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臉》第 19 節 失落的星星

結婚第四年,剛進公司的孩「失手」把我親手做的夫妻碗打碎時,他毫不在乎,只在意那孩是否傷。

后來,我親手將戴了 4 年的戒指扔到垃圾桶里,他流了淚,抖著抓住我的手不放。

管他呢!

我早走出旋渦好久了。

1。

「啪!」

「琛哥哥,對不起,我不小心把碗打碎了。」

琛哥哥?我聽到聲音趕來時,便聽到這麼喚著。

我看到,始作俑者正捂著躲在梁琛后。

我看到,滿地的碎片,其中一片還完整刻著梁琛的名字,另一只,還在碗柜中孤零零地放著,可笑又可憐。

「思寧姐,對不起。」

看到我呆呆地站著,很是抱歉的樣子。

「我季婉,是公司新來的員工,也是琛哥哥的師妹。」

我記得季婉,因為業務能力很出,剛公司,便談下幾個大項目。

梁琛很欣賞,在和我商討公司事宜的時候,提到,總是微笑著的。我那時還未見過這個小姑娘,也同樣欣賞。

以至于我刻意地忽略梁琛眼中,連他都未曾察覺到的,喜歡。

譬如此刻季婉向梁琛時,眼里同樣閃著的

笑得甜而,年輕的臉上朝氣,讓我也難以苛責。

但是季婉角的弧度得意又甜,讓我瞬間明白,是故意的。

怒氣霎時涌上心頭,我冷冷地看著季婉:

「你……」

剛要開口,一直沉默的梁琛開口打斷我:

「阿寧,只是一個碗而已,沒必要。」

沒必要。

可我記得那樣清楚,那對夫妻碗,是我們結婚前,我花了好久才做好的。我當時,是懷著怎樣幸福的心呢?

是我親手刻下的名字,一直被我珍而重之地存放著。

著梁琛,男人向我的眸依舊,像在安我一樣。

可他分明在護著季婉。

場面變得極冷。

客廳里的音樂聲和談聲愈發清晰,讓我斂了心神。

因為疫,公司組織這次聚會籌備了很長時間,我得顧及場合。

于是我淡聲吩咐傭人將這些碎片理了。

我安自己,碗碎了,我就再做一個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如是想,轉走向客廳。

可心間的痛,愈發劇烈。

2

我和梁琛年相識,年,我是他明正娶的妻子。

我永遠記得第一次遇見他的場景。

爸爸牽著我的手去對面鄰居家拜訪的時候,借著初春午后,我看清了他的模樣。

潔白皙的臉龐,下尖尖的,雜出鋒利的眉,濃而卷翹的睫下是漆黑明亮的一雙桃花眼,此時正冷冷地盯著我,像山野中惡狠狠的狼。

「爸爸?他是誰?」

「寧兒,是新來的鄰居哦,要好好和他相。」

我茫茫然點頭,疑他為什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好像一個大人。

所以我那時想,一定要讓他開心起來。

于是我朝他出一個笑容,開心地喚了一聲:「哥哥好!」

好吧,他的笑容好僵

沒關系,已經很不錯了,至不再那麼冷漠了。

我們一同上下學,我話又多又,總喜歡黏著他。一開始他忍無可忍,抓著我書包的肩帶將我甩開,暗暗加快步伐。漸漸地,他又不再說些什麼了,還會偶爾回應我,不多,但我為這微妙的變化而開心。

我喜歡梁琛,他耀眼又優秀,雖然總是冷冷的,但我比誰都清楚他有著而又善良的心。

他會在我放學時默默守在門口等著,會在我嫌累不愿走的時候認命地將我背起,會在我因為考砸了哭泣時變戲法地掏出糖來哄我。

這一樁樁、一件件小事如一團團火苗,點燃我的愫,熱烈又持久。

所以我對梁琛的喜歡,貫穿了我一整個青春。

3

第二天去公司前,我像往常一般在鏡子前整理著著,一個懷抱將我籠罩,梁琛親昵地將臉埋在我的脖頸,呼出的熱氣讓我微。這是他慣有的作,他在依賴我。

向鏡中的我們,甜又自然,是一對恩的夫妻。

若不是我心存芥,我會像往常一般轉回抱住他的。

「該上班了。」

我輕輕掙開,在后者帶著失和驚訝的目中走出門。

「阿寧,你怎麼了?」

我莞爾一笑,指著腕表:

「要遲到啦,總裁也不能遲到呀。」

梁琛不發一言,黑眸靜靜地看向我,最后還是嘆息一聲,牽住我的手走向電梯。

到公司后,梁琛

依舊牽上我的手。我掙了掙,他握得更。路過一樓大廳時,我看見季婉端著咖啡迎上來,笑意盈盈,在看到我和梁琛握的手時瞬間凝固,我瞥向的臉,揚了揚角,耐心地詢問:「季小姐,有什麼事嗎?」

搖頭,轉而看向梁琛:「琛哥哥,謝謝你幫我們家渡過這次難關。」

「不要,季叔幫過我很多,我只是還恩罷了。」

梁琛語氣淡淡,微低下頭觀察我的神,我察覺出他的張,示意他放開我的手,緩緩道:

「既是還恩,季小姐無需多言。在公司,一些稱呼還是要注意的,要稱他梁總」

我靠近,輕拍的肩,繼續道:「而我,你自然要一聲秦副總的。對吧?」

「秦副總,我知道了。」

我滿意地點頭,看吃癟的表,我心大好。

有些人,我得多提醒著才是。

我有這個資本。

4

梁琛察覺到我的冷淡,開始想要修復我們的關系。接下來的幾天他總是回來得很早,學著做我吃的甜品,陪我追劇。他好像開始患得患失。我半夢半醒間,總能到臉頰被人落下一吻,伴隨著呢喃:「相信我,阿寧。」

我以為我們的關系會慢慢恢復到從前,我覺得里的一點磕無傷大雅,可是有些裂,沒法修補。

母親發高燒時,我正目送梁琛急急忙忙驅車離開,家里的張媽給我打來電話,猶如五雷轟頂,我渾渾噩噩地趕往醫院。

下車時,慌之中摔在地上,我抖地站起來,朝著手室趕去。

ICU 的紅燈亮得醒目。

媽媽前些年子便不大好,多年來的伏案工作和心中郁結拖垮了。我哭著靠著墻壁,得要站不住,難以疏解的恐慌扼住了我的嚨,我沿著墻壁緩緩下落,下意識地撥通了梁琛的電話。

嘟了好幾聲后,電話那邊的人終于接起,嗓音清冷中又帶著焦急:

「寧兒,我這邊有點急事要理,一會兒再打過去,你乖,好嗎?」

所有的話都被淹沒在嚨間,無聲的靜默,我連哭泣聲都止住了,啞著嗓子說:

「好,你忙吧。」

他又覺得抱歉,末了又低低地道:「我馬上就理完了,一會再打給你?嗯?」

我默默地聽著,右腳腳腕慢慢紅腫,痛意蔓延開來。

沒關系,他有事理,我不打擾。

對面似乎又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化為一句:

「那寧兒,一會兒再說吧。」

通話結束。

可我分明聽見了,電話即將掛斷時,那道清甜的聲。

我呆坐了好久,直到醫生走出手室。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你母親染了新型冠狀病毒,因存在基礎疾病,癥狀比較嚴重,目前只是退燒了,還需要住院配合治療,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還有,這種況下,不要近距離探了,被染的風險很大。」

過門的小窗往里面看,戴著呼吸機、靜靜躺在床上的人那麼蒼白,那麼脆弱。

是我的媽媽。

手機不停震,我木木地接起,是摯友笛子。

「阿寧?」

「笛子。」

「梁琛跟我說你緒低落,怎麼了?你哭過了?」

我的哭腔這麼明顯嗎?

