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不疑》第 22 節 和離后前夫失憶了

和離第二天,我的前夫失憶了。

他頂著額頭上猙獰的窟窿,一臉天真地問我他是誰。

「你當然是,我簽了死契的奴隸呀。」

他的腦袋,一臉溫地答道。

既然前半輩子不當人,下半輩子就給老娘當牛做馬吧!

一、

「陸允,求你放過我吧。」

我攥著和離書站在懸崖邊上,被一群黑的死士團團包圍。

「阿棠,到孤這里來,別做傻事。」

一襲白的男人試探著出手,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別過來!否則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我渾抖得厲害,又往前邁了半步。

「阿棠,我真的知錯了,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別傷害自己好不好?」

陸允當著眾人的面直直地跪了下來,猩紅的雙眼里布滿

「我要離開你,跟你在一起實在太累了,我不想跟你回禹朝,也不想做你的什麼狗屁妾室,放我走吧陸允,和離書蓋了印,希你跟南月公主琴瑟和鳴,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阿棠,我是有苦衷的,聽我解釋好不好,別沖,你先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陸允胡地點著頭,又暗自向邊的影衛發出了一個無聲的指令。

可惜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我苦笑了一聲,在他們作之前毅然轉跳下了懸崖。

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遇見了。

「阿棠!」

陸允絕的嘶吼混著颯颯的風聲灌我的耳,下一秒,他竟跟著我一起跳了下去。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墜湍急的河水之中,滅頂的窒息撲面而來,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的時候,卻沒有來到地獄。

我掙扎地坐起酸痛的四肢,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我邊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像只死狗般伏在岸邊,還被礁石撞破了額頭,猙獰的傷口被江水泡得發白,正殷殷地流著鮮

這狗比沒死,鼻下還有微弱的呼吸。

我舒了一口氣,不知是慶幸還是惋惜,索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撐起疲子想要離開。

我們不知被江水沖到了什麼地方,林子里黑的,四周還時不時傳來野的低吼。

如果現在把他丟在這兒,明天肯定就死了吧。

運氣再差些,那些野嗅著腥味過來,估計連塊完整的骨頭也保不住。

那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陸允恩將仇報,又高高在上地踐踏我的真心,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

他死了我應該高興才對。

我要揣著這些年攢下來的細,去一個風景宜人的地方找十八個年輕英俊好的小伙子逍遙快活。

可是,可是,可是……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恨鐵不鋼地忒了自己一口,又氣呼呼地向回跑去。

真是冤家!我上輩子肯定屠了陸允滿門!

我費力地背起他,邊走邊罵,好在運氣還不算差,沒走多遠就看見了一座小茅屋。

「大嬸兒,行行好,救救我們吧!」

我狼狽地背著個大男人,聲淚俱下地開口求助。

那個大嬸也是個好心人,二話不說就幫我把陸允抬進了屋,還急吼吼地去找了村里的大夫。

老村醫把著陸允的脈搏,花白的眉了一團。

「大夫,他,他怎麼樣?還救得回來嗎?「

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抖得不像話。

命無虞,只是這郎君傷到了腦子,怕是……」

老村醫頓了頓,言又止。

「大夫但說無妨。」

「不日清醒過來,怕是有記憶錯之癥,且無藥可解啊。」

當時的我并沒有仔細琢磨這句話的意思,直到第二日清晨。

大嬸家的公還不到卯時就恪盡職守地開始打鳴,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清澈無害的眸子。

「冒犯姑娘了,請問姑娘可知在下是何人嗎?」

陸允的頭被紗布稽地包了個粽子,他虛弱地靠在簡陋的榻上,看向我的眼神里滿是陌生和困

「怕是有記憶錯之癥,無藥可解。」

村醫昨日的話如驚雷般劃過我的腦海。

難道他失憶了?

回想起婚后他那一樁樁一件件令人發指的惡行,憤怒的小火苗熊熊燃燒,我不心生一計。

「阿奴,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溫他的頭發,不急不緩地說。

「我是你的主子啊。

「而你,是我簽了死契的奴隸。」

二、

我和陸允的孽緣,開始于兩年之前。

用一句話來概括,大概就是個農夫與蛇的故事。

顧云棠,在我很小的時候阿娘就跑了,只留下我和整天酗酒的爹爹相依為命。

后來爹爹也病死了,我就自己守著小小的院子靠采山貨賣錢為生。

如果我沒有遇見陸允,我大概會每天重復著這單調而又安穩的日子直到死去。

可那天我偏偏遇見了他。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凌的草叢之中,白衫上染上了大片大片鮮紅的跡。

當時的我害怕極了,扔下簍子就想逃跑,卻被他抓住了角。

「姑娘,救我,求你救我......」

我低下頭,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正臉。

那郎君因失過多連都泛著青,卻難掩如謫仙般清雋的五

或許是被沖昏了頭腦,我筋疲力盡地把他從山上連夜背了下來,又花了攢了半年多的錢替他買藥。

可第二天,我就在鎮上的布告欄里第二次看到了那張清雋的臉。

重金懸賞此人,酬金一百兩。

一百兩,足夠我安穩度過此生。

我不用每天苦哈哈地上山,甚至還可以雇馬車去南嶺找我失散多年的娘親。

我咬著,在村子里兜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還是沒有出賣他。

你問我為什麼這麼做,可我也不知道。

那郎君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總算是從鬼門關里撿回了一條命。

他告訴我他陸允,正被仇家追殺,求我收留他一段景。

我訥訥地點點頭,換來了他一句溫潤的道謝。

「多謝娘子救命之恩,他日定當涌泉相報。」

我看著他那好看的眉眼,突然想起了之前從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一句話。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懷。

那時的我連看一眼他的臉都會害,又怎麼可能不答應。

雖然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會是我的月亮。

于是,陸允在我這間小院子里一住就是兩個月。

他有時會教我讀書寫字,有時會靜靜地眺著遠方好半天都不說話。

但每天晚上,他都會點著燈等我回家。

從春草新芽到烈日仲夏,村子里也漸漸地開始傳出了閑話。

「聽說阿棠撿了個野男人藏在院子里,夜夜與他廝混,真是傷風敗俗。」

「沒爹娘養的孩子就是不知廉恥,那男人也真是奇怪,偶爾出門也總是戴著一副面,怕不是毀了容也說不定。」

「你們污蔑人!陸允長得俊俏極了,我們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惡言惡語像刀子一樣地凌遲著我的心臟,我哭著跑回了家,正對上俯在桌案上不知在寫些什麼的陸允。

「阿棠,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他溫潤的眉眼微蹙,遞給我一方泛著墨香的帕子。

「陸允,村里人都在說我們的閑話,說我與你這般就是不知廉恥......」

泣著接過帕子,把今天聽到的話都一五一十地說給了陸允聽,他的眼卻暗了幾分。

「阿棠,你想跟我婚嗎?」

他面無波地說出這句話,聲音卻有些冷。

當時的我開心得要命,覺得自己終于要有一個家了,像個撥浪鼓般重重地點了點頭。

只見他勾起了角,起走向桌案筆走龍蛇地寫下一封婚書。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的句子,雖然我看不懂它們是什麼意思。

