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慘》第 24 節 凋朱

我的夫君了長公主的玩

當年驚才絕艷的探花郎,像狗一樣匍匐在長公主腳下。

長公主指著我,對他甜甜一笑:

「阿緒,殺了這個人,我會給你獎勵哦!」

「好。」

夫君輕聲應道。

隨后面無表地走了過來,抬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1

被強行「請」到了公主府時,我還穿著喂時的衫。

滿臟污不說,鞋子還掉了一只。

長公主一華貴錦緞,半倚在貴妃榻上。

輕掩著口鼻,斜睨我一眼,懶懶說道:

「孫寶珠,好久不見啊!」

我的目越過他,定定地落在裴緒上。

此時,距他高中探花也不過三年而已。

可如今,他捧著果盤,乖順地跪伏在長公主側。

呆滯,神恍惚。

像是……完全癡傻了一般。

「孫寶珠,你不是說裴緒寧折不彎,最風骨嗎?你瞧,他現在多像一條狗啊!」

居高臨下地著我,桀桀怪笑,抬腳狠狠踹在裴緒的臉上。

裴緒被踹翻在地,果盤中的葡萄滾落了一地。

他的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卻仍是一聲不吭。

只是迅速起,手腳并用地爬了起去,仍舊跪在長公主腳邊。

「公主,不要生氣,我聽話,求您垂憐。」

他臉上滿是甜膩的笑,低眉順眼地匍匐在長公主腳下。

像……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他可是裴緒啊!

三年前,他明明還是意氣風發的年郎。

驚才絕艷,姿如玉樹,是個謫仙般的人

高中探花,踏馬游街時差點被花紅砸傷。

滿京都的未婚小姐,哪個不被他的風姿傾倒?

他溫好似春風,心卻堅,猶如琉璃水晶。

風雨不折,雷霆不驚。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2

我忍著眼底的酸,猛然掙束縛,一下沖到他面前。

「裴緒,你好好看看,我是珠兒,我是你的娘子啊!」

「你……你不認得我了嗎?」

裴緒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出了手,一臉警惕地著我。

「你騙人!」

「我家娘子最好看了!的臉圓圓的,乎乎的,你看看你,瘦得像只猴,丑死了!」

「你怎麼可能是?」

他的話音里帶著濃濃的孩子氣,微蹙著眉,抬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腳下一個趔趄,直接跪倒在地上。

膝蓋的舊傷被,鉆心的痛席卷全

淚瞬間涌了出來。

裴緒看也沒看我一眼,仍舊恭敬地跪在長公主邊。

我抬手,巍巍上自己的臉。

面頰凹陷,幾乎掛不住,確實有些枯瘦干癟,瘦骨伶仃。

以前,我是很胖的。

爹娘以及鎮上識的人都親熱地喊我胖丫。

只有裴緒,總是溫繾綣地喚我珠兒。

初識時,他一素袍,瘦削單薄,如冷峻蒼松。

狹長的眸,似冷月寒潭。

只讓人覺得周遭的黯淡都被了下去,生出瀲滟輝。

只一眼,便讓人再也不舍得挪開眼。

婚那日,他挑起我的蓋頭,眉目漾:

「珠兒,我只愿,這聲夫君能聽你一輩子。」

考中探花那日,他騎著高頭大馬迎我京都。

那時,他笑得和煦溫良。

「珠兒,為夫接你過好日子去。」

「珠兒,等到了京城,我給你置辦個闊氣的院子。」

「珠兒,我們再生幾個胖乎乎的孩子。」

當初,我們是來京都過好日子的啊。

可現在,他竟然已經完全不認得我了。

我忍著眼底的淚,怒視著長公主。

「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長公主抬手著裴緒的下,像逗弄一只乖順的貓。

狠狠瞪我一眼,勾冷笑。

「孫寶珠,這不是你該心的事。」

「別忘了,你早就被裴緒休棄了,還算什麼娘子啊?」

「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他會立刻殺了你?」

3

我的角早已被牙齒咬破,邊一片腥咸。

但仍迎著長公主的睥睨目,傲然立。

「裴緒是因何棄我,你心里應該比誰都清楚,又何必在我跟前炫耀?」

三年前,亦是這般景。

雍容華貴的長公主撥弄著指甲上紅的丹蔻,語意慵懶:

「孫寶珠,我看上裴緒了。」

「可他不肯休妻,我又不能作妾。」

「你說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說得輕淡,仿佛只是在談論一只小貓小狗的歸屬。

我與裴緒兩相悅,他待我亦是深義重。

可又能如何?

