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之后，看到了許多畫面：

男朋友跟曾經霸凌我的人激烈地擁吻；

我的父母用我作為擔保，找親友詐騙；

我的弟弟報復地毆打他人。

而我飄在空中，孤魂野鬼而已，死了也不值得被可憐。

1、

那一天的最后。

我看了一眼手機。

照顧過的已經出院的病人給我送來錦旗。

備考了大半年參加的職稱考試也高分通過。

但，一只膩的手把一切好打破。

那個男編導一邊給我灌酒，一邊手不停我的后背。

我努力強撐子，給男朋友趙遠山發了無數條信息。

但他一直沒有回我。

我只能給我媽打電話。

不承想，一秒鐘以后，把電話掛了。

在意識消弭前，男編導如狼，撕開我的子，強行……

再醒來。

我發現我已經變一尸。

男編導提起子，倉皇逃跑。

2、

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惡心、不甘、屈辱、絕……

26 歲，正是最好的年華。

我為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先是飄去找趙遠山。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只是高中三年都不曾悉。

大學時，我沒如愿考上好的大學，爸媽想我讀能賺很多錢的金融。

調劑去了二本的醫學院，讀的護理專業。

趙遠山在隔壁的重點醫學院，讀的醫學系。

我們兩個學校經常聯誼，還是他先認出的我。

然后，不知怎的開始追求我。

可我只是一個自卑的丑小鴨，總想著他不可能喜歡我。

他一直追求我到大學畢業，我才被他打，同意了。

往以后，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

總是很忙，約會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

他是外科醫生，很忙很累，能出空來見我，已經很好了。

我總默默地幫他辯解。

既然答應做他的朋友，我做了所有能做的，讓他開心。

他經常用我看不懂的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今年過年，他跟著我去我家吃飯。

我爸媽難得一次把家里收拾干凈，但趙遠山到樓下的時候卻說訂了位子，去飯店吃。

去的是五星級飯店，爸媽和弟弟都吃得滿油。

沒幾天，他忽然問我想不想結婚。

他一臉真誠，我很難說不。

盡管，我沒做好步婚姻的準備。

想著想著，就飄到他家里。

趙遠山家里也是從醫的，他的名下就有幾套市中心的房產。

我要是能真的跟他結婚，用我爸媽的原話，是祖上積德。

他平時回的比較多是醫院附近的公寓。

飄進門的時候，我卻聽到讓人遐想的息聲。

3、

我停了下來。

恍恍惚惚地，以為自己沒死呢。

然后，抬頭就看到趙遠山跟一個年輕人激烈地擁吻。

從客廳一直到落地窗，然后移到沙發上。

激烈，曖昧，綺麗。

服也從有到無。

記憶中，趙遠山對我從來都是克制的。

我不敢置信，靈魂都在抖。

難怪，趙遠山不給我回信息，因為，他忙著跟別的人……

我慢慢飄到他們跟前。

當看清人的模樣時，我渾一震。

是！

林叢麗！

高中三年，我被別人霸凌過。

那個人的模樣，至死都不會忘記。

「遠山，你果然是我的。」

林叢麗坐在他上，反客為主，卻讓下的男人更著迷。

是的，他看的眼神，我從未有幸看到過。

「用那個人來氣我，虧你想得出來！」

話沒說完，趙遠山一個翻，把再次在下。

作幅度更大，仿佛為了懲罰剛剛說了一句掃興的話。

哈哈，怎麼這麼巧？

打算跟我結婚的男朋友，竟然跟霸凌過我的人有一！

4、

是的，我曾經遭過校園霸凌。

跟大部分文靜的孩兒一樣，高中三年，我是那種不聲不響，上課直腰板，把老師寫在黑板上的筆記全抄下來的乖乖學生。

但我的理科學得很差，平時也不敢問同學和老師。

于是，績越來越差，座位也從第一排被調到最后一排。

就是搬到最后一排坐的時候，我的噩夢開始了。

林叢麗是我的同桌。

現在想來，跟趙遠山像的。

父母都是很厲害的人，家里條件好，自然不用心上課績這些東西。

只有沒有其他出路的普通人才會破腦袋，想著通過高考來改變命運。

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被林叢麗霸凌是因為什麼。

