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不疑》第 25 節 怨種配嫁太子
「他如今是探花郎,怎還會想起我這個糟糠妻?」我低眉垂淚,故作傷心道。
街坊鄰里無不嘆息憤慨:「想不到程郎君竟是這般狼心狗肺!」
我關上門,一把抹掉眼淚,從床底掏出二鍋頭和燒大快朵頤起來。
為了走劇,我,江南第一首富之沈綰綰,在男主面前裝窮十年,終于把他培養狼心狗肺的負心漢探花郎。
而我功德圓滿,就要解了!
01
我與程書玉相遇是在他十五歲那年。
我清楚地記得,我走在街上一手拿著油餅,一手端著豆,邊走邊吃。
而在與他肩而過之時,我的卻不聽使喚地向著他傾倒。
我竭力控制自己端著豆的手遠離程書玉,但腦海中一個聲音響起。
「劇已啟,進度百分之一。」
昏過去之前,我看到我不控制的手將滾燙的豆灑了程書玉一。
再醒來時,我發現我已經回到了家中,手里拿著一套男式。
程書玉面帶地接過:「多謝沈姑娘」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我滿腹的疑問。
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角已激活,請接任務」。
任務?什麼任務?
我環顧四周,除了我和程書玉再無旁人,這個聲音像鬼魅一樣不知來。
「任務說明:配沈綰綰對男主程書玉一見鐘,掏家產供程書玉讀書考學,直至程書玉中探花郎,被程書玉拋棄。任務時限:十年。」
一見鐘?
我看了一眼程書玉,紅齒白、四肢纖細,一副比我還弱不風的樣子,這……本就不是我的菜啊!
就這還想我掏空家產供他讀書?誰準了?有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
「這不是你不同意就有用的。」一道聲音冷不丁地響起,像是讀懂了我的心思般答道。
「我——」我還來不及反駁,便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與程書玉站在沈府外。
「沈姑娘執意要供在下讀書,在下激不盡,唯有以相許報答姑娘。」程書玉一張臉通紅,又又怯地看著我。
我如遭五雷轟頂,想要開口拒絕,卻發現本控制不了自己的。
隨后,我絕地聽到自己一字一頓地說:「綰綰相信程郎,他日功名就之時,便是你我二人婚之日。」
老天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02
時間長了我便逐漸了解到我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名「系統」,而我是一本小說中的配角,我需要做的就是按照「系統」的指示走劇。
系統告訴我這本小說是一本「反套路」小說,這意味著小說中的男主都不是什麼好人。
腹黑男主程書玉借配沈綰綰的錢財讀書考學,在為探花郎之后到皇帝賞識賜婚嘉寧公主,而嘉寧公主自不甘居于后宅,與程書玉一見如故,兩人婚后更是聯手擾朝綱,將老皇帝死,將一眾的皇子死、流放,嘉寧公主登基稱帝,而程書玉為手下第一權臣。
我人生的前十五年,一點都沒想過能接到在未來將于權力核心的人。
我只是一個商賈之,每日除了跟著爹娘學習打理生意,就是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本來不出意外的話,待我年滿十八,父親便會將手中一部分生意由我打理,到時我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在江南商場中打拼出自己的天下。
可誰曾想,我遇到了程書玉。
系統為了讓我更好地扮演角,提前知會了我結局。
我的結局就是為了程書玉與家人反目,將自己所有的錢財贈予程書玉后被程書玉拋棄,最后死在家中。
而我的父母因為只有我一個獨,在我與家人決裂之后郁郁寡歡,沒過多久便離世。而在我父母離世之后,沈家的產業遭到一眾「親朋好友」的瓜分。
當我第一次聽到這個結局時,一口氣堵在口,恨不得當場提刀去剁了程書玉。
老娘的大好人生,偏在遇到你這麼個災星后急轉直下!
系統及時將我勸住:「你別急,事并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
「你在原書中并不是重要配角,從出場到退場只占了全書不到四分之一的時間。所以經過我的研究,只要你能夠保證程書玉為探花郎,后面的劇與你的關系就不大了,到時候我可以幫助你擺原結局。
「也就是說,只要你幫助程書玉走到探花郎劇,我就可以讓你和你的家人繼續活下去。」
03
我雖然不不愿地當了冤大頭,但我也不傻。
從系統告知我結局的那天開始,我便在想辦法最大程度地保全沈家的財產。
我假裝對程書玉深種,為了跟他在一起不惜跟父母斷絕關系。隨后我將自己攢了十五
年的所有金銀細拿去當掉,買下一座快要倒閉的賭坊,將剩余的錢藏在賭坊之中。
于是我每天除了在程書玉面前假裝花癡之外就是去賭坊假裝賭錢。
大約是爹娘還是放不下我,娘聽說我染上賭癮,雖恨鐵不鋼,但時不時地還是會帶些房契、銀票給我,我也一并換金銀,假裝在賭坊賭輸,將這些錢藏起來。
程書玉知道我賭錢,也幾番勸說我。但怎奈他是個吃飯的,花著我的錢還指責我的錢來路不正,好話都讓他說了,我也不做辯解,只告訴他,他平時里吃穿用度、上學趕考的錢都是我賭出來的。他便是再不樂意,也無可奈何。
04
我一手拿著,一手提著酒壇,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留下幸福的眼淚。
十年了,我,沈綰綰,終于要擺程書玉那個掃把星啦!
一月前,程書玉接到了京城送來的詔書,便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了京。
今日早晨,我收到了程書玉寄來的家書,信中除了對我的日常問候之外就是暗地提到了皇帝賜婚的事,他說皇帝賜婚不容推拒,只是辜負了我,念我多年的付出,將考上探花的獎金全數贈予我,一共是一千二百兩黃金。
我哭著在巷口將這封信念給街坊四鄰,然后在街坊四鄰的一片唏噓聲中抹著眼淚將一千二百兩黃金搬進屋。
05
于是,我了遠近聞名的俏寡婦。
說是「俏寡婦」其實也不是那麼準確,畢竟程書玉還好好地活著,但話說回來,自己男人被公主搶去,確實跟死了也沒什麼分別。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我是一個坐擁一千二百兩黃金的寡婦。
好家伙,每天上門來說親的婆直接從東村頭排到了西村尾。
我無奈地搖搖頭,心里自然是明白上門來說親的人家,無一不是看到我平白得了一千二百兩黃金,想來分一杯羹。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一千二百兩黃金對我來說本算不得什麼。
當初我買下的那家賭場,如今已經為江南賭場的龍頭。
一千二百兩黃金,不過是我每天賬的三分之一罷了。
06
吃飽喝足之后,我召喚出系統:「我的任務算是完了吧?」
「恭喜宿主,程書玉順利考上探花,你的任務順利完了。」系統答道。
我問:「那我以后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吧?我可以做我自己的事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的。程書玉與嘉寧公主婚之后就會開始卷朝堂的爭端,只要你遠離朝堂,大概率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得到系統肯定的答復,我總算是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我對著鏡子照了照,鏡子里的人一布釵,不施黛,若說是江南首富的兒,只怕別人都覺得在做夢。
我心疼地了自己的臉,沈綰綰,辛苦你了,從前不是江南最好的綢緞做的裳你都不穿的,這些年裝窮,吃不飽穿不暖,臉都瘦了許多。
不過這樣的日子終于過完了,以后你就福吧!
