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慘》第 9 節 春暖雁歸
我攻略了齊恒十年。
扶持他坐上皇位后,他卻變了心。
他縱容貴妃欺辱我、囚我,甚至杖殺我的宮。
可當我選擇放棄攻略,被系統抹殺后,他卻忽然瘋了。
抱著我的尸,說要復活我。
1.
攻略任務失敗后,我被迫剝離了本。
與我綁定了十年之久的系統,也在最后一聲提示音結束后永久沉寂。
我飄在半空,看著床上那單薄瘦弱的尸。
全然沒有一國之母雍容華貴的模樣。
我恍然想起,齊恒當年去我家提親時說的話。
他說:「雁兒,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鮮活的子。」
是啊,我也曾明鮮活,騎一匹快馬,馳騁于茫茫草原之上。
可如今卻困于高墻之中,落得個凄涼死去的下場。
原來帝王之,竟是如此嗎?
我心中苦笑,想要越過那道高墻,卻怎樣都飛不過去。
我這才發現,原來死亡并不是解。
我終究還是被困在了這里。
2.
是夜,齊恒來了。
他背著手站在宮門外,長玉立,清冷得如同一棵雪松。
一墻之隔,我卻能看見他鎖的眉。
他了儀宮許久才問:「皇后知錯了嗎?」
旁的太監慌忙跪下,回道:「啟稟皇上,奴才不知……」
我冷笑,他自然不知。
因為齊恒早就發過話,不準任何人探視我。
這座昔日尊貴的皇后寢宮,生生了一座冷宮。
素日對我忠心的宮人們全部被云貴妃調走。
就連年紀最小的錦竹都被尋了個由頭打死。
是我的陪嫁侍,正值豆蔻年華,說也笑。
有一雙小鹿般清澈的眸,笑的時候靨上浮著兩個淺淺的梨渦。
可自我被囚后,再也沒有笑過。
最后一次見時,哭著求我救救。
我看著手臂上那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痕,終是了心腸。
那一次,我放下心中的傲氣,派人去向齊恒求和。
可派去的宮人卻遲遲未歸。
最后,來的是云貴妃。
笑云鬢,挑釁道:「姐姐找皇上,可是為了錦竹那丫頭求?真是不巧呢,方才了本宮的簪子,已經被拖出去打死了。」
我的心驟然揪,雙手不住地抖,目卻死死地盯著。
云貴妃裝作嚇了一跳的模樣,輕聲道:「姐姐為何這樣看我,好生嚇人呢。不過可別怪妹妹沒有提醒你,無寵之人便是案上的魚,你想見皇上,下輩子吧!」
話落,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3.
云貴妃恨我,以為是我害死了的孩子。
可不知道的是,害死腹中孩子的人是皇上。
母族勢大,又有兵權在握。
齊恒怕云貴妃誕下皇嗣后,云家會造反,擁立云貴妃之子為帝。
便吩咐宮人在的飲食里多多地加了易致胎的龍眼。
而這些龍眼,在明面上全部是以我的名義撥給的。
云貴妃知曉「真相」后,滿眼怨毒地詛咒我,要我不得好死。
就在我想要分辯之時,齊恒來了。
他將我護在后,責罵云貴妃不懂規矩,右手抬起微微顛了兩下。
我這才看清他手上拿著的東西,是我遠在塞外的父兄進貢的手串。
他在威脅我。
我默然垂首,認下了這份罪孽。
自此之后,云貴妃一日都沒有消停過。
想盡辦法陷害我,在我被囚后更是變本加厲地磋磨我。
而這一切齊恒都知道,卻只是任肆無忌憚地僭越。
任由執掌六宮,縱容宮人克扣我的用度。
直到一夜,我凍得發了高燒,醒來時發現床邊站了個人。
是齊恒。
他雙目微紅,緩緩俯下來,聲道:「雁兒,我知道你了委屈,待日后……」
「沒有日后了。」
我厭惡地挪開臉,閉著眼說:「齊恒,我與你已經沒有日后了。」
4.
齊恒將要我面頰的手僵在半空。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系統的機械聲:「宿主,你的任務是攻略男主齊恒,請盡快回到主線劇,否則將要接系統的懲罰!」
我忽然笑起來。
懲罰?
難道如今的日子不是對我最大的懲罰嗎?
我還怕什麼呢?
沉默良久,久到齊恒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系統的機械音再次響起:「宿主,你是否要
放棄攻略任務?最后一次提醒,放棄任務將會被系統抹殺,是否確認放棄?」
「是。」
我躺在床上,仰頭著那雕花窗子外四角的天空,忽然心生向往。
一滴淚從眼角落,我笑著閉上眼,心中想著。
若我死了就解了吧。
若我死了,我的家人也不會再到威脅。
這樣,也好……
可當我離本,化作一縷游魂后,卻依然無法走去宮外的世界。
我勾苦笑,難道,這就是宿命嗎?
5.
宮墻外頭,齊恒還站在那里。
他不悅地抬眼,向我所在的方向了一眼。
目卻穿過我向我后的儀宮。
我忽然有些好奇,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呢?
是想如何與我重修舊好?
還是在衡量我是否還有利用的價值?
良久,他終于收回了目,淡然道:「罷了,若想清楚了,自然會派人來找朕。若死不悔改,便讓嘗嘗這冷宮的滋味,也好長長記。」
我著齊恒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涼。
相守十年,我陪著他從無權無勢的落魄皇子一步步走到今天。
傾全家之力,扶持他登上皇位。
我以為,縱使他對我沒有意,至也會有幾分恩之心。
可直到今日,我才發現我錯了。
他是冷心冷肺的帝王啊,在他眼里,唯有皇權不可侵犯。
至于我,不過是一個不太聽話的墊腳石罷了。
春夜的風格外地冷,我飄在風里,搖搖墜。
原來魂魄也會覺得冷嗎?
我真的,好冷啊……
6.
齊恒走后,我閉著眼,任由魂魄漫無目的地飄。
耳邊忽然傳來幾聲笑。
睜開眼時,我才發現自己正飄在云貴妃所住的云裳殿中。
微風浮,床幔微搖。
俏的人兒姿婀娜,白皙的臉上浮起紅暈。
到深,抬起胳膊環住齊恒的脖頸,笑道:「皇上這般折騰臣妾,若明日臣妾不能給皇后請安,皇后娘娘責怪臣妾,那可如何是好?」
搖晃著的床幔漸漸停了下來。
齊恒手輕的面頰,指尖過的,落在雪白的脖頸上,掐住。
「云兒,你以為你對皇后做的那些事,朕一點都不知道嗎?」
忽然睜大雙眼,驚恐地向齊恒:「皇上恕罪!臣妾知錯了!」
齊恒坐起來,深如潭水的目落在云貴妃上,卻無半點意。
他勾起的下,仔細端詳著:「如此甚好,朕不不聽話的人。」
「是,臣妾明白。」
云貴妃垂下眼眸,纖長的睫上綴著淚珠點點,好生惹人憐。
齊恒果然心,手攬住纖的腰肢,一夜未眠。
我忍著惡心偏過頭去,不想看這番場景。
想要飄出門去,卻怎麼也無法離齊恒太遠。
我著窗外的天空,淚水無聲滴落。
為什麼上天要對我這麼殘忍?