終是被這個人生生拆散。

往事翻涌,我痛到心梗,卻強撐著沒流半滴眼淚。

「我雖出卑微,愚鈍不堪,卻也懂得基本的禮義廉恥,干不出奪人姻緣,搶人家夫婿的混賬事!」

「大膽!」

長公主怒喝一聲,抬手將茶碗砸在我額角上。

滾燙的茶水順著我的臉落,洇衫。

細細的線流下,滴在地上,濺開新梅一朵,凄艷無比。

早有婢上前,將我死死按住。

隨即左右開弓,扇地我眼冒金星。

形搖晃,站立不穩,卻強撐著一口氣,怒罵道:

「你既然將我們生生拆散,為何偏不肯好好待他?」

4

裴緒自便是個喜歡讀書的清雋年。

我和杜時言還忙著掏鳥窩、捉蛐蛐時,他已經端端正正坐在學堂里了。

隨時見他,手里都捧著書本。

并且還有一目十行,過目誦的本事。

他的字寫得漂亮,文章也極好。

夫子總說他將來必定會有大出息。

他也確實不負眾為沙灣鎮百年來唯一的探花郎。

可是蒼天無目,殘忍如斯。

當年,那淺低唱的清雋年,他的眼里只剩下一片混沌和茫然。

再也沒有燦如琉璃的芒。

裴緒微蹙著眉,愣愣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滿腦子都是他曾經反復誦讀過的詩句——

達而相天下,窮則善其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這才是裴緒的理想和抱負啊。

為何要讓他淪落至此?

淚終是落了下來,一滴又一滴。

我抬眸,怒視著長公主,眼睛里似乎噴出火來。

「你為何要這般折辱于他?」

「明明你已經得到他了,為何還要打斷他的傲骨,碾碎他的尊嚴,讓他生不如死?」

長公主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捂著笑彎了腰。

「當然是因為我樂意啊!」

著裴緒的下,笑得邪惡。

「孫寶珠,當年我給過你面,讓你自裁的。可你不領啊,非要跟我搶男人。」

「你也不照照鏡子,我什麼份,你什麼地位,螻蟻一般的腌臜玩意兒,你也配?」

「我是大楚最尊貴的長公主,這京都誰敢忤逆我的意思?」

「有多破了腦袋想做我的下之臣,我都沒給他們機會。」

「偏偏你們倆鄉佬,又臭又,不識抬舉,好話說盡,是油鹽不進。」

「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裴緒淪落至此,完全是你們咎由自取啊。」

的臉很,可說出的話卻字字惡毒。

心中的憤恨轉瞬間化為滔天怒火,再也抑不住。

我不要命地沖了過去,想要跟這個惡毒的人同歸于盡。

長公主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

猝然間從榻上跌落,驚慌失措地大

「來人啊,快來人啊!」

「這個人瘋了!」

5

原來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長公主也會怕的嗎?

我心中冷笑,一把扯住袖,將拖倒在地。

可還沒來得及有進一步作,我的手便被人扼住。

我倉皇抬頭,正對上裴緒清冷的眼眸。

他仍是沉默著,緩緩起,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將我整個人帶離了地面。

裴緒雖是讀書人,可力氣一向很大。

婚時,我常與他撒,假裝跌倒,矯造作地喊疼。

他定是看出了我的偽裝,卻從不拆穿。

只是寵溺地單手抱著我,箭步如飛。

我的眼角含著一滴淚。

久久不落。

輕輕挲著他的手背。

這只溫暖的手曾經為我描眉挽發,教我握筆寫字。

而今,它扼住了我的咽

裴緒的面上依然沒什麼表,冷冷地著我,目混沌,不見半分清明。

「原來你是壞人,是想傷害公主的壞人。」

人?

雇傭盜匪攔截我的馬車,企圖毀我清白的人是誰啊?

