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慘》第 11 節 臨朝

我是個孩,我為皇帝那年,陸沉殺了我全家。

十歲的我扮男裝,被他按在龍椅上。

他穿著五爪金龍的黑袍,單膝跪在我面前,手扶著純金的龍椅,滿臉鮮沖我一笑,「臣定會輔佐陛下,為千古一帝。」

朝臣都說,他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如果他知道我是個孩,會不會直接殺了我。

可誰知,后來,他握住我拿刀的手,放在自己的頸側,「還記得我教過你的嗎?捅這里,死得最快。」

1

送我登上皇位的那天,陸沉殺了我三個皇兄、他們的母妃,還有無數朝臣宮人。

棺材慘慘地在宮里擺了三排,白綢翻飛,燭火搖曳,哭聲連天。

皇長兄是皇后的獨子,卻因為是個紈绔的廢才逃過一劫。

那天皇長兄在龍椅后面嚇到失,陸沉命人將他送回皇后院中。

在床角不敢哭出聲,他大咧咧躺在龍床上,染的龍袍沾了被子,他的手在抖。

他的頭,滾燙。

我害怕橫陳的棺材,但是更害怕他,「卿,不適便回去休息吧,這兒有他們。」

「無妨。」陸沉喝了一碗聞起來無比苦的藥,聲音有些發,視線恍惚,「我陪你。」

他從不擔心我會對他不利,畢竟我只是個連劍都拿不起來的小廢

驚變就發生在短短七天

前幾天我還在和皇兄們對弈,貴妃們圍坐在爐火旁賞著梅花,陸沉抱著我,我嚷嚷著要吃桂花糕。

父皇突發急病,很快咽了氣,貴妃皇后相繼被殺,棺材就在大殿之外。

三皇兄臨死之前對我說:「他只當你是用來復仇的傀儡!你卻將他當救世的良臣!」

我見他睡著,抖著拿起水果刀對準了他的脖子。

他沒有睜開雙眼,握住我的手,將刀上頸側輕微跳,「記住,捅這里,死得更快。」

后來他送了我一把鐵打造的匕首,讓我隨攜帶。

他讓侍衛教我武藝,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殺招,卻讓侍衛從不對我設防。

他教我治世之道,為君之本,卻殺了一批又一批向我進言的朝臣。

他說民為國本,我不服,朝臣說我乃一國之君,該讓百姓聽我任我,才是一國之君的威

十一歲的一朝天子,生平第一次挨了頓板子,嬤嬤跪著求他放過我的屁,一向淡然的他發了大火,殺了進言的大臣。

我的屁開了花,他代我向朝臣告假,折子都堆到了寢宮里。

我在寢宮趴了五天,他坐在我邊批紅,臉慘白。

我湊過去求原諒,「卿,朕知錯了。」

他頭也沒抬,「錯哪兒了?」

我踟躕半天,「朕要做一個以民為本的明君……?」

他沒有說話,臉難看。

「一定會的。」我揪住他的角。

他嘆了口氣,但我覺終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3

他總是在我寢宮批紅到深夜,我的睡夢中總是他的咳嗽聲,還有陣陣藥香。

我對他又又恨,是因為,我是在他的懷里長大的,可以揪著他的長發編麻花,可以往他頭上小花 。

他是在我四歲那年出現在后宮的,父皇每天都守著昏迷不醒的他,天材地寶全都進了他的院子。

就這麼半年,他才能起

那年他十四歲,整日懶洋洋地倚在漆紅的廊柱下。

母妃去得早,我時而被宮人忽略,常去別人院子吃東西。

自從與他相了就跑去他的院子里蹭吃蹭喝。

他很好看,也很溫,每次見到我,他總是會問我:「了嗎?」

后來每次再去,就算他不在,桌上也放著我最的點心。

因為他是宮外進來的人,我總是纏著他給我講故事。

忠誠的將士們死在同袍的刀下。

斬妖除魔的年終妖魔。

民生多艱,權力是的屠刀。

我問他:「你這麼年輕,為什麼總吃藥。」

他說:「因為我快死了。」

「你這麼好看,死了多可惜,要不我求父皇讓你嫁給我吧。」

他錯愕了一下,苦笑著我的頭。

后來我真向父皇求了他,被父皇狠狠打了手板,回來向他訴說委屈:「我以后也要當皇上,當了皇上,想娶誰就娶誰!」

他溫地給我上藥,「了嗎?桌子上有團子。」

可三皇兄告訴我,我不會登上皇位的,我的前面還有五個皇兄。

而且我是子,登上皇位兇險諸多。

后來十七歲的年長衫染,拉著我的手,劍指群雄。

地上鋪滿了,朝臣大喊著「臣當道,國將不國」

,在我側倒下。

年慘白的臉上滿是猩紅,像個嗜的妖后是皇兄的尸,他單膝跪在我前,淡淡一笑,「以后要你陛下了。」

龍椅之下是萬人枯骨,流遍野,我睜大雙眼空流著淚。

這就是權力的屠刀。

猩紅的睡夢中,他喚我起來,我看見他角有,抬手幫他去,恍然間,想起他是屠我全族的惡人。

「陛下做噩夢了。」陸沉遞來一碗水。

「你是不是快死了?」我問。

他用手帕去我手上的跡,「讓陛下失了,臣至還能活個十年。」

我笑了,但我好像又開心又難過。

4

十二歲的我快到陸沉的肩頭,已經能與他的侍衛打平手。

如今的我已經可以輕易殺了他,或許他的侍衛也來不及阻止我。

侍衛重澤說,當年的陸沉十二歲提槍上馬對峙千軍,十三歲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將軍。