07
我來到賭坊后門,先前接到我通知的孫小貴已經等候多時。
「小姐,你可算來了。」孫小貴一看到我就開心地笑起來。
孫小貴從小便跟在我邊伺候著,當年我假意與父母決裂之時,他雖不知,但毅然決然地從府中跑出來跟著我,我大為。
但我為了維持窮人的人設,不好將他放在邊,于是假裝將他賣進賭坊,實則暗地里讓他替我打理生意。
如今,他了賭坊明面上的老板。
我欣地拍了拍孫小貴的肩膀,想著他出府之時不過是比我還矮半截的頭小子,如今卻長髯濃須長的壯漢。
只不過還是沒改掉哭的病。
兩人相視一笑,孫小貴抹了抹淚花,率先開口道:「小姐,苦日子已經過完了,您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我點點頭:「咱們一起福。」
08
賭坊的后院是孫小貴給我準備的暫時住所。
進了院,一切的布置皆模仿了我出府之前的閨房。
我打開柜,挑了一套款式利落的暗藍。
我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著自己。
從前我偏、鵝黃的,因為從前在爹娘的庇護下我無憂無慮,只要吃好穿好玩好做一個快樂悠閑的兒家便好,如今我更喜歡暗藍、深紫的,因為這樣的更能顯得人深不可測。
與程書玉在一起的這十年也是我長最快的十年,當年十五歲的我與父母決裂,獨自盤下一座賭坊,從此開始我便沒有退路。
賭坊向來不是聚善之地,做這一行沒有點雷厲風行的手段自然是不行的。
江南富庶,賭坊甚多,行業競爭不可謂不激烈。
而之所以
我名下的賭坊能為江南賭場的龍頭,并非我的賭坊掙錢第一。
我自跟著父親學商經,很早就知道全天下打探消息最為靈通的兩個地方——青樓和賭坊。
當初我盤下賭坊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單純的經營一個「賭坊」。
十年過去,江南黑、白兩道皆知,賭坊明面上的老板孫小貴管賭坊大小日常事務,而其背后之主掌管著賭場所有信息往來,但極面,行事頗為神。
09
「小姐,七日前談好的客人已經到了,您是否要去見見?」孫小貴遞上來一張名帖。
名帖形制簡單,上面只寫了一個名字「白述之」,但我拿到手里便知道與眾不同。
紙張細膩但不厚重,微有異香,是出自云徽。
我時便跟隨著父母行商,見過的商品甚多,其中就有這云徽紙。
云徽紙只供皇家,其他人若是擅自使用,是殺頭的大罪。
經營賭坊的過程中,我一直盡量避免接朝堂之人,買賣的消息大多數也是商市行,道上的人大多知道我的忌諱,并不會無故來找麻煩。
但,來者似乎就沒想瞞自己皇室中人的份。
「此人現在何?」
「正院左廳。」
10
賭坊男人多,時間久了便多一悶臭之氣,我便授意孫小貴在后院里種上一些晚香玉。
這些晚香玉是我特意從越州采購的,花朵比一般的晚香玉更大,香氣也更濃,每逢日落時盛開,滿院縈繞著香氣,可以安神助眠。
我到時,看見一月白寬袍的男人站在晚香玉叢中,手指挲著晚香玉的花瓣,一副正在仔細觀察的模樣。
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謙恭地站在一旁,見到我來,他向著旁的男人道:「公子,人來了。」
男人回過頭。
不得不說,真是一副清俊瀟灑的好,配著這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月白袍子,頗有些清逸出塵的味道。
「姑娘這里的晚香玉可是從越州采買的?」男人淺笑,「我時,家母也種這花。」
「您若喜歡,我便差人送一些到您那兒去,您看如何?」我直視著面前之人,「太子殿下。」
當今太子殿下蕭述之,貴妃白氏所出,而白氏一族祖籍越州。
我角了,這位太子殿下就差把答案寫在紙上了。
「沈姑娘真是聰慧過人。」蕭述之臉上的笑容毫未減。
「不敢,殿下的暗示都如此明顯了,民若是還看不出來,也沒資格做這份生意了。」
我雖不知道他為何要找我,但既然雙方份已經坦白,我也不想浪費時間繞圈子。
「不知太子殿下到民這里,所為何事?」
「若我說,」蕭述之靠近一步,注視著面前子的眼睛,「我夢到你了,你可信?」
11
當今太子表面上看著人模狗樣的,實際上是個見人就的登徒子,你敢信?
我后退一步,面上有些尷尬:「您這話說的——」
我話還沒說完,蕭述之便打斷:「我并非想要輕薄沈姑娘。」
「我夢見的沈姑娘,十五歲時對當今探花程書玉一見鐘,雖為富家之,卻心甘愿奉上所有錢財助程公子讀書,含辛茹苦十年,等著良人金榜題名便來娶自己,不料良人被賜為駙馬,多年苦心被辜負。」
我有些蒙,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些。
「殿下說夢到了這些?可民與程書玉的事在江南街上隨打聽便可知道。」
蕭述之搖了搖頭:「我并非只夢到了這些。」
「我還夢到,被程探花拒婚的沈姑娘傷心絕,卻放不下自己的真心,將上所有錢財贈予程探花,最后死在家中,而沈姑娘的雙親與沈姑娘斷之后郁郁寡歡,也不幸——」
他沒再說下去了,而是停下來看著我。
我此時的表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因為他所說的就是系統告訴我的關于我在書中的結局。
我趕忙在心呼喚系統。
「系統!你聽到了嗎?為什麼他會知道我的結局啊?」
「聽……聽到了,」系統的語氣有些抖,「這……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按理說世界分配的覺醒角只有你一個,別人不可能知道后來發生了什麼。」
「我我我先下線去調查一下!」系統慌慌張張地下線了。
12
我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系統曾經告訴我,它的存在以及我預知結局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會影響到世界線的發展,所以我從未將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孫小貴和我的父母。
可是,轉念一想,堂堂太子大老遠從京城跑到江南就為了告訴我他夢到了我的結局?
「我知道沈姑娘在想什麼,」蕭述之像是一眼就將我看穿,「我之所以貿然登門,必
然不只是因為夢到了關于沈姑娘的事。
「因為,我還夢見了我自己葬于京郊的一場大火,醒來之后,只覺得那夢分外真實,令我不得不留心——」
原書中,蕭述之是嘉寧公主奪權之路上最大的敵人,兩人在朝堂上都得你死我活卻也沒分出勝負,最后嘉寧公主使了些手段,篡改了老皇帝詔,將蕭述之驅逐出京,在半路上制造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殺死了蕭述之。
「也許,那只是一場夢而已……」我訕訕道。
「非也,在我見到姑娘之前,也懷疑過這只是夢,但當我到了江南,所聽所聞皆與夢中對應,我便知道這不只是一個夢。」
蕭述之往前走了幾步,像一堵墻一樣站在我面前,眼神中充滿了探究:「可我再細細調查時,卻發現,沈姑娘又與夢中不太一樣。非但沒有為了程探花的離開傷心絕,反而搖一變了賭坊老板娘——」
蕭述之眼神暗了幾分,低頭在我耳邊輕語道:「蕭某不才,想問問沈姑娘,到底是用什麼法子,改變了原本會發生的事?」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郭,從遠看,路人大約會覺得這是一對頸而擁的,而只有我知道,聽完蕭述之的話,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13
好在即便我沒說什麼,蕭述之也沒有為難我,只是留下話,讓我什麼時候想說了就去城中的客棧找他。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回來了。」腦海中系統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查出結果了嗎?」
「我查了一下世界線的偏差值,已經漲到 6.15%了……」
世界線偏差值是我所的小說世界正常運行的基本線。
系統告訴我,一個世界的世界線偏差值如果大于 5%,則有可能發生既定劇之外的事件,如果事件持續發酵,則會更大程度地引起偏差值的波,如果偏差值大于 20%則有可能會發世界的重啟機制。
而當時系統之所以答應為我改變結局,就是基于我在當前的世界中所占劇不多,改變我的結局所引起的世界線偏差遠遠低于 5%。
「這麼高?」我有些吃驚。
「我推測是因為蕭述之的夢,他不認識你,本來不應該夢到你,如今他不夢到了你,還夢到了自己的結局,他又是重要配角,所以對世界線的影響會比較大。」系統沉思道。
「所以,他為什麼會夢到我?」
我十分不理解,我與蕭述之的份天差地別,在原劇中,別說認識了,就算是一面之緣也是完全沒有的。
「這很難解釋,也許是世界出現了,也許是角覺醒機制出現了問題……」系統嘆了口氣,無奈道,「總之,這件事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趕跑路,離蕭述之越遠越好。」
我哭無淚。
我看了看床檐上掛著的從西域運來的昂貴金紗,了窗臺前百年梨花木做的書桌,嗅了嗅屋里全江南最貴的梨香……
這些可是我花了十年時間掙出來的寶貝們啊!
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就要跟我的寶貝們說再見了,真是造孽啊——
14
我深知跑路這種事宜早不宜遲,于是花了半炷香的時間收拾了些金銀細便從后院的圍墻上翻了出去。
子夜的城中幾乎沒有路人,只有打更人慢悠悠地打著梆子。
我走在路上,想起我苦心經營的賭坊,想起我好不容易完任務才過了沒幾天的好日子,心里倍苦。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我逃又能逃到哪兒去?蕭述之是太子,想要尋我一個弱子的行蹤,豈不是易如反掌?那我要不要逃到塞外去?可是聽說塞外民風彪悍,子生孩子都是五個起步的,好可怕,我才不要生那麼多……
我越想心中的煩躁之越明顯,忍不住問系統:「你說我逃到哪兒去比較好?」
系統:「塞外吧,離京城比較遠。」
我:「……」
賭坊離城門口的距離不算遠,但我為了趕時間,走的是一段很久都未修繕過的荒路。
系統問:「你為什麼要走這條路?」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說要抓時間跑路。」
系統若有所思道:「雖然這條路確實省時間,但依我在多個小說世界當系統的經驗來看,一般像你這樣的弱子大晚上的走無人荒路,多半會遇到點不好的事——」
還沒等系統說完,我只覺后一陣勁風襲來,后頸一痛,下一秒我便失去了意識。
15
我是被搖晃的馬車顛醒的。
「小貴……馬車的墊怎麼不買好一點的……這也太硌了——」
我想坐起來,但一便牽扯到后頸的一陣劇痛,只得像條死魚一樣直愣愣地躺著。
我迷迷糊糊地著馬車豪華的裝飾,想著孫小貴什麼時候背著我買了這麼豪華的馬
車,而且買了這麼豪華的馬車干嘛不配個乎舒服一點的墊?