就連我死了都要作為齊恒的附庸存在嗎?
那我是誰?
我是林雁兒啊。
塞北自由的雁兒飛了宮墻,折斷了翅膀,再也飛不出去了……
7.
云裳殿明晃晃的燈燭燃了一夜。
直到卯時,二人才起洗漱更。
下朝后,福公公詢問齊恒去哪里用早膳。
他抬眸向儀宮方向。
總管太監福公公會意,直起子,剛想開口「擺駕儀宮」,卻驀地變了臉。
對于齊恒而言,我的存在已經了他的逆鱗。
上一個自作主張的太監如今已經被拔了舌頭,被派去刷恭桶了。
福公公垂首站著,頭上冷汗涔涔,見齊恒不說話,便壯著膽子試探道:「皇上,今日可去云貴妃宮中用膳?」
齊恒這才收回了目,淡然道:「云兒乖巧懂事,深得朕心。」
福公公抬起袖管了汗,忽然又聽齊恒說道:「派人去將皇后的侍來,服侍朕與云兒用膳,若不允,便親自來見朕。」
齊恒要帶走錦竹?
他倒是慣會拿我的,知道我會護著宮人,便拿們的命要挾于我。
可他不知道啊,錦竹死了,我也死了。
我著他志在必得的目,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期待。
若他知道我死了,會是怎樣的景呢?
8.
我跟著齊恒飄進了云裳殿。
云貴妃正在擺弄湯匙,見齊恒來了,堆著笑迎上去,福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下朝這麼
久都不來,臣妾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云貴妃嗔著,眉心微蹙,一雙杏眼含波帶,似是了委屈一般。
齊恒笑著將攬懷中,便借勢依偎在他懷中。
我別過臉去,不想看他們親的模樣,目卻落在了桌上的蓮葉羹上。
齊恒似乎也看見了這碗羹,頓時收斂了笑意,眼中翻涌著別樣的緒。
心中微微泛起苦,他竟也還記得嗎?
我與齊恒剛婚時,他還只是個不寵的皇子。
婚才兩年,便被趕去崖州「歷練」。
崖州荒蠻,所食之與京城相差甚遠。
齊恒吃不慣,時常念叨京中膳食,我便親自下廚,給他做蓮葉羹吃。
他吃完忽然落淚,握著我的手道:「雁兒吾妻,若日后我能榮登大寶,你便是唯一的皇后。」
那時,他曾許我一生相守,現在看來竟是一場笑話。
我抬眸向雪花貌的云貴妃,只覺得可笑。
糟糠之妻,怎比得上流水般的鶯鶯燕燕?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該只做攻略任務,不付一真。
9.
齊恒的目還未挪開,云貴妃順著他的目去,嫣然一笑:「臣妾知道皇上吃蓮葉羹,晨起便親自下廚做了,皇上可要嘗嘗味道如何?」
齊恒緩過神來,忽然推開,對著旁的小太監道:「皇后的侍呢?怎麼還未到?」
小太監哆哆嗦嗦跪下,子抖得像篩子:「錦竹姐姐,……」
「如何了?」齊恒右手在桌上敲了兩下,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福公公見狀,忙罵道:「沒眼力見的東西!皇上吩咐還不趕去請!」
說完跪在小太監前,對著齊恒恭敬道:「皇上息怒,小慶子剛在前侍奉不久,差事做得不細,奴才回去定要好好責罰他!」
齊恒擺了擺手,不耐煩道:「那便由你去請吧。」
「是。」
福公公說完便退了下去。
我飄在半空看著,忽然覺得有幾分容。
這小慶子是福公公的干兒子,雖說不怎麼機靈,卻十分孝順。
我活著時候,時常看見他們二人坐在一起喝酒吃飯,倒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
宮里人都說,太監是「沒的東西」,可比起眼前這個冷的帝王,太監卻顯得有有義得多。
只是錦竹已死,福公公替他干兒子攬下了這差事,若請不到錦竹,又該當如何呢?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福公公帶來了一個瘦瘦小小的宮。
這宮我認得,是個管灑掃的小宮,以的等級,原是進不得殿的,可巧錦竹與相。
年前的時候,錦竹便拉著過來給我看,笑道:「娘娘,這個妹妹玉竹,跟我年齡相仿,名字也相似,上輩子一定是姐妹。今日就請您給我倆做個見證,我倆從此結為姐妹,有福同,有難同當,如何?」
玉竹躲在后,怯生生的,眉眼卻十分乖順。
兩個孩,一個熱烈似火,一個溫如水,多好啊。
我心下歡喜,便允了們,還親手給們做了兩只香囊。一只上面繡著「平安」、一只繡著「喜樂」。
平安喜樂,諸事順遂,這便是我對們的期。
只是如今,錦竹已經不在了。
10.
玉竹被帶到了齊恒邊,瑟著跪在地上。
福公公半弓著腰,對齊恒道:「皇上,這便是皇后娘娘的侍了。」
齊恒抬眸掃了一眼,不悅道:「你什麼名字,朕怎麼沒見過你?」
玉竹緩緩抬起頭,恐懼地了福公公一眼,連聲音都打著戰:「奴婢玉竹,是皇后娘娘的……侍。」
福公公眼中的愉悅一閃而過,我頓時便明白了。
玉竹是被他脅迫才說了謊話。
在這吃人的后宮之中,良心向來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東西,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的事。
我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
玉竹還跪在地上,只聽齊恒又問:「你來的時候,你家娘娘可說了些什麼?」
這才抬起頭,壯著膽子看了齊恒一眼,遂又猛地將頭磕在地上,帶著哭腔道:「皇上!奴婢冒死稟告,皇后娘娘已經過了!求皇上看在往日分上,讓土為安吧!」
玉竹趴在地上,頭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額上慢慢沁出鮮,卻渾然不覺。
坐在上首位置的齊恒微微一怔,握著茶杯的手驟然,眼中出一錯愕。
「你說什麼?」
玉竹哽咽著停下來,哭著回道:「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經故去了,現下尸首還在儀宮里,求您給一份面,讓土為安吧!」
話落,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整個云裳殿落針可聞。
齊禎皺著眉愣了許久,忽然抬手將茶杯狠狠砸在玉竹頭上。
「大膽賤婢!竟敢詛咒皇后!來人啊,將拖出去,重重地打!」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齊恒,閃擋在玉竹前:「說的都是實話,你憑什打?齊恒,你瘋了是不是!」
可他卻毫沒有聽見我的聲音,自顧自地低語:「不會的,不會死……」
然后任由侍衛將玉竹拖了下去。
殿外傳來一聲又一聲凄厲的慘,齊恒卻似乎毫不在意,又吩咐道:「來人啊,去告訴皇后,若不來下跪認錯,就將這個宮打死!」
我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
他瘋了,他真的瘋了!