陸允和我依次簽下自己的名字,飄逸的字和我歪歪扭扭的丑字并排寫在一起,萬分不般配。

陸允說這是給我的一份承諾,讓我安心,可直到后來我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又過了兩個月,有一天家里突然闖了一群蒙著面的黑人,他們跪在陸允的腳邊,對他俯首稱臣。

那時我才真正開始了解我名義上的夫君。

他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溫潤清雋,與之相反,他冷漠、翳、他沒有心。

他并不是簡簡單單的郎君,而是禹國份尊貴的世子。

那時的我揣著那簡陋的婚書,跟著陸允一起進了京城。

我住上了比茅屋好上千萬倍的高門大院,每天錦玉食,日子過得像是在夢里。

可我并沒有到快樂,反而一天比一天惶恐。

陸允不知在忙些什麼,總是在半夜三更突然來到我的臥房。

「阿棠。」

他用低啞的聲音喚著我的名字,眼神在一片夜里暗得看不到底。

我被他摟在懷里,卻總是能聞見他上那淡淡的腥味。

「阿棠,孤把曾經欺辱我的人都殺了,所有背叛孤的人,都應該去死。

「阿棠,你永遠不會背叛孤的,對吧?」

我有些畏懼地點了點頭,就見他勾起角,把頭埋在我的脖頸,又輕輕地喟嘆了一聲。

「別害怕孤,孤不會傷害你的。」

可這樣的陸允實在讓我害怕,哪怕這才是真實的他。

陸允給我請了好幾個夫子,教那令人頭大的寫字、作詩和繁復的禮儀。

可我從小就沒讀幾天書,腦子也不靈,總是被夫子罵,漸漸地那些婢也開始在背地里嘲諷我。

們說我是世子殿下養在別院里見不得的外室,遲早一天會被棄。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覺,又想起了阿娘離開家的那個晚上。

「阿棠,你只會為娘親的拖累,娘親不能帶你走了。」

我害怕極了,我不想再被我的人拋棄一次。

那樣我會死的。

于是再次見到陸允的那日,我將婚書鄭重地遞到他手中,收拾好了包袱向他辭行。

「妾配不上世子,還請世子放妾歸家。」

他沉默地盯著我看了好久,又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當初阿棠費盡心思向孤討要的婚書,這麼輕易就不要了嗎?」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在他心中,我竟是這麼不堪的。

「阿棠不要了,請世子放我歸家。」

我抬起頭倔強地看他,眼淚像珠子一般落下。

他皺著眉頭,掏出帕子替我干了眼淚,又強地將我摟在了懷里。

「阿棠,既然跟了孤,就沒有不要的道理。況且,你不想找阿娘了嗎?孤最近可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陸允湊在我的耳邊,聲音像是淬了毒。

他拿我的肋要挾著我,我別無選擇。

后來的我一遍遍地欺騙自己,既然陸允不我,我將自己的心收回來就是了,況且還可以通過他打探到阿娘的消息。

可我還是太天真。

那晚我去給陸允送湯,正推門進去,卻不經意間聽到了他和下屬的談話。

「夫人娘親那里,還繼續......」

「把人都撤了吧,阿棠有孤就夠了,其他任何人都跟沒有關系。」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寢殿,仍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些話是真的。

上了一條毒蛇,可當它咬斷我的脖頸時我才發現。

太遲了。

第二日,我竟收到了一份和離書,上面端正地寫著陸允的名字。

禹國世子要和南月公主婚了,據說他們青梅竹馬,天生一對。

「阿棠,不過是個名分而已,不日我們就會回禹國去,相信孤,孤不會負你的。」

陸允匆匆安了我幾句,就頭也不回地策馬離開了府邸。

我不要做別人的妾室,也做不到去陌生的禹國跟其他人共我的夫婿。

于是我在深夜里避開耳目,攥著和離書揣著包袱就離開了府邸。

可還是被陸允抓到了,最后我們竟雙雙跳下了懸崖。

我回想起那一幕幕誅心的往事,著眼前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扯出一個溫婉的笑。

「阿奴,你是我簽了死契的奴隸,是生是死一切都要聽我發落。」

陸允愣愣地點了點頭,似是接了這個事實。

「阿奴是小姐的人,小姐在危難之際救了阿奴的命,阿奴定為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不是嗎?

三、

陸允的傷斷斷續續地養了半月,如今已好了大半。

我暗中把逃跑時懷揣的首飾細賣給了鎮上的典鋪,換得了一筆不菲的錢。

陸允現在的境堪稱危險,在我逃跑時他就將皇城攪了個天翻地覆,只是圣上還來不及作,他就已經打算帶我重回母國。

如果我沒有逃跑的話,或許此刻我們已經到達了禹國的領土。

據我所料,現在應該有兩撥人正在尋他,一是皇城,二是禹國。

若是皇城的人先找到了我們,后果將不堪設想。

好在這里離皇城雖然不遠,消息卻很閉塞,至今還沒有傳來任何關于緝拿禹國世子的消息。

為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在偏僻的小村落里置辦了宅院,一間主屋,兩間偏房,圍著一片平整的小院,倒也還算周全。

「小姐,您置辦的那些東西阿奴都安置妥當了,您看還有什麼活需要做的?」

陸允穿著一我給他買的,是店最便宜的那件。

他垂著眼謙卑地看我,那副恭敬的模樣不由得令人暗爽。

這才對嘛,奴隸就要有奴隸的樣子!

我清了清嗓子,像拍村里的大黃狗似的拍了拍他的頭,居高臨下地說。

「在外就別喚我小姐了,你一個大男人跟我住在一起難免會招來閑言碎語,以后我們對著外人就以姐弟相稱吧。

「是,小姐。」

「那現在喚我一句阿姐聽聽?」

「阿,阿......」

他局促地張了張,卻怎麼也不出口,額頭上都急出了汗。

我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懶洋洋地欣賞著他那一臉無奈的樣子,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村子里的人口不多,破天荒地搬來了外鄉人,大家都一腦兒地圍了過來問東問西。

「妹子,你們是哪里人啊,以后就在這兒落腳了嗎?我們桃花村雖小,可也安逸得很呢!」

「這郎君是你夫婿嗎?你們長得可真好看,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一樣,以后有小娃娃肯定漂亮。」

自從摔了腦袋后陸允的個都有些變了,短短幾句調笑的話就把他逗得臉泛紅,只顧埋頭收拾著東西。

我客套地笑了笑,又掏出一包點心分給了周圍的孩子。

「阿奴是我弟弟。我之前有過婚約,只是遇人不淑,后來......」

我不經意地睥了陸允一眼,就見他不知何時停止了收拾東西的作,正豎著耳朵仔細地聽。

「后來怎麼了?」

八卦的村民一臉好奇地問。

「后來那負心漢死了,我就帶著弟弟搬到了這里,以后還鄉親們多照拂幾分。」

原來說謊話是會上癮的,尤其是當著當事人的面講。

「死了好啊,負了心的男人要吞一萬銀針。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很,妹子,這事包在大姐上,你長得這麼漂亮,趕明兒大姐肯定給你找一個比他好千萬倍的......」

熱心的大姐拍著我的肩膀說個不停,卻被陸允一杠子拆進來生生打斷了話。

「天也不早了,阿姐第一天搬進來肯定乏得厲害,還是改日再聊吧。」

話雖是沖我說的,陸允的眼卻直沖著那位大姐,一臉沉的樣子還嚇人。

那大姐訥訥地笑了笑,趕離開了。

小院子里一下子就變得靜悄悄的。

「阿奴你隨便找間偏房睡吧,我乏了也先歇了。」

我打了個哈欠,起想要離開。

「阿奴給小姐打桶熱水泡泡腳吧,解乏。」

「你要給我洗腳?」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對啊,前天小姐不是說了嗎,以前阿奴每天都會給小姐洗腳的。如今阿奴子大好了,定和以前一樣侍奉小姐。」

陸允理所當然地解釋道,還沒等我阻止就起去了灶房燒水。

啊!我當時只是逞口舌之快隨便說說的,這廝居然記得還清楚!