原來他知道我在難過嗎?也對,他那麼細心的一個人。

但是他不會再毫不猶豫地朝我奔來了。

「笛子,媽媽染新冠了,況很危險。我害怕,笛子,我害怕啊。」

哽咽著說完,余笛的聲音也在發:「別哭,阿寧,醫院定位發給我,我馬上到。」

我發完定位后,閉目,一團麻中,窺見心上的傷慢慢潰爛,難以自愈。

5

媽媽高燒反復,等到終于穩定下來,已經是兩天后。

我早就從家搬出來,請了假后在余笛家住下。

期間梁琛發了無數條信息,打了很多電話,我都沒有心理。

我只希媽媽能快點好起來,其他的,我都不想了。

我握著手機,依舊過玻璃看向病床上的母親,聽見呼吸機下微弱的聲音:

「寧寧,媽沒事。你要做好防護,別涼。」

帶著沙啞的嗓音如往常般溫,我幾乎又要落淚,只能不停地說:

「媽,你快點好起來,馬上過年了,媽。」

媽媽微微側頭,著窗外禿禿的樹,慢慢道:

「寧兒,媽的媽知道,到了我這個年紀,生死有命,只是,」頓了頓,「媽媽不怕死,只是舍不得,舍不得我的寶貝兒。你很堅強,有事總自己憋著,媽總擔心你委屈。」

「無論如何,記得爸爸媽媽你。」

母親為了父親,一

生都未再嫁,時常告訴我對待一定要真誠。

常常對我說,父親我。

也極其疼我,從來都在堅定地支持我。

我與梁琛在一起沒日沒夜拼搏的時候,每每回家,母親總是嘆息,囑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父親在我六歲那年因病去世。

所以母親沒能走出來,一直都郁結在心,至今提起父親的離世,仍會流淚,仍會難過。

我一直以為,就是這樣的。

,本來就是很純粹的。

偏偏事在人為。

6

季婉約我見面,我并不意外。

對梁琛的慕那樣明顯,本不會耐住子的。

我想,有些答案,我該知道。

我與見面是在一家很小的咖啡廳里。

季婉一襲白,笑意溫婉,落落大方。

而我,面憔悴,眸暗淡,但這場博弈,我本就不在乎。

「他早就不你了。」

季婉開門見山的方式讓我訝異。

「你知道嗎?他很欣賞我,我知道他肯定是喜歡我的,我喝醉的時候,無論多晚,他都會送我回家。」

季婉的臉上盡是得意,在急切地陳列著梁琛對的好,看我淡淡地不發一言,又擺出照片:

「看,那次我生病,他帶我去醫院呢!」

日期赫然是幾天前母親高燒那天。

他說有急事那天。

原來我的丈夫,在陪季婉看病。

原來半夢半醒間落在臉頰的吻是真,幾次醒來時變涼的床鋪也是真。

在陪看病嗎?

多巧啊,巧得我想笑。

這麼想著,我也就這麼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我笑我的人死掉了,我笑你年輕空有才華。」

「認清現實吧。他是喜歡我的。」

季婉傲氣十足的臉讓我到一陣惡心,我漫不經心地擺弄杯,直視的眸,說道:

「喜歡?季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年輕,也很愚蠢。我是他明正娶的妻子,陪在他邊一年又一年,我們的是出現了問題,可他未必能離開我。也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我看漸漸蒼白,覺得蠢到可憐,繼續道:

「你記住,喜歡永遠不是,而他對你的喜歡,又能持續多久呢?季小姐,你年輕有為,別為一個男人,做些見不得的事。這是規勸。」

說完,我提起包就走,終止這場博弈。

他是臟了,那我就不要了。

7

媽媽走的時候,是一個午后。

我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抖地握著蒼老的手掌,忍住哽咽,輕聲道:

「媽媽,你要去找爸爸了?對不對?」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們一定別忘了,多我的夢啊。」

母親闔著的眼輕輕一,隨著心電儀「滴——」的一聲,我得站不住,一雙手扶住我,是余笛。

眼眶同樣紅,眼里是濃濃的擔憂。

我聽見自己干的聲音:「我沒事。」

我得撐住,我得堅強。

即便我快要崩潰了。

8

母親的葬禮上,我看見了梁琛,向我的眸是沉沉的哀痛,憔悴的樣子仿佛是我對不起他。

我想,他怎麼也配來?

