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第 7 節 雨落婚紗
我以為,我和江璟會好一輩子的。
直到我看到他抱著林小小。
曾經他說:「林小小又蠢又丑,還跟我表白,配嗎?」
現在,我聽到他耐心地哄著:「小小,說好只喜歡我一人,不準變心。」
而那天,我在婚紗店等了他一晚上。
1
江璟的心不在我上了。
我們八年,結婚三年,他仍然每天下班回家吃飯,逢年過節給我訂一束花,也記得我們每一個紀念日。
可是與不之間的區別太明顯,藏在每一細枝末節。
襯衫后領的口紅印,加班后換過的服,突然加鎖的手機……
我極力忽視,卻還是如芒在背。
直到江璟的妹妹給我發來一張非常模糊,連五都扭曲了的照片,像是從背景里截出來的:「嫂子,我在朋友圈看到的,這男的長得還怪像我哥的,就是他朋友沒你好看哈哈哈。」
我發了個表包糊弄過去,心卻涼了半截。
那就是江璟,他手上還戴著我上個月剛給他買的手表。
他抱著一個人,留著我大學時的發型,笑起來出不怎麼整齊的牙齒,眼睛彎得和十九歲的我很像。
他們看起來很親,很放松,甚至很溫馨,就像一對普普通通的。
我想了幾分鐘,想起了的名字。
林小小,是我跟江璟的大學同學。
說起來很可笑,江璟大三的時候還跟我提起過。
那時他臉上帶著嘚瑟:「那是我專業的學妹,昨天還跟我表白。嘖,又蠢又丑,也配來跟我表白?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躺在他懷里,完全沒當回事,只瞪他一眼。
他大學時很張揚,長得好又搞樂隊,迷他的人的確很多,林小小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江璟立刻就彎腰來親我,哄著:「還得是我們思妍這樣的大,才配得上我。」
我笑著罵他油舌。
結果十年后,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似乎變了我。
2
我盯著那一張照片看了整整一個下午,鑰匙聲在門外響起時,我才恍然回神,迅速把手機關了。
「今晚吃什麼?今天一整天都在應付客戶,要我周末去談,可難纏了,惹得我一肚子火,一會兒我跟你說。」
江璟了外套朝我走來,扶住我的肩膀,語氣擔憂:「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了?」
他離我太近,淡淡的古龍水香氣將我包裹。
我忍不住去想,他也是這樣靠近林小小——甚至更近,用我心挑的香氣去安的嗎?
我木木地了下臉,扯起一個笑:「沒事,看電視劇呢。今天忘記讓阿姨做飯了,我們出去吃吧。」
江璟很輕地「嘖」了聲,隨后穿上外套,率先出門:「還是去老地方?」
我應聲,跟在他后走出去。
江璟開得很快,車窗也開得很大,風聲淹沒了車的尷尬。
我努力在餐間活躍氣氛,試圖用眼前鮮活的人沖刷心中的疑。
但江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好像盤子里的食比我有趣千百倍。
「你說客戶難纏,怎麼回事啊?」
江璟頓了頓:「其實也沒什麼,就那樣吧。」
我不說話了,埋頭吃飯。
鄰座的年輕嘰嘰喳喳,時而笑鬧。
我抬頭看他,他卻只皺了皺眉頭:「真吵,下回我們坐包間。」
「嗯……我想去買個雪糕,但我的銀行卡被鎖了,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江璟不在意地點頭,用食指解鎖手機,然后遞給我。
我接過來,發覺壁紙跟平常不同。
他的微信干干凈凈,一連翻了七八頁都是客戶和下屬,能看到的聊天記錄都是工作,沒有一點可疑的地方。
我買了一支雪糕,把手機遞回去。
3
我知道江璟瞞著我在另外一個人。
也許就像曾經我那樣。
我們是大二的時候認識的,才認識一個月不到,他就在聯歡晚會上對著話筒問我:「柳思妍,我有個想跟你談談,如果你不愿意,我明天再問一次。」
我站在前排,仰著舞臺上被燈照得熠熠生輝的他,大聲地答應。
可能是燈太亮太碎,我覺得他好像帶著星走向我。
所有人都在起哄,借著人浪將我推向舞臺。
江璟笑得出虎牙,站在階梯底下,手一拽,就將我拉到邊:「太好了,思妍,我還以為會被拒絕呢。」
那晚他牽著我,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 唱了一首又一首歌。
所有人都能看見他的張揚與無所顧忌的浪漫,只有我知道,他張得手心都出了汗。
我實在無法想象,他怎麼會變這樣?