我生無可地坐在床沿上,不由得有后悔。

這樣是不是太過了?

他可是世子哎。

可是誰讓陸允之前那麼狗,整天不是嚇我就是騙我,這都是他活該!

我瞬間做好了心理建設,理直氣壯地將繡鞋了下來浸到了木桶里。

這水溫還合適,不燙不涼的,剛剛好。

陸允一個大高個憋屈地坐在個小凳子上,一臉認真地給我按著腳。

他的作很慢又很輕緩,帶著薄繭的手握著我的足尖,在昏黃的燈下添了幾分旖旎。

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與他在榻上那些不可言說的東西,面頰上都泛著意。

「小姐。」

陸允的嗓音在夜里更加深沉,我一時竟有些頭腦發熱。

「何事?」

「小姐還喜歡之前的郎君嗎?」

他抬起頭看我,眼在燭火下晦暗不明。

那一刻,我甚至懷疑他想起來了什麼。

我張了張,避開了他的眼睛,慌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卻重新垂下頭去,自顧自地笑了。

「阿奴不該問的,一個負心漢罷了,還是死去的人,喜歡他作甚?」

我暗自舒了一口氣。

幸好,連自己都罵,看來這廝什麼都沒想起來。

四、

還是不能對陸允太好了,否則容易再次被他的

于是我下定決心要把之前在他那里到的委屈都一點一點討回來。

「阿奴,我了,快去做飯。」

天還沒亮,陸允就被我從被窩里毫不留地薅了出來。

可我沒料到這廝居然連里都沒穿好,被我這麼一拽,出半截勁瘦的腰。

我下意識地多瞄了兩眼,又趕回過神,暗罵自己沒出息。

有什麼好看的?

之前又不是沒見過!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又把睡眼惺忪的陸允拖到了灶房。

「我要吃紅豆包,拌豆腐,還要喝粥。」

陸允眼睛,迷茫地點了點頭,站在灶臺前卻遲遲沒有作。

「小姐,阿奴好像把腦子摔壞了,小姐說的這些

我都不知如何下手。」

他有些窘迫地撓了撓腦袋,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這都不會做,阿奴,你可真沒用!我只教你一遍,下次我可要檢查的。」

我極力地制住瘋狂上揚的角,擼起袖子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

想當初我被夫子訓斥的事傳到了陸允耳中,他還特意回府好好嘲笑了我一番。

「這麼簡單的句子都不會寫,阿棠,你可真沒用!孤只教你一遍,下次孤可要檢查的。」

他一邊怪氣地笑話著我,一邊摟著我的腰一筆一劃地教我寫字,可教著教著就變了味。

「阿棠,再不努力學,下次的懲罰可不是這麼簡單了。」

荒唐過后,他親了親我汗的鬢角,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著最孟浪的話。

當時的恥和難堪,在今日總算是報了。

我一邊嘲諷著陸允什麼都不會干一邊利索地做好了早飯,還得到了他的連連夸贊。

「小姐真是太厲害了,阿奴從來沒有見過手藝這麼好的貴。像小姐這樣出尊貴又廚藝超群的人在這世間真是見啊......」

我被他夸得云里霧里,高興地想要翹尾,又后知后覺地品出一點不對味來。

也對,誰家貴不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小姐啊,更別提做飯了。

陸允是不是察覺出了什麼?

我穩住心神,裝作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垂下頭訥訥地說。

「其實我未出閣前也是養尊優慣了,只是嫁的夫君太不中用,后來家道中落,只能學著勞這些活計。」

「那個時候阿奴沒有在小姐邊嗎?」

陸允皺著眉,眼有些晦暗。

我搖了搖頭。

「我是夫君去世之后才從人牙子那里買到你的,那時的你渾是傷,拽住我的角要我救你,我就花了自己一半的積蓄把你買下了。」

其實我說的也不全是謊話,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半死不活的樣子,給他治病也的確花了我辛辛苦苦攢下的錢。

「我猜也是,如果阿奴在的話,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小姐的。」

陸允低下頭看我,眼中涌現出復雜的愫。

「以后阿奴一定會把從前的那些本領都重新學起來,不讓小姐吃一點苦。」

好奇怪,我的心居然在此刻因這句誓言而怦怦直跳。

可惜我也無比清醒地知道。

陸允永遠也不可能是我的阿奴。

那天之后,陸允就像個勤勞的小蜂似的,灑掃洗做飯什麼都學,樣樣還干得好。

某天晌午,我正悠哉地躺在小院里的搖椅上曬太,隔壁的李嬸就帶著半塊西瓜敲開了我的門。

「妹子,歇著呢,咱們嘮嘮嗑啊。」

李嬸瞅了眼正在劈柴的陸允,笑呵呵地說。

「你家阿弟就是勤快,不像我們家那口子,吃飽了就知道打牌,天沒個正經事兒。」

聽到陸允被夸,我笑盈盈地給李嬸倒了一杯涼茶,又招呼一起坐下。

「妹子,上次大姐答應你的事兒一直記在心里呢!這不,附近品行端正的小伙子大姐都打聽好了,還分別尋了畫像,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合心意的,大姐安排你們見面。」

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塞了一沓厚厚的冊子,搞得跟選妃現場似的。

「大姐,好像有些誤會,我剛安定下來,還沒心思考慮這個呢,您的好意......」

「哎呀哎呀,大姐知道你們這些小娘子臉皮薄,不好意思說這些,可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就隨便看看,說不定哪個就看對眼了。」

李嬸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生生地拉著我看了好幾頁。

「這個小伙子就是咱們村的,,二十有一,因為守孝耽誤了婚事,人長得也利索。上次幫你們家修房頂的就是他,回來這小子就魂不守舍了好幾天,肯定對你有意思。

「這個小伙子也不錯,安嵐,我們村的教書先生,老有文化了,我看著長大的,字寫得漂亮,人品也端正。他之前跟人訂過親,可惜那姑娘沒過門就去世了。

「還有這個......」

李嬸話還沒說完,隔壁突然傳來了一聲男人的喊。

「孩娘,別聊了,咱家灶房走水了,快過來幫忙救火啊!」

李嬸嚇了一跳,連鞋都沒穿好就慌慌張張地跑回了家。

我站起,打算把畫冊拿到屋里,卻被突然出現的陸允一把奪了過去。

「小姐,您要從這些人里擇夫婿嗎?」

陸允一本正經地問我,眼神里有一委屈,卻掩蓋不了角上那縷極淡的燒焦味道。

我沒有回答他,卻反問了一個問題。

「李嬸家的火,是你放的嗎?」

他低著頭不說話,那副破罐破摔的樣子讓人莫名來氣。

「阿奴,如果你

今天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明日你也就沒有必要跟著我了,我不需要一個喜歡濫傷無辜的奴隸。」

