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慘》第 23 節 悲鹿鳴

大旱那年,父親為了讓全家人活命,將我賣給了齊府。

從那以后的十多年,我忘記了自己來自哪里,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差點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我曾以為,這便是我的一生。

直到,那位小郎,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響了我的名字。

1.

永昌八年,天下大旱。

赤地千里,草焦地灼,井枯湖竭,不見顆粒分毫,唯見殍遍野。

舉目所達,皆易子而食。

思及此,悲從中來,日日不絕。

——《修明隨記》

2.

「丫丫,你要記得阿父。」父親努力將我用麻布裹住,可怎麼也遮不住上的臟臭。

我抬手阿父的眼淚,努力地點點頭:「我會記得阿父的,我也會記得阿姐、阿媽、阿弟,你們我都會清清楚楚地記得。」

阿父抬手我的臉蛋,糙的手掌讓我的面頰的。

「記住,你魏丫丫。」

「嗯,魏丫丫。」我使勁點頭,努力讓父親明白我真的記住了。

說完,父親便將我往那大門一推,扭著頭向巷子深走去。

我想要去追阿父,卻被人一把從后頸提住。

「丫頭,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齊府的人了。」

我哭著掙扎,卻挨了嬤嬤幾個掌。

說,來齊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忘記自己的曾經。

我記得,我魏丫丫。

那一年,我四歲。

3.

嬤嬤雖然看著兇,但心腸卻實在是好的。

用沒有半點雜質的水將我洗得干干凈凈。

我覺得我從小都沒那樣干凈過,就連指甲里都沒有半點污垢。

還帶我穿新服,新服香香的,我從來沒見過這樣香的服。

我知道,嬤嬤對我好是因為我們都是一個渠洼村的。

只不過教規矩的時候嬤嬤會很兇,拿著戒尺一遍又一遍地打著我的手心,直到我不會出現半點錯

說,這世上沒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事了,只要活著,就都還有希

我點點頭,我來齊府,就是讓我的阿父阿媽阿姐阿弟都活下去。

所以,我一定會好好學,讓自己也活下去。

就這樣過了一個春秋。

齊府的日子實在好,我臉上甚至慢慢圓潤了起來。

嬤嬤將我打扮得干干凈凈帶我去見了大夫人。

嬤嬤聽說,大夫人要給嫡爺挑選養在邊的丫鬟,這會是個過上好日子的機會。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只是跪在一排人中,將自己的頭低了又低。

跪了約莫半個時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郎走了進來。

看著也不大,不過七八歲。

他在我們面前走過來走過去,一會讓這個抬頭,一會讓那個抬頭。

最后他站在我的面前說道:「我要。」

爺一共挑了三人,他說我的眼睛圓圓的,很是好看,于是賜名琥珀。

我跪下謝恩,心中卻想著,我魏丫丫。

大夫人說,跟了嫡爺,以后就便要盡心盡力地伺候嫡爺,心中只能裝著嫡爺一人。

我還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依舊乖順地垂頭,規矩地行禮。

直到大夫人人將我的嬤嬤、藍玉的姑母、碧璽的舅舅拉到院中的時候,我才察覺到不對。

大夫人抬手,從那好看明艷的中只吐出來了兩個字:

「杖殺。」

我看著他們把掙扎的嬤嬤在長凳上,掄起長板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嬤嬤的脊背上。

不過才下去三下,嬤嬤的上就已經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紅。

嬤嬤的慘在庭院中格外明顯。

我全抖著,眼淚爭先恐后地往出跑,可全,張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爺輕輕將手覆蓋在了我的眼睛上:

「琥珀這樣好看的眼睛,還是不要見這般污穢了。」

嬤嬤在庭院之中只能拼盡全力喊著:

「丫丫,不怕。」

「丫丫,不怕。」

「丫丫,不怕……活下去……」

就是這樣,嬤嬤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去,直至沒有半點聲響。

藍玉和碧璽早就掙了其他人的束縛,趴在們親人的尸上痛哭。

而我的眼睛始終被嫡爺罩著。

直到大夫人命人將他們的尸抬下去,嫡爺才放下了他的手。

我還沒有緩過神,就到大夫人斜著眼將我仔細打量。

爺擋在了我的面前:

「不過四五歲的孩,還請母親寬心。」

大夫人冷眼瞧著,始終沒有說什麼,擺了擺手,讓嫡爺帶我們離

開。

爺說,從今日起我們三人只屬于他,只屬于齊修明一人。

我明明魏丫丫,如今卻了琥珀。

那一年,我五歲。

4.