「怎麼?嫌棄我的馬車不好?」男子的聲音傳來,帶著調笑的意味。
我猛地一抬頭,后頸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但我實在顧不得這痛,掙扎著爬起來。
「太……太子殿下。」
蕭述之臉上是一派春風和煦的笑,從容地將自己后的墊取出,遞到我面前。
「沈姑娘嫌太的話,不妨再加上個墊。」
我抖著雙手推拒道:「民……不敢。」
蕭述之倒也沒再勸我,將墊收回,溫地問我:「那沈姑娘是怎麼敢逃跑的?」
我:「……」
毫不意外地,我被蕭述之帶回京城起來了,在京郊的一別院中。
這位表面上看著文質彬彬、待人春風和煦的太子殿下,威脅起人來也確實不是沒有手段的。
見我什麼都不肯說,在我被關起來的第三天,蕭述之把孫小貴也拎了過來,同我關在一起。
「小姐,你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孫小貴一見到我就涕泗橫流,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哭訴道,「咱們賭坊被府查封了,說是違法經營,我找誰疏通關系都沒用,咱們攢了十年的基業全沒了——」
我狠狠地磨著后槽牙。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蕭述之,你夠狠。
16
「再過幾日便是春歸節了。」蕭述之躺在涼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看了看圍在我邊的一圈彪形大漢,這是蕭述之為了防止我逃跑安排的。
轉眼間,蕭述之已經將我關了半月,先是抄我家產,后又以江南商行行首之位,兼施,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
我冷冷地看著蕭述之,他還是那樣,一整個深藏不的笑面虎,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難不太子殿下還要邀請民賞花燈?」
蕭述之像是來了興致,一手撐著腦袋,一雙狐貍眼笑得狡猾。
「原來沈姑娘不肯配合,竟然是有這番想法?」
語畢,自顧自地搖搖頭,嘆惋道:「世間圖我的子多矣——」
……真是個自狂。
原是一句怪氣的玩笑話,我萬萬沒有想到,春歸節那日,蕭述之竟然真的邀請我與他一同去賞花燈。
「不去。」我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送來服首飾的侍嚇了一跳,想來是從來沒有見過敢拒絕太子的人,便溫聲細語勸道:「姑娘三思……那可是太子殿下……」
我擺擺手,不耐煩道:「不去不去不去,他就是皇帝我也不去。」
小姑娘大驚失,忙道:「這話可說不得啊,姑娘!」
沒想,房門被一把推開,蕭述之頂著他那張偽善的笑臉走了進來。
「要是有綰綰相助,此事也不難,你說對嗎,綰綰?」
一屋子的侍瞬間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害怕自己聽到如此狂悖之言命不久矣。
「殿下來了倒也正好,也免了們不敢轉告殿下,」我冷冷盯著蕭述之,「我不去。」
「綰綰先別急著拒絕我,且先聽聽我的條件,如何?」
蕭述之一抬手,一群人端著令人眼花繚的金銀首飾魚貫而。
「這是西域進貢的碧玉流金芙蓉簪。
「這是南海特供的七彩流東珠步搖。
「這是東夷產的千年紅檀脂盒。」
……
他這是,想要用這些珠寶首飾打我?
我額角了,冷聲道:「太子殿下小看民了,這些東西原本民自己也買得起。」
我刻意加重了「原本」兩個字。
「想來,以綰綰的財力,這些件不過是尋常之罷了,」蕭述之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不過我這里有一是綰綰絕對不會拒絕的。」
我看著蕭述之不懷好意的笑臉,后退了一步,心里升起不好的預。
「什麼?」
蕭述之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站定,從袖中掏出一只錦盒遞給我,然后盯著我的臉,仿佛很期待我接下來的反應。
「打開看看。」
我打開錦盒,一濃重的腥氣溢了出來。錦盒中放著一塊墊,墊上是一截手指。那手指應該是剛剁下來的,還在,而手指下的墊已經被染得看不出本來的了。
「你做了什麼!」我忽然想起晌午之后就再也沒見過孫小貴,到一陣心慌。
「怎麼樣?孫公子的食指,綰綰可愿收下?」蕭述之笑著捋了捋自己的鬢發,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了手中的錦盒,心里一陣絞痛,說不出話來。
「綰綰別怕,醫說,這斷指在一炷香之還是能接上的,」蕭述之靠近我耳邊耳
語道,「只要綰綰同意與我一起看花燈,我不立刻著人給孫公子醫治,屋里這些金銀首飾也一并贈給綰綰,如何?」
我強忍著怒意閉上眼睛。
「好。」
17
「……我不過才走了半個月,你們已經發展出強制劇了嗎?」系統讀完我腦中的記憶,倒吸了一口涼氣。
此時的我,被蕭述之牽著手,走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上。他穿著一月青的袍子,只做尋常公子打扮,但也引得許多小姑娘含顧盼。
「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這半個月怎麼過的,你知道嗎?」我面無表,卻在心淚流滿面地咆哮道。
系統急忙安道:「別急別急,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蕭述之將我牽到一繡品小攤前。
有眼力見的攤主大娘一見到蕭述之,臉上立馬堆起笑容:「好俊俏的公子,這是要給夫人選個荷包嗎?」
蕭述之又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拉著我的手將我往他懷里帶了帶,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也不敢躲開,只聽見他對著大娘說:「我不小心惹了我家娘子生氣了,想送點東西道個歉。」
攤主大娘看了一眼我的死人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忙取出一對鴛鴦雙金戲水暗紋荷包遞到蕭述之手里。
「公子,這可是江南最好的繡坊制的,用的是西域來的絞金線,這暗紋制的手藝天下只有一家,往常可都是只供宮里頭的。」
「確實不錯,」蕭述之接過荷包細細端詳了一番,轉頭將荷包遞到我手上,問道:「娘子可喜歡?」
我接過荷包,潦草地看了一眼,這種品相的荷包在江南也不算見,想來宮里也并不是沒有,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副新奇樣子。
我將荷包扔回蕭述之懷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攤子。
「他這是干什麼?」系統也一頭霧水,「你倆在談?」
「誰要跟他談啊,」我暴跳如雷,「你走了半個月,到底有沒有查出辦法遠離蕭述之啊?」
「我……」系統突然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還沒等系統說什麼,蕭述之疾步追了過來,手想要我的額頭:「是累了嗎?」
我側躲開他的手,冷冷道:「殿下做這些到底意何為?」
蕭述之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沉默了半晌,道:「還有最后一個地方,你陪我一同去,之后即便是你想離開,我也不會攔你。」
18
京城雖繁華,卻與江南不同,江南城邦依水而建,其建筑多是青瓦白墻,以文秀而聞名,而京城的建筑氣勢磅礴,紅柱金漆,一派奢華富貴之氣。
我站在一棟全漆金的大樓前,向上去,數百個形態各異的燈籠搖曳著,燈火映著金漆,仿佛下一秒就要亮瞎我的眼睛。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我問蕭述之。
「進去就知道了。」蕭述之沒再多言,拉著我進了樓中。
蕭述之拉著我一路上了最高一層,一路上的這些人一見到蕭述之的臉,紛紛如臨大敵般避開。
走到一扇門前,蕭述之忽然停住,回頭看著我,表是有的認真。
我一頭霧水之際,蕭述之一腳踹開了大門。
室十分寬敞,不然怎麼容納十余個老頭坐在其中飲酒,只是那些人一見到蕭述之,頓時面上一片灰白。
但最令我瞪大雙眼的,不是這些老頭神各異的窘迫,而是主位右側坐著的年輕男子。
「程書玉?!」
「沈綰綰?!」
我倆幾乎同時出聲。
19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我往后蹭了兩步,準備跑路。
「等等!」系統住了我,「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書里的劇『照月樓之宴』嗎?」
「照月樓之宴」是原書中一段重要劇,嘉寧公主在照月樓宴請朝中重臣,所有想要投靠公主這一派的大臣都來參加了這場宴會,而嘉寧公主在宴之后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大肆殘害太子黨和中立黨,極大地削弱了太子一黨的勢力。最重要的是,「照月樓之宴」后沒過多久,老皇帝就病逝了。
「這里就是『照月樓之宴』?」我疑道,「我明明記得不是在春歸節……」
「這正是我想說的,世界線發展出現了異常,將原本要發生的事提前了,」系統道,「你剛才不是問我又沒有離開蕭述之的辦法嗎?我一直沒敢說,怕你生氣……」
「說,別吞吞吐吐的。」
系統清了清嗓子,道:「現在只有兩個方案。」
「第一,你什麼都不做,這樣世界線偏差值會持續增長,直到超過 20%發世界重啟。」
我無語道:「你這方案?這不就是我等死嗎?」
系統狗地笑道:「所以我推薦第二個方案。你繼續待在蕭述之邊,在偏差值超過 20%之前干掉男主,為這個世
界新的男主,這樣偏差值就無效了。」
讓我沈綰綰,和太子殿下蕭述之,做男主?