聽到這句話,他猛然抬起頭,眼神里有說不出的慌

「小姐,阿奴知錯了。如果小姐不喜歡,阿奴以后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阿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想到小姐要選夫婿,阿奴的這里就好疼啊,疼的快要窒息了,小姐知道為什麼嗎?」

陸允捂著心口,一臉疑地問我。

我好像知道了原因,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那會是嗎?抑或是占有,恐怕只有日后恢復記憶的陸允才能知道。

可無論是哪一點,我都不敢要了。

于是我愣了幾秒,又沖他笑了笑。

「阿奴,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心慕我嗎?」

他的眸子閃了閃,變得慌極了,還沒出言解釋,就被我搶了先。

「可你只是個奴隸啊。」

我殘忍地看著他瞬間變得灰敗的神,可憐又無,就如那日我得知他竟認為我與他的婚書是我刻意謀劃來的一樣。

曾經我也是這樣傷心的啊。

陸允,哪怕是忘記了前塵,你也該我曾經過的傷。只有這樣,你才會知道,那有多疼。

五、

自從知道陸允和南月公主訂婚的消息之后,我時常會做這樣的夢。

高門大院,檐墻畫棟,掛滿了喜慶的紅綢。

新娘端坐在妝臺,面若銀盤,冠霞帔,滿頭珠翠,艷得不可方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鴛鴦共雙飛;三梳梳到尾,富富又貴貴。」

「公主和世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璧人。」

「郎才貌,此乃天賜的良緣。」

無數的祝福充斥在我的耳畔,我訥訥地低下頭,才發現自己上難看的與這里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相配。

我提起擺,慌地想要逃跑,可畫面一轉,我竟又來到了喧嚷的賓客之中。

「一拜天地。」

我站在人海之中,終于看到了這場婚禮的新郎,他穿著一大紅喜袍,芝蘭玉樹,姿拔,面容和陸允一模一樣。

「郎君!郎君!」

我站在人群里聲嘶力竭地喊他,他卻連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哪里來的瘋婦,還不把人拖出去!」

高貴的公主皺了皺眉頭,眼神里滿是厭惡和不屑,仿佛我是什麼不堪目的垃圾。

仆從們魚貫而,在眾目睽睽之下暴地將我推倒在地。

「我才是他的妻子!我們簽了婚書的,你們看啊!我們才是夫妻!」

我慌地掏出袖中的婚書,還沒展開,就被仆從一把奪過,呈到了新人面前。

「呵,本世子權宜之下寫下的字據,沈娘子居然還當了真,難道是想挾恩圖報嗎?」

陸允輕笑,眼神里全是涼薄。

我張了張,話還沒說出口,就又被他搶了先。

「沈娘子也不想想,自己配嗎?」

「小姐!小姐!」

我滿頭大汗地醒來,正對上陸允擔心的眸子。

原來是又做夢了啊。

「小姐可是夢魘了?」

我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展一笑,突然把一切都想通了。

是啊,仙鶴即使折了翅膀,跌了泥里,也永遠無法與鳥雀為伍。

其實我一直都明白的,只是面對著重傷昏迷的陸允時,怎麼也生不出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的狠心。

現在他上的傷都好了,這段孽緣,也該結束了。

而我,也該去找尋屬于自己的人生。

第二日,我破天荒地做了一桌的菜,還開了一罐兒紅,和陸允坐在院子里喝了個痛快。

「阿奴如今的子可是好全了?」

我親手為陸允斟了一杯酒,笑著問他。

「是的小姐,且阿奴之前的武功大抵也恢復了完全,定能如往日一樣護小姐周全。」

陸允仰頭將杯中的酒飲下,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笑了笑繼續說道。

「阿奴,你說愿為我赴湯蹈火,可是當真?」

「阿奴的這條命是小姐的,自然一切聽小姐派遣。」

「那好。」

我點了點頭,又遞給他一塊玉佩。

那是他作為禹國世子的信

「聽著,急,我來不及為你解釋這麼多了。總之我今日接到了來信,我的母家出了一些事,需要這塊玉佩作為證。我要你拿著它一路南下,到錫城最大的玉行去找一個劉掌柜的人。」

那是陸允的暗線,我曾在世子府的宴會上見過。

「等找到他,告訴他你失憶了,他自然會為你解釋所有的一切。但

務必小心,一路上不要暴自己的面容,特別是遇上兵的時候。聽清楚了嗎?」

「小姐不跟我一起嗎?」

陸允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眼神里有些許的不安。

我搖了搖頭。

「我不會武功,只會為你的拖累。但我會在這里等著你,你與劉掌柜會合后,就來這村里尋我。」

「小姐,跟阿奴一起去吧,阿奴可以保護你......」

「阿奴。」

我皺了皺眉頭,打斷了他的話。

急,你務必早日抵達錫城,記住了嗎?」

他無法對我說不,只是連夜加固了院墻,又在院子的周圍砌了一周的籬笆。

「阿奴,一路小心,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的。」

我站在院門口,目送著陸允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三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地策馬離去。

「小姐,阿奴一定速速歸來,要等我啊!」

我朝他揮了揮手,又笑著點了點頭。

一炷香后,我背著小包袱再次站在了門前。

是時候說再見了。

六、

我把這個小宅子折價賣給了一對新婚的小夫婦。

那郎君考中了秀才,在村里教小孩子們念書。

那小娘子繡得一手好繡活,長得天真又俏。

二人新婚燕爾,日子過得雖不富裕,卻也舉案齊眉,里調油。

我看著他們的影,不由得不切實際地想到。

如果陸允真是一個普通的落難郎君,或許我們也可以將日子過那樣。

可惜,終是有緣無分。

我嘆了口氣,背上行囊,跟在一支鏢隊后面走走停停,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里落了腳。

那里依山傍水,到都是金燦燦的油菜花田,幾位高壽的老人抱著稚懶洋洋地坐在石凳上曬太,臉上洋溢著淺淡而又燦爛的笑容。

或許,我可以在這里重新找到歸宿。

我重新置辦了一小小的宅院,以早年喪偶的相似謊言,功獲得了村民的接納和信任。

我在院子里開辟了一小塊地,種了青菜和紅紅的番茄。

籬笆圍的柵欄里養了十幾只蘆花和一只憨憨的大黃狗,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得平淡又愜意。

轉眼一年。

隔壁的打鐵匠請人向我求婚了,他長得不算清秀,五卻也端正又堅毅。

他幫我修過籬笆,打跑過半夜企圖闖我家的登徒子,還每天都會在我的門前放上一束帶著水的野花。

我低頭嗅了嗅花瓣的香氣,淺笑著同意了這門婚事。

我雖然現在還談不上他,可我也真的很想有一個家。

打鐵匠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什麼都不會準備,遂只能地將自己的全部家當都捧在了我的面前,說一切都依我自己做主。