可能是我的手臂不小心到的桌子。

可能是我的發卡難看。

又或者，只是因為那天心不好。

給我桌塞死去的蟑螂和筆灰，的值日會莫名其妙變我，讓我給寫不想寫的作業……

發展到后來，無聊的時候就把我關在廁里。

聽我求饒，會笑得更開心。

再想起這些，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明明已經死了，還是能覺到渾冰冷。

眼下，林叢麗讓趙遠山給自己穿服：「你沒覺得你家里有點冷？」

趙遠山淡淡地瞥了一眼，只穿自己的服。

然后，拿出剛剛激烈纏綿時被甩到一邊的手機。

看了一眼手機，他好看的眉峰皺起：「你自便，我要出去。」

「喂，你去哪里？」

林叢麗大概沒想到，剛剛這般纏綿以后，趙遠山卻狠心把丟在他家里。

「去找我未婚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5、

離開趙遠山的公寓，我無可去。

只能飄回爸媽的家中。

進門就看到我爸給親戚又遞煙又送酒的，我媽在一邊煽落淚。

說這幾年做生意虧損了很多，讓這個親戚再寬限一些時日。

哦，他們欠人家錢不還，還要勞煩人家上門來討債。

我爸還振振有詞：「我們家晚星要結婚了，老公是趙教授的公子！也是第一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

他邊說邊拿手機劃拉照片。

親戚本來一臉沉，在聽到后面這句話的時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最后問一遍，你們到底什麼時候還錢？」

但，他還是一臉嚴肅。

「就，就下個月！最晚下個月！」

我爸信口開河。

「他們下個月就結婚了，彩禮我們要了二十八萬八呢。」

我媽豎起手指，眉開眼笑地說。

我心中一震，忽然意識到……

難怪，過年跟我爸媽吃完飯以后，趙遠山就問我想不想結婚。

肯定是他們倆背著我找趙遠山催婚了！

呵，爸媽，可我死了，你們的計劃要泡湯了。

6、

從小到大，我一直對一句話深有。

那就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從懂事以來就知道家里并不富裕。

不是因為他們是最普通的底層工人，而是因為他們總在我耳邊嚷一句話：「就是因為生了你，我們家才這麼窮！」

一直到我死前，他們總在我面前提這句話。

那時我只有幾歲，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而我也不懂，他們看向我的目，為什麼總帶著怨恨和嫌棄。

在夏晨曦出生之前，我家的馬桶是用接的洗機的水沖的。

夜晚除了吃飯時間，其他時間都是關燈的。

電視機的顯示燈壞了，他們也不去修，看得津津有味。

他們經常會為了幾塊錢爭論，從白天到黑夜，不知疲倦。

這類小事多不勝數。

我七歲的時候，我媽又懷上。

他們魔怔了一樣，想生下來。

「一定是個帶把的！」

他們無比篤定，要搏一回。

90 年代，計劃生育盛行。二胎要罰七萬塊。

他們沒有那麼多錢，到找人借了很多錢，還是把弟弟生下來了。

弟弟出生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他們臉上有笑容。

原來，他們會笑，而且笑容很燦爛。

他們喜極而泣，把弟弟捧在掌心。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想靠近一些看下弟弟，又被我爸推到一旁去。

「別你弟！」

弟弟被這一聲吼弄哭了。

我就直接被推出去，罰站似的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他們給他取名晨曦，而我原本夏小南。

是因為他們覺得我的到來，讓這個家變得更「難」。

后來，滿十八歲我就給自己改名了，夏晚星。

我希我是一顆星星，就算現在芒很弱，總有一天都會發的。

誰知道，我的人生還沒開始發就熄滅了。

夏晨曦出生以后，他們罵我更肆無忌憚了。

「賠錢貨，害得你弟要吃不上水了。」

「當初沒

把你生下來就好，你多耽誤你弟！」

……

每次被罵，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們看我像鵪鶉一樣，會讓我滾去做家務，不要礙了他們的眼。