我忽然想起在錦盒中看到的那截手指,心中一陣惡寒。蕭述之那樣的人,久居權力巔峰,視人命如同草芥,他想要什麼,只需手指便會有人去幫他做,他能與嘉寧公主斗這麼久,必然不是良善之輩,若我真的幫了他,他知道我有這樣的能力,真的會放過我嗎?
在我猶豫的片刻,蕭述之拉著我的手堂而皇之地進了室。
「長姐真是好雅興,」蕭述之隨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口,目如炬,「與眾臣夜宴怎麼不上臣弟?」
主位雍容華貴的人只是淺淺看了一眼蕭述之,轉而將目落在了我上,傾問程書玉:「你們認識?」
程書玉避開我的目:「曾是同鄉……」
「照月樓乃先皇在時所建風雅之所,先皇勒令照月樓只行風雅,不涉朝中,長姐可還記得?」
在座的朝臣無不面尷尬,雀無聲。
「哈哈——」嘉寧公主像是聽到了什麼開心事,竟笑了起來,「先皇?」
「那你可知先皇已經歿了?」嘉寧公主緩步走下主位,一步一步靠近蕭述之,「這天下自然是活著的人說了算。」
任誰聽來,此言都是狂悖至極,但座下之賓中竟然沒有一人反駁。
嘉寧公主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走到蕭述之面前:「倘若我今天在這里殺了你,你猜在座的人之中會有人把我供出來嗎?」
語畢,只見嘉寧公主從袖中抖出一把匕首,架在蕭述之脖子上。
蕭述之面不改,也一步未退,反而輕笑道:「長姐已經如此急不可耐了嗎?」
這下在座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但眼見著匕首鋒利已經滲出,依舊無人敢出一言。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蕭述之旁邊,一把住嘉寧公主握著匕首的那只手,用不大卻能讓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道:「我會。」
我拉著蕭述之的手,快步離開了照月樓,卻沒注意到蕭述之看著我的那復雜神。
20
一直到回到別院,我與蕭述之再沒說一句話。
進屋我便直沖到孫小貴的房間,一推開門,便看見孫小貴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一臉蒙地看著我。
我沖過去抓起孫小貴的手,十指完好如初。
「小姐……怎麼了?」孫小貴被我的舉嚇了一跳。
我回過頭,疑地看著站在門口的蕭述之。
「咳——」蕭述之不自然地移開目,「原是想使個法子讓你愿意跟我出去而已,用的是天牢死囚的手……」
我心中莫名地升起一怒火,甩開蕭述之想要拉住我的手,飛奔了出去。
我漫無目的地跑著,直到再跑不了,在一池塘邊停了下來,一停下來,眼淚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我一手揪著襟,一手抹著眼淚,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能再活一世,我才不要當什麼「覺醒角」,若我不知,無論怎麼過完一生那也是我的命,可我偏偏預知了未來,倘若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又怎能不竭盡全力地去改變?
說到底,不管這世界是小說世界還是別的什麼,我想要的,無非就是活下去。就這麼一個簡單的愿,我如何努力都顯得遙不可及……
「你怎麼了?」蕭述之的聲音在后響起,卻在看到淚眼婆娑的我時一下子怔住。
他似乎有些著急:「綰綰,對不起,這件事我是做的欠考慮,我不該拿你在乎的人威脅你。」
我盡量止住泣,冷冷看著他:「此無人,殿下不必我綰綰,也不必再裝出一副關心我的樣子。」
蕭述之垂下了眼,語氣中帶了幾分苦:綰……沈姑娘若覺得生氣,要怎麼罰我都行。」
「太子殿下金枝玉葉,我不過賤民一個,怎敢罰您呢?」我氣極反笑,「在殿下眼里,一手指,一條人命,想要便要了,何曾需要問過別人的意見?」
「我只是想帶你見識一下嘉寧的手段,倘若這天下落到嘉寧手里,苦的是百姓……」
「那落到殿下手里又有何不同?無論是殿下還是嘉寧公主,誰又不是為了權力私心?」我苦笑地看著他,「殿下不是一直問我如何改變夢中之事嗎?倘若我說,定要您放棄這天下至尊之位呢?您可愿意?」
蕭述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終究還是沉默了下來。
我抹干眼淚,平靜地看著蕭述之:太子殿下說過,若我離開,不會再攔著我。」
21
所幸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翌日清晨我便與孫小貴出了別院。
站在別院門口,我見到了一個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人——程書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昨夜京城都傳遍了,太子攜一寵姬游花燈會,」程書玉臉不太好,「沒看出來,你還能勾搭上太子。
」
我不想與他廢話,轉便要走。
程書玉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低了聲音道:「你知不知道昨日你出現在宴席上,公主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與我何干?」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程書玉,我們早就兩清了。」
程書玉瞇眼看著我,似在思索,然后嘲諷地笑了:「果然勾搭上太子就是不一樣了,但沈綰綰我告訴你,你留在京城對你我都沒好。」
「嘉寧公主不是你惹得起的人,要想折磨你,有一百種方法。」程書玉似是有備而來,掏出一沓銀票扔到我臉上,「我知道你是為了錢來,這是我最后一次以禮相待,若你還不知趣離開京城,下一次我不會那麼客氣。」
「你做什麼?」站在一旁的孫小貴忍不住了拳頭。
「你又是從何冒出來的怪?」程書玉上下打量了一下孫小貴,轉頭看著我,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厭惡,「與我斷了關系便又到勾引男人了?勾搭上太子還不夠?」
我面無表,拉住孫小貴,看著散落一地的銀票:「來幫我數數有多錢。」
程書玉的態度我也算是早有預料。
先前在寄給我的家書中言辭懇切、態度緩和,又贈我黃金千兩,想來也是怕我上京鬧事,攪黃了他和公主的婚約,影響了他的仕途。
我為了確保他能夠走到中探花的劇,請了天下無數名人夫子與他授課,他次次趕考都是雇的最舒服的馬車,住的最豪華的客棧,十年下來,早就不止黃金千兩了。
我撿起散落一地的銀票,想著,如今賭坊被查了,我存下的私房錢也不算多,能撈回來一點是一點。
程書玉有點良心,但不多。
銀票一共是一千兩,我花了五百兩買了一輛舒服的馬車,又花了三百兩給東西坊的鄰居買了點伴手禮,終于在日落之前出了城。
馬車里墊了三層墊,乎舒服得不行,但我躺在上面翻來覆去,莫名的心煩氣躁。
「你真不打算用方案二啦?」系統突然出聲,「昨晚夜宴之后,偏差值已經漲到 13%了,如果你真的要回江南,再后悔想回來可能趕不及了。」
「大姐,你說得倒輕巧,人家可是公主和駙馬,是我說殺就殺得了嗎?」我有些無奈。
系統嘆了口氣,沒再勸我。
我仰躺著,著馬車頂出神,忍不住問道:「如果偏差值到了 20%會怎樣?」
「世界會回到故事的起點,重新開始。但那時,你也不再是你,會有另一個靈魂,在新生的世界里替代你完劇,而你和這個世界會永遠停留在偏差值達到 20%的那一瞬間。按照慣例,這樣的世界都會被片封存起來。」
「那依照原本的劇,嘉寧登基之后會怎樣?」
「嘉寧生偏執狠辣,搶奪皇位只是為了爭權奪利的快,并非明主,登基之后奢無度,加重賦稅徭役,百姓苦不堪言,四起義,嘉寧重兵鎮更激起民憤,沒過幾年,國家分崩離析。」
「那蕭述之登基呢?」
「這屬于未開發劇,我不知道。」
我沉默了半晌,問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系統罕見地沒有立即接話,而是思索良久。
「如果我已經知道了一個壞結局,我會去賭另一個我不知道好壞的結局,起碼有一半的可能它是好的。」
22
出城行了二十里,天漸漸暗了下來,我們就近找了個客棧,安頓了下來。
晚飯后孫小貴忽然住了我。
「小姐,」孫小貴神復雜,「雖然不知道你和太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太子昨夜來找我,托我將這個東西給你。」
是那對鴛鴦雙金荷包。
我打開荷包,里面是賭坊的商契和一封江南商行的薦職書。
「小姐,我有一堂兄在京都衛任職,多年未歸家,昨日春歸節,太子特讓他告假半日與我小聚一番,我回來便看到你與太子……」孫小貴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不管怎麼說,我覺得太子殿下,不是壞人。」