日子開始變得忙碌起來,紅綢、喜被、嫁,樣樣都要準備。

我的繡活并不出彩,遂決定去縣城里一趟,買套得的婚服了事,卻不想在店里見到了一位故人。

穿著打著補丁的裳,梳著簡陋的婦人髻,頭發花白了大半,細紋也爬滿了眼角。

是當年離我遠去的阿娘。

我捂著,眼淚簌簌地流下,狼狽地躲在屏風后聽著和商家絮絮叨叨地涉。

阿娘放下籃子里的手帕,將換來的一塊兒碎銀仔細地放袖中,又步履蹣跚地離去。

干眼角的淚,故作鎮定地從屏風后出來,裝作對這繡帕興趣的樣子,向店家打探阿娘的消息。

「說起來,王嫂子也是個苦命人,你既然相中了的繡藝,不妨找面議吧。」

店家言又止,將阿娘的住址仔細地說給了我聽。

我連聲道謝,又去票號里兌了幾十兩白銀,揣在包袱里一步步走向阿娘的去

站在簡陋的院門口,我竟有些近鄉怯,遲遲生不起敲門的勇氣。

我正躊躇之際,院門咯吱一聲從里面打開,探出一張青的稚臉。

「娘子站在我家門前,可是有事?」

那應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約莫七八歲之齡,卻跟個豆芽菜般羸弱。

「我,我看中了王嬸子的繡活,正好手頭有筆生意,跟嫂子談談。」

我局促地笑了笑,雙手背在后攥出了細汗。

罷了,娘親已另組了家庭,這時認親定會給風波,暗暗地補些就好,日久天長,以后再尋合適的機會便是。

我下定了決心,按下心中的波濤洶涌,抬頭向我心心念念的娘親走去。

「嬸子,今日我在鋪看到了您的繡帕,對您的繡活十分滿意,或許家中是否還有多余的繡帕,我全部包圓了。」

很拙劣的借口,但在銀錢的下,阿娘并沒有察覺半分,只是笑呵呵地拉著

我手坐下,又連忙將家中繡好的帕子一腦兒地掏了出來。

「快去給貴人倒水,傻站著干什麼?沒用的臭丫頭。」

阿娘有些魯地搡了我那小妹一把,瘦弱的軀晃了又晃,竟險些跌倒在了地上。

「不用麻煩了,我不的。」

我連忙上前扶了一把,心中竟地生出一異樣。

記憶中的阿娘,向來都是溫又可親的,如今怎變這副模樣?

繡帕的生意談得異常順利,我開了市價的三倍,就讓了一朵花。

這時一穿著面的男人推門而,他長得油頭面,一雙吊三角眼像毒蛇一樣把我打量了個遍,令人通不適。

「阿娘,嘿嘿,這天仙般的小娘子莫不是送上門給......」

更無禮的話還沒說出口,阿娘就慌忙上前捂住了他的

「哎呦我的乖兒子,了吧,娘給你在灶上燉好了,快過去吃吧,這可是貴人,切莫沖撞。」

看著阿娘截然不同的態度,我愈加到怪異,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適,突兀地問了一個問題。

「王嬸子,請問您共有幾位兒啊?」

「就像姑娘看到的,一雙兒。」

阿娘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疑

「只有一男一嗎?」

我的心涼了半截,仍不死心地追問。

「對啊,也不怕姑娘笑話,在我們這種窮人家兒都是賠錢貨,生一個就夠了。等我這小兒嫁個好人家,就能湊夠錢給兄長娶妻了。哦對了,姑娘這麼一問我想起來了,我早年間嫁了個酒鬼,也生了個賠錢兒,要不是我跑得快,怕不是要跟這沒出息的父一同死了......」

阿娘的話語如細針般將我的心扎了個千瘡百孔,我強忍住噴涌而出的淚意,繼續問道。

「嬸子就不怕,那被拋下的無辜稚兒活活死嗎?」

「嗨,死了也就死了,賠錢貨一個,活在世上也是罪。」

阿娘絮絮叨叨地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咧開自顧自地笑了笑。

「真是有趣,兩年前也有一位貴人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那嬸子是否,是否還記得那貴人的長相?」

我的心里有了預,卻又不敢確定。

「那郎君生得可真是一表人才,通的氣度也是貴不可言。默默地聽我老婆子說了很久,臉不知怎的黑的跟炭似的,可讓我好生害怕。不過不知他是了什麼風,只留下了一句話就塞給我一大筆銀子拂袖而去了。嗨,若不是我家那口子好賭,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他,他說了什麼?」

「他說啊,我用這一百兩黃金與你換一件東西。雖然這對你可能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卻是這世間最可貴的珍寶。」

「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哈哈哈哈,明明他什麼都沒有拿走......」

原來是陸允啊,我竟錯怪了他。

七、

接下來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清了,直到阿娘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姑娘,我問你怎不作答啊?你如今可許配了人家?」

我回過神來,正對上渾濁又貪婪的雙眼,那油頭面的郎君不知何時也從灶房里探出了腦袋,沖我滿臉猥瑣地一笑。

「呵。」

心中有一塊石頭在那一刻碾末,我短促地笑了一聲,輕言慢語地說道。

「或許我天生命苦,才嫁了兩年夫君就突發惡疾去世了,只留下我和個不滿周歲的稚兒,日子過得辛苦得很......」

阿娘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地笑了笑,又手抓住了我擺在桌子上的錢袋。

「小娘子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天也不早了,老就不留娘子在這里用飯了。」

「等等。」

我反手將錢袋奪了過去,冷聲說道。

「是我考慮不周了,這繡樣還沒拿給小姐過目,不該貿然買這麼多。罷了,我先買一條當作樣子吧,若是小姐滿意,明日就將嫂子聘到府里做繡娘。」

「你這小娘子怎能這般做生意?」

眼看著到的鴨子要飛了,阿娘豈能罷休,暗暗地朝自己的兒子使了個眼,二人竟想從我上明搶。

「住手!嬸子莫昏了頭,比起在高門貴府里做活的好差事,這一袋子銅板算得了什麼?」

在陸允的邊待的久了,他翳的眼神竟也被我學了個三四分,一下子唬住了兩人。

「哎呀哎呀,姑娘莫怪,老只是想起送送你,沒什麼別的意思。」

阿娘訕訕地笑了笑,虛偽地將我送出了門。

走出院門,我像是被干了最后一力氣,癱地蹲在了地上,院卻傳來了喋喋不休的爭吵聲。

「阿娘,你為什麼要放了那個小娘子?段樣貌可是一等一的好,若是

了我媳婦可不哉?」

「呸!什麼小娘子,一個克死夫君的破落戶罷了,怎能與我兒相配?放心,娘親攢著錢呢,定為我兒娶一個清白的黃花大姑娘。」

「阿娘。」

我靠在院門上,聽著院的說話聲,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應是我最后一次你阿娘了。

因為你枉為人母。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些曾經被刻意掩蓋了的回憶如水般涌來。

其實我都記得的,阿娘很抱我也很對我笑,在很多時候,都對我非打即罵,說我拖累了,只有在支使我干活的時候,才會對我出一個虛假的笑,或是輕描淡寫的幾句夸贊。

只是我得到的太,將施舍的那一點溫反復咀嚼,努力品出甜味,再自欺欺人的自我欺騙。

阿娘肯定是我的啊,是我自己太沒用,才會迫于無奈自己離開。

阿娘在外面站穩腳跟肯定會回來接我的啊,到時候我就不用過挨凍的日子,可以天天和阿娘在一起。

那一點虛偽的妄念,支撐我熬過了無數個日夜。

可我現在才恍然大悟,人什麼時候都不該依附別人而活,因為自己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干淚水,努力揚起一個笑,推開了房門,卻被眼前的一切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一個男人抱著膝,可憐地窩在院子里的草墩上。