我終于知道在外面的人得啃樹皮的時候,齊府為何還能頓頓有

齊修明的父親是當朝宰相。

為了讓齊修明認真學習,專門將他打發到這片窮山惡水的地方修煉心

我很喜歡嫡爺,也很不喜歡。

喜歡是因為他給我們找來許多厲害的老師教導琴棋書畫,讓我們三人與府中其他婢皆不同。

不喜歡是因為他總讓我們做一些我們所不喜的事

他讓藍玉姐姐殺人放火,讓碧璽姐姐周旋眾人。

至于我,他讓我陪他下棋,一下便是一整天。

「琥珀,你不專心,殺敵就該斷其生路,不留一生機。」

齊修明的扇子敲在了我的頭上,打得的發髻了又

我抬手腦袋:「既是留他人一生機,也是給自己留一生機。」

齊修明抿著,抬手又將扇子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琥珀,這種錯誤不該再犯。」

我點點頭,嫡爺說什麼便是什麼。

藍玉姐姐走了進來,手上端著的是廚房送來的粥品。

爺,吃一點東西吧,這樣坐了一日了。」

齊修明將扇子收了起來,從一旁拿了兵書遞給我:

「琥珀太愚笨,多看看書。」

我接過書,遲疑地點點頭。

齊修明一向不會說我笨,今日不知怎麼了。

可他也沒有繼續理會我,一手端著粥,抬眼看向了藍玉姐姐:

代你的事做得怎麼樣了?」

藍玉姐姐冷冷地回答:「一十二口,全部解決。」

齊修明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粥遞給了藍玉姐姐:「爹爹送過來的燕,你多喝一點。」

藍玉姐姐順勢跪坐了下來,從齊修明的手中接過了碗,一點一點地送進口中。

我翻開齊修明給我的兵書,一頁一頁仔細讀著。

暖風吹過,夕灑在我們的上,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我們三人維持著一種有且詭異的平和。

直到藍玉姐姐將碗中的燕全都吃得干干凈凈,齊修明才開口說道:

「藍玉,今晚進房中服侍。」

我與藍玉姐姐皆頓住。

我們如今自然清楚,養在齊修明邊意味著什麼,也明白爺所說的進房中服侍是何意思。

只是誰都沒想到會這樣快。

齊修明見我們遲疑,輕笑了一下問道:「怎麼,不愿?」

藍玉姐姐抓了自己的擺:「爺,藍玉還想多為您做幾年事。」

齊修明仔細把玩著手中的扇子:「做事和服侍,也不沖突。」

最終,藍玉姐姐謝了恩,也被抬進了房。

三月后,碧璽姐姐從京都回來時也開始進房中服侍。

卻是我,日日與嫡爺待在一起,他沒有半分要求我進房的意思。

藍玉姐姐時常看著我發呆,說,我是個命好的。

周圍人人都我琥珀姑娘。

那一年,我十五歲。

5.

爺要回京都了,我們三個自然也要跟著。

京都的繁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們回到京都宰相府的時候恰逢上元燈節。

齊修明搖著扇子問我:「琥珀眼睛亮亮的,可是想要去玩一玩?」

我放下了馬車的窗簾:「藍玉姐姐和碧璽姐姐日日幫著爺做事,琥珀這樣倒像是只會玩鬧了。」

齊修明笑著用扇子打了一下我的腦袋:

「琥珀就是要開開心心的。」

我聽了他的話,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從不食言,說完便拉著我的手就從馬車上走了下去。

上元燈節是真真的漂亮,可我的注意力都在齊修明拉著的手上。

這樣親的舉,讓我一時不知所措。

他卻毫不在意:「琥珀,跟我,這麼多人可是很容易丟的。」

直到,我們在橋上遇見了藍玉和三皇子。

藍玉屈膝,向齊修明介紹著三皇子。

齊修明收了扇子,將我擋在了后笑著和三皇子談了起來。

可即使隔著藍玉和齊修明,我也依舊到了三皇子的目在我的上流連了許久。

直至兩人談結束,齊修明拉著我打算離去時三皇子出聲:

「這位姑娘請留步,請問你是否姓魏?」

我愣了一下,還沒做反應齊修明就回道:

「這是自小養在我邊的婢琥珀。」

三皇子趕忙說道:

「抱歉,我以為是我的故人,實在過于相像。」

上元節的燈是如何,我記得不大清楚。

我只記得三皇子的那句,是否姓魏?

我姓魏的,我魏丫丫。

可大家都忘記了。

6.

京都的日子不比在川下。

齊修明行事也更加謹慎小心。

藍玉和琥珀忙得腳不沾地,只有我像還在川下那般日日伴在他的邊。

也因為如此,藍玉不知道的案我清楚,碧璽不曉得的關系我明白。

他似乎對我并不設防。

就連假意拉攏三皇子是為扳倒太子讓五皇子上位這種事,都讓我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

「琥珀,你覺得這個局,布得如何?」

齊修明拿起了剛剛涂畫過的紙向我詢問。

我欠了欠回道:「爺的謀劃自然是好的,琥珀只有一事不明。」

「說來看看。」

爺如何得知,九月之后將有叛軍起義?」

齊修明將手上的紙放下,輕笑了一聲反問道:「琥珀何時的府?」

我微微垂頭:「永昌八年。」

「為何府?」

「因為大旱,父親將我賣給了齊府。」

「你可知那年秋收之后,各地起義不下十數場?」

我怔了一下,知也不知。

知曉是因為那時嬤嬤一直提及此事,不知是因為我在相府中不可再提及任何關于嬤嬤的事

齊修明見我不做回答,便又拿起扇子在我的頭上敲了一下:

「愚民是最容易被煽的,縱使沒有人領頭,只需穿一兩顆棋子,便有一百種法子讓他們起義。」

我依舊垂著頭,不作回應。

「琥珀在想什麼?」

「我在想,爺這般聰慧,那琥珀這顆棋子的作用又是什麼呢?」

齊修明眼可見地僵了一下,晦暗的室了沉默。

直至蠟燭中的蠟油響了一聲,他才回應道:

「琥珀,有時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是,爺。」我乖順應答。

我,修明。」

我抬眼想要他,卻被一雙手遮住了眼睛。

在黑暗中,我緩緩張開口,字字清晰地回應:

「明白了,修明。」

覆在眼睛上的手了一下,而后輕輕放下。

在我眼前的,依舊是那個穩重自持的相府嫡爺。

或許齊修明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對我有一特殊。

可我察覺到了。

我也只能憑借著這一特殊,在寸步難行的庭院中,尋求生路。

尋求屬于魏丫丫的生路。

7.

太子要娶側妃。

這是一個京都人人皆知的事

只是聽說那太子側妃曾是三王府的一名舞姬。

這件事讓齊修明整整笑了好半日。

「琥珀可知,這舞姬來自何?」

我看了眼名冊也跟著笑道:「莫不是藍玉姐姐當初送三王府的那批?」

「琥珀聰慧,原本想著留在三王府充當個眼線,卻沒料到讓太子瞧了去。」

齊修明原本笑著,后半句忽然嚴肅:

「可見當朝太子愚鈍荒唐,圣上亦被蒙蔽,若真要他坐上那個位置,天下百姓堪憂。」

我也收斂起了神回道:「聽說太子妃冷靜果斷,助著太子了不事,不會有所察覺吧?」

齊修明眉頭微皺,似乎在思索,看向我時眼睛又亮了一亮:

「琥珀,你覺得我待你如何?」

我驚了一下,順勢跪了下去:

爺于我,如再造父母,恩難卻。」

齊修明將我扶了起來:「我說的不是這個,琥珀可愿意幫我做件事?」

我輕笑道:「當然。」

齊修明讓我在太子大婚那日給太子妃送去一尊白玉做的送子觀音。

太子妃本是商賈,時過得并不如意,遭了許多傷痛,子寒涼,并不容易有孕。

嫁與太子兩年,肚子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齊修明這樣送禮,多是在太子妃的痛

只是這樣的事以往都是碧璽姐姐做,如今為何換了我?

我在心中悄悄留了疑慮。

太子的婚宴就是盛大。

即使娶的是位側妃。

即使這位側妃曾是位舞姬。

這也毫不影響它吸引全城的達貴人來太子府一聚。

碧璽姐姐拿著禮金去了前廳,而我,帶著那尊送子觀音去了后院。

領路的丫鬟帶我走過了九曲長廊,最終在一涼亭停下。

我謝過后就待立在涼亭,等

待著太子妃的召見。

誰知太子妃未曾等到,卻等來了三皇子。

「琥珀?」

我聽見有人喚我,轉過去就瞧見了穿著一的三皇子。

我按下心中驚恐,只是規矩地行禮:「三皇子,前廳熱鬧,您怎麼會在此?」

三皇子并不在意,順勢坐在涼亭的長凳上:「來見一位朋友,你呢?你又為何在此?」

我側將禮盒讓了出來:「我家爺讓我給太子妃送樣東西。」

三皇子點了點頭,又將我仔細打量。

我想起了上次他說的話,斟酌過后詢問道:「三皇子曾說,我與一位故友相像,不知琥珀是否有幸見上一見。」

三皇子聽后很是開心:「琥珀不用急,你馬上見得到。」

我愣了一下反問道:「是太子妃?」

三皇子大笑了起來:「修明常說你是個機靈的,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在聽到答案的時候我心下一,似乎原本一些模糊復雜的事逐漸清晰。

垂目的余中,我瞧見墻角有位穿著橘紅禮服的夫人,停留了不久便匆匆離去。

而后有婢上來回應,太子妃今日不適,東西放下即可離去。

三皇子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我只得行了禮,轉離開。

我未曾見到太子妃,可卻知曉了這位太子妃曾經姓魏。

而非卷宗所記載的「吳」姓。

我覺得街上的風穿堂而過,將我的心吹了一個口子。

冷風就這樣將我吹得通冰涼。

我大抵知道,我這顆「棋子」的作用究竟是什麼了。

是他齊修明握在手里的人質。

是他環環相扣的計謀中不可缺失的一環。

阿姐,你不愿意見丫丫,

是為了護著丫丫,對嗎?

8.

回到相府齊修明便將我喚到書房,仔細詢問方才在太子府所發生的一切。

我自然是規矩地應答,只是省略了我與三皇子的對話。

齊修明坐在上位,逆著,看不清他眼中流過的緒。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問道:

「琥珀。」

爺。」

「我說了,我修明。」

「……修明。」

「我可以信任你的,對嗎?」

「琥珀永遠忠于您。」

「好,設法讓三皇子對你。」

我抬眼向坐在長案之后的齊修明。

從窗戶的隙中瀉下,將齊修明的臉照得半明半晦:

「你放心,你的眼睛生得極,沒有人會拒絕。」

我輕笑著答應。

他將琥珀一棋兩用,妙,實在是妙。

9.