而還是小寶寶的夏晨曦，明明聽不懂大人的話。

但他會樂呵呵地拍手，讓爸媽瞬間就高興。

原來，同樣是人，同樣的父母，也有截然不同的差別待遇。

7、

升上高中以后，見識了班上超過三分之二的同學家里都是做生意或者都有面工作，開車接送來上學以后，我才大概了解，自己家里跟其他同學的差距。

讓我意外的是，同學的爸媽人都很親切友善。

不像我爸媽，吃飯總砸吧，肆無忌憚地討論別人的家里長短，還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

永遠不會忘記，班上一個同樣文靜向的生邀請我上家里玩兒的景。

那是我第一次去同學家里。

坐的爸的小車，去的是中高檔的小區里。

我家是我爸職工單位分的小房子，樓的間距很小，白天都很暗，到堆。

夏晨曦出生以后，另外一個房間留給他，爸媽給我找來一張折疊床，放在客廳里。

我就一直睡在客廳里。

而同學家是嶄新的電梯房，三室兩廳，線很好，裝修也簡潔大氣。

媽媽熱地做了六個菜招待我，我卻局促不安，總覺不自在。

大人主跟我聊天，我都腦袋低垂，也不敢看對方。

同學讓我去房間待著，給我倒果。

看到有自己的房間，公主床也很大很舒服，我更不安。

我卻無意中聽到媽問，我是不是還不會穿。

我們高中校服是白的，能約看到廓。

我那會兒不懂，我媽丟給我十塊兩件的小背心，我穿得發黃發舊，渾不舒服也不敢提。

后來，我倉皇地從同學家里跑走了。

從那以后再沒有去過別人家里。

長大以后才懂得我為什麼會這樣。

那是我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自卑和不安啊。

8、

回憶到這里，腦袋有點疼。

我爸媽不知道還用了什麼話，反正那個親戚離開了。

人一走，他們倆也不裝了，在背后不停地咒罵人家。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仍住在這個老破小的房子里。