我有些愕然地看著荷包,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我避開孫小貴探究的目,關上房門:「早些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23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好。
在夢里,我看見了京郊的那場大火,我看見蕭述之孤零零地站在火中,我拼命地想拉他出來,但四肢如棉絮,寸步難行,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將他吞沒。
睜眼的瞬間我到眼淚從眼角溢出,我想要手掉,卻發現如重千斤,彈不得。
「醒了?夢到什麼傷心事了?」人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分明是耳的。
我環顧四周,輕紗薄曼,裝潢致,桌上的紫金香爐散發出來的香氣熏的我頭腦發昏。
這里不是客棧。
「這……是哪里
……」我看著一步一步走近的人,艱難地嚅著。
嘉寧不不慢地出手,指腹輕輕帶走我眼角的淚滴,帶著戲謔地神問:「可是夢到小郎死了?」
不好的預在心中慢慢升起。
原書中,嘉寧公主生殘暴至極,卻因是皇帝唯一一個嫡長公主,從小備寵,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這樣一個尊貴的人,是從來不會允許有人當眾忤逆自己的,也從來不會允許自己的未婚夫有過別的婚約。
真是不妙,我可是兩條都犯了……
「你真是個妙人,攀上了太子卻能說走就走,」嘉寧指尖微涼,劃過我臉側,「倒是有幾分,也不怪我那蠢弟弟心。」
「我們……不是那樣的關系……」我艱難側過臉,避開的手指。
「哈哈哈——」嘉寧似是覺得有趣,掩面笑了起來,「比起為了程書玉那廝散盡家財,攀上太子的確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呢?」
「再說了,你為了我那好弟弟,在夜宴上當著群臣的面威脅我,如今我放了你那侍從去給他傳話,他一聽說我綁了你,折子都不批了都要趕過來呢。」
「如此深意重,可真本公主羨慕呢——」
我心中頓時警鐘大響。我早該想到,嘉寧公主抓了我如果只是沖著我與程書玉的那層關系,大可以隨便折磨我。
如今,怕是誤以為我與蕭述之深意重,抓了我來威脅蕭述之。
可不知我前日與蕭述之大吵的那一架,如今蕭述之心里對我有愧疚,加上又是我親近之人去求救,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這下,只怕是稀里糊涂上了嘉寧公主的當……
「我那好弟弟,從小謹言慎行慣了,除了讀書習政就是習武騎,心積慮只為將自己的一言一行雕琢父皇喜歡的模樣。」
嘉寧端起桌上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戴著鎏金護甲的手著調羹,一下一下地攪拌著。
「于是父皇便屬意將天下給他,呵,明明我才是父皇母后的第一個孩子,蕭述之不過是個庶出,憑什麼這天下得他卻不得我?」
「那你能……為百姓做什麼?」我看著眼前有些癡狂的嘉寧公主,想起系統告訴過我的話,忍不住出聲道。
啪——
一聲響亮的掌在房間中響起,嘉寧公主的護甲在我臉上掛出兩道痕,我到右臉一陣火辣辣地疼。
雍容華貴的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眼中是未消退的怒意:「以為攀上了太子,你在本宮面前就說得上話了?不過是區區賤民,還敢在本宮面前吆五喝六的。
「忘了告訴你——
「這里是京城最大的坊,只要蕭述之前腳踏進這里,后腳朝中便會有人上書『太子白日宣,流連坊,行端不正,不配其位』。」
嘉寧笑得猙獰,將黑湯藥強地灌進了我里,我竭力掙扎將藥碗翻在地,卻還是被灌進去不。
「倒是個骨頭,不過一會兒便知道厲害了」嘉寧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灌下去的湯藥立刻開始起了作用,一燥熱之氣從腹中涌向四肢,骨頭又又,不過片刻,我頸間滲出薄薄的細汗。
24
「天吶!你怎麼樣啊?」系統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
我艱難地在床上翻滾著,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啃噬著我的骨頭:「不知道給我喂了什麼毒……我……會不會死啊……」
「據我多年當系統的經驗,這恐怕是……」系統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我攥著床單,咬牙道:「說!」
「春藥……」
咚——
我一個翻,重重的落到了床前的腳踏上,疼得蜷了起來:「這人……真毒……」
「那……一會太子來了,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啊?」系統兀自斟酌了起來。
「你想什麼呢!快告訴我這玩意怎麼解!」我怒其不爭。
系統委屈道:「可我也不知道給你用的是『繞』還是『骨湯』,我這里記載的春藥可是有上百種……」
我正要發作,系統立馬有眼力見地說道:「那個……雖然暫時解不了,但如果你多喝水,加快代謝,可能會緩解一些。」
意識越來越混沌,我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朝著茶壺的方向爬去。
茶壺與床榻之間不過四五步的距離,而我拖著自己的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拖行,卻覺猶如天邊。
間干得發,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我看見一片月白的角停在了我面前。
25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泡在澡桶里。
一旁伺候的侍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三日。
蕭述之將我接回了別院,大夫說我既中了迷藥又中了春藥,昏迷當中無法服藥,只得每日用冷水泡兩個時辰,三日之后自會醒來。
我看著桶中自己泡得有些發白的手,心跳如擂鼓。
「為什麼喝完春藥之后的事……我會記得那麼清晰?」我捂著臉,不敢看鏡中自己的表。
那晚在我徹底昏迷之前,蕭述之的,他鎖骨上的痣,甚至齒分離時他的微……仿佛刻印在了我腦海中,不斷重復播放。
「我沒喝過……我不知道……」系統見我狂按著口試圖平復心跳,怯懦地說道:「好在太子正人君子,沒有乘人之危,不過是親了幾下嘛,過幾天就忘了……」
我又臥床修養了幾日,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好歹還是行無礙。
仿佛達了某種默契般,一連幾日,蕭述之都沒再來過別院。
嘉寧公主一黨的彈劾書如雪片般飛向老皇帝的案頭,原本老皇帝子不爽已久,在聽到這消息之后,竟一下子病倒了。
「我應該……給他添了不麻煩吧,」我飲了一口手中溫熱的湯藥,著正門的方向,「他現在應該忙得焦頭爛額……」
「偏差值漲到 17.86%了,老皇帝駕崩的日子快到了,這幾天他應該是忙的。」系統有些頹然,「沒剩幾天好日子了,想吃啥玩啥趕去吧,等這個世界結束運行被片了之后,我盡量找個干燥不生蟲的地方給你們保存著。」
恍惚間,竟有些釋然。
雖然我人生大好的十年都浪費在了程書玉這個薄寡義的人上,但我也算是經歷了許多,從一個無關要的小配角,到現在關鍵劇的助推劑,若說有什麼憾的話——
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纏綿的吻。
「喂,你想什麼我可是看得見的。」系統努力憋著笑。
我面上一燙,手一抖,竟將藥碗打翻在地。
從旁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撿起了地上的藥碗。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轉過,蕭述之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站定,想來他近日定是眠,眼下約約一團烏,整個人憔悴了幾分。
見我這麼直愣愣地盯著他看,他眼中閃過一局促,有些慌地移開目。
「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不知怎的,那夜氣翻涌的覺好似又出現在我里,我也慌忙轉過,盡量平靜地說,「多謝殿下關心。」
然后,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你——」