我問:「那十三歲以后呢?」

重澤著坐在太師椅上小憩的陸沉滿眼心疼,而我眼神黯淡。

十三歲之后,他武功盡失,中劇毒,困于京城一隅,滅了天子一族。

我突然將匕首抵上陸沉的頸側,將他困在椅子的方寸間。

我也可以在十二歲時候揚名立萬,殺了這個臣,我便是明君。

背后重澤的殺意讓我汗倒豎,陸沉卻悠悠睜眼,沖重澤微微擺手。

脆弱的經脈在我的刀下跳,尖銳的刀鋒已經破他的脖子,珠滾落,我看得咽了口口水。

「陛下。」陸沉,聲音沉靜,「你想殺了我嗎?」

我的手指在微微抖,額角冷汗落下。

陸沉微微一笑,「等你有能力殺了我的那天,就盡全力向我刺過來吧。」

他將匕首放回我的懷里,「但是現在不行。」

我雙,差點摔倒,他卻起拉住我的手,「了嗎?陛下?」

我愣了愣,「了。」

5

陸沉修長的手指叮叮當當地擺弄瓷碗,從水里撈出一顆櫻桃,塞進我的口中。

跪在陸沉邊,幫他理脖子上的傷痕,臉頰微紅。

就因為我小時候說出了要娶他的話,宮里流傳的都是小皇子有龍之好,假裝看熱鬧的人也不

過了一會兒,下人來稟,說旻西發生了大火,莊稼都遭了災。

陸沉問我愿不愿意去當地看看,我點了點頭,「好啊。」

旻西離京城不過百里,離旻西越近,風中的溫度便越發熾熱。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皇宮。

我看見窗外烈日當頭,大火在天際線燃燒,百姓破爛衫,沿街討飯,前面的馬車扔下兩塊薄餅,他們都要跪地拜謝,有馬夫下來對著百姓又踢又打,馬蹄踏上脆弱的軀。

我意圖下馬制止,被陸沉攔住,「民生皆苦,你攔住一人,又能攔住世道嗎?」

我按住他的手,瞪著他,「朕能救一人,也能救千萬人。」

我扶起人,懷里綁著個

我將干糧拿來給,突然聽見側傳來打斗聲。

流民如狼一樣撲過來,被軍按下。

「不患寡而患不均。」陸沉將我護在后,「徒增傷亡,你救不了他們。」

我瑟在他后,看著那些從良善貧瘠變的流民,帶著哭腔,「那,那我就給他們帶來更多的糧食,讓他們每個人都有飯吃。」

他沉沉一聲嘆息,我被帶上馬車,向城中駛去。

路上遇見一伙土匪,劫持了馬車,制服之后才知道,平日里四的他們,最近竟然掏出家底來接濟四方流民,如今已經沒有余糧,只能打劫富商或者車隊。

陸沉留下了大部分的口糧,放他們離開了。

我問他:「那為什麼給這些人糧食?」

他說:「因為他們有能力鎮。」

我看著手上半個薄餅,「那我們沒干糧了怎麼辦?」

陸沉說:「我們也去搶。」

6

是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我未報家門,以陸沉隨從份進了正堂。

桌上擺著酒佳肴,我站在陸沉側直咽口水。

結著陸沉,金銀珠寶全搬了出來,堆小山,陸沉命人都抬上馬車。

「沉王大人,大火是天災,咱們這不也拗不過老天嗎?百姓手里也都沒有余糧,您看……」縣手。

陸沉讓我坐下,給我夾了飯菜,「你說呢?」

愣了愣,轉頭看我,不笑了,「沉王,這事兒,怎麼好問一個小娃娃。」

我吃著白米白面,鴨魚,想起了連飯都吃不上的百姓,「那就免了歲貢不就好了?」

眼睛都亮了,我卻看見陸沉的笑意涼了下來,「不行。」

我和縣都瞠目結舌。

從小他就教我以民為本,如今免了災百姓的賦稅,他卻不愿意。

明白了似的,又掏出一箱金子。

陸沉滿意地點頭,讓重澤抱上車去。

吐了口氣,似乎事塵埃落定。

陸沉我的頭,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對縣說:「今年免了,明年如何,后年如何?」

頓時急了,「王爺,有來有往,咱們日后也能多多孝敬您,您今日拿了我金銀無數,如今一句不行便不行?」

陸沉沒有說話,示意我多吃點。

「王爺,咱們都在天子腳下,忠的都是圣上,圣上宅心仁厚,定不會見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不顧。」縣跳起來,顯然已經不悅。