誣陷裴緒勾結外使,私相授,讓他蒙不白之冤,陷囹圄的人是誰啊?

以我家人命相要挾,迫裴緒寫下

休書的又是誰啊?

是大楚最尊貴的長公主啊!

究竟誰才是壞人啊?

抖著手,上他的臉頰,口中斷斷續續背著他曾經教給我的詩句: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愿:

一愿郎君千歲。

二愿妾長建。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阿緒,這是你曾經教給我的詩句,你還記得嗎?」

6

長公主早已起,狠狠踹了我幾腳,正中我的心口。

我像一片破敗的落葉,驟然摔了出去。

口鼻瞬間一陣腥,順著角滴落在地。

「孫寶珠,你以為這些麻話能讓他記得你嗎?別做夢了!」

「一介卑賤的屠戶之,愚鈍不堪,冥頑不靈,你拿什麼跟我爭?」

轉過頭,弱無骨地倚在裴緒肩頭,對著他甜甜一笑。

「阿緒,殺了這個賤人,我給你獎勵哦。」

裴緒無神的目突然亮了一下。

他低著頭,略猶豫了片刻,抬手再次扼住我的咽

頃刻間,我便覺得頭暈目眩,不過氣,只得無助地握住裴緒的手臂。

在即將徹底失去意識時,長公主忽然含笑道:

「慢著!」

裴緒聞言,手上力道驟然一松。

我像一團爛泥,地摔在地上,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

長公主蹲下子,抬手狠狠扇了我幾掌,冷笑著打量我。

「孫寶珠,我還沒玩夠呢。就這麼讓你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桀桀怪笑,像是嗜的妖魔。

裴緒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公主,裴緒很聽話。您剛才說過會給我獎勵的。」

長公主勾淺笑,親昵地湊到裴緒耳邊,不經意間出一節白皙的胳膊。

「不知阿緒想要什麼獎勵呢?」

裴緒跪得筆直,面肅然。

「我想要珠兒。」

「公主,把我家娘子還給我好嗎?」

「我好想,想跟一起回家。」

7

長公主驟然變了臉,抬腳踹在裴緒口。

「裴緒,我對你不好嗎?為何心心念念的還是這個賤人?」

裴緒滾倒在我側。

抬手的瞬間,一干癟的鹵豬尾從袖間掉落。

「不要,不要傷他!」

我掙扎著想要將裴緒擋在后。

可急火攻心,嘔出一口鮮

昏迷的瞬間,我聽到廳外一陣嘈雜的喧嘩聲。

「崔鈺有要事拜見長公主,還請公主撥冗一見!」

再次蘇醒時,我已回到了杜時言的沙灣酒樓。

刑部侍郎崔鈺將我救出了狼窩。

崔大人是當年的新科狀元,國公府嫡次子。

長公主再蠻橫,多還是要給國公府幾分薄面的。

可他沒能帶走裴緒。

畢竟裴緒是駙馬。

除非長公主愿意,否則,誰也帶不走他。

婆母和裴蘭都守在我床邊,淚汪汪地著我。

「嫂子,你終于醒了,可嚇死我了。」

「寶珠,我的兒啊,你苦了。」

其實,我是故意被長公主抓走的。

裴緒與我和離后,便了當朝駙馬。

可一連三年,婆母和裴蘭都見不到他,連封書信都收不到。

們甚至不知道裴緒是不是還活著。

這才求我回一趟京都。

長公主自知與裴緒的姻緣是來的。

平生最嫉恨的便是我。

果然,我回來第三日便被請到了公主府。

我掙扎著坐起,撲進婆母懷里。

「娘,我見到阿緒了。」

「他不是貪慕富貴,忘恩負義之人,他還是我們認識的裴緒。他還記得我吃鹵豬尾。」

「只是……那個人不知對他作了什麼,他完全不認得我了……」

我忍著心中劇痛,將公主府所見略地說了一遍。

婆母眼角的淚終是落了下來,口中輕聲念叨著:

「沒事,活著就好,活著就有辦法。」

我知道婆母只是在安我。

裴緒現在是駙馬,日日被拘押在公主府。

我們連見他一面都難如登天,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婆母沉片刻,忽然堅定道:

「寶珠,我要去告狀!」

8

三日后,婆母敲響了登聞鼓。

大殿之上,手持訴狀,聲若洪鐘。

「民婦裴沈氏狀告當朝駙馬裴

緒。」

「民婦守寡十七載,含辛茹苦拉扯一雙兒長大,其中艱辛,難以備述。」

「可長子裴緒罔顧人倫,不孝不悌。與公主婚三載,未曾探過民婦一次,也未曾有只言片語寄回家中,民婦每憶及此,便切齒拊心,痛徹心扉。」

「還陛下替民婦做主啊!」

婆母跪伏在地,泣不聲。

狀早就想告了,只是之前不清楚裴緒的狀況,擔心因此毀掉他的仕途和名聲。

如今知道他在公主府的境況,婆母一下沒了顧忌。

大楚素來以孝治天下。

這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誰都招架不住。

高坐在金鑾寶座上的帝王沉片刻,便立刻宣裴緒進宮。

長公主帶著裴緒姍姍來遲。

裴緒仍然雙目無神,見了圣上也不知行禮,愣愣地站著。

倒是長公主,大殿一見了我,立刻杏眼圓睜,張口怒罵道:

「賤人!那日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才饒你一條狗命!你竟如此不知死活,還敢來這里告我,活膩了嗎?」

沖上來就要撕扯我的衫。

婆母慌張起,將我護在后。

拉扯間,婆母一下摔倒在地上,彈不得。

卻死死扯住公主的衫,口中不斷哭求: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啊!」

「寶珠良善聰慧,脾氣心非常人可比,是我兒配不上。」

婆母跪在地上,姿態極其謙卑,但說出的話卻句句心。

裴緒配不上我,所以才娶了

這話落在心高氣傲的長公主耳中,無異于當一劍。

婆母仍緩緩補刀。

雖阿緒和離,但我們婆媳分不變。現是我的義,是老婦求陪我來的。」

簡簡單單幾句話,長公主瞬間炸,歇斯底里地吼著:

「賤婦,誰允許你收為義的?你是不是故意惡心我?」

婆母臉上老淚縱橫,一臉的恐懼難安,連聲告饒。

角卻掛著嘲諷的笑。

我聽見低低地沖長公主挑釁道:

「確實是故意惡心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9

長公主忿然作,抬手就要打人。

早有侍將按住,扯向一邊。

「皇兄,這賤婦是心的,故意帶著孫寶珠來惡心我。」

「我是大楚的公主,辱我就是辱整個皇家,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皇兄,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氣瘋了,完全忘記了口中的「賤婦」正是的婆婆。

皇上臉沉,怒喝道:

「安康,住口!」

「都是朕平日對你太過驕縱,才讓你如此無法無天。如此污言穢語,不敬尊長,哪里當得起公主的份?還不快向裴老夫人道歉!」

長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更加歇斯底里。

「道歉?我可是大楚的公主,怎麼可能向這幫賤民道歉?」

「我只想殺了們,把們統統殺,一個不留!」

皇上氣得幾乎吐,抬手將桌上的玉如意砸了過來。

侍得了旨意,抬手就是幾個耳

長公主被扇懵了,愣愣地著皇上。

「皇兄,你為何幫著這幫賤民一起欺負我?你不是最疼我的嗎?為什麼幫著們欺負我?」

吱哇,吵得人心煩。

皇上命人用手帕堵上了,大殿之上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而這出鬧劇進行之時,裴緒始終靜靜地立著。

事外,云淡風輕,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皇上尷尬地咳了一聲,才輕聲問道:

「裴卿,裴老夫人狀告你不孝不悌,你可知罪?」

裴緒抬眸,直直地著皇上。

「裴緒不知。」

婆母一下沖上去抱住了裴緒。

「我的兒啊,你傻了嗎?怎麼可以這樣跟皇上說話啊?快跪下,跪下啊!」

裴緒被婆母按跪在地上,面上卻仍是一片迷茫。

「你是誰?你可曾見過我家娘子,可以帶我去找嗎?」

「我好像把弄丟了。」

10

婆母「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

「我說我兒怎麼三年來一封書信都沒有,原來……原來是癡傻了啊!」

裴蘭將我扯到裴緒跟前。

「哥,這就是你的珠兒啊。」

一把將我的手和裴緒地握在一起,眼含熱淚。

「你好好看著,別再把弄丟了啊!」

裴緒面上終于有了一,喃喃道:

「你是珠兒嗎?你真的是珠兒嗎?」

我含著淚點頭。

他猛地將我扯進懷里,痛哭道:

「珠兒,我不想當什麼探花郎了,我想回家。」

「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啦,咱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婆母扯著我們三人一齊跪在大殿之上。

「陛下,我兒已經癡傻,配不上金枝玉葉的公主,留在京都只能辱沒了皇家面。」

的頭重重磕在地上,額角很快一片跡。

「還請陛下開恩,允許裴緒與長公主和離!」

長公主忽然抖落里口中的手帕。

「你做夢!裴緒死也得死在公主府,他這一輩子都休想逃!」

話音剛落,侍忽然慌張地進了大殿。

「陛下,皇城外忽然聚集了許多士子。他們說……說長公主強招裴大人為駙馬,又百般凌辱折磨,是打斷了天下讀書人的脊梁……」

他話未說完,又有侍匆匆了大殿。

「陛下,一幫乞丐圍了安康公主府。他們說裴大人夫婦宅心仁厚,樂善好施,卻被……被長公主拆散。他們還說長公主作惡多端……」

「閉!」

長公主踹了侍一腳,轉頭向皇上。

「皇兄,你就由著這幫賤民誣告我嗎?快下令,誅他們九族!」

皇上面沉痛,盯著長公主看了許久,才冷冷說道:

「來人!」

「將長公主押下去,聽候發落!」

11

圣旨很快就下來了。

圣上同意裴緒與長公主和離

并且嚴厲訓斥長公主,驕橫跋扈,目無尊長,令其閉門思過三個月,罰俸半年。

那天,沙灣酒樓一片歡愉。

杜時言大方地宣布當日的酒水、菜品全部免費。

當日為裴緒奔走的乞丐和士子齊聚在沙灣酒樓,熱鬧非凡。

崔大人也來了。

我拉著裴緒向他行禮,他連連擺手。

「裴夫人,不必多禮。這是下應該做的。」

著裴緒,斟酌問道:

「裴大人的……」

我握住裴緒的手,角勉強扯出一點笑意。

「聽公主府的下人說,裴緒被強招為駙馬后,一直對長公主極為不敬。長公主失了耐心,就開始折磨他,凌辱鞭打都是常有的事。」

「前幾日,不知從何得了個奇藥,說是服用后能讓人乖順聽話,便命人將藥摻在了裴緒的飲食中。裴緒服藥后就變現在這樣了……」

崔大人眉心蹙,悠然嘆息道:

「其實,我一直很仰慕裴大人的才華和人品。他能不為浮華所擾,堅守本心,單這一點,就已勝出許多人。」

「裴夫人,這些士子和乞丐皆是你夫婦二人幫助過的人,他們今日原是為了報恩。」

酒樓忽然安靜下來。

一群俊秀年沖我遙遙行禮。

「裴夫人,我們是裴大人資助過的生員。若沒有大人,我們連束脩都付不起。」

另有幾個乞丐沖我咧一笑:

「裴夫人,你家門前一年四季都熬著稠粥,路過的乞丐都能來討一碗。我在你家門前蹲了三個月,整個人都腫了起來,再去討飯都沒人信我是個要飯的了。」

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酒樓里充滿了歡愉的氣息。

崔大人沖我鄭重行禮: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

12

當晚,我們都喝了點酒,睡得昏昏沉沉。

似乎又回到了那破敗的小院。

院子里有一棵梨樹。

裴緒在樹下搭了一架秋千。

我坐在上面,手里攥著鹵豬尾,啃得香甜。

裴緒捧著書,靜靜坐在不遠,卻是良久都停在那一頁,不知在想些什麼。

趁他不注意,我將攥過豬尾的手指頭挨個嗦了一遍。

一直專注看書的裴緒忽然起,緩步走向了我。

他抬手,用指腹輕輕幫我角的油污。

「珠兒,讓你委屈了。」

「等為夫高中了,這鹵豬尾一定讓你吃個夠。」

我正咧著尷尬傻笑,還未開口說話,畫面陡然一轉。

公主府的使們沖上來將我團團圍住。

們將我按跪在地上,不斷凌辱謾罵。

「孫寶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

「裴緒那樣風霽月的人,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難不你真以為野配得上凰?」

們面目猙獰,恍如惡鬼,沖上來便開始撕扯我的衫。

裴緒抬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口中大喊著:

「珠兒,快跑,快跑啊!」

我心口一痛,猛地驚醒了,卻立刻被刺鼻的煙味嗆得咳了起來。

走水了!