那樣熱烈的,也是能輕易被時間消磨殆盡的嗎?
一切的一切,將我推向私家偵探。
短短一周,對方就把一個 U 盤到我手上:「楊小姐,我一般不手客戶的事,但我勸你還是趕離婚吧。但凡他要點面子,這里面的證據就足夠讓他凈出戶了。」
一個 U 盤很輕,但我握在手里,卻覺得連呼吸被得困難起來。
「嗯,謝謝你,尾款很快會到賬。」
將 U 盤進電腦,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抖著手點開文件夾。
七個 G 的文件被按時間劃分十幾個文件夾,我點開最早的那個,照片和視頻瞬間鋪滿了整個屏幕。
我點開標著六月二日的視頻。
林小小握著手機,蛋糕上的燭火映在臉上,笑得很燦爛,而江璟地摟著,下搭在肩膀上,像撒一樣說:「生日快樂,小小,說好的只喜歡我一人,不準變心。」
4
那是我們結婚前的幾個月。
我在婚紗店里穿著潔白昂貴的婚紗,等了他一整晚。
我握著手機,心里不安到幾秒鐘就解鎖一次,檢查有沒有信息。
江璟說過要來陪我試紗,卻從八點開始推我的每一次催促,說客戶很難纏,說這單生意非常重要。
我很艱難地撥通了他的電話,我問:「那我呢?」
江璟的聲音聽起來愧疚極了,似乎比我還要難:「對不起寶寶,我今天真的是不開,這項目你也知道的,我帶著全組人加班加點干了好幾個月,就差這臨門一腳了……明天,明天我一定請假陪你一整天,想怎麼試就怎麼試,行不行?」
我弓著子,想哭卻不敢讓眼淚打婚紗。
就這麼熬到了十一點時,店員語氣委婉地勸我離開:「柳小姐,我們今天的營業時間要結束了,要不您明天再來?」
我向店員連連道歉,頭快要低到地上,失魂落魄地坐在小區門口。
那是我第一次真心地責怪江璟。
第二天的凌晨,江璟才回來,他上帶著沐浴和洗發水的清香,連襯衫也換過,清爽得像個十七八歲的學生。
而我穿著皺的連,眼下是徹夜未眠,哭得紅腫的眼袋和黑眼圈。
他看見蜷在沙發上的我時嚇壞了,急匆匆沖到我邊,摟著我:「對不起,對不起,寶貝,我錯了。」
往后的一個月,江璟每天也不加班了,一回家就低聲下氣地哄我。用山盟海誓和鮮花黃金來賠罪。
我用事業為重說服自己,原諒了他的消失,和好如初。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是為了給林小小過生日。
明明我才是滿心歡喜,即將要嫁給他的人。
視頻中江璟的聲音和林小小的笑聲不斷重放,像一片片刀子扎向我。
我咽下一口酒,辣得嚨發疼。
我問私家偵探,這視頻是從哪里來的。
他告訴我:「空間,他兒就沒用心去藏,你自己去看看吧。」
我去看了,始于三年前。
原來他們已經在一起三年了。
原來這些年,難纏的「客戶」,非常重要的「項目」,都是他和林小小幽會的借口。
我花了一整天看里面的證據。
出現在那些照片、視頻里的男人,怎麼會是江璟呢?