可我一句話都不想對他說,我想讓母親安靜地走。

我目送著母親走完最后一程,看著墓碑上溫和的臉,只覺得好想好想

眼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明明那樣痛,痛得我微微彎腰,不過氣來了。

前來吊唁的人一個個離開,我呆呆地站著,余笛扶住我。

梁琛走上前,想擁住我,手抬起又落下。

「寧兒……」

「梁琛,別再假惺惺了,別再惡心我了。」

梁琛眼眶早已紅,他忽地跪下,一遍遍道歉:

「寧兒,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

到后來,他痛哭出聲,脊背微彎,模樣慘然。

我已不起任何波瀾,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哭,我早已經哭不出來了,只余下難過到至極的抖。

「梁琛,可你知道又能怎麼樣?那些傷害又不是一次兩次啊,你不明白嗎?」

「夠了,夠了。」我閉上眼睛,再也不愿看他一眼,「笛子,帶我走。」

頭愈發昏沉,我沒撐住,還是暈倒了。

最后一眼目的是笛子的臉,也好憔悴啊。

9

我病了。

我失去了最的人,接二連三的打擊終是

讓我崩潰。

高燒渾無力的時候,屋里一片漆黑,我翻來覆去,難以眠。

我忍不住流淚,怎麼會這樣疼啊,媽媽也是這麼疼的嗎?

恍惚間憶起小時高燒時,媽媽總是用溫暖的掌慢慢著我的太;我沒胃口,媽媽總是變著花樣來做小甜品,哄著我吃。

「媽媽……」

我下意識呢喃著,沒有人回應。

媽媽走了,我沒有媽媽了。

再也不會有人溫喚我寧寧,再也不會有人毫無保留地我了。

窗外的風呼嘯著,在這樣一個寒夜,我覺我快要死去。

10

朦朧間,誰的手纖細溫暖,握住我的手:

「阿寧,楚姨也不愿看到你這樣的,你振作起來,好不好?」

誰的聲音哽咽到沙啞,我反握住的手,勉力笑了笑:

「對不起,笛子,別哭啦。」

「我只是暫時還沒能走出來,我只是很想媽媽,我只是好累。笛子,我會好的。」

我的語氣盡量顯得輕松坦然,但邊的人遲遲不語,我轉頭,發現余笛再一次,淚流滿面。

「阿寧,你了好多委屈吧,對不對?難過的話,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我一直在啊。」

我抬手吃力地的臉,滿手的淚水快要將我灼傷。

「別為我再難過啦,怎麼也不怕我傳染你,染了可不好。」

「阿寧,你知道嗎?其實余笛早該死在十六歲那年被霸凌的夏天,是同樣十六歲的秦思寧救了,你是我的家人,在我這里,你永遠都是第一。」

「是你一直拉著我往前走,一直告訴我要勇敢,在努力地讓我變更好的人,我變得越來越自信,越來越開朗。」開始泣不聲,「所以,都會變好的,你一定要好起來,向前看,好不好?」

這一刻,我知道還是有人知悉我的委屈,愿意將我打撈上來,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的。

我無比念。

11

梁琛換過很多手機號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我接起的一瞬間無一例外總能聽到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他明知道我會難過,但他還是做了。

燒得模糊時,我總能夢見很多人。

包括以前的梁琛,寡言的年眉清目秀,白 T 恤干凈清爽,笑時角微彎的弧度,像雨前的月,清冷又溫

忽地又變淚流滿面,不停懺悔的梁琛。

后來的日子太過漫長,我們相攜走來,或許早已不是以前的我們了。

我知道人都是會變的,可我不舍得。

以前那樣好的梁琛,那樣我的梁琛,怎麼就不見了呢?

有些問題,本就沒有答案。

12

我想,故事該有結局。

我并不會放任自己消極太久,何況我問心無愧,痛苦的何必是我。

他是明穩重的商人,一直都懂得權衡利弊、及時止損的重要

我也同樣。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必要了。

其實早該結束了。

13

我搬出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很

那個紙箱,占大半空間。

我向來念舊,一直細心保存著我們每個有紀念意義的品。

就包括那罐星星。

我拿出來的時候,綢帶已經發黃了,瓶依舊干凈。

當年他遞給我這罐星星的時候,我還嘲笑他,他那麼笨手笨腳,竟然能夠疊滿一罐。

難得看到他紅的耳廓。

下一秒他拉住我的手,說喜歡我。

十二月的冬天那樣冷,我的心瘋狂悸著,只顧著點頭。

那一刻,我是真的篤定了的,生生世世這個男孩,一輩子,還不夠的話,下輩子,下下輩子。

我陪他一起熬過那段苦的日子,因為他的好,我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越回憶,我便越痛恨如今的他。

但薄之人,何必留

我從不相信什麼破鏡重圓,如果真的惜,怎麼會碎?