我腦子瞬間清醒過來,趕忙搖醒邊的裴蘭。

等我們沖到門口時,卻發現房門被反鎖了。

連窗戶都被封死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

裴蘭直接癱倒在地上。

「嫂子,誰要害我們?是……是那個人嗎?」

那個人指的是誰,我們心知肚明。

可眼下最要的是趕想辦法逃出去。

我轉將僅剩的茶水倒在帕子上,讓裴蘭捂住口鼻。

我倆一起拼命的撞擊著房門。

可房門卻始終紋

地,我聽見一片哭喊之聲。

杜時言和裴緒在二樓。

二樓的窗戶臨街。

若他們醒來,跳窗而出,肯定能保全命。

可杜時言喝了好多酒,裴緒腦子又不清醒。

婆母呢?

也在二樓。

跳下去的話,得了嗎?

裴蘭無力地倚在我的懷里。

「嫂子,對不起,是我們拖累了你。」

我抱著,輕聲安道:

「說什麼傻話呢。我們是一家人,到曹地府也不分開。」

火勢越來越大,濃煙越來越多。

意識渙散的瞬間,有人劈開了屋子,一瘸一拐地沖了進來。

是裴緒。

我的夫君。

13

杜時言跳窗時摔斷了,暈倒在街邊。

幸好裴緒也醒了過來。

他雖然腦子混沌,但好在知道砸門救人。

崔大人也去而復返,帶著衙役和鄰人一起幫著滅火。

卻發現滅火的水里竟然摻了油。

這場大火,還是將沙灣酒樓燒得干干凈凈。

總共二十三人被活活燒死。

昨夜留宿在酒樓的六名士子也在其中。

我的婆母也未能幸免。

二十三個鮮活的人一夜之間變一堆焦黑的骨頭,靜靜地躺在地上。

著癡傻的裴緒,以及依然昏迷不醒的杜時言,心下一片悲涼。

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

裴緒要走科舉。

杜時言想開酒樓。

而今,裴緒癡傻了,杜時言的酒樓毀了。

我們來京都奔波一趟,最終一無所有。

這就是賤民的一生嗎?

生如螻蟻。

死如塵埃。

不會留在一丁點痕跡。

14

崔大人赤紅著雙眼,抬腳將一男子踹翻在地。

「說,是誰派你來的?」

原來,這便是昨夜縱火犯中的一個。

起板磚,沖過去就想砸死他。

崔大人卻死死攔住了我。

攥著板磚,滿臉淚痕。

「崔大人,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裴緒高中探花時,我便應該主與他和離的。我是屠戶之,福薄命賤,不了富貴。或者,當初那個人看上裴緒時,我就應該投湖自盡,自我了斷的。若我早有這番覺悟,裴緒就不會癡傻,婆母也不會死,那些無辜的士子也不會死。」

「我不該得罪長公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那些士子,他們還是孩子,他們原本該有錦繡前程的……」