他抬起頭,無聲地與我對視,布滿的雙眼深沉得看不到底。

是陸允,他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他還穿著與我分別時穿的那件,眼下青黑,五也更加瘦削深邃。

「小姐,你只是暫住在這里的,沒有不要我,對嗎?」

他的聲線脆弱又沙啞,活像一只被人拋棄的細犬。

當初因阿娘的事誤會他是我不對,可那一年互相折磨的慘痛經歷也時刻提醒著我,我們二人確實是都不相配。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

「阿奴,我要婚了。」

八、

聽完這句話,陸允呆呆地愣了幾秒,又勾出一個大大的笑。

「小姐莫不是在跟阿奴說笑?才短短一年,小姐就遇上了心儀之人?」

「是啊,他是隔壁的鐵匠,對我很好,為人也很正直,做夫婿再好不過了。」

「哦?是嗎,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還小姐考慮清楚。」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故作輕松地轉移了話題。

「小姐,阿奴好累啊,好在終于找到小姐了。還小姐恕罪,阿奴沒能在玉鋪里找到劉掌柜,那家商行早被查封了,據說那掌柜是鄰國的細作,阿奴只好懷揣著玉佩打道回府。」

「那你看到那家商行,就沒有想起來什麼?」

陸允的神不似作假,可我的心里還是生出一怪異

「阿奴應該想起什麼嘛?」

他的眸子在月里清澈地明,倒顯得我有一捕風捉影。

罷了,想不起來才是好事。

「可你又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阿奴一直尋不到小姐的行蹤,心下焦慮萬分,遂拜托了在路上對其有過救命之恩的錢莊老板留意消息,小姐臨走的時候去錢莊兌了銀票,昨日又在此地換了碎銀,故阿奴才能順著線索找到此地。」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孽緣,竟是剪也剪不斷。

「罷了阿奴,你既尋到這里,我也就跟你說個清楚。我要婚了,自是不方便留你,此后我們的主仆關系一筆勾銷,你自由了。」

「小姐不要我了嗎?」

陸允風輕云淡的表瞬間開裂,眼眶也泛了紅。

我被他的淚水燙得心口一跳,竟有些莫名地酸楚。

「阿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若聽我一聲勸,就拿著這塊玉佩繼續在錫城附近周旋,若遇見禹國的人,他們會告訴你一切的,你將來定會一片坦途。」

我按捺住心中怪異的緒,匆匆說完這句話就離開,卻在經過他邊時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這是干甚?」

還沒等我掙,他的就一即分。

「小姐,念我們主仆一場,且容阿奴在小姐大婚后再走吧。」

我愣了幾秒,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答應了他。

或許,只有親自揮手告別,才能換來今生今世的永不相見。

一連幾天,陸允都異常安分,主包攬了家務活不說,還向隔壁的準姐夫送了見面禮。

日子轉眼過去了半月,還有三天就是我的婚期。

這天夜里,天氣格外舒爽,陸允愣是要把我拉到房頂上看星星。

「小姐,人生得意須盡歡嘛,以后阿奴走了可沒人有這麼好的輕功帶你上去。「

他半真半假地哄騙著我,還沒等我拒絕,就足尖一躍,把我

一下子帶到了房頂上。

失重的眩暈讓我不有些害怕,手臂不由自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呵。」

他輕笑了一聲,竟得寸進尺地一把將我按在了懷里。

「放肆!阿奴,這樣不得!」

「不得?」

他的笑容越來越大,一個轉帶我飛躍到了隔壁的屋頂。

「那讓我們一起看看,你那好夫君在干什麼吧?」

他說罷,掀起屋頂上的磚瓦,屋中的靡靡之聲似有似無地傳耳中。

我睜大眼睛,湊近一看,我那三日后就要嫁的夫君竟正與一名子糾纏在床榻之上,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胃里泛起一陣惡心,我捂住,幾干嘔。

陸允冷冷地笑了笑,須臾間就帶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我一把推開他,趴在木桶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陸允憐惜地輕拍著我的背,又適時地遞給我一碗溫水。

「什麼勞什子鐵匠,空有一副老實本分的皮囊,背地里卻跟鄰村的有夫之婦不清不楚。小姐,這樣的人萬分配不上你,還小姐慎重考慮。」

我直起腰,看著陸允關切的眸子,似是想通了什麼,沖著他展一笑。

「世子殿下說得對,既然那鐵匠心有所屬,明日我就去退婚。」

「這就對了嘛,小姐,婚姻大事切莫......」

陸允話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眼睛。

「世子殿下莫不是想問妾是如何知道的?」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妾曾在割草藥時留下一陳年腰傷,剛才殿下帶妾飛躍屋頂時不慎到了這里,可妾還未到疼痛,殿下就下意識地移開了施力的位置。殿下,妾的阿奴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因為妾只跟曾經在那個小茅屋里與妾寫下婚書的夫君講過。」

陸允的眸子閃了閃,他慌地向我靠近了一步,又地將我摟在懷里。

「阿棠,是的,你猜得沒錯,我在錫城找到了劉掌柜,也在這一年里恢復了記憶。可我發誓,鐵匠的事絕非特意設計,我只想告訴你真相!他不是良人,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把皇城里的一切都理好了,從此以后沒有什麼可以阻礙我們……」

他的懷抱很溫暖,讓人忍不住想要抓住,可他冷眼寫下和離書另娶他人的事仍是我心中一無法拔出的刺。

「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妾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婦,我們本就不屬于一個世界。是妾太傻,曾將自己那顆卑微的真心捧在了殿下面前,可殿下并不在乎,還將它摔到了泥里。如今妾一無所有,唯獨這顆真心,不愿再給殿下了。」

我掙開他的懷抱,直了背一字一句地說。

陸允紅著眼睛,當著我的面直直地跪了下去。

「阿棠,我知錯了,是我之前太可惡,從沒有考慮過你的。你說我們不在一個世界,我就去你的世界里找你好不好?我可以一輩子做你的奴隸,不要推開我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

「太晚了,殿下。」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離開了院子。

當夜下起了瓢潑大雨,我起窗紙看著那個仍筆直地跪在院里的影,突然覺得荒謬極了。

當初嘲諷我,欺騙我,背叛我,把我的真心摔個碎,現在又來卑微地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這世上哪會有這麼好的事

或許是雷聲太過喧囂,我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好覺。

好不容易雨停了,院卻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我連忙披上外,推開了房門。

院中央,陸允像一只死狗一樣昏倒在了地上,頭發和裳都了個徹底,看上去狼狽極了。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怕他就這樣活活在我家凍死了,索從外間拿了件破毯子,打算給他蓋上。

可我還沒靠近他,他就像詐尸了般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還一把將我摁在了懷里。

去他丫的,又中計了。

「阿棠,你還是心疼我的對不對?你還是我的……」

他的懷里冰冷極了,凍得我直打哆嗦,我輕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

「殿下莫再自作多了,就算是一只野狗,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它死去,還請殿下放下執念,莫再我了。況且,我可以從懸崖上跳下去一次,就可以跳第二次。」

陸允的在聽到這句話后瞬間僵,他收回了環在我腰間的手,又從袖中出一把短刀塞到我的手中。

「阿棠,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所以千萬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傻事。」

他頓了頓,角勾起,扯出一個荒唐的笑。

「但若你執意從我邊離開的話,那求求你,親手殺了我吧。」

九、

你有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人?