11.
我力飄到殿門口,本以為會像之前那樣,被一奇怪的力道拉住。
可這一次,我卻輕而易舉地飄了出去。
殿外,玉竹被綁在長凳上,寬厚的木板一下一下地打在背上,水從背后、大上滲出來,染出一地鮮紅。
吐著,上的汗水與水融在一起,口中卻仍然依稀地喊著:「求……皇上……讓皇后娘娘……土為安……」
我看著氣息減弱,忙擋在前,對著侍衛們喊道:「別打了!給本宮住手!」
可是,沒有一個人到我的存在。
我無助地哭喊著,求他們留一條生路。
虛無的手掌穿過那淋淋的木板,我似乎到有什麼正在悄然流逝。
那是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我想要抓住它,卻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點一點,從我指間溜走。
玉竹的目逐漸渙散起來,恍惚間,我覺得好像在看我。
的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喃喃道:「娘娘……您總說……說我膽子小,今日……玉竹沒有……給您丟臉吧?」
我俯下來,將手輕輕覆在臉上,搖了搖頭:「沒有,本宮從未覺得你丟臉,你和錦竹一樣,都是這世上最可的姑娘。」
話落,玉竹滿是跡的臉上浮起一個欣的笑,慢慢閉上了雙眼。
一陣風吹過,夾著冰冷的雨點,穿過我的落在地上。
我愣愣地看著,看著他們將瘦弱的尸拖走,灑在地上,拖出兩道鮮紅的印跡,暈在雨水里,滿地刺眼的紅。
我突然好恨,恨我自己為何如此沒用。
恨這吃人的深宮,也恨那個困住我們的人。
12.
雨還在下著,雨水窸窸窣窣地沿著屋檐滴落,驚起了床榻上的人。
齊恒從榻上坐起,手理了理散的襟,似有所地向門外去。
「雁兒,是你來了嗎?」他忽然喃喃道。
「吱呀」一聲,虛掩著的雕花木門了一下。
他滿懷期待地向外去,卻只見一只深灰的靴子踏了進來。
是福公公。
齊恒眼中的暗了下去,沉聲問道:「怎麼樣了,皇后來了嗎?」
福公公搖頭:「啟稟皇上,皇后娘娘沒來,那個宮,已經被打死了……」
「沒來?竟然沒來?」
齊恒低聲自語,眼中神愈發狠厲:「既然不肯來,那就將宮中所有人一并死!」
什麼?!
我飄到他面前,揚手給了他一掌,手掌卻從他臉上穿過,任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我絕地嘶吼:「畜生!你到底要殺多人才夠?」
齊恒聽不到我的控訴,床榻上的云貴妃卻支起子,挑唆道:「皇上,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皇后娘娘此舉可是藐視君威,不把您放在心上呢。」
此言一出,齊恒卻忽然瘋了似的,一把將云貴妃推倒:「放肆!朕與的事何時到你來多!來人啊!將那賤人從儀宮中拖出來!朕今日非要磕頭認錯不可!」
宮人們嚇得慌忙退了出去,我飄在一旁,冷眼看著,只覺得好笑。
既然他這麼想見我,那便見一見吧。
只不過他能見到的,不過是一冰冷的尸罷了。
半晌過后,福公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抖道:「皇上,奴才將皇后娘娘帶來了。」
13.
齊恒聞言從室走出來,眼中出三分欣喜,七分不解:「哼,朕就知道,怎麼可能會死,不過是用來爭寵的把戲罷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子一僵,垂在側的手握拳、收、震……
在他眼前的,是一蓋著白布的尸。
我那尚未土的,被折磨得纖瘦孱弱的尸。
齊恒仍舊不肯相信,抬腳便踢在福公公心口:「狗奴才!你竟敢誆騙朕!快去請皇后來!」
福公公被踢得吐了一口,跪在
地上不住地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打小便跟著皇上,是萬萬不敢欺瞞您的啊!這,這的確就是皇后娘娘啊!」
齊恒搖著頭后退了半步,發瘋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朕的雁兒怎麼可能死呢?朕明明沒有下旨賜死,怎麼會死呢?」
福公公忙辯解道:「奴才問了儀宮的人,他們說皇后娘娘像是病了,一直躺在床上。貴妃娘娘將原本儀宮的老人都調走了,又不讓其他的宮人進去照顧。所以,皇后娘娘可能是活活病死的……」
「狗奴才!你在胡說些什麼!」
云貴妃顧不上整理釵,「撲通」一聲跪在齊恒腳邊,哭得梨花帶雨:「皇上明鑒!臣妾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害皇后娘娘,定是底下的宮人懶,才會如此……」
「你這毒婦!」
齊恒雙目腥紅,揚手給了云貴妃一掌,隨即撲倒在我尸旁。
他的目地落在那蓋著的白布上,右手抖著揪住一角,緩緩掀開。
白布之下,是一張蒼白到已經沒有的臉,泛著可怖的青灰,尸斑可見。
眾人看到這幅場景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云貴妃嚇得尖一聲,當場暈了過去。
只有齊恒恍然未覺,他抖的手上我的面頰,一聲聲地念著:「雁兒,朕的雁兒……」
也許是指腹及我冰涼的,他忽然意識到我真的已經死了,抱住我的尸號啕大哭起來。
云裳殿,宮太監們跪了一地,哭泣聲此起彼伏,其慘狀猶如皇帝駕崩。
我冷冷地看著,勾一笑。
原來,齊恒對我也有這般深嗎?
只是這遲來的深,比草還賤。
我已經不稀罕了。
14.
齊恒命人把我的尸抬到了他寢宮,還命人連夜打造了一副冰棺。
他將我放在冰棺,日日坐在我旁,給我梳妝描眉。
此時已值初夏,即便用了冰,殿還是散出尸臭味,他卻似乎什麼都沒聞到般,將我摟在懷里。
宮中人人都道,皇上瘋了。
我也這樣覺得。
我人都死了,不知道他做這般姿態給誰看?