所以那些肆無忌憚的欺騙和傷害,我也要,如數奉還。

而往往之一字,最是磨人。

十余年的,更難釋懷。

我要他愧疚難安,才算對我的償還。

所以我心化了好久的妝,拿上那罐星星,約在了老校附近的銀杏樹林,我們互相表明心意的那天。

偏偏也在今天,我們的十年之約。

那就結束在今天。

14

我來的時候,他正坐在樹下的長椅上,低著頭,碎碎的頭發遮住了眉目,冬日的撒落在他上,消融掉了周的寒意。此刻他抬眼看我

,眸中是希冀和忐忑。

他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的。

「寧兒,你瘦了。」他抬手,想上我的臉,我輕輕躲開。

一月未見,再次看他,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

他失落地垂下手,呢喃著:「我很想你。」

著眼前的銀杏樹,沉默不語。

經霜的銀杏葉漸漸枯萎,片片黃葉在北風中簌簌飄落。

是到了別離的季節。

良久,我終于開口:

「你還記得,銀杏的花語嗎?」

這句話讓他臉蒼白:

「永生不變的。」

我微笑著點頭,又嘆息道:

「原來你還記得,那年你說你的心永遠不會改,你說會對我好。可是,永生不變,怎麼才十年。」

「對不起,我沒有忘,是我鬼迷心竅,我幫,只是因為季叔……」

「阿琛,幫分,但是,你越了界。」我淡淡地打斷他的哀求聲,「我只是來好好與你告別的,多余的話,就別再說了,道歉于我而言,沒有用。」

我拿出那罐星星,面前清俊的男人愣住了,雙手微

「你記得,對吧?」

下一秒,我將所有的星星傾倒而出,鋪在銀杏葉上,突兀又凄涼。

那一刻,我還是覺到心間,空了一塊。

我自嘲地笑笑,還是有些難過吧,這罐星星我保存了那麼久。

我以為堅貞不渝的,本來不該留憾的,到頭來,還是不盡如人意。

但是真心被踐踏的滋味,你憑什麼不呢?

「痛嗎?夫妻碗碎掉的時候,我也很難過的,阿琛。媽媽離開的時候,我也痛的。可你讓我失了兩次啊。」

我看著眼前男人眼眶慢慢潤,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面上,是我許久未見過的脆弱,就像是,幾年前剛失去母親的梁琛。

只是,我沒法再抱住他,再說一句「我還在」了。

怨不得任何人。

他流著淚,向我時眸中的絕和悔意讓我恍惚,更多的是不解。

為什麼傷害的時候,不留余地呢?

為什麼總要后悔,總要試探?

「離婚協議書我會給你的律師,里面關于我們雙方財產的劃分條目你看一下,應該不會有問題。」

我輕輕地將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放在梁琛手心里,緩緩開口:「這些我都不要了,離婚協議書你早些簽字吧。」

那個戒指我戴了四年。

困住我的枷鎖,也被我親手給他了。

他流了淚,拉住我的手不愿讓我離開。

「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對嗎?」

「談不上什麼原不原諒的,算了吧。」

17 歲的年的眉目慢慢黯淡,在我們相識的第十年。

15

從婚姻登記出來后,梁琛拉住我的手,迷惘失神的雙眼里是心極度的哀傷:「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永遠也別再見面了。都往前看吧。」