崔大人眼眶紅得快要滲出來。

「裴夫人,你沒錯,你一點都沒錯!錯得是那些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的惡魔。」

「這次,我一定親手將他們送進地獄,還你一個公道。」

他說得鄭重其事,一點點掰開我的手指,將磚頭奪了下來。

「裴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當然信他。

他一直是個好

當日,我上香回府途中,五名盜匪攔截了我的馬車,企圖毀我清白。

裴緒以命相搏,才讓我免于辱。

這件事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

明明我是害者,京都卻流傳了許多風言風語,斥責我不守婦道,沒有以死殉節。

流言甚囂塵上,到最后竟演變我水楊花,白日宣,被裴緒撞破才編出這一套說辭。。

遭人白眼,侮辱謾罵,整日神思恍惚,憂慮疾。

裴緒原本不想張揚的,可見這般景,當即憤而報

可這案子無人敢接。

當時便是崔大人沉著臉應了下來。

他說:「天子腳下,朗朗乾坤,豈可令魑魅魍魎橫行!」

很快,那一伙盜匪以及造謠中傷我的人都被抓獲了。

可惜,他還是沒能還我清白。

他還沒來得及審案,那五人便死了。

被人毒死在刑部大牢。

你看,如今又是驚人的相似。

重來一遍,又能有什麼不同呢?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們都知道是誰干的。

可我們拿沒辦法。

15

可這一次,崔大人發了狠。

他將抓獲的縱火犯和自己綁在了一起。

整整七天。

他與縱火犯同吃同住,寸步不離。

按規定走完了所有的審理流程,他終于拿到了口供。

果然是長公主的使花錢雇他來縱火的。

焚毀的沙灣酒樓前,停放著二十三燒焦的軀

民眾自發前來祭奠亡靈。

可審理到最后,所有罪責竟全被推在使上。

使被責令凌遲理,死者也被強行安葬,案件即將草草收場。

公布,京都百姓無不義憤填膺。

一大批人自發走上街道,游行示威,要求府揪出幕后兇手,還死者一個公道。

鬧到現在,圣上才發現他已經保不住長公主了。

又折騰了半月有余,圣旨終于頒了下來。

杖責長公主三十大板,褫奪封號,貶為庶民。

并責令其搬出公主府,另擇湖心別院居住。

崔大人宣讀圣旨時,我忍不住嘆道:

「好重的罰哦!」

「二十三條鮮活的生命化為枯骨,換來的便是這樣一個公道嗎?」

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崔大人愧疚難安,再也不敢來見我。

我知道,這不是他的錯。

世道如此,我們又能如何?

我們都盡力了。

盡力掙扎過,爭取過。

卻最終一敗涂地。

16

長公主搬離那日,艷高照,是個頂好的天氣。

我和裴緒站在街邊,冷冷地

一眼就見了我們,竟笑盈盈地沖我們招手。

「孫寶珠,裴緒的癡癥可好了嗎?」

問得殷切,仿佛真的在關心他一般。

可這毒是下的。

明知道此毒本無解。

裴緒雖恢復了一些,但再也沒辦法變回那個出口章,驚艷眾人的探花郎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仍不忘在我們的傷口上撒鹽。

我心里冒火,恨恨地

掩口輕笑,一副心滿意足地模樣。

「孫寶珠,你必須得承認,有人生來便是皎皎如月,而有人卻卑賤如塵,這就是命。即使我燒了你的沙灣酒樓,毒傻了你的夫君又怎樣?還不是照樣有人給我兜底?你又能奈我何呢?」

按著我的腦袋,迫使我看向來來往往的丫鬟和家丁。

「這些品都要原封不的搬到湖心別院去,伺候我的丫鬟和仆人也一個都不會。你以為我落難了嗎?呵呵,我不過是換個地方做主子罷了。」

「可你的婆婆,還要沙灣酒樓的伙計,以及那些替你強出頭的窮酸士子,他們卻再也醒不過來了哦。」

「放心,我會找人替他們超度,讓他們下輩子投胎時長點眼,別再跟你這種孽禍胎扯上關系。哼,真是晦氣啊!」

裴緒一把打掉了的手,將我拉進懷里。

「拿開你的臟手!誰敢欺負珠兒,我會跟他拼命的!」

長公主沒有搭理裴緒,仍是笑盈盈著我。

「孫寶珠,你可檢查過裴緒的?」

「我用馬鞭在他上作了很多記號呢。唉,本是閨房趣,可你的阿緒無論怎麼打凌辱都不吭氣,真是無趣得很哪!」

裴緒上的傷痕我又怎會不知?