得徹骨,卻也恨他恨得

肝腸寸斷。

你試著想要抱他,卻被他滿的刺扎得鮮淋漓。

你死心了,頓悟了,你拼命得想要推開他,才發現你們早就如藤蔓般麻麻地纏繞在了一起。

你們天生一對,又永不相配。

「殿下,您慕妾嗎?」

「阿棠,我發誓,我這一輩子只慕過你一個人。」

陸允紅著眼睛,眼神瘋狂而又偏執。

著眼前這個讓我無可奈何的男人,輕輕地嘆了口氣。

「殿下,您只是被一時的執念蒙蔽了雙眼。若您真正上一個人,就會明白了。不是一味的搶奪和占有,是想對方所想,更是全與放手。明日我會去找鐵匠退婚的,至于我們之間的事,殿下,我不會再跑了,算我求您,給我一些時間單獨想一想好嗎?」

顯然,如今陸允的狀態不適合談任何的事

所以,只能先使一招緩兵之計。

他短促地笑了笑,收回了短刀,又抬手我的頭發。

「阿棠。」

他低低地喚我的名字,眼中的深讓人不過氣。

「你永遠不用求我。除了離開我這件事,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你呢?」

說罷,他替我拴好了院門,又揮了揮手臂,施展輕功消失在了夜之中。

終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第二日一早,我穿戴整齊,揣好鐵匠曾給我保管的細,敲響了隔壁的門。

他打著哈欠慢悠悠地走來,眼下有些青黑,沒系好的出一道新鮮的紅痕。

或許注意到了我的眼神有些怪異,他有些慌地理好了帶,又出一個不自然的笑。

「棠娘一大早就來尋我,莫不是想我了?」

好惡心。

若不是親眼看到了他昨夜的荒唐,我恐怕真會以為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的良人。

我按捺住心中的不適,將裝著細的匣子到了他的手中。

「程大哥,你既心有所屬,我們之間還是作罷吧。」

他的眸子閃了又閃,又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棠娘,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是不是什麼人跟你說了什麼風言風語,我……」

「昨晚的事,我都看見了。」

我嘆了口氣,打斷了他可笑的辯駁。

「那匣子里的錢我一分也沒過,看在我們曾定親的分上,我不會同外人說的,就此作罷吧。」

說罷,我出被他攥著的手,轉想要離去。

「等等。」

他當著我的面打開了錢匣,又裝作一臉驚訝的樣子。

「棠娘,我當初明明給你了一百兩銀子,為何如今只剩下了三十兩?」

無恥!

想當初出于對他的信任,他給我細的時候并沒有第三個人在場,想不到竟了他敲詐我的把柄。

他看著我被氣得一臉憤怒的樣子,竟可恥地笑出了聲。

「棠娘,何必呢?那子只是我之前的緣,作不得數的。若你心煩,婚后我不再見便是了。況且你也是嫁過一次的人了,我還沒嫌棄你,你怎麼還……」

「程毅。」

我沉下了臉,冷冷地看著他的眸子。

「我朝有令,男不以義者,其刑宮。若你執意如此,我不介意去縣老爺和那位子的夫家那兒講一講昨晚都看到了什麼。」

回到家中,我抄起剪刀將之前置辦的嫁紅綢都剪了個稀碎,坐在一片狼藉的紅中,我第一次到了茫然。

或許我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窮盡此生,只能孤獨一人。

這幾天遭遇了太多的事,又有些急火攻心,剛夜我就覺得頭昏昏沉沉,遂早早地就睡了過去。

可沒曾想到再睜眼的時候,竟是一片火海。

洶涌的火舌舐了整個屋院,滾滾的濃煙熏得我幾窒息,我拼命地撐起疲子,一步一步向門口爬去。

「哎呀,怎麼著起火了啊?快去人救火啊!」

「大家都別沖!火勢這麼大,現在進去就是送死啊!」

「我可憐的未婚妻啊,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

門外的喧嘩聲越發得聽不清了,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一抹矯健的影踏著火向我奔來,又一把將我從地上抱起。

「阿棠,堅持住,我帶你出去!」

是陸允啊。

變故卻在這一刻驟然發生,一塊燒焦的房梁轟然倒塌,直直地砸中了他的后背。

陸允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卻穩穩地托住了我的子。

「阿棠,別哭,我不疼的。」

我的眼淚糊了滿臉,力地抬起手想要他的傷口,眼前卻像天旋地轉,徹底昏死了過去。

恢復意識時,第一個看到的卻是之前在世子府里曾服侍過我的婢

「青青,世子殿下可還安好?」

卻有些慌地避開了我的視線,顧左右而言他。

「沈姑娘,縱火的鐵匠已被繩之以法了。幸好您沒什麼傷,只是手臂燒傷了一塊,這玉痕膏一日涂兩次,不出一月就看不到疤痕了……「

「青青,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世子呢?

十、

縱使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可看到陸允的那一刻,我仍覺得像是晴天霹靂。

青青說,陸允傷了心肺,活不過三日了。

他臉蒼白地躺在榻上,雙眼閉,青得沒有一點

我踉蹌地來到他的前,小心翼翼地牽起他垂在床側的左手。

還好啊,是溫熱的。

陸允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是我來了,眼神亮了幾分,竟掙扎著想要坐起。

「你別再了,小心傷口。」

我俯下仔細地給他掖了掖被角,聲音哽咽得不像話。

不知怎的,我的心臟好難啊,比阿娘拋棄我那天還要痛。

「阿棠,莫哭了。」

他嘆了口氣,又抬起手干了我眼角的淚。

「不要難過,也不要疚。你救了我兩次,我只還了你一條命,說起來,還是我賺了呢。」

他自顧自地笑了笑,又難捺地咳嗽了幾聲。

「阿棠,對不起,或許我真的不懂得怎麼去,讓你了那麼多苦。可我還是想跟你說清楚,我這一生確實只過你一個人。當初我基不穩,有許多勢力都對世子妃之位虎視眈眈。我擔心自己護不住你,才會被迫寫下和離書。對不起,說到底還是我沒用,世子府里到都是細作,我不敢去看你,不敢對你過分地好,不敢明目張膽地你,生怕你為別人的靶子。至于南月公主,我連的手都沒牽過……」

陸允頓了頓,扯出一個諷刺的笑。

母妃當年害死了我娘親,自己也是罪孽深重,手上沾了無數人的。我只不過是對笑了笑,再輕言慢語地與說了幾句話,就真的以為我心慕,何其愚蠢!既然想做我的擋箭牌,我只能順水推舟,在這一年里找到了母家謀反的證據,也算是為我母妃報了仇。」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呢?你明明有那麼多機會的,為什麼不跟我解釋清楚?」

我淚流滿面,才發現我們之間竟隔著這麼多的誤會。

陸允長長地嘆了口氣。

「對不起阿棠,是我之前太自負,覺得你知道這些事只會徒增煩惱,甚至可能會被不懷好意之人套出把柄。我也害怕你知道我的私后會像其他人一樣厭惡我,遠離我。對不起,傷了你的心,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對。原諒我,好不好?」

我看著他氣若游的樣子,鋪天蓋地的恐懼從四面八方而來。

「原諒你,你都要死了,我原諒你有什麼用?陸允,你太可惡了!贖罪哪有你這樣的?你那麼聰明,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怎麼會沒有救了呢?你要活下來啊,你好好活著我才會原諒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或許是醫師誤診了呢?我們多找幾個大夫,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虛弱地笑了笑,攥住了我的手臂,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你說若我能活下來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可是當真?」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那笑,怎麼越看越著壞水呢?