陸沉只喝了些粥,便放下碗筷,「山火燒了十余日不滅,火勢燒到京城邊了才來稟告,還妄圖讓陛下為你收拾爛攤子。」

雖是天子腳下,卻是縣的三分地。

一聲招呼,家丁圍住了飯桌。

我嚇得臉發白,遍尋重澤不著,想著自己還有三腳貓的功夫,護在陸沉邊,手心冒汗。

他倒是閑逸致,自顧自倒了杯茶,「父母,倒比不上落草為寇的土匪。」

「拿人錢財,便要替人消災……你這是明搶!」縣一擺手,「那今日,我也就只能留沉王好好吃頓飯了!」

劍拔弩張就在一瞬間,陸沉從我懷里掏出鐵匕首,竟直取縣脖子。

濺了我一臉,一如當年。

所有人都嚇傻了,他閻王爺的稱號,竟是實打實的。

平日弱,出手倒是無比利索。

「殺害朝廷命可是死罪!」家丁臉都白了,本就是討生活的,主子沒了,全都癱倒一片。

「狗罷了。」陸沉用手帕去匕首跡遞還給我,「可惜了一桌好菜。」

我嚇得攥他的擺,恍然想起他殺了我皇兄時候的模樣,眼前人又一次變了毫無人的修羅。

重澤回來的時候,滿院子的家丁已經被捆在一,地都掘了三尺,糧倉大開,金銀珠寶堆了整個院子。

有人來報,山里囤了一倉庫的糧食。

陸沉傳了圣上口諭,貪家眷發配流放,糧食分發給流民,其余錢財換取周邊郡縣的糧食和水,雇用百姓去砍防火帶。

他從寶箱拿出一流蘇簪子扔給我,「拿去玩兒。」

仿佛他是君王,我是賞的奴才。

后來,燒了半月的大火等來了一場雨,陸沉將種子贈予百姓,又雇傭農民種地,奇跡般的,流民在當地安穩下來。

歲末,陸沉傳「圣上口諭」,命人征收了當地糧食總量的百分之三,并以此為基準,在周邊幾郡縣施行。

百姓們人人稱頌,十二歲的我,漸漸了百姓眼中的明君。

7

我總是看不懂他,殺人時候毫不手,在我面前如沐春風。

他永遠是別人眼里臭名昭著的臣,而好名聲全都落在了我的頭上。

而我對他,恨意與依賴并存,想殺他,又下不去手。

皇長兄總說我面對滅族仇人如此心,若他是皇帝,定要將陸沉碎尸萬段。

可我深知自己毫無羽翼,僅憑天子名頭,怎麼斗得過在朝中固的他。

十七歲時,我行了冠禮,聲勢浩大,群臣跪地高呼萬歲,而他,斜坐在我后的金椅上,睥睨天下。

我還是沒能殺得了他,我下不去手。

但是陸沉的臭名昭著,使我擁有了不羽翼——他們都想毀了他,讓我穩固皇位。

說起來可笑,皇上要背著大臣「結黨營私」。

我轉眼已經到他鼻尖,眉眼長開了,他說我很像我母妃。

我早已經忘了我母妃,曾聽人說那是一段塵封的慘痛歲月。

陸沉給我畫了一幅母妃的肖像,眉眼如畫,我不及母妃一半好看。

可他卻看著我的臉出神,我想母妃可能是他曾經過的人,心里又突然說不出的焦躁。

他說我已經及冠,該尋一良緣,神唐還缺一位賢良淑德的國母。

他給了我幾幅畫卷,是朝中重臣的兒和親戚,一個個長得都不錯,據說人也都機靈溫

我扔了畫卷,表示自己尚且年,不著急。

陸沉卻將另一部分畫卷遞給我,「不如看看這些。」

我打開一看,是一群樣貌俊逸的男人,我暗暗咬牙,將畫卷摔在他上,揪起他的領子按在墻上,「你把朕當什麼人了?」

陸沉輕輕咳嗽了幾聲,笑得愉快,「陛下喜歡什麼,臣都可以滿足,但是要開枝散葉,才能保蕭家江山不倒。」

我冷笑,「蕭家的枝葉,不是被你一手斬殺的嗎?」

7

皇長兄常說,此大仇早晚要報。

可我離陸沉最近,刀卻永遠也捅不進他的脖子。

「我若是殺了他,你不會恨我吧。」我看見皇兄眼底閃過嘲諷的笑意,「想當初你還要將他娶回宮呢。」

我垂眼淡笑,「四歲的玩笑話,皇兄也信。怎麼會呢,開心還來不及。」