不過幸好他沒親我,不然我真的會被惡心死。
沒想到下一刻,我便看見他抬起我的下,吻了下去……
「嘔~」
太監小慶子沒忍住吐了出來,抬起頭來時,卻迎面看見齊恒一張鷙的臉,嚇得立馬磕頭認罪。
齊恒微微勾,對著他笑道:「你是覺得朕虛假意?」
小慶子嚇得尿了子,哆嗦著說:「奴才,奴才不敢!」
齊恒睨了他一眼,瞬間斂了笑意,對著旁的侍衛微微抬手:「拖下去……」
話音未落,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喊,福公公跑了進來,慌張道:「皇上,不好了!云貴妃派人來說,說懷孕了!」
這對于齊恒來說,的確不是一件好事。
只見他眉心蹙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冰棺邊緣,半晌才道:「去告訴云兒,朕今夜便去看,還有,去把張院判給朕過來。」
福公公得了旨意,拉著小慶子一起退了下去。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張院判便跪在了齊恒面前。
齊恒頭也沒抬,只見仍舊挲著我的臉,似是無意般問道:「云貴妃的病你是怎麼治的?為何會有孕?」
我心中陡然一驚,云貴妃向來子強健,本沒病。他為什麼會這樣問,難道……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張院判便開了口:「啟稟皇上,臣一直按照您的要求,給貴妃娘娘的藥里加了極寒之。娘娘宮多年,早已傷了本,是萬萬不可能有孕的!」
齊恒聽了這話,臉上舒展開來,笑道:「這倒有趣,如今云貴妃說懷孕了,不知是在說謊,還是你在糊弄朕呢?」
張院判慌忙磕頭,辯解道:「皇上明鑒!臣對皇上一片忠心,萬萬不會作假!既然貴妃娘娘說有孕,不妨讓臣去把個脈,便知真假。」
15.
我跟著齊恒一起去了云裳殿。
云貴妃正臥在榻上,見齊恒來了,忙起相迎,卻在看見他后的張院判后變了臉。
齊恒坐在床頭,輕的云鬢,笑得溫:「云兒,朕聽說你有孕,特意帶了張院判來給你診脈。你這一胎,以后便由他來負責了。」
云貴妃纖的子忽然繃得筆直,片刻后才指著旁邊站著的太醫,輕聲道:「勞煩皇上費心了,只是臣妾這一胎已經由胡太醫照看了,張院判素來辛苦,還是不要麻煩他了吧。」
「怎麼?云兒是覺得朕的安排不妥?」
齊恒抬手勾住的下,看著的子微微發抖,滿意地笑道:「還是你在假孕爭寵,不敢讓朕的人把脈呢?」
「云兒,搭上全族的命去跟一個死人爭寵,值得嗎?」
齊恒說完,給了張院判一個眼神。
張院判會意上前,還未到云貴妃的胳膊,就被一把甩開。
瞳孔震著,眼中的驚恐像水一般溢出,哭著求饒:「皇上饒命!臣妾,臣妾是因為心于您,才會如此啊!求皇上看在臣妾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饒過臣妾的母族!」
齊恒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著,淡然道:「云兒,你還不知道吧?前幾日,云家又送了一位兒進宮。想是他們覺得你久久未孕,對你失去了指,你現在已經徹底沒用了呢。」
云貴妃一下子癱在床上,似乎接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
死死拽住齊恒的袖,哭起來依舊那樣好看。
說:「皇上,臣妾侍奉您多年,求您看在往日的分上,饒臣妾一命……」
「饒了你?」
齊恒眼底閃過一嘲諷:「你在殺雁兒的時候,可曾想過饒了?你就這麼嫉恨?」
云貴妃似乎是發覺求生無,忽然笑起來:「原來皇上一心想要死臣妾,竟是因為?是啊,我就是恨!不僅搶了我的寵,就連我的孩子也不放過!」
說著垂下手來,輕緩地著小腹,目慈又悲憤:「我的孩子,他還那樣小,我能到他在我肚子里調皮地來去。我一他,他就不了。他是我的孩子啊!是林雁兒殺了他!作為母親,我為自己的孩子報仇,何錯之有?」
16.
云貴妃撕扯著頭發,邊說邊哭,仇恨使的臉變得極度扭曲,全然沒了往日的模樣。
齊恒靜靜地站在床邊看著發瘋,眼中滿是厭惡的神。
我忽然覺得,他似乎也沒有那麼云貴妃。
那他誰呢?
也許,他只他自己。
云貴妃說完手去拉齊恒的袖,像是溺水的人力抓住救命稻草。
聲聲哀求:「皇上!您不要被林雁兒那個賤人蒙蔽了!一點也不您。只有臣妾,只有臣妾才是真心您的人啊!」
齊恒不屑地一揮袖,將推倒:「是嗎?可惜你的,朕并不在意。不過朕也不會殺你。朕會派人送你去冷宮,每日換著刑罰折磨你。到時候你就算是想死也不能了!」
說完,他無視云貴妃的哭喊,抬腳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又回過頭,對笑道:「云兒,你可知道,你的孩子并不是皇后打掉的,而是朕。不僅如此,朕還命人在你滋補養的藥里加了極寒之,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孕。你現在知道真相了,開心嗎?」
「什麼?」
云貴妃霎時愣住,滿是淚痕的臉僵地繃著,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忽然站起來,瘋了似的自言自語:「不可能!殺我孩兒的人是皇后!是林雁兒那個賤婦!怎麼會是皇上呢?怎麼會……」
看向齊恒的眼神逐漸復雜起來,終于崩潰大喊:「為什麼?皇上!你為何要如此害我?臣妾對您是一片癡心啊!」
齊恒冷冷地看了一眼,并沒有回答,轉向殿外走去。
一切做完之后,齊恒走到冰棺前,拉起我的手,聲問:「雁兒,我將那個害死你的賤人置了,你可以安息了。」
兩行清淚從他眼角落,滴在我青紫的手腕上。
我只覺得惡心。
那一日,寵冠后宮的云貴妃銷聲匿跡,恍如云煙般悄然消散,干凈得不留一痕跡。
取而代之的,是云家的次。
十七歲的年紀,花兒一樣的。
比云貴妃更甚。
而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我的帝王,當夜便在寢宮召幸了。
甚至還未來得及將我的冰棺挪出。
他們對著一個死人還能有興致做出這等事,不知心中滋味如何?
我覺得更惡心了。
17.