但他們很得意：「等晚星嫁了，讓婿給我們買個帶電梯的新房！」

他們倆在我上大學以后不打工了，開了個小餐館。

同時，他們還迷上當時流行的一種新型賭博。

說是買什麼生肖，買中了賠率有多高。

他們天天跟一些不務正業想著發大財的人一起玩兒這個。

贏錢了，他們就給夏晨曦買好多吃的、喝的、玩的。

但每次輸錢，他們回家只會罵我。

一邊拿手我的太，一邊罵我苦瓜臉晦氣相，影響他們的財運。

還總是 PUA 我，說我拖累他們這麼多年，都不懂得知恩圖報。

「你將來一定要嫁個有錢的！聽到沒有？」

「你要是嫁了個窮蛋，你活著就沒有意義了！」

「我們也不會認你的！」

他們這樣的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餐館的生意自然不好。

正當他們還在說著我的婚事的時候，有電話打過來了。

他們最近欠債不，以為是催債電話，所以不敢接。

后來還是夏晨曦的號碼打進來，才接的。

「兒子，你干嘛呢？」

他們對夏晨曦總是這麼熱。

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句什麼，我爸張得手機也不要了。

「走！去派出所！」

他們……是聽說了我的死訊嗎？

眼前的世界，被突然涌出的眼淚弄模糊了。

9、

我跟著他們來到派出所。

然而，不是因為我的死訊。

是因為夏晨曦走在路上被陌生人多看了兩眼，他報復地把人毆打，被人報警送來派出所。

眼前的男孩兒，只有十八歲。

可他從小就被爸媽寵得不行，擁有一米八的個頭和兩百斤的重。

他讀書不行，勉強上了中專，最后自己又不想讀了，退了學。

現在整天無所事事。

這樣的人，長大以后會是什麼樣兒呢？

不再好好教育引導的話，會是敗類吧？

可爸媽始終偏心他、寵他。

「一定是你欺負我的兒子！」

「我們晨曦很乖的，怎麼會打人？」

「你放屁！」

我爸氣得想把對方揍了。

只有我看到夏晨曦無所謂的笑。

他確實被爸媽養廢了。

但，他就算不學無，渾臭病，爛泥扶不上墻也沒關系，反正有一對盲目的父母在背后給他兜底。

可我呢，就因為是生，我不論做什麼都是錯的，在家里多吃一口也是錯的，睡了十幾年的折疊床……

最后，是我爸被警察教育了一番，他跟被夏晨曦打的人彎腰道歉，給人家賠償了，這件事才結束。

但不論給夏晨曦花多錢，他們倆從來都不會埋怨一句。

從來不。

他們剛到家樓下，夏晨曦就喊。

他這個型，一天吃六頓才勉強夠飽。

突然，看到趙遠山站在那兒。

他幾乎是沖過來的，一把揪住夏晨曦。

「夏晨曦，你姐姐呢？！」

他不是不我嗎？干嘛又這麼在意？

10、

說起來，我之所以會死，完全是拜夏晨曦所賜。

因為早早輟學，他整天上網沖浪打游戲，認識了很多社會人士。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認識那個剛哥。