桓東水患的折子,陸沉給我看了,他草擬圣旨命令桓軍下鄉賑災,國庫捐贈萬石糧食由軍押送進桓川境由桓軍分配。

我第一次搶過陸沉的話語權,命陸沉押送糧食桓。

陸沉著我,笑意流眼底,仿佛看著學歸來的徒弟。

大軍離京,我卻高興不起來。

皇長兄早與我商討要陸沉離京,我同意了。

陸沉弱,聽聞顛簸第二天便已咳低熱,押送糧食的隊伍在桓川邊境前被人擄掠一空,陸沉了傷,被土匪劫掠不知所蹤。

我看著奏疏,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憂心什麼。

陸沉失蹤,朝中風云變幻,我將軍握在了自己手上。

可是陸沉的勢力固,我本無法撼

三個月,桓川的人回來了,陸沉賑災歸來,水患順利解決了,桓軍解決了周邊匪患,進駐桓川周邊兩郡,取代了當地的駐防,殺了駐軍將領,折子遞到了我手上。

桓川的軍隊被他一手掌控,當地百姓稱之為「陸家軍」。

皇長兄沒能殺了陸沉,反而讓他拿下兩郡,臉都黑了。

我也有些失落,心里卻有顆石頭悄悄落地。

想他死又怕他死,矛盾的心讓我焦躁。

陸沉回來之后沒有覲見,直接回府了,接連四五天都沒有見到人。

皇長兄說,陸沉目無天子,不尊法禮,糧食被劫掠之事應當問責,擅闖他軍駐地,更是謀逆死罪。

6

我深夜敲開了沉王府的大門,小廝見我,嚇得要跑,被我住。

沉王府不比皇宮小,巍峨安逸,下人無數。

前院的婢們正蹲在一斗蟲,歡笑著推搡,撞在我上,嚇得跪了一地。

我不讓他們聲張。

主院的屋里亮著橙黃的燈,一個老婆子正敲門,「老爺,吃一口吧,這麼著也不是事兒啊,怎麼這麼不聽話。」

旁邊有小婢抹著眼淚告狀,「主子兩天都沒吃飯了,我說他也不聽,做什麼都哄不出來,重澤也不幫忙,再這樣下去我們可沒主子了。」

重澤憂心地拉開老婦,「算了,我把這門破了!」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陸沉一襲白被風掀起,黑發凌飛舞,他臉慘白,目過來。

「陛下。」

陸沉,一圈下人沖過去扶他,幾個婢哭出了聲,本沒聽他說了什麼。

他口鼻涌出的殷紅在前開了片片紅梅。

重澤冷冷看向我,抱起陸沉進了臥房。

在我來的這天,陸沉急轉直下。

進進出出無數大夫扼腕嘆息。

我站在床邊,從人群中看他,他痛苦得毫不掩飾,嘔出的鮮被婢不停去。

「好看嗎?」重澤揮劍抵住我的脖子,「他若死了,你和蕭濟明都給他陪葬也不夠!」

我第一次看見冷面的重澤眼眶通紅,他哭了。

「出去吧。」陸沉的聲音雖小,卻住了屋里的嘈雜。

一眾下人依命退去,重澤抱劍站在我邊。

「你也去。」陸沉拿過手帕角的

「不行。」重澤瞪著我。

陸沉看他,重澤咬牙,轉出去了。

床邊的燭火閃爍兩下,熄滅了,我坐在床邊,「你快死了嗎?」

陸沉角微翹,「快了。」

我眼睛有些發酸,「那真好。」

了嗎?」陸沉問,「讓王婆給你做些吃的。」

「好。」

他睡了過去。

王婆做了碗餛飩,端了盤小菜放在我手邊,「陛下屈尊來此,老奴代老爺叩謝圣恩。」

說著要跪下去。

「不必如此。」我吃了口餛飩,味道不錯,「他回來之后沒有進宮復命。」

王婆嘆了口氣,「家主回來就病倒了,將自己關在房中誰也不見,老奴代家主給陛下請罪。」

我無端惱火,摔了勺子,「怎麼他自己不來請罪謝恩!都讓你們出面?」

王婆又要跪下,我咬牙,拂袖離開,「與爾等下人無關,不必跪。」

他從不對我謝恩,不對我謝罪,也從不將我放在眼里。

他就從沒有對他所做這一切,有過一一毫的懺悔!