好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過著另外一種生活。
我原本以為幸福的婚姻,在真相揭的這一天,變了百出的篩子。
5
結束出差,回到家里的第一時間,我把最初的那張照片給他看。
江璟抿著,要替我接行李的手收了回去。
「你知道了。」
他甚至沒有否認,沒有掙扎,看起來很平靜,甚至……在我非常努力去揣的時候,他還有一解。
我不知道是他太了解我,知道這些沒有用,還是太不了解我,認為我會在得知了一切真相之后,選擇原諒他。
「我知道的不止這些。」我覺得自己渾上下的力氣似乎在一點點地被走:「既然你不否認,那就離婚吧。」
江璟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的膛幅度很大地起伏了幾下,制著緒:「思妍,不要說氣話。是,我是犯錯了,但我們在一起十一年,我對你的,你難道還有懷疑嗎?」
好可笑,我問他:「你真的還我嗎?江璟,你陪林小小過生日,把我晾在婚紗店的時候,你我嗎?」
江璟皺眉,手來拉我:「那是順帶的,我真的在忙項目。」
「你把安排進自己公司,朝夕相的時候,你我嗎?你和廝混,洗澡換服才回家的時候,你我嗎?」
我原本以為我會哭,但我的眼淚似乎已經在見證他和林小小的「」的時候,就用完了。
我甚至不是為失去江璟而哭,我只是……很懷念從前的。
江璟沉默了一會兒,問我:「思妍,一定要這樣嗎?我不想失去你。我以后不會再見了,你相信我一次,好嗎?」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此時此刻,我看起來一定像個瘋子:「我相信你太多次了,才會走到今天。」
江璟愣在原地。
我甩開他的手,走進房間收拾東西:「我去別的地方住,離婚的事,我會請律師來協商。」
江璟跟在我后,亦步亦趨。我疊好一件服放進行李箱,他就拿出來一件。
折騰了十幾分鐘,我連一點行李都沒收拾好。
江璟的神很低落,抿著,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一定要離婚嗎?思妍,就原諒我這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如果我再做錯事,你要怎麼理我都同意,別離婚了,好不好?」
6
臥室的燈閃了一下,江璟的臉明暗錯。
恍惚之間,我好像看見了剛畢業的他。
他大四就開始創業,畢業之后卻剛好遇到行業寒冬,每天都在各個潛在客戶之間壁。
我陪他坐在路燈下吃燒烤,他也是這樣可憐兮兮地問我:「忽然之間所有人都拒絕我,思妍,我是不是很失敗啊?」
那時我還在讀書,但家里給錢從不吝嗇,支撐兩個人的食住行是小事。
我了他短短的頭發,很是心疼:「還有我啊,就算你最后失敗了,至還有我會替你兜底的。」
江璟嘆了一口氣,靠在我肩膀上,很無助:「思妍,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放棄創業,接那些邀約,是不是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那時他的眼神,也是這樣,帶著乞求、愧疚,深深地著我,好像我是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人。
他那天說了很多,描繪了很多很多細節,都是我們未來好生活的樣子。
后來,他的初創公司做出了很厲害的產品,整個公司被行業巨頭收購,江璟的資產膨脹到足夠我們兩個人吃喝玩樂半輩子。
除了我如初,他承諾我的那些話,幾乎都實現了。
越是如此,我就越覺得嘲諷至極。
我以為我們已經熬過了最困難的時期,結果真正的困難卻是他親手創造的。
停下手中的作,我抬頭看著他,這張我最悉不過的臉上,帶著和從前如出一轍的愧疚,但我卻不會再心。
「手機給我。」
江璟猶豫了一會兒,遞給我。
「解鎖吧,用右手的大拇指解鎖。」
江璟的眼神沉了下來,皺著眉頭,好像我在無理取鬧一樣。