「你——」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響起。
「我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蕭述之平靜地開口,「不管是私自把你從江南綁到這兒來,還是那日以孫公子威脅你,我的所作所為都太過自私,以致你被嘉寧盯上。」
「你曾問我,倘若改變我夢中之事,要以至尊之位為代價,我愿不愿意。」蕭述之苦笑了一下,「我承認,我對皇位有自己的私心。但我捫心自問了一下,相比將皇位拱手于其他皇子,我更害怕的是皇位落到嘉寧那種人手里。
「天下百姓不一定需要一個明君,但卻是萬萬不能攤上一個昏君,」蕭述之往前一步,一雙眼睛十分認真地看著我,「倘若我注定是那樣的結局,那我希,至不要讓嘉寧登上那個位置。」
我著蕭述之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們親吧。」
此話一出,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個。
蕭述之也怔了片刻:「你……你說什麼?」
我咬著,想給自己這沒個把門的來兩拳。不過話已經說出口,我只能著頭皮說下去:「我聽你府里的人說了,皇上以為我是青樓子,一直以這事責難你,你不愿我名節損,不愿公開我是誰,朝臣對你群起而攻之,想必你近來境不佳。
「那不如我嫁給你好了,我們就去皇上面前說我們兩相悅已久,你納我做個太子奉儀什麼的,反正我的戶籍、生平,只要皇上派人去江南一查便知,等到時候解決完嘉寧公主的事,我們再和離便好,如此一來,朝堂上的那些人想必不敢再拿這事說什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依稀覺得在我說到「和離」二字的時候,蕭述之眸暗了暗。
轉念一想,我便恍然大悟,寬道:「太子殿下不用擔心和離之后對我的名節有損,反正我與程書玉的事早已鬧得滿城皆曉,也不差這一回。即便我日后嫁不出去,小貴說了,以后他的孩子認我做干娘,替我養老。」
說完,我便忐忑地看著蕭述之,等著他的反應,生怕他覺得我是個給個桿就往上爬的人。
蕭述之只是沉默地看了我半晌,目中似有我讀不懂的深意。
就在這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快要把我扎刺猬的時候,只聽見蕭述之輕輕道:「好。」
26
三日后,皇帝召蕭述之與我進宮。
皇帝纏綿病榻多日,卻在近日氣好了很多,見我與蕭述之跪在殿中,忙人賜了座。
「太子若是早說出來,哪兒還有這
麼多麻煩事。」皇帝笑瞇瞇地看著我們,倒是沒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嚴肅。
「綰綰在回家省親途中被賊人劫至青樓,先前又與探花程氏有過婚約,兒臣恐貿然托出綰綰份,百定會阻撓我與綰綰的婚事,而今兒臣只想摒棄流言,早日給綰綰一個名分,」蕭述之俯首在地,「請父皇賜婚。」
「好好好,」皇帝眉開眼笑,人扶起了蕭述之,「太子多年只醉心朝政,不近,如今卻也為了窈窕佳人求朕賜婚,實在難得,朕當然是應允的。」
「只是,沈姑娘商賈出,這個位份,你心里可有盤算?」皇帝盤著手里的一對玉珠,眼里似有試探之意。
「兒臣想以正妻之禮迎娶綰綰。」蕭述之直視著皇帝,面不改。
此話一出,我渾被激出冷汗,我瞄了一眼老皇帝的臉,甚是不妙。蕭述之不知道哪腦筋被門夾了,這下皇帝恐怕會覺得我是什麼狐主的貨了……
「陛下贖罪,太子……太子只是說笑的,民慕太子,不要求什麼名分,哪怕只是做個奉儀,只要是能夠陪伴太子左右便足夠了……」我一個跪匍匐在殿中,忙解釋道。
「哈哈哈,做個奉儀也實在太委屈你了,你二人既深如此,那便封個良娣吧,太子覺得如何?」還沒等蕭述之回話,皇帝人放下了帷幔,慢聲道,「就這樣定了,今日朕累了,退下吧。」
「兒臣……謝父皇隆恩。」
「殿下何故要提正妻之禮啊?陛下定然是不會應允的,」出了皇宮我才敢抹去額角的冷汗,「我早就說了,咱們親不過是走個形式,位份什麼的,本就不重要嘛……」
「我只是……」蕭述之忽然停了下來,認真看著我,「我只是不想你如此輕賤你自己,你如何就不能得一次最好的?」
從皇宮出來之時已是夕西下,我們沒有乘坐轎輦,只是帶了幾個侍從緩步而行。我看著夕中蕭述之逆的臉,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加速,趕忙移開目,口不擇言道:「反正都是假的……」
也不知是了蕭述之哪片逆鱗,他竟一路上再沒同我說過話。
27
即便不是太子正妃,禮部送來的單子上的流程依舊繁復到我一看就頭疼。
「沈良娣近日氣看起來好多了。」替我梳完頭的侍夸贊道。
聽到「沈良娣」這個陌生的稱呼,我不由得打了個冷噤,只得訕訕道:「這還沒禮呢,別。」
侍俏皮地笑了笑,「良娣怎麼害了,奴婢伺候太子十幾年了,從來沒見太子對哪家小姐如此上心過,從前太子非要事不出東宮,如今這還沒親呢,三天兩頭的就往良娣這兒跑了。」
我角了,心道其實每次蕭述之過來都是與我商議如何對付嘉寧公主一派的事,落到眾人眼里就變了一對熱的難分難舍了。
「綰綰,在做什麼?」
言語間,蕭述之一腳進了屋子,練地屏退了伺候的侍。一屋子侍退出去的時候,我對上了替我梳頭那位的目,那位立即拋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眼,隨手帶上了門。
我:……
「這還沒親呢,你天天跑來,不怕別人說閑話?」我看著蕭述之,頗有些無奈。
「誰敢說太子的閑話?」蕭述之不以為然,將手中的食盒打開,端出一盤紅棗,「城東門新開的一家鋪子,我聽宮里人說好吃,特地去買了。」
「你的侍剛剛才跟我說,你非要事不出東宮,怎麼?買紅棗也算是要事?」我好笑地看著他。
蕭述之不自然地了鼻子:「我總得尋個由頭,才好過來與你商議正事……」
「咳咳,」蕭述之清了清嗓子,從懷中掏出一份城防圖,嚴肅起來,「我在京都衛的探子來報,嘉寧已經開始著手把戍京的兵替換自己人,想來是等著安排在父皇那邊的人一手,便將京城圍戍起來。」
「這是……要在各地藩王進京之前,找到傳位詔?」我推測道。
蕭述之有些欣喜地看著我:「綰綰當真聰明過人。」
我咬了一口紅棗,掩飾面上可疑的緋。
「說來,還得謝孫公子,他那在京都衛的堂兄是五品參領,如今是我們安在嘉寧那邊的暗樁,戍京部隊一有什麼風吹草,我們這邊第一時間就會知道。另外,嘉寧近日安排了程書玉去了涼州,見了涼州漕運使。」
涼州與京城毗鄰,中間以涼州河為界,各地藩王想要京便需要渡過涼州河。
「是想要阻止各地藩王進京的速度,如此,涼州那邊不得不安排人防著。」
「沒錯,我已遣了暗部送信給了涼州軍,一旦涼州河上橋梁和船只出了岔子,涼州軍會立即撥付軍船使用。」蕭述之也拿了一塊紅棗,「這紅棗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膩得慌,聽說城南一家茶鋪的冬瓜茶清熱又解膩,下次來時,我給你帶。」
我放下紅棗,有些不自然地摳了摳手指:「那個,你
下次別來了。」
「怎麼了?」蕭述之著紅棗的手一頓,撒了幾粒渣子到桌上。
「還有三日便要親了,這個時候再見面,不太吉利。」這是剛剛梳頭那侍告訴我。
蕭述之抿了抿,面上浮現一層薄紅,目有些游移,輕聲道:「好,聽你的。」
28
雖然只是一次假親,但在親前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系統,我覺口這塊好熱啊,我是不是上次中了那春藥還沒好完啊?」我實在是睡不著,把系統了出來。
「你這婚前綜合征,」系統打了個哈欠,慵懶道,「大部分結婚的人在結婚前夜都會像這樣的,正常的,別擔心。」
「可是,我跟蕭述之是假親啊,假親也會這樣嗎?」我好奇地問道。
系統:「……」
系統忽然認真道:「那你喜歡蕭述之嗎?」
我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扯了扯被子,含糊道:「嗐……我一個商賈之,他是太子……」
系統打斷我:「別考慮這些,假設你只是你,他只是他,不是什麼商與太子,平心而論,你喜歡他嗎?」
「我……」我翻過,將被子攥在前,著窗前地上的月,「我沒想過……」
「那你想過以后嗎?倘若你們真的解決好了嘉寧公主這件事,以后的日子打算怎麼過?」
倘若真的解決了這件事,世界又會正常地繼續運行下去,也就是說,我之前想過的一邊經營賭坊一邊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樣的生活也就完全有可能實現。
而蕭述之則會登基為皇帝,為這天下最尊貴的人,也許他會在大臣的建議下立下皇后、納幾個妃子,過皇帝該有的生活。
而我們則會在一個適當的日子,簽下和離書,從此人生便再沒有任何集。
想著想著,心里生出一從未有過的古怪之,我悶聲問系統:「為什麼我心里像喝了壞掉的米酒釀一樣難啊?」
系統:……
29
日頭還未起來,我便被起來梳妝打扮了。待到梳妝完畢,我看著鏡子里頭戴冠、一紅嫁的子,一時間晃了神。
「真好看啊……」