我是有一天在醫院上班的時候，看到夏晨曦帶著那個人來找我。

一看到我，那個剛哥的眼睛都亮了。

「姐，你啥時候下班？有好事找你。」

夏晨曦笑瞇瞇地對我說。

下班以后，他們倆在附近的咖啡店等我。

夏晨曦給我介紹剛哥，說他是著名節目編導，最近在籌備一檔新的節目，想找各行各業的專業人士上節目。

他還說剛哥看了我的照片覺得很滿意，讓我去參加節目，還有不的通告費。

「抱歉，我很忙，沒興趣。」

這是我第一次拒絕夏晨曦。

但他沒有放棄，讓爸媽來說服我，每天變著法子給我發幾十個信息，讓我去上一下節目。

「你是榆木腦子嗎？我們又不是你去賣！」

「怎麼就不懂變通呢？」

「你要是上節目火了，可以帶一下我們啊！」

他們機關槍一樣沖我咆哮，好像我不去，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我們不會害你啊！」

我被他們擾得煩躁，也問了下趙遠山的意見。

他好像無所謂的態度：「你去就去唄。」

明明打算今年結婚，但我能覺到他對我越來越疏遠。

要是當時我知道林叢麗回來了，以我的子，我會說服自己退出他們的世界。

走得不聲不響。

如果，趙遠山當時不讓我去，那麼，我應該就不會去的。

于是，我答應了上那個節目。

誰知道，那個男編導把我騙去他的酒店房間，給我下藥，把我……

11、

他們一家三口是第一次看到趙遠山發火。

夏晨曦慌了，拿手機的手都是的。

他哆嗦著給那個剛哥打電話，可想而知，人家早就關機逃跑了。

「下午說去試鏡的，后來給我的微信發了一串數字。」

「我現在打的電話，通了卻沒人接！」

趙遠山口口聲聲地質問夏晨曦。

「那個人不是你的朋友嗎？」

「你怎麼會找不到他！」

如果沒有之前看到他和林叢麗翻云覆雨的那一幕，我會以為趙遠山是很我的。

但這一刻，我對他已然心死。

所以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我也沒有太大覺。

甚至，想嘔。

夏晨曦被他嚇得要哭。

「姐夫，別打我！那個剛哥是我打游戲認識的！」

他語無倫次地說。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編導……」

他的話一出口，趙遠山愣了，我爸媽也傻了。

12、

他們又去了派出所。

這次是給我報警失蹤。

我想起來，去「試鏡」前有讓趙遠山送我過去。

因為我跟他說，對方發來的試鏡地址是酒店，我覺不放心。

他那天明明休假，卻說要去一下機場，讓我自己注意就好。

還說我要是覺不對勁就馬上跑，應該不會出事。

「難不你親弟會坑你嗎？」

他涼涼的一句話，讓我無話可說。

現在想來，他當時是忙著去機場接林叢麗吧？

一路上，我爸媽還在說。

「你姐是大學生，能出什麼事？」

「不要杞人憂天啦！」

看到趙遠山臉不對，我爸馬上又說：「應該是婚前綜合征！」

「對對對！你們年輕人很多心理病什麼的。」

「格又不好，應該是想一個人靜一下而已。」

趙遠山沉著臉沒說話。

因為我失蹤還不到 48 小時，民警記錄好所有信息就讓他們回家去等。

那兩天，我一直在家徘徊，哪里也沒去。

除了趙遠山會去打電話給派出所問我的況，我爸媽跟夏晨曦該干嘛就干嘛，跟以前一樣。

也會時不時發神經地罵我幾句。

「這個臭丫頭到底死去哪里了？」

「到時候把遠山惹生氣了，不結婚就慘咯！」

「我們拿什麼還錢？」

但更多的，是他們憧憬拿到我的彩禮錢以后要怎麼揮霍、怎麼安晚年。

那天是下午。

派出所的人在我出事的酒店房間找到了我。

他們打電話讓我爸媽和趙遠山去認尸。

我沒有進去太平間，因為不敢。

但就算是在門外，也能聽到我爸媽吼不止的聲音。

我竟辨別不出，他們是真的傷心，還是做做樣子。

后來，那個剛哥也被抓到了。

民警核實了他的真實份，他以前確實是一名編導，但后來猥過嘉賓被踢出節目組了，現在是無業游民。

夏晨曦連對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傻傻地把我送過去。

聞訊趕來的趙遠山如一只困沖上去，把害死我的人狠狠地揍了一頓。

「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把晚星弄死？！」

13、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識到：我死了，真的死了。

不論這個世界有多麼多麼不我，不論我曾經有多麼努力想要融這個世界。

人一死，塵歸塵土歸土。