重重疊疊的鞭痕和燙傷遍布全

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

「反正我也玩膩了,一個傻子而已,索賞給你好了。」

長公主說得輕佻浪,臉上始終帶著惡毒的笑。

「咣當」一聲,搬東西的小丫鬟失手將一個木匣子摔在了地上。

長公主的首飾摔了一地。

小丫鬟驚恐地跪在地上,連聲求饒。

長公主冷著臉走了過去,舉起木匣子一下砸在了的頭上。

「卑賤的奴婢而已,這點事都辦不好,還不如死了算了。」

小丫鬟被砸倒在地,滿頭是,卻很快端正地跪好,一也不敢

其余人也都低著頭,不著一言。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邪惡的人是不可能悔改的。

始終高高在上,視我們為塵埃,本不在意我們的生死。

華麗的車駕越走越遠,我心里的憤恨幾乎將我焚盡了。

我想要殺了

迫切地想要殺了

16

我沒有耽擱。

多活一天都是對死者的不公。

當天夜里我就潛了湖心別院。

湖心別院是一所單獨的院落,四面無鄰,也不用擔心會驚擾百姓。

長公主的臥房很好找。

我正拎著桶往門上潑油時,一轉頭正一雙漆黑的眼睛,驚得我手中的桶差點都拿不穩。

「夫人莫慌,小桃是來幫您的。」

小丫鬟上前幫我提著油桶,低聲道。

我才發現正是白日里摔掉首飾盒的小姑娘。

后還跟著幾人。

一樣的瘦骨伶仃,但目炯炯。

「夫人,今日就算您不來,我們也是要手的。」

這樣的畜生,本不配活在世上。」

我心中一,眼眶泛熱。

很快,公主的臥房便著起火來。

長公主發瘋一般嘶喊嚎,試圖沖出來,可發現房門被反鎖了。

一切跟當日沙灣酒樓的形一模一樣。

只是,我給留了一扇窗戶。

下人們很快醒了過來,可大家都遠遠躲開,無一人上前施救。

我拎著木棒,就立在窗邊。

長公主剛一頭,我便一棒子敲了下去。

如是三番,被砸得滿臉鮮,匍匐在地上,連聲哀求。

「孫……裴夫人,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吧,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我又是一棒子砸在的頭上。

「給你機會,誰給那些死去的冤魂機會?」

「能不能原諒你,那時閻王爺才能決定的事。我的任務就是送你去見閻王!」

長公主忽然驚了起來。

「崔大人,崔鈺,救救我,你是朝廷命,怎麼可以見死不救啊?快救救我!」

我一回頭,才發現崔鈺不知何時帶著一眾衙役立在院中。

他剛想張口,兩名衙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小人的侄當街嬉鬧,無意間沖撞了長公主的馬車,公主磕了腦袋,便命人將小丫頭活活打死了。死的時候才七歲……」

「小人的兄長是國子監的廩生,寫得一手好文章。可被長公主看上,強搶公主府,不到半年便瘋魔了。去年投河自盡了……」

越來越多的衙役、丫鬟跪在他后。

沖天的火里,他們像一座座沉默的雕像。

崔鈺張了張,最后什麼也沒說,沉著臉退出了湖心別院。

這場火燒了整整一夜。

卻僅僅死了一個人。

圣上派人來搜尋長公主的骨,卻一無所獲。

當然找不見了。

那副腌臜的骨架我早拿去喂狗了。

可惜,狗竟然也不吃啊。

圣上不是沒有懷疑過我。

可我躺在床上,只剩下半口氣吊著,哪里能干出縱火殺人的事啊?

畢竟我爹是個殺豬匠。

我學得都是些殺豬的本領,怎麼可能殺人呢?

17

但崔大人是個老實人。

他一向嚴謹。

是查了兩個月,整出了一份洋洋灑灑的結案報告。

說什麼那場火災大概是上天的旨意。

長公主驕橫跋扈,橫行京都,殘殺無辜,這才引來天罰。

裴蘭瞇著眼睛聽我念叨完,笑嘻嘻地說道:

「這報告翻來覆去就一句話:死了活該!」

「崔大人真是個會說話的。」

兩月后,杜時言傷愈。

在崔大人的幫助下,我們在原址上重開了沙灣酒樓。

酒樓開業那天,熱鬧非凡。

我挽著裴緒的胳膊立在人群中,笑靨如花。

耳邊忽然想起了他說過的那句:

「珠兒,我接你去京都過好日子去。」

是的,我們來京都是過好日子的。

我們,終于要過上好日子了。

日后都是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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