8

沉王率兵擅他軍領轄,被奪糧食延誤賑災,削下獄,擇日審。

我為朝臣出

了口惡氣,朝上百無不稱快。

陸沉,坐在獄中與我對視,的獄中,他發白。

「明知道是陷阱還要往里跳嗎?」我問。

陸沉微笑,「小殿下長大了,我很開心。」

我眉頭直跳,攥雙手,他為何從沒有多余的緒,我就想看他悔恨、膽怯、愧疚,可他總是如一尊完的雕像,古井無波。

「后悔過嗎?」我問。

陸沉搖了搖頭。

我拂袖離開。

終于還是我先氣急敗壞。

出了地牢,王婆正等在細雨中,見我出來,跪倒在水中,「陛下,求您……」

「朕不會放過他。」我越過王婆要走。

「老爺大病未愈,求您讓我將藥送進去。」王婆佝僂的無助地抖。

我愣了愣。

「如果您要死他,也請……」王婆捧起藥瓶,雨水淋了一臉。

「怎麼會呢。」我接過藥瓶,淡淡一笑,「也不是死罪。」

9

我削了他的,讓他宮為奴,在我寢宮侍奉,皇長兄讓我宮了他,我沒同意。

進了寢宮,我看見他慵懶地躺在太師椅上,側我的宮給他烹茶,他睡得正香。

膽怯地跪下喊我,他睜開雙眼。

舊疾復發加上幾日牢獄,他消瘦不,一雙桃花眼都顯得更大了幾分,卻依然帶著淡淡冷意。

他一向在我寢宮肆意慣了,完全沒有罪人的自覺。

「你可知蔑視天威是死罪。」我坐在椅子上。

陸沉坐起,「去給陛下倒茶。」

乖順地給我奉茶,我額角青筋暴起。

陸沉仿佛沒看見我。

傷了嗎?」我喝著茶,質問出口便了關心。

「沒有。」陸沉合著眼,將手搭在額前擋住,「風寒。」

「你們都退下。」

我走到他側的椅子上坐下,遞給他一杯熱茶,「這世上就沒有讓你害怕的東西嗎?」

「有。」陸沉吹了口熱氣,睫上沾了些水珠,「怕你出事。」

10

怕我出事這句話,居然是個預言。

幾日之后祭掃皇陵,我命他隨我同行,皇長兄稱病沒去。

夜半,漆黑的山林轉眼火通天,軍被大火沖散。

他拉著我在濃煙中逃亡,又遇上刺殺的死士。

重澤護在我們前,陸沉抱著我,他們二人都被刀劃傷,而我毫發無損。

山林大火幾乎無可逃,我們躲在一河邊的石頭下,打自己的服降溫。

陸沉劇烈的咳嗽變嘔出的,重澤將藥塞進他口中,以力助他運化。

陸沉了手帕遞給我,「捂住口鼻。」

重澤搶過手帕捂住陸沉的口鼻,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用袖防煙,四尋找悉的路。

「援軍已經到了。」重澤劇烈地咳嗽著,「只是沒料到他敢放火。」

我臉沉了下去,他們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他是誰?」

陸沉被放在石頭旁,重澤掀開他的服給我看。

腹部裹著白布,洇出足足一尺長的痕。

重澤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猜是誰。」

「何時傷的?」我的心里突然擰了一下。

「桓川匪患。」重澤懶得多說,從懷中掏出一個藥包,給他理崩開的傷口。

我突然明白了,那個「他」是蕭濟明,稱病在家的皇長兄,陸沉桓川遇襲,也是他的手筆,只是我默許了。

陸沉的提前預判,讓我們在河流中下游獲救。

祭陵未,大火燒了皇陵,風言風語傳宮城,朝中有人說那是老祖宗看不過去我是個廢皇帝,氣得冒煙了。

皇長兄蕭濟明被人重新提起,有人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11

我們返回京城那天,蕭濟明已經控制了整個皇城,正準備坐擁天下。

陸沉送我到皇城門口,重澤的腳步落在我的邊。

皇宮外圍無人值守,我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大殿,蕭濟明正坐在龍椅上,下群臣高呼萬歲。

當他看見我,臉都變了,他命人捉拿我,可軍沖進議政殿,將他們團團圍住。

蕭濟明派去的手下被提上來,講述了奉命燒山的過程。

蕭濟明了口誅筆伐的罪人,以謀逆罪論

大火燒了半個月,皇陵盡毀,祖宗也被燒了青煙魂飛魄散,以后這里是再無先祖保佑的神唐。

蕭濟明謀逆的事,陸沉在桓川就已經知曉。

臨郡駐防是蕭濟明的手下,陸沉半路便已經做好防備,只是無法提前聯絡桓軍,耽擱了時間,寡不敵眾才了傷。

他從那個時

候就知道蕭濟明要謀逆,祭皇陵的時候,分明早就有了應對措施,卻從未告訴過我。

整件事無比順利,從皇兄謀逆到他伏法下獄,除了他沒預料到山中的那場瘋狂的大火,陸沉每一步對策都走在了謀之前,我了他殺掉皇兄的棋子,我所得到的結局,是他給我留下的結局。

從小到大,從無意外。

朝廷是他的棋盤,江山是他的玩。他瘋狂又冷靜,清醒又偏執。

他可以拿皇兄當我的墊腳石,那不久之后,我也會為他的墊腳石。

這讓我骨悚然,第一次在心里萌生了決然的殺意。

12

蕭濟明被砍頭那天,我去了沉王府,懷揣著陸沉送我的鐵匕首。

陸沉靠在漆紅的柱子旁閉著眼,微風拂起他的頭發。

旁邊有個婢的孩子正手往他頭上小花。

躲在一旁掩樂,「外面人都說咱們主子是個活閻王,可在家里,誰都能欺負他。」

王婆拍了婢掌,低聲音,「家主傷勢初愈,你就在這兒看,著涼了怎麼辦?」

王婆醒了陸沉,絮絮叨叨嫌他不惜自己,小孩子遞給陸沉一塊糖,陸沉接過,沖王婆彎起雙眼。

無論京城多麼喧囂,沉王府卻總是像進了世外桃源,風都很溫

重澤拿來斗篷給陸沉披上,沖他直翻白眼,夏的天,他的手指凍得青白。

「坐著不小心睡著了,們也不我。」陸沉向重澤解釋,重澤不聽,扶著陸沉進屋,轉頭看見了我。

「京中諸事都理完了?」重澤從不敬我。

「嗯。」我扶過陸沉另一只手,「卿為何如此畏寒?」

陸沉冰涼的手輕輕攥住我的手,「老病。」

長發纏在我們指之間,我突然很想在這種溫中多駐足一會兒。

「今日朕來此,有事想問你。」

他讓我坐下,給我倒了茶,屋里只剩我們兩人。

我說:「我若死了,你覺得還有第二個傀儡皇帝可以讓你控嗎?」

他遞給我一塊桂花糕,語調溫,「陛下多慮了,有我在,你怎麼會死?」

我雖然早就知道真相,卻還是有些不過氣,「所以你留著皇長兄,就是為了今日,給我的帝王路祭刀。」

「倘若你不以犯險,我不拿下他的私兵。」陸沉的語氣毫無波瀾,「你就打算一直與他兄友弟恭下去?看不清,還是懦弱無能。」

懷,攥著鐵匕首才強行下心頭的殺意。

陸沉垂下眼去,「更何況,你是子,路更艱難。」

我頓時汗倒豎,他知道我是人!