「別這樣好嗎?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再查我手機?你想再找到什麼?」
我靜靜看著他,直到他照做。
他的微信置頂了五六個人,我算一個,「小小」算一個。
我點進去看,任他們的甜扎穿我的心,再將屏幕舉到他面前:「江璟,你想讓我原諒什麼呢?」
他支支吾吾,好像終于意識到自己做的事說不出口。
「是原諒你的不忠,還是原諒你太博?」
他看著我,沉默不語。
我的心如墜冰窟,一點一點往下沉:「江璟,就當幫我一個忙。如果你還要哪怕一一毫的面,今天之后,就不要再見面了。」
我收拾了最簡單的,江璟一直站在我邊上,什麼也沒說。
直到我真的走出門,他才說:「思妍,有這麼嚴重嗎?」
「我都說了以后不會再犯,你還是這麼狠嗎?上學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小小喜歡我,追我那麼多年,任何一個人都會心的。」
太荒謬了。
荒謬得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知道是林小小的時候,我也曾想質問他,為什麼是林小小,為什麼是他覺得「不配喜歡他」的林小小。
可是很快我就想明白了,是誰本不重要,為什麼出軌也不重要。
長在他上,大腦也由他控制。
江璟的不忠,僅僅是因為他想這樣而已。
7
離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江璟讓他的父母來當說客時,我把他和林小小約會的視頻給他們看,他們是明事理的人——或許也是因為要面子,總之沒有再糾纏我。
江璟的媽媽最后拉著我,很憾地說:「可惜你們連個孩子都沒有,你們以前多好呢。」
我沒接茬。沒有孩子,對我們來說是幸運的。
我不希我的孩子有一個出軌的爸爸。
而江璟后來也知道了,他大約對我沒保這件事很不滿。律師去跟他談了好幾次,都說他和他的律師咄咄人,只肯給出最苛刻的條件。
「柳小姐,對方本沒打算談。與其這樣費時費力地拖下去,倒不如直接提起訴訟。
」
我看了這幾次談判的記錄,與其說是協商,倒更像是折磨,怪不得律師提起來的時候咬牙切齒。
「沒關系,張律師,你告訴江璟,如果他不配合,我們會把所有證據提到法院,無論是合法獲取的,還是其它的,并且申請公開審理。」
江璟還要做生意,他要面子,他不會繼續鬧下去的。
下一次協商當天,我收到一條短信:【思妍,鬧這樣的話,岳父岳母恐怕不會高興吧。】
我沒理會,這就是江璟的風格,被威脅的時候不會妥協,以攻為守,像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因為聰明,這一招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但我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拿這個來對付我。
8
將離婚全權由律師代理之后,我請了幾天假,去 C 市給導師辦退休宴。
局是我師姐兼朋友陳晨攢的,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離婚的朋友。
雖說是回到故地,但我眼下的確需要放空一段時間。
陳晨對我一通安,然后告訴我,當天沒空來接我。
我則罵不靠譜。
最后舉著接機牌在出口等我的是個很高的男人,穿著風,剪了清爽的短發。
他遠遠地便對我招手:「好久不見,思妍。」
陳晨說了會托人來接我,但的確沒想到是岑長冬。
岑長冬是我研究生時期的同門師兄,帶我打過很多比賽,對我好得有些出奇,連導師都一度想要撮合我們,直到我再三澄清我有男朋友,而岑長冬也決定出國深造時,導師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忽然看見他,我仿佛被拉回了學生時代。