「我剛想起來,我里袋里好像還藏著一顆保命丹。夫人行行好,幫我拿出來,再救我一命吧。」

???

我把手到他的襟里,竟真的到了一個小錦囊。

去他丫的,又被騙了!

我氣得眼都紅了,重重地捶了他一拳。

「啊,夫人,傷可是真的,你再打一拳,估計保命丹也救不回來了!」

他捂著口,一臉痛苦的樣子,眼睛里卻著怎麼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我翻了翻白眼,端起一碗溫水,住他的就把保命丹給他灌了下去。

「陸允,你真是個瘋子!我要是不原諒你你想怎麼樣?真去死嗎?」

「或許吧,反正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我都想好了,若是你真的不原諒我,這顆保命丹就會在我下葬后的第二天送到你的手中,就當是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他眨了眨眼睛,像只詭計多端的狐貍。

「篩子都沒你這麼多心眼兒!」

我氣呼呼地站起,決定以后再也不對他心了,還沒走一步,就被他一把拽到了床上。

「夫人。」

他把臉埋在我的脖頸,輕輕地喟嘆了一聲。

「我知錯了,以后再也不會自以為是,也不會再對你有任何欺瞞,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呵,看你表現吧,我可沒答應要再做你的夫人。」

我嫌棄地把頭偏到了一邊,十分高冷地說。

他悶悶地笑了笑,又厚臉皮地把我摟得更了些。

「阿棠不做我的夫人,我就做阿棠的奴隸。阿奴發誓,等傷好了之后一定盡心盡力地伺候小姐,小姐想去哪我們就去哪,阿奴要給小姐當牛做馬,任小姐欺負,在哪欺負都行……」

我的臉紅了個柿子,趕捂住了他的

「別說啦,再說就變態了。」

「可我看小姐開心的啊,都快咧到耳朵了。」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反悔了哈!」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路邊的野男人不要撿。

如果你已經撿了。

嗯,那就自求多福吧。

陸允番外:

自記事開始,我的邊就充滿了各種廝殺。

君臣相斗,父子相殘,兄弟鬩墻。

我每天都在謀劃,在算計,在踩著別人的尸,一步步地往上爬。

我終于坐上了夢寐以求的世子之位,卻因人的一句挑唆,被父皇送到了另一個國家當質子。

何為質子?

名義上是兩國友好的使臣,實際上過得卻連奴隸都不如。

皇子皇孫們辱罵我,毆打我,說我是沒人要的雜種。

我按下多年累積的勢力,藏起自己的獠牙,像一只怯懦無能的狗一樣對他們俯首陳臣。

因為人只有在掉以輕心的時刻,才會出自己的把柄。

可那日我還是遭了暗算,氣息奄奄地躺在深山里等死。

意識模糊之際,一方白擺出現在我視線里。

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干凈的眼睛,如湖水般清澈見底。

傾盡全力救了我一命,盡管與我素不相識。

我躺在簡陋的床榻上看著皺著眉為我煎藥的樣子,諷刺一笑。

世間竟真的有這麼愚蠢的人。

明明窮得一無所有,卻跟個傻子似的每天樂呵呵的。

的心思好猜得要命,因為一看見我這張臉,連耳尖都會紅得徹底。

喜歡我啊。

或許可以用作利用的把柄。

我的傷好了,可外面形勢不明,貿然回宮只會帶來風險。

于是我三言兩語地就編造出一套凄慘的世,再對溫和地笑笑,就什麼都聽我的,還說沒關系,讓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這樣的人若是進了宮里,肯定第一天就會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等等,為什麼要跟我進宮?

我捶了捶腦袋,按捺住不該有的緒。

待在這里的日子實在無聊,我有的時候會教寫字,有的時候會戴上面上山打些獵補家里。

這樣細胳膊細的,連只兔子都抓不住。

或許是慘了我,我隨便做個什麼都會跟個小尾似得跟在我邊仰著頭夸我厲害,眼睛明亮得像是有星子。

奇怪極了,我竟不覺得反,竟有一的愉悅。

罷了罷了,這麼愚笨,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還是跟著我吧。

我可以給買很多好看的,讓一輩子當富貴的小娘子。

那天哭著跑了回來,說外面的人對我們的閑言碎語。

我的疑心病又發作了,我病態又邪惡地想著,或許看出了我的世不凡,才故意演這出戲要我給一個名分。

罷了,既然那麼想做我的妻,也未嘗不可。

反正我這輩子不會上任何一個人,娶誰都是一樣。

我親筆寫了一份婚書,看著我們兩人的名字并排寫在一,心中竟生出些燥人的暖意。

或許婚就是這樣的吧。

我的親信找到了我,我將阿棠接到了世子府,就急匆匆地撲到了朝堂的雨腥風之中。

多年的籌劃已織起一張細的大網,我的后站著無數人的命,我離潑天的權勢也只有一步之遙,萬不可松懈一分。

怕阿棠無聊,我差了幾個婢照顧的飲食起居,又請了幾個夫子教寫字。

以后可是要當王妃的人,若是不通筆墨,讓有心人騙了可怎麼好?

好奇怪啊,每次我疲力竭地回來,只要和阿棠躺在一,親一親的臉頰,那些煩惱好像都消失了。

我差人去尋阿棠的娘親,卻得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

的阿娘早就將忘得一干二凈,竟沒有半分愧疚之

念及骨,我強忍下殺了面前這個可惡的婦人的沖,還丟給一袋金子。

阿棠這麼好的姑娘,竟然還不珍惜,真是有眼無珠極了。

幸好還有我啊,我會永遠對阿棠好的,這件事還是不告訴了,免得這個小傻瓜還要哭好幾天鼻子。

阿棠在府中好像過得并不快樂,我卻不知該如何哄,好在這一切就快結束了。

等我報了仇,我就可以每天與阿棠朝夕相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我可以實現的一切愿

再等等我,再等我一下就好。

南月公主是我的最后一步棋,上鉤了,這場廝殺也終于進了尾聲。

我來不及向阿棠解釋什麼,只匆匆地安幾句,就又轉去尋幕僚商量對策。

可當天夜里,暗衛急匆匆地來報。

阿棠失蹤了,要離開我了。

心里有弦在那一刻徹底斷了,什麼謀算計,我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我終于找到了,卻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那一刻的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仿佛做什麼都是無用的了。

當我追隨跳下去的那刻,才幡然醒悟,原來我早已徹心徹骨地上了

可當初的我并不懂什麼是,竟把自己的到了絕路。

昏迷的前一秒,我默默地向上天發誓。

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好好的,抓住的手。

作者:比比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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