我嘗試著飄出齊恒的寢宮,沒想到竟然功了。
經過這幾日,我慢慢發現,只要我越恨齊恒,我的魂魄就能飄到更遠的地方。
于是我每一日都恨他更多一點,這樣,我就能飄出這偌大的深宮。
只是不知道這風一吹便會散的魂魄,能不能漂泊萬里,飄到那茫茫草原上呢?
阿爹阿娘,那些我所的人啊,是否還會在那里等著我回家呢?
我飄到了一棵大槐樹上坐著,這里很高,可以見很遠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遠的一道宮墻外現出一個人影。
那人著一襲戎裝,鬢發高束,面如朗月,一雙眸沉靜如水,正一錯不錯地著我的方向。
我的心驟然一,竟然是他?
他怎麼會回來呢?
我有些心虛地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再回頭時,只依稀地瞧見一個背影。
滿月的清輝灑落,他步履蹣跚,行走時能看出右有些
微跛。
那是行軍打仗時落下的傷。
他是寧王齊裕,赫赫有名的「鎮北王」。
先帝還在世時,便派他前去鎮守與塞外接壤的北疆。
那時,我林家軍在塞外威名遠播,狄戎之流只知林家軍驍勇善戰,卻不知林家軍背后的大魏朝廷。
先帝忌憚我爹,害怕他擁兵自重,反過來再奪了他的江山,便派齊裕來此監視我們。
那時,我覺得他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便時常去挑釁他。
今日拉他去比箭,明日拉他去賽馬。
他回回都輸,甚至有一次將他母妃贈與他的玉佩都輸給了我。
我嘲笑了他好久,直到有一日,我軍被狄戎突襲,齊裕上戰馬,帶兵出戰。
我拽住他的角,問他能不能不去。
他笑著俯,了我的發頂,略微低沉的聲線著幾分爽朗的年氣:「怎麼?舍不得我走?」
我頓時紅了臉,赧地推搡了他一把:「誰舍不得你了?我只是覺得,你武功那麼差,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說到這里,我頭有些酸,輕聲詢問:「所以,還是不要去了,好不好?」
他聽完笑了,彎起食指在我鼻尖刮了一下:「放心,有你等我,我不舍得死。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準備我得勝歸來的禮,我念著有禮,就算只有一口氣也要爬回來。」
說完,他重新上戰馬,臨走時還回頭沖我笑:「記得禮哦!」
18.
齊裕走的那幾日,我夜夜都睡不好。
夢中所見皆是他被斬落馬下的場景。
我哭著繡了個鴛鴦荷包,想著他若是死了,我便將這個和他埋在一起。
也好讓他在地下知道,我喜歡他。
沒想到半月之后,齊裕不僅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還順利收復了兩座城池。
慶功宴上,爹和哥哥們不住地稱贊他,說他如何如何驍勇善戰,如何如何敵深,在林家軍的配合下,將敵軍一舉全殲。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贏了那麼多次,全是他逗我的。
我越想越氣,中途便離了席,掏出荷包打算扔掉,卻被齊裕當場抓住。
人贓并獲。
齊裕拿著荷包,前后看了兩眼,笑問:「給我的?」
我又又惱,氣得直跺腳:「才不是!這是別人送我的,我不喜歡,正打算扔掉呢。」
他將荷包翻了個面,故作疑道:「別人送的,會在背面繡上我的名字?」
我一時語塞,紅著臉轉過去,還帶著幾分心虛。
若是此時我說,這個荷包是打算給他做陪葬品的,不知道他會不會揍我。
后來,齊裕便一直戴著這只荷包。
他說,在外征戰的時候看看它,再苦再累都能忍下來。
因為他知道,在玉門關的那一頭,有人一直在等著他。
守住了玉門關,便是守住了家。
可惜的是,他守住了大魏的疆土,卻始終沒有守住人心。
在一次戰斗中,狄戎派出了最驍勇善戰的大將,齊裕雖然將他斬殺,右卻不慎被箭貫穿。
雖然不至于喪命,卻留下了永久的殘疾。
從此他不能再上馬作戰,只能在營帳中出謀劃策。
彼時先皇曾有意立齊裕為太子。
可當消息傳回大魏朝堂后,文紛紛上奏,稱齊裕有跛足之疾,失了皇家威嚴,不適合作為太子人選。
也正是那一年,我腦海中突然多了一個系統。
它告訴我,我要攻略的人是男主齊恒,不是齊裕。
而反抗系統的代價,便是被系統抹殺,慢慢為一個無知無識的游魂。
后來,齊裕曾來我家提親。
我忍著心痛拒絕了他。
塞北的風夾著黃沙刮在臉上,刀割一般地疼。
我看見他垂著頭,右手不自覺地搭在傷上,喑啞的聲音略帶著些哽咽。
「雁兒,你可是……嫌我?」
我將含著的淚咽下,狠心道:「是。」
既然此生已無法相守,倒不如決絕一點。
若他恨我,便會忘了我,他還會再遇見能讓他心的姑娘,過著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
我原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他。
卻沒想到,當初發愿不再踏足朝堂的齊裕會再回來。
也沒想到,再相見時已是兩隔。
我忽然很怕,怕他會知道我的死訊,怕他會無端攪紛爭里。
齊恒向來殘暴,若他知曉我們當初之事,是不被放過他的。
19.
我擔心了好幾日,卻遲遲未見齊裕的作。
反而是齊恒,他在封鎖我死亡的消息幾日之后,又極其高調地宣布了我的死訊。
甚至因為「喪妻之痛」而罷朝幾日。
一時間,舉國哀悼,臣民們都贊帝后伉儷深,朝臣們卻暗自罵我是禍國妖后。
我不理解齊恒的舉,便暗中跟著他。
直到有一日,我在書房里見到了齊恒的影衛。
他半跪在地上,等待著齊恒的指示。
齊恒不不慢地喝著茶,放下茶盞后,目驟然狠厲起來:「朕已召林家父子回京奔喪,你知道該怎麼做。」
影衛聞言,冷笑道:「皇上放心,進京路途遙遠,林家父子走的是水路,出個意外也很正常。」
聽完這話,我只覺得背后冷汗涔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齊恒他竟然要利用我的死訊來除掉我爹和哥哥們!
雖然我一直知道,齊恒忌憚我爹,忌憚在塞北威極高的林家軍。
他也曾派別的將領前往塞北,試圖架空我爹,接手林家軍,可每次都被狄戎打得鎩羽而歸。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了除掉林家的心思!