藍玉姐姐了重傷,

因為碧璽給出了錯誤的報。

這是一件本不該出現的事

昏迷前,拉著我的手,想要說什麼卻只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

「對不起……」

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覺得自己心口發慌。

我想要去找齊修明問個清楚,卻只得到冷冰冰的一句:

「琥珀,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而后,碧璽便在正廳挨了三十鞭。

的整個后背被鮮染紅,卻咬著牙不肯發出半點聲音。

眼睛里,是我未曾見過的仇恨。

這是我第一次瞧見這樣的場景,似乎又回到嬤嬤被杖殺的那一日。

這一次,齊修明并沒有遮住我的眼睛。

他站在暗冷冷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

他可以給我的所有東西,也一樣可以收回。

他始終要的,是一個完全聽命于他、完全忠于他的琥珀。

而我作為他的棋子,自然要完地扮演他給我的所有設想。

所以,我收斂起了所有的疑慮,重新變回了那個乖巧懂事、聽話順從的琥珀。

三日后的宮宴齊修明將帶著我宮。

我悄悄打量著金碧輝煌的大殿。

在這里,我將會一不小心摔進三皇子的懷里,而后嫁三皇子府,為他的侍妾。

就在我剛剛找好了角度,打算順勢跌進一紫袍的三皇子懷里時,一個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振聾發聵:

「魏丫丫,是你嗎?」

我順著聲音回頭去,瞧見了一位年將軍。

眉眼,與我七分相似。

我淺淺吸了一口氣,按下冰冷抖的雙手,微微屈膝:

「想必將軍是認錯了,我是相府的婢琥珀。」

年將軍還準

備說什麼,就被一個老將軍從后腦勺扇了一掌:

「老子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說完又轉過頭看向我有些歉意地說道:

「這小子就是欠收拾,姑娘千萬不要介意。」

在我看清老將軍的面容時,整個人都無法遏制地抖了起來。

那些心頭制了十幾年洶涌的緒,在那一瞬間迸發,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從口傳遍了四肢。

上頜連同鼻腔酸脹痛,即使是最簡單的張都沒有辦法完

就在我即將失態的時候,胳膊被一人扶住:

「吳將軍,你家的小子確實欠收拾,瞧把琥珀姑娘都嚇什麼樣了?」

三皇子的手稍稍用力,我那原本就抖發子就跌進了他的懷里。

吳老將軍將我又看了一眼,沖著三皇子行了一禮:

「老夫這就去教訓家里那臭小子。」

說完,落荒而逃似地帶著吳小將軍離開了現場。

「琥珀姑娘。」

直至吳老將軍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三皇子溫潤的聲音傳了我的耳朵,我才找回了一屬于自己的知覺。

我慌地從三皇子的懷里掙扎地站了起來。

「三皇子,我……」

「秋后我會將你抬府做侍妾,在此之前,你好好想一想,你想要做誰。」

我像是被人去了全力氣,只覺得抬一下手臂都是費力,只能微微點頭示意。

大殿搖曳,卻格外刺眼,讓邊的一切都看不太真切。

周圍熱鬧的人群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小小角落發生了什麼。

想要做誰?

這或許向來不是一件我能決定的事

10.

宮宴回來后,齊修明便坐在長案之后。

屋里的線極暗,只能約約看見他一廓。

我垂眸站立在他的面前,任誰看見都會覺得乖順。

他舉起扇子,順著我的手臂慢慢向上,將起,出里面潔白的手臂:

「他你哪里了?是這里嗎?」

冰冷的竹節讓我忍不住打,只得低頭回應:

「是。」

「還有哪里?這里?」

齊修明拿著扇子越過了我的手臂最終停留在了我的腰腹上。

我沉著氣,在他的面前跪了下去,冷聲道:

「琥珀,永遠忠于爺。」

爺……」

他將這兩個字輕輕復述了一遍,眼眸中的燭忽明忽暗,意味不明。

「罷了,你且下去吧。」

似乎就這樣平息了下來。

但我知道,并沒有。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著秋收之后的九月。

叛軍起義的消息剛剛傳京都的時候,齊修明將我與藍玉一同送給了三皇子。

這次叛軍來得又急又猛,皇上大手一揮,便讓三皇子與吳老將軍前去平叛。

看似一切都格外的巧妙,只有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齊修明在半年前便規劃安排好的。

作為剛府的侍妾,我與藍玉被三皇子的側妃指定與一同去往前線。

齊修明給我們的任務,是誤導三皇子與吳老將軍的部隊進早就設計好的圈套,以此來削掉太子的一部分兵權。

準確地說,這是我的任務,藍玉姐姐僅僅是來監視我。

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我憶起進三皇子府的前一天晚上,

齊修明站在燈晦暗的書房,背對著我輕聲詢問:

「琥珀,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我腦海里涌進了嬤嬤的慘聲,垂下頭回答道:

「琥珀記得不太清了。」

「我記得,你的眼睛,就像是一顆琥珀,但凡見過的人都難以移開目。」齊修明聲音沙啞,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覺得這沙啞中還帶著一抖。

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某種緒。

我依舊低著頭:「謝爺抬,若非爺,恐沒有今日之琥珀。」

我修明。」

「是……修明。」

齊修明用他的扇子輕輕拂過書架的邊沿:

「琥珀覺得,我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

「你會永遠忠于我,對嗎?」

我沒有看他,上的作亦沒有變毫,言語亦是極為誠懇:

「是的,爺。琥珀永遠忠于您。」

……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輕笑了一下:

「我自然知道琥珀的忠心,畢竟,從小到大,你只有我這一個親人,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后也會是這樣的,對嗎?」

只能勾勒出他穿著錦形,卻看不清他的面容,就連這最后一句聲音也輕飄飄的,像是匿在黑

暗中了一般。

上的被瞬間打

齊修明的意思我怎麼會不明白。

但凡我不聽從他的安排,我所知的親人就會一個個死于他的計謀之下。

我勉強抬頭去他,卻發現我們的距離從未像現在這般遙遠。

11.

行軍夜晚休息時,三皇子將我召到邊陪同。

其實自從進三皇子府之后,我便沒有再見過三皇子。

在這個關鍵時刻召見,我心中憂喜參半。

等藍玉姐姐陪著我到達的時候,我才看清這里的士兵和將軍圍著火堆坐著吃烤

騎裝的三皇子沖著我招了招手:

「琥珀,過來!」

他指的位置旁邊正是吳老將軍。

我怔住,站在原地行了一個禮:「三皇子,我乃眷,如此……怕是不合禮數。」

三皇子豪爽地笑了一聲:「在這里我就是規矩,你休要想那沒用的禮數!」

旁的吳老將軍也正在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我只得答應了下來,坐在了三皇子與吳老將軍的中間。

剛剛坐下,我的眼前就塞來了一串羊

我順著羊看去,吳老將軍正漲紅著臉,抖著胡子,上還帶著一的酒氣。

見我不為所,他還將羊串往前趁了趁:

「拿著啊,這是川下的羊羔子,得很,最適合你這種娃娃吃。」

嚨,手接過流著油的大塊烤羊,忽然有些哽咽。

吳老將軍似乎沒有在意,越過我,繼續給了藍玉一串。

卻是到了三皇子,手里的羊串不夠分,便沒有給三皇子。

三皇子明顯地不服氣:

「我的呢?你怎麼小姑娘都給,卻獨獨缺了我的?」

「你一個大老爺們跟人家娃娃搶什麼,真是不要臉。」

吳老將軍兇了回去,又拿了一串遞到我的面前:

「來,多吃點,京都的東西再好吃,也沒有這兩串香。」

說著還瞇著眼睛仔細煙火混合著油脂的香氣。

我張開口,使勁咬了一口羊羔,只覺得辛辣和葷香瞬間充滿了口腔。

邊嚼著邊向著吳老將軍使勁點頭。

這個羊羔,確實香!

藍玉小心地咬了一口,也滿是驚喜地抬眼。

吳老將軍像是到了巨大的鼓舞,笑得格外熱烈:

「我就說,娃娃絕對沒吃過這種,你們在京都吃得都太致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那能嘗出什麼味啊!」

我笑著點頭,轉頭悄悄去眼角的淚水。

在我的人生中,有這樣溫的時刻,我只覺得這篝火烤得我的臉暖洋洋的,就連口與四肢都流淌著暖意。

一串還沒吃完,吳老將軍就用胳膊肘懟了懟我。

說實話,壯又有力的胳膊懟得讓我生疼,但我仍然笑著抬眼看他。

娃娃,你多大了?」

「前兩日剛過十六。」

吳老將軍沉默了一下,隨即又豪爽地笑道:「說來我年輕的時候做過一件糊涂事。」

我心下一,又不能在藍玉面前表現出來,只能應和道:

「將軍英明神武,怎麼會做糊涂事。」

吳老將軍將面前的烤翻了一個面,也不接我的話:

「那年太旱了,地里什麼都翻不出來,耗子樹都翻出來吃了,可還是。」

我攥了手里穿的木,鼻腔酸,卻不敢接一句話。

吳老將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人了什麼都吃,就連小孩子也吃,我那臭小子生出來還沒三個月,所有人都眼地瞅著。」

我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保持冷靜。

吳老將軍的嗓子哽咽著繼續說:「都說城里的大戶在招小孩,我當時便腦子一,心一狠,就把我們家最聽話的二姑娘給賣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吳老將軍講述的故事所吸引,可他并不在意。

他用大手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當時真的走投無路,二姑娘一個勁地喊『阿父、阿父』,我慫得連頭都不敢回。」

「我怕我一回頭就狠不下這個心,可狠不下這個心,家里那一堆老小就都得死。」

著手,我想要說什麼,我想要號啕大哭。

可我發現,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只能睜著干的眼睛,看著他。

吳老將軍鼻子,古銅布滿傷痕的臉上全是淚痕:

「當時我是真窩囊啊,要是再來一遍,我寧愿把自己給賣了,我也不該讓那麼小的姑娘進那深宅大院里,才那麼小。」

我艱難地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人,各有命數,吳老將軍不必過于自責。」

吳老將

軍看了看我,有些渾濁的眼睛里布滿了

娃娃,我那二姑娘要是長在我邊,也該和你一樣大,你說,會不會怨我?」

我搖搖頭:「不會,活著就本是不易,又何來怨與不怨呢?」

吳老將軍長嘆了一口氣:

「我也不求我那二姑娘能原諒我這該挨千刀的爹,我就希能夠過得如意些。娃娃,你說,是會如意的吧?」

我微微仰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會的,一定會的。」

吳老將軍像是重新拾起了自信,看著我使勁地點頭:「好!娃娃,老夫信你。」

逐漸冰冷,我那原本冰冷的心卻逐漸回暖。

吳老將軍雄厚有力的聲音穿越過耳朵,我只覺得心有著無限的力。

就在我小心收拾緒的時候,瞧見藍玉也掉了眼角的淚

12.