此刻我真真正正下定決心殺了他。

第一次,我將所有的矛盾全都擺在明面上來,徹底撕破兩人的關系,「你大計將,只需要向世人公布我是子,這江山,便能拱手歸你,你可滿意?」

陸沉眼神微冷,「這江山朝堂,我隨手便可顛覆,何須用你這顆小小的棋子。」

我已經絕鐵匕首狠狠刺他的口,鮮染紅他半邊服。

我嘶吼著:「我父皇救你回宮,天材地寶買你的命!我們蕭家不欠你的!」

陸沉靠在椅子上,咳出一口來,冷汗順著他的眼睫滴落,他一把握住我拿刀的手,拽住我的領子,用盡力氣,「那當年滄明軍十萬將士,和我陸家全族,又怎麼算!」

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他大口咳,重澤破門而,將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陸沉沾滿的手,按下重澤的刀,整個人都靠在重澤上,面慘白。

「你父親的恩,我已經還完了,你走吧。」

我想起三皇兄臨死前說的話。

「他只當你是用來復仇的傀儡!你卻將他當救世的良臣!」

原來一切在我心中早有答案,而年的我,選擇了逃避。

13

我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也不知道,滿手的嚇壞了宮

回宮之后,我讓人去找關于滄明軍的卷宗。

那麼大的一件事,十萬將士,陸家滿門,一份記載也沒有。

最后是從宮中老人里,聽說了只言片語。

滄明軍謀逆,十萬大軍從桓川境而來,被太上皇屠于桓川,陸家滿門被滅,先皇弒父登基。

而這麼大的一件事,倘若父皇做得對,那又為何不敢昭告天下?

父皇當時又為何心帶他回宮,給他治病,視如己出。

將仇人的兒子養大,他滅了一族,挾持天子,號令群臣。

父皇如果不是心存愧疚,那又是什麼?憐憫?

手上是他的,卻怎麼也洗不干凈,我心如麻。

長之中,我也曾猜測過陸沉與蕭家的深仇大恨,也曾想

過質問。

然而我太過弱小,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也一直在他的囚籠之中,我被迫閉目塞聽,陸沉怎麼說,我只能怎麼做。

如今羽翼滿,我終于有了質問和抉擇的能力,卻發現,還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去了臉上的淚,冷眼著宮墻外黑云城。

暴風雨要來了。

14

我讓軍去王府捉拿陸沉,卻得到了沉王府人去樓空的消息,連帶著他家的下人,都仿佛憑空消失了,無論海捕文書發到何,都石沉大海。

在他失蹤之后不久,外敵來犯,神唐大軍節節敗退。

有人告訴我,外敵都被陸沉的威名制,這神唐外皆是他撐起的天,如今他失蹤了,天也塌了。

有人告訴我,這是陸沉外敵陣營,向我朝發難。

神唐陷了百年以來最曠日持久的苦戰,迫太久的附屬國和蠻夷外族,現在如虎撲食一般涌神唐。

我曾經說的那句「我能救一人,也能救千萬人」的誓言,回想起來像是一個笑話。

生靈涂炭,百姓枉死,驀然回首才發現,好像是陸沉教會了我以民為本,是陸沉親手將這神唐變為盛世。

如今我了前線戰士的士氣,黎民百姓的希

駕親征,路過無數的尸殍遍野,蹚過同袍的河,踩著將士的尸骨,為家國而戰。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為帝王要肩負多責任,而有多,是這些年陸沉扛下的。

如今,一切都要完了。

外族的鐵蹄踏中原,直京城,邊境駐防一退再退,朝臣們哀號著降了吧,還能留條命在。

我猶豫了,若是降了,我便無面對將士,若是死戰,我又無法顧及萬千百姓。

那日,邊境傳來了捷報,天降援兵助他們擊退外敵百余里,領頭的將軍更是一劍直取敵軍將領首級。

那支隊伍無名無旗,整齊劃一,聲勢浩大。

所過之,百姓皆下跪稱頌,這才是王軍。

從那時起,外敵不戰而退,大軍反咬敵人境,將邊境落在了敵國的草場。

我心里有個聲音告訴我,他回來了。

我整理戎裝,騎上戰馬飛馳去見他。

這些日子,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問他。

殺我一族,留我一個,陪伴我才,給我溫暖,護我周全,到底是他的憐憫,還是他的

他到底神唐的百姓,萬里河山,……我。

我與他相遇在尸骨遍地的曠野上。

他站在斷壁殘垣中,是苦難里難得的安寧。

他披著黑的狐裘斗篷,風吹起他的發,他沖我手,我卻什麼也問不出來了。

去我臉上的灰塵,笑得溫,「你是一個好皇帝了。」

我突然想哭,這些年被他保護得看不見上的重擔,突然間擔負起家國天下,得我快不過氣。

「可是我沒能救得了千萬人。」我想像小時候那樣去抱抱他,但堅的鎧甲讓我佇立在原地。

我的頭,「會好的,你會為千古一帝,到時萬邦來朝,江山一統。」

「那你呢?」我啞聲問。

我想問他,你與我如今站在什麼立場上,你看著江山崩塌,此時才出手相助,是不是你計劃里的一環?