那段好的時當我送你了,我們不要再有集了。

我長舒一口氣,覺心從未有過的輕松,漫無目的地走啊走,街上人影稀疏。

街邊有位老人在賣氣球,那麼大一捧,紛紛揚揚的。我走上前,老人滿臉慈祥,我買了氣球后,忍不住問:「老人家,天快黑了,早些回去吧。」

「沒事,娃兒真心,天冷了,你穿暖些,別了涼。」

誰曾說過同樣的話,讓我心頭一震。

在我小時候,母親總帶我出去玩,總會買個小氣球回來的。

母親的笑臉好像還在眼前。

生命何其脆弱,至親的離開不是一場暴雨,而是此生漫長的,我想,我會永遠在這里。

接起手機時,余笛輕的聲音響起:「都結束啦?」

我重重地點頭,天邊的夕如火,今天是個好天氣。

「嗯,都結束了。要和我一起去旅游嗎?」

「好,我陪你,想去哪兒都行。」

接下來的兩周,我和余笛四旅行。我們去西藏的布達拉宮,去莊嚴肅穆的雪山,去寺廟下虔誠地祈愿,去登上山頂最高看噴薄而出的旭日。心神澎湃間,所有悲傷與不甘,盡數消散。

我一直是自由的,不是嗎?沒什麼能困住我。

我總會釋懷的。和離別,都是時間想要教會我們的。

16

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快過年了。

我和余笛置辦了許多年貨,將家里布置好了后,我們一起到了廣場上,等待年的鐘聲響起。

廣場上的人們滿臉喜悅,隨著倒計時結束,不知有誰喊了一聲「新年快樂」!而后此起彼伏的煙花綻放在天空中,人聲鼎沸中,我們迎來了嶄新的一年。

余笛牽

著我的手,一如當初。

清澈的眼,里面是而暖的,一如往昔。我想,笛子一直都未曾變過。

給過我的溫暖,治愈了我好多傷痛。

所以我有好多瞬間,無比慶幸,我還有余笛。

「新年快樂!思寧寶貝,祝我的小太,歲歲平安,萬事順遂!我們都在前往,更好的未來。」

嗯,我們都在前往,更好的未來。

我反握住,心上所有的傷和過往煙消云散,我只想永遠記得這一刻,煙花綻放得熱烈,最好的朋友還在邊。

下的我們或許失去了很多,可同樣教會我們,要把你的人放在心上,要常見面,多擁抱。

有人和你漸行漸遠,就會有人愿陪在你邊年復一年。

要相信,永遠會有人你。

向前走,即便不舍,即便痛苦。

看,來年依舊春暖花開,萬向榮。

番外

梁琛——悔終生

1

梁琛從小就知道父母不他,好像他印象中父親母親總是在吵架,一開始他還會難過地哭泣,但到后來被父親狠狠呵斥后,他就總是默默躲起來,一個人慢慢地疊星星。

他覺得星星溫暖、明亮,能給迷茫的他一點安

所以他非常喜歡星星。一個人的時候,這點藉安了小傷的心。

后來,父母離異了,母親養了他。

他慶幸是母親,并不是母親多他,而是因為至不會無緣無故被父親責罵。

只是他依舊很孤獨,他以為自己會一直孤獨下去。

直到母親再次搬家。剛搬來的那天,隔壁鄰居就過來幫忙,領著一個小孩。

那日的很溫,他看著逆而來的小孩,扎著馬尾辮,模樣,甜甜地喊著「阿姨好」,也許是他的表太冷漠,見到他瑟了一下,但還是喊了一聲「哥哥好」。

他怔愣了許久,被燦爛的笑迷了眼,他想回給一個微笑,但只是扯了扯角。他知道應該很丑,因為他很久沒笑過了。

好吧,被嫌棄了。

他看著的表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像一束

愈了解愈覺得活潑,有點讓他招架不住,但他很喜歡,每天上學放學的路上總能聽到的笑聲,他也能會到快樂。

一有空就會拉他去家,的母親總會做各種各樣致的甜品,這是他從未過的溫暖,這種被人關照著的覺讓他留

他想一直參與的生活,他想留住這束

隨著他漸漸長大,他知道,這種覺,做喜歡。

就像他喜歡星星那樣,帶著一種信仰。

因為學業的緣故,他們見面的時間也慢慢變。在每個想的瞬間,他都會疊星星,不知不覺中,就疊滿了一罐。

那些沒說出口的思念,都被他悄悄藏進星星里。得到,的垂憐。

他想,勇敢一些吧,說出來吧。

當他得知秦思寧同樣喜歡他時,他幸福得想要流淚了。

那一刻,他擁有了最亮的,那顆星星。

他再次回憶起來,發覺年模樣早已經丟在歲月的洪流中,慢慢模糊,漸漸湮滅。后來的日子太過漫長,他們相攜走來,在名利場上跌跌撞撞,為了不、謹慎收斂的年人。

所以后來他們很過結婚紀念日,每年的 12 月 18 號,是他們約定好的日子。

就約定在老校附近的銀杏樹林,他們互相表白心意的地方。

只屬于他和

他們一起度過了那麼艱難的一段創業的苦日子。