一旁的侍嬉笑起來,我才注意到自己失言,趕忙閉了。
「良娣請上轎——」
伴隨著太監細長的嗓音,我登上了那頂用紅綢裝飾滿的喜慶花轎,這轎子比那日蕭述之綁我京坐的轎子還要大上許多,落座墊上了三四個乎的墊子。
轎子里安排了一個伺候的使,正是那日給我梳頭的侍。
侍扶著我的手帶我坐下:「奴婢名瑤兒。」
待我坐穩,瑤兒向外通傳了一聲,花轎便在樂班子歡快的吹拉彈唱里慢慢悠悠地行進了起來。
我坐在轎子里,大紅蓋頭遮擋住了視線,只聽得道路兩旁應當是滿了駐足圍觀的路人,紛紛議論著太子年之后娶的第一位良娣神至極,只知道是一位江南子。
我聽著聽著,不知不覺,角翹了起來。
系統:「你現在是不是像喝了釀的正好的米酒釀一樣,甜滋滋的?」
我:……
系統收回調笑的語氣,認真道:「好了,不跟你鬧了,今早世界線偏差值已經漲到 18.07% 了。雖然很不吉利,但極有可能老皇帝會在今日駕崩。」
對于這件事,我并不是沒有準備。先前與蕭述之商議此事的時候,也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所以老皇帝那邊安排了人手,一旦發現嘉寧的人有作,無論如何都會將消息傳到東宮。
「蕭述之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先擒住嘉寧……」
還沒等我說完,系統的聲音又傳來,「不對!偏差值又漲了 1%,怎麼會這麼快?發生了什麼?難道是——」
「皇帝駕崩了?!」我們異口同聲道。
為了不讓瑤兒起疑,我裝作悶,要掀開一點簾子氣,我順著視線過去,隊伍行進得緩慢,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到東宮。
我當機立斷,告訴瑤兒我突然腹痛,想尋一間最近的茅廁。
瑤兒面難:「可是迎親的隊伍突然停下,是大大的不吉啊!」
「好瑤兒,我也是沒辦法,你也不想看到太子良娣婚當日出丑吧?幫幫我——」我懇求地握著瑤兒的手。
大約是沒見過我這麼臉皮厚的太子良娣,瑤兒停了隊伍,扶著我下了轎。
我直奔最近的一間茅廁,卸下冠,從后門翻了出去,一路飛奔,跑到了東宮門口。
先前與蕭述之商議之后,他給了我一塊令牌,告訴我如果發生什麼急況,在東宮門口出示這塊令牌,侍衛會將我待到他那里,可現在東宮大門閉,門口的侍衛不知所終……
「良娣人好找——」后一個聲音響起,一把匕首抵住了我的后腰,是瑤兒。
瑤兒拉著我的胳膊將我拉進一旁的小巷中,兩個東宮侍衛著的男人昏死在地。
「良娣,公主殿下想見你。」瑤兒將匕首靠近我的脖子,將我帶進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嘉寧那邊會有作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蕭述之在我住的別院安排的人全是他自己挑過信得過的。瑤兒服侍蕭述之已經十幾年,算是宮里的老人了,任誰也不會想到會是嘉寧的人,只能說,這步棋,嘉寧下得實在太早……
我頭上被套了一個黑的布袋,在馬車中搖搖晃晃本分不清方向,大約一炷香后,馬車終于停下。
我被帶下馬車,取了頭套,我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只這一看,我冷汗便下來了。
這里是京郊的一驛。
「這里……是不是……」我有些心驚地問系統。
系統沉默了半晌:「沒錯,這里就是原書中蕭述之結束的地方。」
我攥了大紅喜服的袖口,被瑤兒押著肩膀,進了驛館。
果然,結局已經來不及改變了嗎?
30
嘉寧像是已經在這里等候多時,旁的小茶桌放著一排已經晾好的茶水。
嘉寧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端起一杯茶:「今年江南產的第一批青羅茶,沈姑娘久不回江南,怕是快要忘了這個味道了吧?」
我冷笑一聲:「公主殿下好雅興,在太子大婚之日將太子良娣綁到這個地方,不怕皇上怪罪嗎?」
蕭述之早先一步在宮里安排了人,皇帝駕崩的消息不會那麼快傳到嘉寧這邊,想來現在是不知道的。
嘉寧沒有接我的話,自顧自道:「父皇喜歡喝茶,特別是近幾年抱恙之后,每日除了滋補的藥飲之外,只喝這青羅茶,你可知為何?」
我有不好的預。
「父皇虛,太醫院給的方子里加了一味丹參,可父皇總說喝了口,我便命人送了江南青羅茶進宮,父皇嘗過便大贊我有孝心。
「丹參與青羅,本是各自安好便相安無事,但若放在一起飲下,初始只會氣虛弱,逐漸會變得頭暈嗜睡,倘若用量準的話——」嘉寧指腹輕敲著茶碗邊沿,眸晦暗不明,「亦可殺人于無形。」
「皇上藥飲都要經過太醫院,太醫不可能不知道——」我難以置信地搖頭,偌大的太醫院,不可能全是嘉寧的人,也不可能沒有人知道這兩者共飲會有毒。
「正好借此機會,將太醫院換我的人,誰要是有二心,殺了便是。」嘉寧語氣淡淡,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
「可他是你的父親……」
不知怎的,我想起在江南的父母,從我被系統喚醒那天開始,我想做的就是改變他們的結局,能讓他們活下去。
「皇家何來親緣誼?不過是新舊更替,你爭我奪罷了,」嘉寧眼中沒有一溫度,「難道你以為,蕭述之現在對你深,便可以深一輩子嗎?」
「他愿意娶你,的確是出乎了我的預料,但他里流著皇家的,心便永遠不可能是熱的。」
「他娶你也許是一時歡喜上了頭,也許是你能幫到他,但唯獨不會是癡心與你。」
「我沒有想讓他癡心與我。」我辯解道,說出口卻帶著一喑啞。
「不重要,反正你們二人,今日走不出這間屋子了。」嘉寧將茶水一飲而盡,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猛地抬頭,直視著嘉寧:「他不會來的,你也說了,他并不會癡心與我,他斷不會為了我做這樣冒險的事——」
嘉寧打斷我,冷冷道:「我何時說過他會為了你來?」
嘉寧揮了揮手,屋外的侍端進來一方錦盒,嘉寧當著我的面打開了那錦盒,里面赫然是傳位詔和玉璽。
「詔和玉璽為什麼在你這里?」我大驚失。
蕭述之在老皇帝病重之前便安排了人在皇帝寢宮,在這樣嚴的安排下,嘉寧依然能夠拿到詔和玉璽,不敢想象的勢力范圍已經滲到何種程度。
「你既已得了詔與玉璽,為何還要他過來?」我問道。
「我要他,親手寫下讓位詔書。」
嘉寧直視著我的雙眼,從那雙眼睛中流出的對權力的癡迷和瘋狂,是我在蕭述之眼中從未看見過的。
31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蕭述之便趕了過來。
蕭述之穿著一與我上這件相配的紅喜服,沒有帶侍從,孤零零一個人便踏進了這座驛館。
「你還好嗎?」蕭述之大步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目落到我頸間被瑤兒的匕首劃出的痕,眼神暗了幾分。
「好一個深似海——」
嘉寧聲音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
「想必你愿意來,定是心中有了盤算,我很是好奇,你會怎麼選擇?」
從嘉寧的語氣中不難聽出,拿詔書和我,與蕭述之做了易,但
無論是什麼易,都不會再讓蕭述之活著走出這間屋子。
「你假意滲戍京衛,制造你還沒有拿到詔書的假象,讓我們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宮中,你便好帶著詔書和玉璽出城,你一早便知道父皇會傳位于我,若是你假詔宣告天下必會引得天下人質疑,所以你便想讓我寫下讓位詔書,如此,你既得父皇詔又得我讓位詔書,天下何人還敢不服。」
蕭述之語氣平淡,看不出緒,只是指腹一直輕輕著我頸間早已干涸的痕。
「聰明,只是太晚了,」嘉寧淺笑一下,人鋪上了紙筆,「你沒有選擇,倘若你寫下讓位詔書,我尚還能放了你這還未過門的良娣一命。」
「好,我寫。」蕭述之沒有猶豫。
我攥著袖子,從頭到腳好似被冰水浸,我絕地看著蕭述之一字一畫地寫下詔書,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想和單獨待一會兒。」
蕭述之寫完詔書,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32
「你不該寫那詔書,」我與蕭述之沉默相視了半晌,我苦地開口道,「其實我早該告訴你的,這個世界就要結束了,嘉寧公主不會登上皇位……只是,天下所有人都不會活過今天了。」
我以為會在蕭述之臉上看到驚訝或是疑的表,但我從他那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平靜。
「嗯,」蕭述之用手輕輕蹭了蹭我頸間的傷口,問道,「還疼嗎?」
我們坐得很近,蕭述之湊近看著我的傷口時,溫熱的氣息縈繞在我側臉。
我分明覺得我們彼此都不約而同地過了一條界線,只是誰都沒說出來。
我看著蕭述之近在咫尺的臉,心里涌起從未有過的覺,既有酸又有甜,但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