齊修明謀劃了所有,卻獨獨忘記評估吳老將軍的能力。

縱使我一直引導誤判,可叛的大軍像是紙糊的一般,還沒用多大的力氣就被全部擊敗。

吳老將軍的長雖為太子妃,但吳老將軍本人卻是無比堅定的中立派。

齊修明可不會認為在朝堂之上會有絕對的中立派。

此行一是為了消耗吳老將軍麾下的兵將,二是叛軍反復,讓皇上開始懷疑吳老將軍與三皇子的能力。

人與人之間一旦產生間隙,就再也無法愈合如初。

就在我以為這次任務就快要失敗的時候,我被綁架了。

我被最為親近的藍玉綁架了。

破敗的房子里我被反手綁在椅子上。

齊修明并沒有給我請教習武的老師,所以我現在如同一個待宰的羔羊。

「藍玉,你也看到了,這次是爺判斷有誤,你就是綁了我,也是無用!」

我掙扎著,想要同講一番道理。

藍玉抬了一下眼,又迅速地轉向其他地方:

爺謀劃的,本就不是吳老將軍麾下的那幾個兵。」

我當下立即頓住:

「什麼?」

「琥珀,你不會真的認為你了解齊修明所有計劃吧?吳老將軍手握朝廷三兵力,他死了,兵權才有可能被重新分配。爺,也才會有更多機會。」

我還沒有從這句話的震驚中緩過來,門外就傳來了吳老將軍的聲音:

「宵小賊人,你綁一個娃娃有什麼用!」

說著便破門而

古銅的盔甲上已經沾滿了跡,上還有不大大小小的傷口,原本就已經渾濁的眼睛如今充斥的全是

吳老將軍剛剛進門就張地看向我:「娃娃,你沒有傷到吧?」

我拼命搖頭:「跑!快跑!」

吳老將軍揮起手中的劍,將我上的繩子全部都砍斷:

「大丈夫臨于陣前,豈有跑的道理?娃娃,你待在我的后,待我殺出去!帶你看看咱們這錦繡山河。」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藍玉,發現沒有攻擊的意圖便帶著我往出跑。

周圍的叛軍源源不斷,吳老將軍的手不斷地起落,英明神武,如同殺神。

可這些叛軍卻如同蝗蟲一般,怎麼殺也殺不盡。

直至在叛軍中有一人喊道:「殺了吳將軍賞白銀千兩,殺了那兩個人,賞五百兩,沖啊!」

吳老將軍回頭復雜地看了我一眼,便將我向藍玉一推:

「帶走!!我給你們斷后!」

藍玉看了一眼吳老將軍又看了一眼我,拉著我便快速地往后退。

我看著叛軍將吳老將軍完全淹沒,再也無法遏制心頭的緒,拼盡全力喊出了十幾年都未曾喊出的話:

「阿父——阿父——」

「走——不要回頭,走——丫丫,快走——」

在恍惚間,我似乎又瞧見了十幾年前那個午后。

阿父的背影也是這般決絕。

之后聲音全部被耳邊的風帶走,藍玉帶著我快速逃離了如同煉獄的場景。

我只覺得四肢脹痛,卻僵木得如同一個死尸,等反應過來才瘋狂地乞求藍玉:

「藍玉,你回去好不好,你去救一救吳老將軍好不好?求求你了,你想要做什麼我都配合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

藍玉輕輕搖頭:「救不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讓他死。」

「藍玉,是你聯系的叛軍,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你,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去救他……」

藍玉蒼白著臉,看了我一眼,而后忽然癱坐在原地。

我這才瞧見,下的草地早已經被染紅。

「藍玉……」

我一聲趙雨吧,許久沒有人這樣我了。」

我撕碎擺將想要替包扎,可卻發現鮮紅怎麼止都止不住:

我不,你得給我活著,我不……我不要。」

藍玉看著哭淚人的我,抬手我的眼淚:「我做了很多錯事,雖然大都不是我的本意,但終究是我對不起你,這個結局是我該得的。」

我搖著頭,從未有一刻如此仇恨一人:「不是你,是齊修明,是他那個畜生!」

藍玉艱難地張了張口說道:「幫我給碧璽帶句話,那一十二口人,我真不知曉是同族父母……」

我抱著藍玉制著哭腔:「趙雨……趙雨,你親自給說,你親自給說,好不好……」

可我懷里的趙雨早就沒了氣息,我呆坐在原地,一也不愿

三皇子帶人找來的時候,我依舊抱著的尸,任由山間清風吹過臉龐。

「松開吧,已經死了。」

我冷眼瞧了他一眼,環抱著藍玉的手了一

「不,還熱著呢。」

沒有人能夠理解,在那暗無天日的后宅,我們是如何相互扶持,相互鼓勵才能走到如今。

懂我的不由己,亦懂我心中苦悶。

于我早已如親人一般。

如今,卻也要棄我而去。

13.