最艱難的時候,思寧陪他沒日沒夜地拉客戶,做方案,累得焦頭爛額。他心疼,不讓手,可思寧只是輕輕擁住他,說:「我不忍心。」

教會了他,是帶他走出深淵。他們明明是相的,他們本不該有憾的。

所以他后來無數個后悔的夜晚都在想,怎麼就舍得那麼傷害

季叔幫過他很多,他是他大學時的導師,對他照顧有加。別人的好意,他向來都放在心底。所以季叔需要他時,他沒有猶豫幫了他。

至于季婉,他很欣賞,像以前優秀明的思寧。

但他總在不停地詢問自己,搖了嗎?

你還是以前那個純粹的年嗎?

為什麼看到思寧的眼時,會下意識躲避呢?

2

梁琛再次見到秦思寧,是在兩年后。

那是在一次項目競標會上,致的人舉手投足間全是自信和凌厲。他聽說這兩年和余笛一起經營一家甜品店,到后面多家連鎖,在餐飲行業也是很有名氣。

一直都很優秀的,他想。

他本來想上前問問的,問問這兩年過

得怎麼樣,最后還是沒能問出口,他害怕看到冷漠的眸,何況他知道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

而他還是老樣子,喝酒了常態,他再也沒回過以前的家,倒是常去那片銀杏林,當年的星星被他一個個撿起,又珍而重之地放回瓶里,但是他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也不配被原諒。

季婉后來離職了,也誠懇地向他道過歉,說是一時糊涂,對不起秦思寧。還說思寧規勸的話幫了很多。要他替謝謝思寧。

承認錯誤這樣干脆,他恍然間明白,這或許是他之前一直傷害思寧的刀,他在逃避,他在撒謊,歸結底,他不敢承認他犯了錯。

明明思寧給了他機會的,他一次都沒握住。

思寧給他的,有好多好多。

怎麼他是膽小鬼,膽小鬼會失去幸福的。

其實錯的一直都是他,錯在心存僥幸,錯在不知滿足,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失去了最的人。

們都在前往更好的未來,他不是不想往前走,但那愧疚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

那些年時的回憶令他寢食難安,他一直都沒能釋懷。

他日日戴著戒指,一枚用項鏈穿起來掛在心口

依舊每天都給發短信,哪怕對方并不會看。

他其實并不喜歡吃甜品,他每次去那家甜品店,只是太思念,總想著能不能遇見,只看一眼就好。

可他一次都沒遇見過

真的沒有再見過面了。

這兩年他一直在學做各種各樣的甜品,之前做的其實并不好看,味道也遠不如外面的,如今他看著滿桌致可口的甜品,腦中就會浮現思寧坐在桌前滿臉笑意的模樣,現在只能看著一桌甜品慢慢變涼。巨大的落寞籠罩,痛得他不能呼吸。

他每年都會按時上楚姨的墓前坐一會兒,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連最后一面,都沒見。

他知道楚姨有多好,是一位人尊敬的老師,印象里總是眉眼帶笑,溫溫,關心他有沒有好好吃飯,關心他工作累不累,那些他的母親沒有給過的牽掛,楚姨都給他了。

楚姨給他打過的最后一通電話,嗓音依舊輕,但帶著掩藏不住的虛弱,他聽見染了新冠,說要他好好照顧思寧,說思寧這兩天都很難過,隨后他聽見醫護人員的詢問聲,電話被掛斷了。

那時思寧已經搬離家一周后了,他著急,他打的電話,沒人接。

又打余笛的電話。

「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的小太?你也配?梁琛,你對得起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啊?」

余笛是這樣撕心裂肺地質問他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紅。

思寧永遠不會回家了,也永遠不會再原諒他了。

因為他是那樣明白,在思寧人生的至暗時刻,他沒在。

甚至,他也是黑暗中的一部分,生生吞噬著那束

他確實不配,他的挽留那樣蒼白無力。

他不能困住他的星星,放走吧。

那應該屬于十七歲的梁琛。

所以最后,還是只剩他一人。

黑暗中苦苦掙扎,失去了唯一的星星。

這是對負心人的報應,是他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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