我對他笑了笑:「確實很久了,我都沒師兄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幾天接到 A 大的 Offer,就馬上回來了。聽陳晨說,你現在住在 A 市,以后可以常常見面了。」
行李轉盤慢悠悠轉了幾圈,我的箱子才出現,岑長冬先我一步截停了我的行李,連手上的提箱一并放在行李車上往外推。
我兩手空空,有點不自在:「以后在那邊定居了?」
「是啊,一方面是這個 Offer 的確很好,另一方面……我的一些憾一直沒有機會補全,前段時間聽說有機會了,我想回來試試。」
我調侃他:「岑師兄這麼完的人,也會有憾嗎?」
岑長冬臉上也有淺淺的笑意,語氣卻很嚴肅:「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也要一些……怎麼說呢,也許是運氣吧?」
我很難不聯想到我的婚姻:「看來你和我一樣,有時候都缺一些運氣。」
岑長冬側過來對我笑:「運氣會變的,說到底,事在人為嘛。」
我點點頭:「好可惜,我的運氣總是不太好。以前用一樣的條件和材料,你能輕易培養出來的菌種,我總是養不好……」
「可你畢業的時候很優秀,現在的工作也很好。你只是太擅長記住憾的事了,不要被過去困住,好嗎?」
聽見岑長冬的話,我有些失神。
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對不起,我說太多了。」
我搖頭:「沒事,你是對的。」
9
酒店在非常熱鬧的步行街上,景觀很好,可以俯瞰半個市區,我看下去,只覺得回憶紛紛涌來,好像要把我淹沒一樣。
大學的時候,這兒有一家電玩廳,江璟一直保持著跳舞機的最高紀錄。
他喜歡分他的榮譽,能一起參加的比賽,寧愿專業地想個能沾上邊的題目,也一定要把我拉上;演出的時候總要求我坐在旁邊當吉祥;就連他現在的公司,我也還有份額不小的份,跳舞機的紀錄也是一樣。
他很想跟我一起玩雙人的,創造一個新的、屬于我們的紀錄。
但我肢很不協調,玩起來除了稽沒有更好的形容詞。
江璟總是兼施地哄我,親吻擁抱、甜品火鍋,他能想到一切讓我松口讓步的手段。
于是畢業的那天,我第一次跟他一起在跳舞機上手舞足蹈,我幾乎錯過了每一個音符,卻還是像電一樣手忙腳。
而江璟的作甚至是優的,有時還能兼顧我這邊的得分點。
這樣的對比,落在圍觀的人眼里,應該很稽。
等那首歌結束,江璟燦爛笑著說:「夙愿得償!寶貝跳得真好!」
我逃也似地跑了。
10
「咚咚……」
這聲音再次響起,我才意識到是有人在敲門,而不是我的幻覺。
我了太,起將門開了一條。
門外的人迅速手進來,憑借力量優勢進門。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后退,尖起來。
「別怕,是我!」
是江璟。
「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再靠近了!」
我退得更遠,他臉上有短短的胡茬,眼睛里滿布,怎麼看都很像歹徒。
江璟渾一僵,反手鎖上了門,在門板上,語氣還算溫和:「我只是想和你談談,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事,始終應該由我們面對面地談,而不是跟你的律師做博弈。」
看他說話有邏輯,暫時也沒有更過激的行為,我退到房間另一側,打開手機錄音,指著他:「你就站在那里,你要談可以,我已經開始錄音了。首先,誰告訴你我在這里?」
江璟拿出手機:「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們綁定了定位,至于房間號,我們是合法夫妻,我用結婚證在前臺查的。」
我的確不記得了。
「你想談什麼?」
江璟皺眉:「我不想和你離婚。」
「我知道,張律師已經跟你提過了,除了協議離婚之外,還有訴訟離婚的手段,正好是應對這種況的。」
江璟往前走了一步,又在我的眼神下退了回去:「別這樣對我,思妍,你知道我你的。」
我眼前閃過數量龐大的照片:「你自己信嗎?你不希跟我離婚,究竟是因為財產還沒轉移完,還是因為我這個人?」