蕭述之將我抱進懷中,輕吻了我的額頭:「沈綰綰,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我愿意。」
說完,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沾了他的襟:「我喜歡你……可是——」
沒等我說完,他用堵住了我接下來的話。
他溫地、耐心地撬開我的牙關,我笨拙地、用力地回應著這個吻,眼淚讓這個吻多了幾分苦之味,齒分開之時,我看到他眼中的眷不舍。
「綰綰,你該走了。」
33
嘉寧派了兩個侍衛將我送出驛館。
我穿著一艷紅的喜服,頂著一頭在奔波中早就凌的發髻,像一只游的孤魂野鬼走在街上。
「偏差值已經到 19.88% 了……」系統的聲音有些哽咽。
「沒關系,至沒上嘉寧坐上皇位。」我的眼淚已經流干,呆呆地看著驛館的方向。
這是他的愿,也是眼下最好的結局。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響起,一隊人馬遠遠地揚起道上的塵土。
為首一人,影分外眼。
「良娣,太子吩咐了,若是見到您,就請您到馬車上一坐。」那人在我面前停下,是我與蕭述之初見時跟在他后的年。
我被攙扶著上了馬車,可一進到馬車里,我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呵呵,兒媳婦。」老皇帝面紅潤地沖我打招呼。
「皇……皇上。」我雙膝一就要跪下。
「免禮免禮。」老皇帝連忙攙著我坐了下來。
我依稀記得我與蕭述之進宮求皇帝賜婚那日,老皇帝便神不佳,沒說幾句話便說要睡覺了,如今不沒死,還能夠坐在馬車里跟我說話,我已經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見鬼了。
老皇帝見我一臉疑,不疾不徐地捋了捋胡子道:「沈良娣恐怕是以為朕已經死了吧?」
……
老皇帝告訴我,嘉寧對皇位的圖謀之心并非一天兩天了,當初自己立下詔書,一眾皇子公主中不分男,有賢才者才能居儲君之位,而嘉寧因是元后嫡出的長公主,從小備寵,自覺什麼都能爭到,包括儲君之位,故而在蕭述之被立儲之后嫉妒非常。
老皇帝一開始覺得嘉寧才學欠佳,又心不定,不可能鬧出什麼風浪,故而沒太重視這件事,直到從太醫口中得知嘉寧帶來的茶飲與自己的藥飲相克,才看清楚了嘉寧的狠辣,于是將計就計,讓太醫院每日回復嘉寧自己如常飲食,自己則稱病不出。
直到今日讓人傳了自己駕崩的消息給蕭述之和嘉寧之后,老皇帝與蕭述之見了一面,讓蕭述之將計就計前去穩住嘉寧,隨后派人引了各地藩王和涼州駐軍進京。
想來,今日偏差值突如其來漲的那 1% 應該是那時老皇帝與蕭述之見面。
「那嘉寧公主手里的詔書和玉璽……」我疑道。
「是真的,」老皇帝無奈笑了笑,眼中有幾分苦,「假的自然騙不過,但只要我活著,那詔便不起作用。」
「這會兒涼州軍想來已經將那驛圍住了,我們便去看看吧。」老皇
帝眸暗沉,平靜道。
34
待到我們終于到了驛館時,嘉寧公主親衛正在負隅頑抗,嘉寧站在院中,手中舉著詔和蕭述之寫的讓位詔書,不怒自威:「你們可看清楚了!如今誰才是天下之主!再敢向前一步者,九族皆誅!」
圍住院子的涼州軍并不知道個中細節,但見嘉寧手中的詔書,紛紛猶疑起來。
偌大的院子,我并沒有看見蕭述之的影,心下驚懼,提著子便想要下車去。
老皇帝一把按住了我:「放心,太子會平安回來的。」于是便自己下了車去。
「放肆——」
皇帝威嚴的聲音從層層包圍后傳來。
嘉寧怔在原地,這聲音分明應該——
老皇帝在攙扶下走到院中,深深注視著自己的兒:「嘉寧,你已釀大錯。」
嘉寧閉了閉眼,仿若恍然大悟,了手中的詔書,怒視著自己年老的父親:「父皇竟如此欺瞞我!寧愿以萬金之軀裝死,也要站在蕭述之那一邊!」
老皇帝年事已高,眼眸中早已染上混沌之,但注視著嘉寧,依然自帶威嚴。
「當皇帝并非你想的那般容易,你只看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你何曾看見黎明百姓的辛苦?」
「說到底,就是覺得我不如蕭述之!」嘉寧怒吼道,將手中的詔書狠狠擲到地上,「明明我才是您的嫡長,明明你最寵的是我,憑什麼這天下要給別人?」
老皇帝垂下眼眸,眼中有痛苦有懊悔,但更多的是難過。
「寧兒,聽父皇一句勸,現在還可以回頭——」老皇帝聲音緩和下來,作為一個父親,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兒走上絕路。
「我偏不。」嘉寧紅著眼,輕輕說道,「我得不到的,他蕭述之也別想得到!」
語畢,退回了驛館中。
我看著嘉寧一步一步退回驛館,暗不好,連忙跳下車。
嘉寧及后一眾死士將手中的火把投擲在地,頓時整個驛館被熊熊大火包圍。
我推開人群,向著驛館奔去。
「太子,太子還在里面!」我朝著人群狂喊,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腦中忽然開始回放起我離開京城的那天晚上夢到的蕭述之被團團烈火圍困的場景,想起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火場中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我的心如被千刀萬剮般疼痛。
35
我一把抹掉眼淚,將紅喜服在旁邊的水缸中浸滿水,披到上。
老皇帝一把拉住了我:「萬萬不可!」
我激地看了老皇帝一眼,推掉了他的手:「陛下恕罪——」
于是,便頭也不回地沖進了火場。
木質的驛館燒得很快,不斷有斷裂的木頭落下,但更令人寸步難行的是滾滾的濃煙。
我用潤的服捂住口鼻直奔二樓,整個二樓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我憑著記憶找到了與嘉寧談話的房間。
腳下的走廊已經被燒出好幾個大,一個不留心就會掉進樓下的烈焰中。
我終于看到了蕭述之,他的手腳被束縛住,昏迷在房間的一角。
我解開繩索,將上潤的服披到他上,沒想,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綰綰……太危險了,你不該……」他眼眶發紅,不知是不是被濃煙熏得。
「我不怕。」我輕輕了他的。炙熱的溫度灼烤著我們,相的兩片干得像兩片枯葉。
蕭述之還是將披回了我上,將我護在懷中向樓梯走去。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我來時的樓梯被燒斷,狠狠砸了一節一節的斷木,我和蕭述之不得不退回房間。
唯一的路只有那扇鎖的窗戶。
蕭述之一腳將窗踢出一個大,轉過將我抱在懷中:「怕不怕?」
我地抱住他,著他的心跳。
「我不怕。」
在落地的途中,蕭述之背對著大地,將我抱在懷中。
36
用過晚膳后,我早早便躺下了,了秋之后,整個人秋乏得厲害,日只想躺著。
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后的被子被掀起一角,一個溫暖的擁抱夾雜著氣將我包裹。
隔著薄薄的衫,我到后那人分外的炙熱,于是轉了過去,嗅到一淡淡的酒味。
「又喝酒了?」我蹙眉道。
「今日左相兒大婚,我便討了杯喜酒來喝,沒有很多,就喝了一點點。」蕭述之著我,目溫得似化了的春水。
「太醫說了,你傷未好的完全,不能飲酒。」我有些生氣,從他懷里掙了出來。
蕭述之不依不饒,摟過我的腰,在我頸間親昵的蹭了蹭:「好綰綰,我知錯了,現下疼得厲害,你幫我——」
我將手探進他間,練地尋到傷,輕輕了起來。
兩年
前在火場,他抱著我從二樓墜下,上骨頭斷了幾,唯口這一直未好完全,每逢雨連綿的天氣便喊痛。
而在他抱著我墜下的那一瞬間,偏差值永遠的停留在了 19.99%。
「不是這兒,再往下一些。」
我疑著將手往下挪了挪:「這兒?」
「不是,還得往下一些。」
我又往下挪了挪:「這里?」
蕭述之干脆直接抓住我的手一路從腹往下……
「是這兒——」他呼吸沉重起來,溫熱的氣息伴著淡淡的梨花釀的香氣,噴灑在我耳沿。
我忙收回手,白了他一眼:「流氓。」
……
毫不意外地,冬之時,經過太醫診斷,我懷上了。
蕭述之了我上的大氅,將我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一下一下輕輕地按著,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火爐邊,看著窗外的落雪。
我看著窗外的落雪出神,回過頭時,看到他眼中映著火,像是看了我很久。
「綰綰,就這樣,就很好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心里化開,隨著心跳一圈一圈漾到四肢,我抬頭吻了上去。
蕭述之,就這樣,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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