我又急又氣,飄到他面前罵道:「昏君!你若殺了我爹和哥哥們,誰來駐守塞北?狄戎兵強馬壯,若讓他們得知我爹死了,他們揮師南下,一舉便能打下大魏的半壁江山!你以為你養的那些廢真能守得住嗎?狄戎嗜,每攻一城便會屠城,你知道會死多人嗎?天下百姓何辜啊!」
可齊恒卻完全聽不到我的話,自顧自地走到冰棺前,拉著我的手問:「雁兒,有時候為了大局做出一些犧牲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會理解朕的,對不對?」
我飄到他面前,反駁道:「什麼大局?你為的不是大魏的江山,不是黎民百姓,你為的是你的皇權穩固,為的是你齊家一家之天下罷了!」
可這話對他毫無用,他依舊握著我的手,深道:「你不說話,便是默許了。我的雁兒最懂事,你一定不會恨我的,對不對?」
我氣得心口疼:「你欺負死人不會說話!我恨不能詐尸,我從棺材里爬出來也要把你咬死!」
20.
齊恒依舊對著我的尸自說自話。
我意識到與他糾纏無用,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通知爹和哥哥們,于是匆忙往外飄去。
我才剛飄出殿外,眼前又出現了那道悉的影。
是齊裕。
他來做什麼?
我心中思忖,齊裕與我家素來好,不如等他出來,再想辦法通過他來聯系我爹。
想到這里,我又跟著他飄回了殿。
殿門敞開著,齊裕立在門口等候通傳,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齊恒握著我的手,一副傷心絕的模樣。
他下頜線繃得的,雙拳握垂在側,目落在齊恒抓著我的那只手上,像是在極力忍著什麼。
我飄到他面前,試探著問:「齊裕,你能看見我嗎?」
他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目也和了幾分。
我心中大喜,接著說:「齊裕,你能幫幫我嗎?齊恒派了影衛,要去暗殺我爹和哥哥們,你能幫我給他們傳個消息嗎?」
話說到這里,福公公從殿走了出來,請齊裕進殿。
我只能停了詢問,跟著他一起走了進去。
此時的齊恒已經端坐在座上,云龍紋飾的香筒中散出裊裊青煙,恰到好的龍涎香將屋的尸臭味掩蓋了幾分。
齊裕俯跪下,座上的人卻連看都沒有看他,若無其事般的喝著茶,口中只吐出幾個字:「寧王此番回京,所為何事?」
「自是為了皇上心之所想。」齊裕回道。
「哦?是嗎?那你倒是說說看。」齊恒似乎對他的話來了幾分興致。
可齊裕接下來的話,卻令我如遭雷擊。
他說:「臣弟聽聞皇后薨逝,皇兄悲痛絕,故而請了一位世外高人,他有法子可使皇后死而復生。」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扭頭向我那已經開始腐化的尸,想象著自己掛著腐從冰棺里爬出來的模樣,遍生寒。
齊恒的目又變得鷙起來,他同樣了一眼我的尸,沉默不語。
齊裕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接著道:「皇上放心,這個法子可使皇后娘娘的恢復如初,與活著的時候無異。」
我搖頭嘆道:「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你還是勸他早日把我埋了吧。」
齊裕只是笑了笑,沒有回應我。
反倒是齊恒了心思,留他下來詳談。
我只覺得這兩個人都瘋了。
21.
齊裕從皇帝寢殿出來時已是夜時分。
此時宮門已經下鑰,按照宮規,他今夜只能在宮中留宿一晚。
我跟著他的腳步飄了一會兒,發現他好像看不見我,只能想別的辦法吸引他的注意。
比如在他耳邊吹氣,晃周圍的樹葉,將小石子扔到湖里「撲通」作響。
一通折騰之后,我發現全然沒有用,只好作罷。
齊裕
一個人走到湖邊,倚在欄桿上看月亮。
我飄到他邊嘆氣:「你膽子大的,連鬼都不怕。」
月下,他的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當初的年笑著搶過我的荷包,問我是不是送給他的。
我垂下頭去,目落在他腰間。
那只鴛鴦荷包還懸在那里,從前打的絡子已經腐朽斷裂,改用紅繩重新接起,以至于新舊繩結的替有那麼幾分不自然。
宮中的風清冽中著微涼,明明沒有風沙,我卻依舊被迷了眼睛,哽咽道:「你好歹也是個王爺,用這麼舊的東西,也不怕被人笑話。」
四周的空氣很靜,靜到只能聽見細的風聲和我微弱的啜泣聲。
齊裕的目沉下來,著湖面喃喃道:「我不怕。」
「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愣地著他。
他轉過來,向我:「我不怕鬼,也不怕被人笑話。」
「你,你能看見我?」我驚訝道。
他點點頭。
我欣喜地想拉他的胳膊,手指卻從他里穿了過去。
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一心疼。
我強忍著淚水平復了一下心,接著求他:「齊裕,我爹的事你應該聽到了吧?你能不能幫幫我,如果可以的話,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愿意……」
他聽了這話,劍眉蹙起,一張本就冷峻的臉上又平添了幾分清冷的氣息。
「我不是齊恒,不會同你做易。」
他好像生氣了。
我垂眸哽咽,頭低了又低:「那你要怎樣才肯幫我?」
他忽然嘆了口氣:「你爹的事,我會派人去通知他的,你不必求我。」
我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準備了一肚子求他的話頓時憋了下去,這會兒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相顧無言,沉默半晌,他終于開口:「林雁兒,你知道嗎,其實我恨過你,恨你違背誓言嫁與他人。也恨我自己遭逢變故,無力保護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我眼中生出驚恐:「你想怎麼樣?別做傻事!」
他無所謂地笑笑,輕聲安:「別怕,不會有事的,這件事等有機會我再跟你說。」
說完,他抬手想要去我臉上的淚珠,卻在手指穿過我面頰的那一瞬頓住。
他啞著嗓子,心疼道:「雁兒,別哭。你一哭,我就覺得是我錯了。」
22.