生不帶來，死不帶走。

終究是一場空。

14、

我死以后，我爸媽覺要瘋了。

因為，他們好不容易盼到我要嫁給他們心目中的有錢人，我卻死了。

他們沒錢還債，一連串的幻想也破滅了。

他們一開始打那個剛哥的主意，想把他告得傾家產。

后來得知他不僅無業，還是個失信人，除了坐牢，一分錢都賠不了。

于是，他們又去找趙遠山。

他們想，趙遠山那麼有錢，從手指里一點都夠他們下半輩子去瀟灑吧。

結果，卻看到穿著睡的林叢麗開門。

「你是哪個？」

我爸指著的鼻子問。

「我是遠山的朋友。」

林叢麗大方表明份。

「趙遠山，我兒才死幾天！」

「你這樣對得起嗎？！」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看到我爸替我說話。

雖然我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錢。

我很有自知之明。

趙遠山著上半閑閑走過來，用一種特別陌生的眼神看我爸媽。

「當初不是你們讓夏晚星答應我的追求，跟我在一起的嗎？」

突然，他涼薄的一句話說出口。

這句話卻直接震了我的耳。

因為，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為了錢，你們把兒賣了都行。」

他的話，前所未有地難聽。

我爸媽聽不懂他的意思，面面相覷。

看他們還在耍賴不認，趙遠山拿出手機。

他點了幾下，一段音頻被播放。他把音量調到最大。

「……對，晚星要嫁的那個外科醫生，年薪五十萬呢。」

「還是我讓晚星答應的。這臭丫頭本來都不肯答應。」

「嫁誰不是嫁啊！當然要嫁個有錢人！」

確實，是我爸跟別人吹牛的聲音。

聽聲音，他當時喝了不。

但他有句話說錯了，我答應趙遠山的追求，是自己答應的，不是他讓我答應。

我爸一聽，莫名地打了自己一掌。

「我當時是吹牛的！」

「我們沒有干涉晚星跟誰在一起的……」

「給我滾吧。」

趙遠山沒耐心聽他的解釋，拿手指著大門。

「你們一家人，真惡心。」

15、

我心狠狠一震。

難怪趙遠山后來對我的態度變得這麼冷淡。

應該是不知道誰給了他這麼一個錄音。

讓他以為我是為了錢跟他在一起，不是因為。

加上我爸媽私下找他催婚，讓他更想當然地以為我不他。

……只是，是誰閑得沒事錄的音？

又是誰把錄音給他？

16、

沒有錢，爸媽

打算把老房子賣了。

但是，遭到夏晨曦的反對。

他像個龐然大站在爸媽面前：「不能賣！房子賣了，我住哪里？」

「隨便租個房子啊。」

「等過段時間再……」

夏晨曦咧一笑，卻笑得惻惻：「這套房子不是留給我的嗎？不給賣！」

爸媽確實說過這個房子是留給他。

不留給他，難道留給我？

這個房子里，可能只有那張折疊床是屬于我的。

「可是，還不上錢，我跟你媽就……」

「你們怎麼樣，關我事？」

說完，他重新一屁坐在電腦前，繼續在游戲里廝殺。

「你們要是把房子賣了，我就殺了你們。」

他說得稀松平常，跟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的語氣。

聽到「殺」這個字，一向以廢為寶的我爸被激怒了。

「夏晨曦，你怎麼說話的？我是你爹！」

他一邊說一邊踢了夏晨曦的電腦主機一腳。

頭突然松，電腦屏幕一下子暗下去。

黑屏幕里，夏晨曦一秒鐘變臉，怒氣值被放到最大。

他一只手毫不費力地提起我爸的領，狠狠把他摔到地上。

我媽慌了：「晨曦，你干嘛啊？」

「干你娘！你們自己想辦法還錢！」

「我的房子誰都不許！」

「還有，別打擾老子打游戲！」

他抄起一把椅子，邊說邊把爸媽趕出去。

仿佛，是把什麼臟東西趕出去一樣。

17、

上大學以后，我就不住家里了。

畢竟，我不想再睡幾十塊的折疊床。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夏晨曦已經變這樣子。

當然，他只敢在家里橫。

到了外面，他這種型，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眼。

別人往他上多看兩眼，他都覺得不舒服。

不然，他上次也不會莫名其妙就把路人給打了。

不到一個月，我爸媽眼可見地暴瘦了二十斤。

為了躲避親戚還有各種高利貸，他們東躲西藏，都不敢回去家里。

那些人就去找夏晨曦。

夏晨曦被急了，寫了個地址，讓他們去找爸媽。

事很快變得不可控制。

他們先是抓了我媽，去夜總會當陪酒的。