這江山,終究還是他的棋盤,而不是他的心之所向。

他垂眸輕笑,「你愿不愿意,娶我宮?」

我的眼淚頃刻流了一臉。

所以原來這一切的最開始,是我四歲時的那句混話。

得如此極端,做得如此狠絕,他讓宮白綾三千,只是為了,我?

我絕地向后退去,「我會將你碎尸萬段,告亡魂,讓你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他笑得更加溫,我卻已經看不清他的臉。

15

外戰平息之后,陸沉反了。

他從桓川自立為王,一面帶領大軍向京城襲來,一面向世人宣告我是人。

扮男裝欺騙所有人整整十年,真相一出,朝臣震怒。

這有違人倫,怪不得當年祖墳冒了青煙。

文人墨客義憤填膺,舉國都是我與陸沉的風流韻事,爭相傳頌。

說陸沉生恨,只因我利用他又拋棄他。

說我殺兄弒父,罔顧人倫。

最終,他認為的那顆小小棋子也落他的棋盤。

我再無波瀾,因為我是蕭家唯一的脈,除了我,沒人稱得上正統。

陸黨被外敵消磨,在反叛中竟不敵我的軍隊,節節敗退,最終,我住了滔天的口誅筆伐。

帝又怎麼了,百姓的安居樂業我給得了,江山我穩得住。

直到最后,重澤背叛,幫我拿下了陸沉

陸沉被我的大軍團團圍住,戰士丟盔棄甲,再也沒了當年的風姿。

他跪在我的面前,一的傷,我終于看見他臣服在我面前的樣子,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我五爪金龍在,垂眸著他的臉。

那是從四歲驚鴻一瞥就再也忘不掉的模樣,他還是那樣,無論怎樣的歲月,都不會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重澤站在我邊,沒有一一毫的緒。

「陸沉,走到這一步,有必要嗎?」

陸沉抬頭看著我,一如當年坐在樹影下抬頭看我。

「殺了我吧。」陸沉著我,「還記得我教你的嗎?」

我一不變的心突然擰著疼了起來,我深深吸了口京城冰冷的北風,眼睛酸

百姓們看著,將士們看著,朝臣們看著。

只手遮天的臣,如今就要這樣草率地謝幕了。

殺了他,我便是所有人心中的明君了。

出匕首,抵上他的頸側,「你可曾后悔過?」

陸沉搖了搖頭。

我含淚笑了。

我還是不敢劃向他的頸側,一寸寸,一點點將匕首刺進他的膛。

重澤在我旁邊攥手里的劍,眼睛通紅,那是他跟了這麼多年的主子。

「你父親的恩,我還完了。」他撲進我的懷里,染紅了我的服,他的頭埋在我的頸側,聲音細微。

「你父親的承諾,該由你來兌現。」

什麼?