我跟著齊裕回到了他暫住的偏殿。
這是一遠離宮的宮殿,平日里沒什麼人來,只做外臣覲見時休憩之用。
此刻除了門外的兩個侍衛外,便只有齊裕一人。
他見我出擔憂的神,擺擺手道:「沒事,外頭那兩個是我的人。」
我這才安下心來,將我近年的遭遇,以及系統讓我攻略齊恒的事都說了出來。
我知道終究是我對不住他,所以縱使他怨我恨我,我都坦然接。
預想中的景并沒有出現,相反,齊裕的表很平靜。
就好像已經提前知道了一樣。
「你,你不覺得奇怪嗎?比如那個系統的事,不覺得詭異嗎?」我疑問道。
他點點頭,淡然一笑:「的確很詭異,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它現在綁定的人,是我。」
「什麼?」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耳邊傳來了悉的機械音:「前宿主你好,好久不見。沒想到吧,我帶著新男主殺回來了!」
我驚訝開口:「新男主?你不是說,男主是齊恒嗎?」
系統點頭:「是啊,他的確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可是我跟了你十年,實在不能接你被殺的事實。但如果我反抗主系統的指令,也會被主系統抹殺。所以,我想了個兩全其的辦法。」
「什麼辦法?」我追問道。
「就是換個男主嘍,我有辦法讓主系統將原男主齊恒徹底清除。」
接下來,系統對我們說了他的設想。
在系統的描述下,我們知道了這其實是一個虛擬世界,所有人在系統面前都是一串數據。
每個人的任務都是完當前世界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的腳本是個追妻火葬場的故事。
所以主系統給我下達的任務是:攻略男主齊恒,讓他的心中只有我一人。
而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的任務。
主系統就是希我任務失敗被抹殺,這樣便能順利完這個故事了。
但是如果在走劇的過程中發生意外,主系統便會介整頓。
比如齊恒復活我。
所以,今日齊裕給齊恒的那個方法,實際上是主系統中的一個。
只要齊恒按照這個方法復活我,就相當于通過攻擊系統強行恢復數據。
這是主系統絕對不能允許存在的事。
此時,
主系統便會將齊恒當做侵系統的病毒徹底清除,連魂魄都不會留下。
也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們所說的「灰飛煙滅」。
系統說完愉快地吹了個口哨:「怎麼樣?我的計劃是不是很完?接下來就要靠你們的表演了哦!」
23.
系統說完后,我陷了沉思。
抬頭向齊裕,發現他也正著我。
他目溫似水,聲道:「別擔心,萬事有我。」
我還是有些猶豫,按照系統剛剛所說,這個方法是有風險的。
我已經死了,沒什麼好顧及的。
可是齊裕呢?萬一失敗了,他將面臨怎樣的境?
想到這里,我開口問道:「齊裕,你真的想好了嗎?你這一世是可以安然度過的,你真的要為了我冒這個險嗎?」
齊裕眸微抬,目滿是堅定:「從前,我不與齊恒相爭,是因為你選擇了他。否則以他的能力,你覺得他真的能坐穩這個皇位嗎?他在位這些年,任用佞,殘暴不仁,大魏朝堂早已腐朽,百姓敢怒不敢言,他本不配做皇帝。」
「況且若不除掉他,你父兄也會一直險境。雁兒,你不要害怕,我會理好一切,不會再讓你到傷害的。」
我垂著頭,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哭。
十年來,我一直兢兢業業地扮演一個賢惠的妻子、一個得的國母,即使了委屈也可以默默咽下。
可是這一刻,在齊裕面前,我崩潰了。
我哭訴著自己的委屈,像一個孩子般尋求安。
因為我知道,在他面前,我可以不賢惠,可以不大方,可以像所有寵的孩一樣發小脾氣。
恍然間,我好像又變了塞北草原上,那個穿紅的,肆無忌憚的小姑娘。
這樣,真好。
24.
那日以后,齊恒便時常召見齊裕,商談復活我的事宜。
皇帝寢宮也被一群士圍得水泄不通,而我的尸竟然也奇跡般地恢復了一些生氣。
短短幾日的工夫,我上的尸臭味已經明顯淡了許多,尸斑也漸漸褪去,灰白的逐漸泛出紅暈。
這便是系統所說的,強行恢復數據。
齊恒見我恢復得很快,先是欣喜,隨后卻又擔憂起來。
畢竟皇后死而復生,與妖魔無異。
他恐怕是怕我復活后會變什麼妖怪,顛覆他的江山吧。
每當他猶豫之時,齊裕便會及時進言。
「皇上,您與皇后娘娘伉儷深,此事萬民皆知。若百姓得知皇后復活,那定是皇上您的深上蒼,降下福澤。皇上您的英名也會流傳萬世。」
齊恒聽了這些話,心中的疑慮便又消退了幾分。
他對齊裕倒是十分信任。
畢竟,一個曾被百上書,稱其不能繼承帝位的皇弟,怎麼看都對他沒有威脅。
復活我的事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與此同時,有地方上奏,說我爹與哥哥們乘坐的船只意外沉沒,船上的人無一生還。
齊裕安我說,這只是障眼法。爹和哥哥們已經改走陸路,預計再有十天便可與我相聚。
說完還拿出家書念給我聽。
我這才安下心來,靜靜地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半月之后,那一天終于來了。
齊恒將我已然恢復如初的尸抱了出來,放在了宮殿中心的一個巨大的法陣上。
數十位士們各站在法陣的一角,口中念念有詞。
法陣中間,幾個穿著怪異的巫圍著我跳著奇怪的舞蹈。
他們手中揮灑著的黃符遮天蔽日,鈴鐺聲、咒語聲、祈禱聲混雜在一起,回在整個宮中。
我抬頭看著晴空中忽然飄出一朵巨大的烏云。
好像要變天了。
25.
齊裕輕咳一聲,這是我們曾經定下的暗號。
我對著他點點頭,慢慢飄到法陣中間。
靈魂與相的那一瞬,風云驟變。
巨大烏云將整個皇宮包裹起來,狂風呼號,卷起漫天黃紙。忽而一道驚雷落下,正打在法陣中央。
那一道銀的閃電如獵豹般在法陣中瘋狂竄,霎時間便裂變無數道,道道閃電最終都包裹在我的尸外,形一只巨大的繭。
那銀繭抬著我,緩緩立起,升至半空中。
齊恒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拉住旁的士問:「怎麼會這樣?不會真的變妖怪吧?給朕停下來!」
那士瘋狂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一陣狂風刮過,將齊恒頭上的冕冠吹落,他嚇得躲到了桌子底下,沖著衛大吼:「快箭!將那賤人給朕下來!」
被狂風刮倒的軍們撿起弓箭,正在瞄準之時,卻在背后中箭。
齊裕站在高,一箭死了軍統領,
對著后做了一個進攻的手勢:「殺!」
剎那間,無數箭羽從四面八方如雨點般落下,接著便是一陣沖鋒的呼號。
爹帶著哥哥們砸開了宮門,大喝一聲:「今日我林家軍替天行道,匡扶正統,活捉昏君!」
林家軍的將士們也跟著喊:「匡扶正統!活捉昏君!」
齊恒眼見著大勢已去,竟然拉過旁的宮擋箭,又命軍死守,膽敢臨陣逃者,當即死。
而他自己卻在僅剩的軍的保護下,往皇宮深逃去。
被下了死命令的軍力頑抗,最終打得僅剩二三百人。
他們邊戰邊退,一路退至一座宮門前,想要進去時,卻發現宮門已經被人從里面鎖住。
一個軍大喊:「我剛剛分明看見皇上他們從這里逃進去的!他們把門鎖住了,我們逃不進去了!」
有個年紀小的開始哭泣:「我娘子不好,還指我回去給盡孝呢。娘啊!是孩兒對不起你!」
他正哭著,卻被一個絡腮胡子的軍打了一掌:「哭什麼哭!我大魏男兒流不流淚!咱們沖出去,至死不做孬種!」
剩余的軍們互相了一眼,紛紛撿起地上的武,打算做最后一次沖鋒。
26.