齊修明大抵是沒有想到我還能活著回去。

所以在大殿上看見我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明顯怔了一下。

我輕笑了一下,我不止活著回來,還將他結黨營私陷害忠良的證據一個個地都了上去。

就在他被押在大殿之上時,他抬頭詢問我:

「琥珀,你說過,你會永遠忠于我。」

我立于他的側,看著衫凌的齊修明,早就沒了

爺,琥珀確實會永遠忠于你,可我是魏丫丫。」

齊修明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了無數緒:

「若我說,我從未想要殺你,你可信?」

我垂眸反問:「齊修明,你所說之話自己可信?」

齊修明語結,而后啞然一笑,全然沒了往日穩重自持的模樣。

細看之下,甚至還有一癲狂。

我看向大殿正中央,輕輕說道:

「生于謀劃之人,本就喪失了信任二字。你無法信任他人,他人亦無法信任于你。」

齊修明聽后,低低笑了起來,而我端立在大殿之中,目未曾斜視分毫。

皇上坐于高座之上,遙遙地問我,可有所求?

我行了一個極為規矩的禮:「求,自由之。」

14.

離開京都的時候,來送我的只有三皇子一人。

前兩日我去過太子府,見過太子妃;去過吳將軍府,見過吳老婦人和那個年將軍。

如今出城,我拒絕了他們所有人的送別。

我只想一個人離開。

只不過,三皇子會來我卻毫不意外。

「這可是我私藏了許久的酒,今日便拿它來送你!」

我看著三皇子,忽而笑了一下:「藍玉是你的人吧?」

三皇子愣了一下說道:「我還是喜歡你是琥珀時候的樣子,怯生生的。」

「可惜我現在是魏丫丫了。」我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應當沒想到,我爹隨你出征之前早就把兵權給了皇上吧?」

三皇子放下了酒杯,垂著頭忽然笑了一下:

「小小,不然你就不走了,留下來幫我,你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我搖了搖頭:「我分得清,你當時沒有支援就是為了這個結局。你們都希這江山上一,只有我父親,希這天下永世昌平,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只赴局。」

三皇子啞然,一時竟不再說話。

我看了一眼酒,里面似乎散發著死尸的臭味。

我笑了一下,回道:「這酒我就不喝了,我還想要看看這山河景,若有緣,我們再見時喝。」

說完,我揚起馬鞭,向城外奔去。

腳下野草瘋長,耳邊雀聲啼鳴。

紫袍的三皇子依舊站在原地,后巨大的王城似乎要將他吞沒。

王權織下,又有誰能幸免呢?

番外 齊修明

川下那年大旱,府中收了不的孩子。

母親想要救一救這些個沒有生路的孩子,也想從中培養幾個棋子或者死士。

那是我第一次瞧見琥珀。

的眼睛生得的極

到沒有任何人可以拒絕

我想,就該生長在王宗貴族的庭院中,為一朵不斷被賞識的花。

為棋子的第一步,便是斬斷們與這個世間其他人的聯系。

們,不得不依附我而活。

是,這對們是會有些殘忍。

但我給了們優渥的生活,給了們未曾見到過的景,給們請了最好的老師來學習,

該是激我的。

但是還不夠,我要讓們心里眼里都是我。

藍玉練武功的第一件事,我便讓去殺了碧璽的全家。

而那時碧璽也正好將藍玉在京都的家人全都送進了牢獄,九月之后便可問斬。

我見不得們姐妹深,所以我要讓為彼此的仇人。

不僅如此,還要讓們共侍一夫。

你看,仇人之間還要表現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

真是有意思極了。

至于琥珀的家人,我早早地就派人找過。

只不過,找到了一次,對方便有了警覺,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我要琥珀待在我的邊,我不愿與外界有任何接

這是我養的花,我要看著在我邊綻放出最人的模樣。

直至三皇子在那橋上問出那句話時,我忽然有了一

調查之后才發現,琥珀的父親當年為了躲避我的追查,被迫換了姓氏。

如今是那掌握三兵力的吳老將軍。

這讓我又驚又喜。

驚的是,我未曾想到一介農夫能爬到這個位置。

喜的是,我似乎找到了改變目前僵局的辦法。

讓琥珀去送禮,只是一種告知。

我要告知吳家人,他們大旱時賣掉的兒現在在我的手里。

我不信,他們在見到琥珀時沒有一愧疚。

可從太子府回來的琥珀似乎變了。

變得不再聽話,也不再乖順。

那雙原本清澈無辜的眼睛,現在充滿了恐懼和質疑。

這樣的琥珀讓我覺得惱怒,是我給了十幾年的安穩,是我讓災荒,是我讓生得楚楚人,可偏偏去了一趟太子府,就開始搖擺不定。

難道這些年的相伴在眼中,什麼都不是嗎?