我渾冰冷。

16

巍巍的守宮人從風雪中走來,白發蒼蒼,紅著眼從懷中掏出一個折子。

我沾著的手染紅了紙頁,那上面,是父皇親筆,蓋著印的罪己詔。

「謀逆登基,弒兄殺父。其罪一也。」

「背棄同袍,污名陷害,十萬滄明軍被屠于桓川,陸家滿門被滅,為我之計。其罪二也。」

「三子與其同黨謀逆叛,四子奪權,朝堂混,教子無方,上行下效。其罪三也。」

「此罪己詔,由吾子,稱帝之后代為昭告,滄明軍十萬將士皆為良將,陸家忠君護國,滿門忠烈,應萬古流芳。」

「罪人,蕭錦平。」

懷里陸沉溫漸漸流逝,他毫無芒的雙眼緩緩合上。

我終于失控,在眾人面前,放聲痛哭。

番外一

罪己詔我命人抄錄千份,在神唐大地昭告。

重澤坐在我邊,著我手里的流蘇簪子出神。

「謀逆作,也是他棋盤里的一環。」我問。

「是,我的背叛也是。」重澤冷冷地說,「他讓我在你邊護著,他也不愿意看我與他一起死。」

「與你戰場相見,讓你納他宮也是。」重澤咬牙將淚水咽下,「看你為了社稷江山放棄私,就是他的目的。」

「讓世人知道你是子也是,希你能不份之限好好活著。」

這天下,是好大的一盤棋啊。

我捂住眼睛,失聲痛哭。

如今我以份執掌帝位,猶如千年之前的第一位帝。

萬邦來朝,欣欣向榮,他當初所說的都做到了。

「他早就不想活了。」重澤的嘆息聲里帶著抖,「這十六年來,每一天都是折磨。

「幸存的舊人都曾勸他,大不了反了這天下,自己當皇帝,他埋下的種子早已在神唐生,這神唐,他唾手可得。

「他不貪圖江山,不慕權貴,可是他必須要你蕭家一個道歉,要十萬亡魂沉冤昭雪。」

重澤的每一句話里都帶著陸沉和他十萬同袍的

「可他從不曾對我道明真相。」我說。

「他說了,你本與這其中恩怨沒有任何關系,你是最無辜的人。」

重澤咬牙,「是你父親的謀手段,臨死之前,將罪己詔邊人,讓陸沉保你坐穩皇位,你是那狗皇帝唯一信任的孩子了,那罪己詔,也是他能牽制陸沉的最后籌碼了。」

「這皇位,只能由你來坐,這罪行,也只有你來昭示,陸沉才能安心。」

番外二

老宦給了我一封信,是父皇寫的,曾經的歲月帶著氣撲面而來。

父皇最寵的是我的母妃昭貴妃,皇后害怕昭貴妃威脅到的后位,毒害了

二皇子的母妃如法炮制,在父皇的飯菜酒茶里都下了慢的毒。

三皇子私囤兵馬,蓄勢待發。

父皇死前,把希寄托在最小的皇子上。

可他不知道最小的皇子是

荒誕可笑的天子命。

昭貴妃不我的父皇,的是父皇最好的兄弟陸崇,只是被父皇強取豪奪,和陸崇也只是一段年時期的前塵往事。

因此得知陸崇的孩子還在世間,臨死前懇求父皇將他救出。

陸崇當年是太上皇的左膀右臂,滄明軍是神唐的最強戰力,守住江山數十年,是太上皇最信任的人。

父皇當年為了謀權篡位,曾與陸崇商討,讓他追隨父皇,可陸崇正直剛烈,不愿做臣賊子。

于是父皇設計陷害了陸崇,讓他被太上皇當作謀逆黨,屠殺在桓川境

陸家株連九族,僅剩在戰場上被同袍護在下免于一死的陸沉,被抓回獄中。

太上皇為了讓他寫認罪書,命人在獄中嚴刑拷打。

獄卒泯滅人,竟然拿他試毒。

幾年時間,他被灌下七八種毒藥,手腳肋骨皆被打斷又接上,奄奄一息,也絕不承認陸家謀逆。

那些人也不讓他死,因為太上皇要罪狀。

他們用藥吊著他的命,繼續施

只有母妃,經常穿著樸素的服去獄中見他,給他傷藥,給他吃的,讓他好好活下去。

后來太上皇被殺,父皇登基,所有人都忘了陸沉的死活。

直到陸崇的鬼魂夢,父皇驚醒,想起昭貴妃臨死的懇求。

他想安了自己的心,想安地下的冤魂,將陸沉從獄中撈了出來。

他將陸沉放在后宮,天材地寶全砸在他上,他看著這個孩子,想起了小時候和陸崇一起征戰四方的快意。

他的兄弟,被他親手害死;他的父親,被他親手殺了。

如今只有這年的命,讓他這罪孽深重的心稍釋重負。

一個皇位,萬人枯骨。

臨死前,皇子,父皇想起多年以前他親手殺了父皇的時候老父親的眼神,此時,他也明白。

宿命回,他的業障,他只能自己來償。

那時陸沉的勢力在朝中暗流涌,這些年陸沉種下的種子全都長了參天大樹,穿了神唐蕭氏的江山。

臨死前父皇知道無力回天,他擔心蕭氏的江山被陸沉覆滅,也沒有了殺他的能力。

陸沉曾與他對峙,只要一個清白。

于是父皇撐著枯竭的寫下了千字罪己詔,給了邊的宦,懇求陸沉保他蕭氏脈,保子登基,屆時罪己詔子昭告天下。

陸沉同意了。

于是父皇死后,陸沉殺了所有對我有威脅的人,只有四歲的我不知道,曾經與我一起吃茶賞花,我自以為的親人,其實是一群帶著人皮面的鬼。

番外三

重澤帶我去了趟桓川,那里的百姓富足,安居樂業,桓川的軍隊一直保持著陸沉治下的作風,不吃百姓一粒米,守護百姓安全。

田間地頭里,都能看見桓軍與老百姓耕種的影子。

桓軍驍勇,軍紀嚴明,外敵侵時,桓川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鐵蹄踏過的地方。

因為桓川,是滄明軍英魂護佑的地方,這里埋葬著十萬忠骨。

桓川西嶺上建了一座英雄冢,無數白幡似乎在指引著英雄們的回家路。

那上面有個祠堂,十米高的墻上,擺滿了牌位,震撼又悲愴。

正中央擺著陸沉爹娘的牌位,我找了很久,沒看到陸沉的。

「他說他失了滄明軍的風骨,陷了京城詭的泥潭,洗不清一污濁,不想面對爹娘同袍。」重澤遞給我三炷香,跪下來磕了三個頭,「他讓我把他燒了,骨灰撒在英雄冢里。」

重澤起,含淚向郁郁蔥蔥的西嶺,「我的任務也完了,陛下。」

他第一次我陛下,跪下俯首稱臣,「祝你萬壽無疆。」

他轉向外走去,我攔住了他,「你……要去哪兒?」

重澤苦笑,「他讓我守著你,可我留在京城,總是能夠想到曾經。」

他看了看外面埋葬忠骨的地方,「我想去京城外面看看,守著江山,也算是守著你,也沒有違背他的意思。」

他長嘆一聲,頭也不回向外走去。

我知道,帝王路,終究只是一個人的路。

(完)

□ 泠卿引

 

    人正在閲讀<美強慘>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