這時,追擊的弓箭手突然停止了擊,齊裕從一排鐵盾圍的陣型中走出來,對著他們喊道:「放下兵,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絡腮胡子的軍含淚喊道:「我們是皇上的軍,自當誓死守衛皇城!你一個臣賊子,憑什麼命令我們?」
「你們為了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皇帝送命,值得嗎?我大魏的男兒要死也該死在沙場上,你若有志氣,便該去殺狄戎,而不是帶著他們送死。」
齊裕說完擺了擺手:「放下兵,本王允你們歸家。」
被至窮途的軍們聽了,便有幾個當即扔下了兵,向齊裕的方向跑去。
第一個人安全地跑過去了,其他人見了,也紛紛投降。
絡腮胡子見狀,仰天長嘶,拔劍死,卻被齊裕利落地奪了劍。
齊裕揪著他的后領,一把將他扔給了我六哥,嫌棄道:「這個太軸,你帶到軍營里磨練磨練。」
六哥右手握拳,在口捶了兩下,粲然一笑:「好嘞!」
這場宮變最后以齊裕的全勝告終,而我也功復活了。
只是齊恒卻一直沒有被找到。
兩日之后,一個小太監突然來稟告,說是齊恒找到了。
原來他跳下了太監們如廁的糞坑,在里面躲了整整兩日。
后來實在不了了,才自己爬上來的。
齊裕問我要不要再見他最后一面,我搖搖頭。
昨日之事不可追,我與他的緣分早就盡了,與其相看兩厭,倒不如斷個徹底。
得到我的答復之后,齊裕還是給了齊恒最后的面。
他撥了一間偏殿給齊恒居住,還派從前伺候他的福公公接著服侍他。
不過齊恒在位時一向看不起太監宮,即便是從小跟著他的福公公,他也從未善待過。
這一回,他可能要自食其果了。
27.
七日后,系統告訴我,齊恒已經被主系統清除。
它已經提申請,將本世界的男主變更為齊裕。
而我的攻略任務也將功。
可是,我是被齊恒強行復活的,主系統既然已經發現了端倪,就不會再容我。
系統說,它給我爭取了三天的時間。
三天后,它會送我前往另一個世界。
我問:「那齊裕呢?」
系統輕嘆一聲:「他是這個世界的男主,注定是要留在這里的。人生苦短,有些事,有些人,錯過了便只剩憾。可人不能一直活在憾里,要勇敢往前看。」
剩下的日子里,我和齊裕日日相伴。
有一天,齊裕忽然對我說:「雁兒,我們婚吧。」
我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齊裕,我們曾經相過,可終究還是錯過了。我現在的份還是你的皇嫂,若我們婚,便會萬民指摘。我只能留三日,三日之后我不在了,這世上便只剩你一人。我不希你被人唾棄,更不希你抱著對我的思念獨活一世。」
我抬頭向窗外,春明,幾只鳥兒飛過,自在愜意。
我將籠中的鸚鵡解開繩索,抬手放飛。
隨后轉,對著齊裕笑道:「你看,是祝福,不是枷鎖。我馬上就要自由了,我希你也能夠自由。」
齊裕仰頭著天空中的飛鳥,也對我笑:「好,那就祝我們往后的日子,都能自由自在、平安喜樂。」
我著他的側臉,心中默念:齊裕,你我今生無緣,若有來世,多希我們能做一對平凡夫妻,恩白頭。
三日后,我死在了齊裕懷里。
他沒有哭,因為他知道,我只是去了另
一個世界。
我會在那里自由快樂地生活。
他以皇后之禮為我舉辦了盛大的葬禮,還親筆為我題了一副挽聯:「愿為林間自在鳥,天高海闊任其飛。」
百姓都稱贊,新任皇帝齊裕勤政民,原本每年都要選的宮改為三年一選,五年一放,使們不至于將最好的年華陷于深宮。
新來的小太監覺得很奇怪,便斗膽問為什麼。
齊裕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說:「因為曾經有一個穿紅的小姑娘,說,宮里的人太苦了。們翹首企盼,一生卻不一定能見皇帝一次。被這深宮困了一輩子,所以,不希其他孩也被困住,們也應該有一番自己的事業。」
自此之后,大魏開學、選。
孩也能自食其力,不必再仰人鼻息。
而這都歸功于那一位死而復生的皇后。
們為興建廟宇,稱為「大魏德善皇后」。
番外
五十年后,大魏邊陲小鎮的一戶農家里,生了個極漂亮的娃娃。
連鎮北大將軍的老爹林老六都拄著拐跑來看。
林老六看著,忽然紅了眼眶,喃喃道:「好俊的妮兒,倒是像極了我家小七,日后穿紅一定好看。」
幾日后,大魏皇帝駕崩,隔壁村的李鐵匠家里卻又添了個俊俏的男娃娃。
兩家人歡天喜地,在林老六的攛掇下,給兩個孩子定了娃娃親。
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孩俏,哭笑撒。
還總是喜歡和男孩比試,今日拉他去玩泥,明日拉他去掏鳥窩。
男孩總是輸,尤其是每回得了新奇玩意兒的時候,輸得就更兇了。
有一次,男孩把他母親留給未來兒媳婦的玉鐲子也輸了。
他娘倒是不惱,反而笑道:「兒大不由娘,凈拿家里的東西哄媳婦。」
后來,兩家真的結了親。
婚當晚,男孩掀起紅蓋頭,捧起心孩的臉,深深一吻。
孩抿了抿被親的微紅的,佯裝生氣,舉起拳頭捶他的口:「你怎麼這樣壞!」
他將孩摟在懷里,笑著打趣道:「那,不妨來點更壞的。」
春風拂過,細碎的雨點一下一下落在屋檐,又沿著瓦片的隙滴進土壤里,潤細無聲。
三年后,他們生了兩個孩。
姐姐錦竹,生頑皮,笑起來時,靨上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妹妹玉竹,子恬淡,略微有些膽小,卻最是乖巧懂事。
一家人和和地生活在大魏的土地上,日子雖然平淡,卻很是幸福。
遠,是一家新開的私塾,里面傳來陣陣讀書聲,男孩孩們皆笑鬧著。
他們扯著稚的嗓音,一字一字地認真念著:「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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