呵,可真是個不知好歹的賤命。

既然這樣,那就不能怪我將三皇子府,為那朵被人采摘的花。

說來奇怪,這本是我早早規劃好的事,卻在琥珀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心生痛意。

按照我預料的那般展開。

叛軍作的目的向來不是消減兵力,而是要讓那吳老將軍死,讓這三兵力重新分配。

可這些如何能讓琥珀知道?

我也就只能派藍玉跟在邊。

按照計劃,與吳老將軍相認的琥珀要與他一同死在那荒野之中。

藍玉也不例外。

上位者的權謀,所有的知者都會是未來的患。

在抉擇的關鍵時刻,我心了,我想起琥珀在我面前,乖順的樣子,想起了清晰的話語:

「琥珀永遠忠于爺。」

我想,這十幾年的相伴定是有一

我選擇……信任

我選擇……讓活下來。

誰知,那深藏不的三皇子,居然將計就計,造就了我要殺死琥珀的假象。

那日在朝堂之上,見到時我極為恍惚。

我未曾料到會親自指認我,

也未曾料到對我沒有一忠心。

也對,我本就生于謊言之中,他人的背叛本就是常態。

只不過,我棋差一招,落在了一個「」字上。

我恍惚想起,大旱那年,我在齊府后門看見那個一直著「阿父」的小姑娘。

的眼睛圓圓的,像是琥珀一般。

或許,我從一開始,便錯了。

番外 吳毅壽

我此生得到過許多,也就過許多了不得的事,可我虧欠了一個人。

是我在年輕時做過的一件蠢事。

那年大旱,我將家里的二丫頭賣給了城里的齊府。

至今做夢我都會出現那日的場景。

二丫頭在我后哭嚎,那一幕一直揮散不去。

原本以為,賣了二丫頭,就能讓全家人過上好日子。

可誰知道,那齊府居然派人要殺了我全家。

我失手殺了來者,帶著全家人姓埋名地逃離了川下。

而后叛軍起義,我為了讓一家老小活命,參了軍,在太子的扶持下,一步步地為了這護國的大將軍。

我自然是回頭找過二丫頭的,可問了許多人,沒有人知道那個魏丫丫的小丫頭究竟去了哪里。

即便如此,我也未曾放棄過尋找。

只是多年來一直未有消息。

說實話,我不喜這皇族中的勾心斗角,更不喜他們將人命當草芥。

每當他們擺出彎彎繞繞的鬼心思時,我都會想起被我送進齊府的二丫頭。

我不知道,在這樣吃人的環境中,是否還能活下來。

我總是在我家那臭小子面前念叨,我要讓他時刻記得,他有一個姐姐,魏丫丫。

在大旱時,救了全家人的命。

臭小子念著念著,就念到了三皇子面前。

也就是這樣,讓三皇子知道了我家戶籍作假。

這也并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后來,三皇子說他瞧見相府的嫡爺拉著一個孩在上元燈節逛燈會,瞧著與我家長頗為相似。

我心中一

丞相也是齊姓,川下那宅子本就是宗族分支。

那相府嫡子所拉著的子,就很有可能是我那二丫頭。

我這心中是又喜又慮。

我念了十幾年的二丫頭,終于找到了。

還愿意認我這個爹嗎?

或者說,還怨我將那暗無天日的庭院嗎?

我不確定。

我也害怕確定。

我怕見到我那二丫頭眼神中的怨恨。

后來長見過那二丫頭,說早已經為了齊修明的爪牙,立場不明。

我嘆息,是啊,從小沒有父母陪伴的小丫頭,需要什麼立場?

只能依附他人活著,那做的所有,也不過是為了生存。

一想到這里,我的心就一陣一陣地痛。

那個會我「阿父」的小團子,終究是抵擋不住這暗無天日的侵蝕。

三皇子說那齊修明還拉著二丫頭的手,大抵兩人早已有了非同一般的關系。

沒過許久,我便在大殿上瞧見了

怯生生的,似乎很怕人。

我這口就像是被人揪起來了一般,痛得無法呼吸。

我只能逃,我沒有臉面見

我沒有辦法說清楚,在那后院掙扎的時候,我這做大將軍的父親在做什麼,為何不救出去。

秋后,叛軍起義,三皇子找上了門。

他說,齊修明計劃著要瓦解我手下的兵力,試圖消減太子一脈的勢力。

而琥珀也已經被齊修明安排進了三皇子府。

我知道,他沒有說實話。

他眼里的都快凝了實質,他想讓我死,齊修明也想。

因為只有我死了,這兵權才有可能重新分上一分,讓他也有可能坐上皇位。

我本可以拒絕的,但我終究去了。

我想到了我的二丫頭,我想到,可能這一輩子都沒過上過如意的日子。

我想到,至今都還在三皇子的庭院中。

我不忍心。

三皇子心安排的篝火,可我并不想與二丫頭相認。

是我虧欠的,是我沒有臉。

看著亮晶晶的眼睛,我想,若我死能讓如愿,也是值了。

叛軍圍剿,我知道我活不

可我沒想到,齊修明與三皇子會這樣狠,讓一個小丫頭都求不得生路。

可就在我推開的一瞬間,我聽見我「阿父」,一如那日我將齊府。

我想,我此生再無虧欠之人。

丫丫,這次,我定讓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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