工作室不管,到最后連徐樂都找到我:
「你好歹勸一下秦瑞,那工作室也是他辛苦了三年的心,就這麼丟下不管了?」
我面無表:「關我什麼事?」
「不管怎麼說,你和他好歹談了三年……」
我忽然笑了:「原來你知道啊。」
「我和他談了三年,我們連婚禮都想好怎麼辦了,甚至我把自己要不要準備那件事的猶豫
糾結都告訴你了,可是你回報給我的,是你背著我和我男朋友勾搭在一起。」
「別人的男朋友,就這麼值得你惦記?」
徐樂終于沉下臉來,神難看到極點,卻又說不出話。
我下樓,在秦瑞邊停住。
他抬眼看著我,輕輕了一聲:「溫瑜。」
「別做沒有意義的事了,秦瑞。」
我神平靜,語氣也很平淡,
「你知道的,雖然我可能看起來很弱,但一旦做出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就像當年,所有人都跟我說你很危險,但我太喜歡你,所以愿意搭上珍貴人生的很長一部分,用來拯救你,我也無怨無悔。」
「現在,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你,而且你清楚的。」
「我要離開你,不僅僅是因為那天在醫院遇見,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有察覺吧——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滿心歡喜地去找你過節,卻發現了你和徐樂之間不正常的曖昧。」
「我問你要一束玫瑰,你沒有給我,從那時候起,我們的就漸漸走向了末路。」
10
那天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秦瑞。
但也會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比如他的工作室因為項目延期賠了一筆錢,后來干脆被他轉讓了出去。
接手的人,恰好就是之前與他合作共事同一個大項目的徐樂。
公司的事太多太忙,所以除了畢業答辯之外,沒有再回過學校。
我和秦瑞,相識十年,三年,又已經快要分手一年,好友圈子更是重疊得夸張。
可我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避開了關于他的消息。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
畢業后我進了之前拿 offer 的那家公司,在工作中,我很快意識到,我其實只是個能力有限的普通人,無力改變世界,更沒辦法去改變一個人。
十四歲那年的沖,讓我就此與秦瑞相識,我拼了命地想要拯救他,可最后險些被他拉進深淵。
我其實救不了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生來是為了拯救誰的。
于是過去的那段日子對我來說,漸漸變了一個遙遠的夢境。
畢業后第三年,我終于談了人生中第二段。
對方江子杉,是個格溫的人,每次約會都會準備小驚喜。
而且,他從不吝于向我表達意。
后來跟著他回家拜訪,我才知道,他就是之前陪我去醫院做檢查那個學妹的哥哥。
二十六歲這年,我和江子杉開始談婚論嫁,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婚禮前夕,我忽然收到了一封陌生的奇怪來信。
按照信上的地址找過去,我在遠離城市的山野上,發現了大片開得正好的玫瑰花。
就在這片玫瑰花從前,清瘦了許多的秦瑞看著我,輕聲問:
「我現在送你漫山遍野的玫瑰,你還能再回頭嗎?」
我輕笑著搖頭,發現自己的緒竟然萬分平靜。
曾經到痛骨髓的人,這次遇見,心已經沒有什麼波。
原來他失蹤的這幾年,都在種玫瑰給我。
可是已經遲了。
二十歲的溫瑜需要玫瑰,證明自己被拼命追逐的人著。
可如今的我,早就不需要了。
明晃晃地照下來,拂花田里翻滾的香氣,最后我也只能晃晃手里的百合花束,那是我過來的時候順便買了,用作婚禮上的新娘捧花的。
我說:「對不起,你和玫瑰都來得太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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