當時我也在旁邊，看到他們倆被追殺了一路，得走投無路，是我媽把生路留給我爸，讓他跑。

我爸聽說我媽在夜總會的經歷以后，瘋掉一樣地沖回家里。

夏晨曦還在悠哉游哉吃薯片、打游戲，跟游戲里的眉網聊。

我爸氣得從背后撲過去，想他一頓。

然后讓他把房子給賣了。

夏晨曦一，泰山頂地坐在我爸上。

他一只手就能把我爸掐得臉龐滴，青筋盡現。

「你……臭小子……」

「我怎麼……養了你……這樣……東西……」

「嘿嘿。」

夏晨曦狠狠一笑。

「只要你們死了。」

「就沒人跟我搶房子啦。」

18、

「報應啊……」

「可能，是報應。」

「晚星？」

我爸好像看到我，他怒睜一雙眼，看向半空中。

「兒，救救我。」

他的手劃拉了幾下，然后就垂下來了。

我簡直無法相信，夏晨曦竟然……

夏晨曦把他踢到一旁去，把剛剛還在打的游戲打完，然后換了個服，去到夜總會。

我媽見到他，哭著撲了過去。

但，夏晨曦像是看到病毒一樣，飛快地閃開。

「跟我去吃個東西吧。」

我媽自然知道夏晨曦不會救，但能出來兩小時，也是高興的。

給他叮囑了很多話。

還讓他跟我爸好好過。

「你能不能安靜點兒？」

夏晨曦滿臉寫著不耐煩。

「你姐姐，好像特別喜歡吃牛河。」

忽然，我媽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干炒牛河是廣東的一個特菜。

有豆芽、河跟牛。

而我在家里面的地位，對應著我永遠只配吃豆芽。

爸媽會吃河。

牛全部都給夏晨曦。

「要是還在……我們應該也不至于這麼慘。」

我媽又說了一句。

夏晨曦把自己那一份的牛都夾出來，給到的盤子里。

「想這些干嘛？」

「在不在，你跟爸也沒把當兒呀。」

一句話，堵得我媽雙眼通紅，食不知味。

然后，夏晨曦目送回去。

走著走著，我媽的雙腳開始打戰。

約莫半分鐘，如風中落葉一樣倒在地上。

夏晨曦喝完可樂，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然后，抬頭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姐姐，我讓爸媽下來陪你啦。」

19、

爸媽死去以后，我竟不由自主飄到趙遠山家里。

他好像沒有跟林叢麗在一起。

因為他隔幾天就換一個床伴，不帶重樣。

突然，林叢麗喝醉了來找他，看到他屋里還有別的人，崩潰大。

「趙遠山，你干嘛要這樣折磨我？！」

「你當初一走了之的時候，我就不喜歡你了。」

趙遠山的話，冷冰冰的。

「別忘了，是你給我發的錄音，然后又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什麼？

我爸喝醉酒跟別人吹牛的話，是林叢麗發過去的？

聞言，林叢麗險地笑。

「是啊，我其實半年前就回過國，找人查你朋友一家。」

「我以為你跟夏晚星玩玩而已。」

「誰知道你是認真的。」

他鐵青著臉瞪。

「跟你說實話吧，從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你。」

報復地說。

趙遠山眼眶一震：「你說什麼？」

「喂，我跟做了幾年同桌，我一直都知道喜歡你。」

一邊說一邊拿手他的口。

「是、你、以、為、、不、、你。」

趙遠山愕然地不停后退。

「死之前給你發信息，你也不回。」

「因為你在跟我……」

瘋狂地笑了，笑著笑著，眼角滾下一串淚。

「這樣的鵪鶉，不論是外貌還是家世都不出眾。」

「你喜歡什麼啊？！」

20、

下一秒，我看到趙遠山拿起一只空酒杯直接砸到林叢麗上。

林叢麗尖，手臂都是。

「給我滾！」

「瘋子！」

另外那個人也嚇得不行，在林叢麗跑了以后也跟著跑出去了。

趙遠山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發了長久的呆。

后來，他拿一只新的酒杯，把家里的酒都拿出來。

他喝了很多很多。

天空開始下起雨，從淅瀝小雨到滂沱大雨。

他不知怎的，搖搖晃晃出了門。

「晚星，晚星。」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我的名字。

我跟著他飄出去，好幾次想住他，但也知道沒有用。

因為，我已經死了。

「對不起，我那天如果去送你就好了。」

遲來的道歉，有用嗎？

「我不應該相信林叢麗給我的錄音，我只是害怕你不我。」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像個瘋子。

其實跟他在一起一段時間以后，我還是不敢相信他會喜歡我這樣的孩兒。

我也跟林叢麗一樣，好奇過這個問題。

「就喜歡你默默的不張揚的樣子，不行嗎？」

曾幾何時，他是回答過我的。

也許，這份回答里，還藏著幾分同和可憐？

畢竟，我高中三年被林叢麗霸凌，誰都看得見。

只是當時從沒有人替我出過頭。

我不清楚。

也不想細究了。

21、

雨很大。

通燈從綠變換紅。

趙遠山仿佛沒看到，繼續往前走著。

「趙遠山！」

那是我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好像是聽到了，不然，怎麼會忽然回頭看我？

我飄在半空中，跟他的視線狠狠相撞。

「晚、晚星？」

他驚喜出聲。

下一秒，一輛小車來不及剎車把他撞得飛起。

……

22、

仿佛有一力度，在把我拉扯著。

我的既變得輕盈，又控制不住。

我想，我要走了。

再見了，這一切。

這個世界確實不值得留。

那麼，來世，不如變一抹風、一朵云、一片樹葉、一顆微塵，融這人世間，變熙熙攘攘的一部分。

再也不愿做人了。

再也不要。

番外夏晨曦

1、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爸媽只有憎恨的。

要不是他們，我不會變一頭豬。

是他們從小就怕我穿不暖吃不飽的，啥都喂我吃，把我弄今天這個樣子。

而我的姐姐，比我大八歲。

我跟長得很不像。

瘦得像一支竹竿，總是蔫蔫的、營養不良的樣子。

我要是跟走在一塊兒，會形強烈的對比。

但，我好像只討厭爸媽，無法討厭。

長大以后，我才曉得，我好像搶走了很多原本屬于姐姐的。

我雖然不學習，但這一點我還是懂得。

2、

我跟姐姐不親近。

但也不算無話可說。

從我有記憶以來，就睡在客廳的一張折疊床上。

有時候，我也好奇是怎麼忍下來的。

我記得要去讀大學之前，被爸媽罵了整整一個月。

從早到晚，整棟樓都能聽到他們的罵聲。

他們很會 PUA 人。

「你是吃屁了嗎？怎麼考得這麼差？」

「這四年的學費，我們幫你出了。」

「但你將來找到工作以后要還！」

「我跟你媽都記著，一分錢都不能！」

「還有，生活費你自己想辦法吧。」

……

那是第一次，我看到姐姐的眼眶里含著淚。

去學校報到那天，誰都沒告訴。

剛好，被我撞見開門。

我把送到車站。

好多次想跟說話，但無法開口。

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歡我吧。

3、

姐姐畢業以后，聽說談了一個外科醫生。

爸媽可高興了，說人家家里很有錢，我們家祖上積德。

他們都沒結婚呢，這倆已經在幻想著將來要買什麼新的房子，去哪里養老。

他們去哪里我不管，我反正要一直住在這里。

我哪里也不去。

4、

過年的時候，姐夫請我們吃飯。

但我怎麼覺，姐姐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我甚至都想好了，姐姐將來要是被欺負了，可以回家里住。

到時候，我給騰一個房間。

5、

我在網上認識一個人，剛哥。

他是什麼節目編導，好像很牛的樣子。

他問我有沒有認識什麼漂亮的小姐姐，他在籌備一檔新節目。

他告訴我上節目，拿通告費，還可以做明星。

很多普通人因此改變命運。

姐姐做護士又累又辛苦，工資又，還不如上節目做網紅呢。

長得好看，也有這個潛質。

如果真的紅了，爸媽對的態度會好一些吧。

誰知道……

我會把姐姐害死了。

6、

姐姐死后不久，他們單位派了個領導來送錦旗。

說有個被照顧過的病人出院以后，想辦法要謝。

然后又有人打電話來說，說姐姐之前參加了什麼評級考試，高分通過，要快遞職稱證書到家里來。

我的姐姐，你原來這麼優秀。

7、

我曾經有問姐姐為什麼要改名。

原來小南，后來改晚星。

說起自己主改的名字，對我罕見地出笑意：「因為，我是一顆星星。就算現在黯淡無，總有一天都會發發亮的。就算這一天很晚才到來，但一定會來的。」

可是，姐姐，是我害你還沒開始發，就熄滅了。

8、

無數次，我都拿起刀，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也無數次問自己：鏡子里的怪，你怎麼會把姐姐害死了？！

可是，我不敢自殺。

我怕疼，怕死。

我想，姐姐會原諒我的吧。

但是，我又怕姐姐在下面會孤獨。

那麼，我讓爸媽去陪好了。

9、

親的姐姐。

你在天上還好嗎？

10、

姐姐，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11、

有人把我帶走，來到一個很小很小的房子。

煩死了，我躺下去就轉不開。

這是什麼鬼地方？！

12、

一天又一天。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不知道過去多久，有人把我放出去了。

呼。

又回到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房子。

咦？

姐姐……

是姐姐！

真的是！！

「晨曦，都等你呢。」

一道白閃過

。

姐姐整個人都在一片金燦燦中。

我巍巍地把手過去，輕輕接過。

我被牽住，跟在后，與一同走進這道白。

姐姐，又看到你了。

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