江璟像覺得這話很荒唐:「我從來沒有在錢上虧待過你,只要我能買到的,能送給你的,不是都給你了嗎?」
「是。因為你知道我不缺錢,所以你在錢上很慷慨。但現在我缺了,我喜歡錢了,你既然說你我,為什麼不答應張律師的條件,協議離婚?」
江璟顯然很不高興。他是個非常緒化的人,我擔心這樣下去,他會做出讓我們都后悔的事。
「如果你真的想談,可以。我知道你跑過來不會只為了說空話,你希達到什麼目的?」
江璟了,又看了我一眼,到底沒有走過來,只是席地而坐。
椅子和地面的高度差讓我難得有機會俯視他,他的頭發有些,似乎這二十多天也讓他了不罪。
也許是習慣的力量太過強大,他的樣子竟然還會讓我到心疼。
「我想知道為什麼。」
江璟的語氣很認真:「在你之前,我也談過朋友,比這轟轟烈烈的也不是沒有。你都知道,也不在乎。為什麼這次就不行?」
我一時竟然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而江璟的目中充滿了探尋,他是真的不理解,想要一個答案。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我或許還能把他的出軌歸結為自制力低下,現在卻再清晰不過地意識到,在江璟昂貴致的西裝、堪稱麗的皮囊下,是一已經徹底腐爛、無可救藥的靈魂。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是陌生來電。
我毫不猶豫地接了,岑長冬關切到焦急的聲音立刻從聽筒中傳來:「你那兒出事了嗎?我剛剛聽到了聲音,現在已經到門口了。」
我看了一眼江璟:「有人來鬧事,門被反鎖了,你幫我報警吧,派出所就在這條街上,出警不會太久。」
江璟憤怒地沖上來,打掉我的手機:「你在和誰說話?為什麼報警?」
「你想多一條暴力犯罪的記錄嗎?江璟,我勸你清醒一點。」
江璟用力地握著我的手腕,通紅的眼睛瞪著我質問:「我問你在跟誰說話!」
電子鎖從外面被解鎖,隨即,岑長冬和酒店的工作人員一起走了進來。
岑長冬徑直走到我邊,左手掐住江璟的手,右手上還拿著手機:「對,龍津酒店 1003,請快一點。」
江璟視他如空氣,盯著我問:「這是誰?」
岑長冬是把江璟的手拉開了,擋在我們之間,對著江璟說:「我是思妍的朋友,這位尋釁滋事的歹徒,警察已經在路上了。」
酒店的工作人員見這架勢,趕向我低聲道歉:「對不起柳小姐,我不知道這位先生跟您已經離婚了,不然一定不會告訴他您的房間號的。我們會承擔您在醫院的一切費用,同時,這次的房費也替您免了。」
我擺擺手:「把他看住就好了,醫院可以不去。」
江璟怒目瞪著岑長冬,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酒店的兩個保安連拖帶拽才把他弄走。
岑長冬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杯溫水遞過來:「喝點水吧,會覺好一點。」
我一連吞了好幾口水才覺得心跳沒那麼劇烈。
「你來得很快。」
大約是怕我多想,岑長冬主解釋:「陳晨跟我說了一些事,我想有個人照應一下或許會好一點,所以擅自做主,拜托把我安排在隔壁了。
「還有,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你都沒回,我才先去找了酒店的人。」
我完全沒有力因為這種事去責怪他:「總之今天的事……我要謝謝你,改天找個機會,我請你吃飯。」
11
聽說江璟來鬧事,陳晨大晚上殺到派出所,抓著我仔仔細細地看,又對岑長冬連聲道謝。
「我是真不知
道這狗東西這麼瘋,不然肯定讓你住我家了!」
我終于意識到了一不對勁。
是啊,為什麼不讓我和以前一樣住家?
我把拉到一旁:「如果你這時候還有什麼小算盤,我真的會很失的。」
陳晨趕賠笑臉:「哪兒呢,你這話說的,我做什麼,不都是為你好嗎?」
「所以你圖的是什麼?跟……」我看了一眼在車旁等候的岑長冬:「岑師兄有關系?」
「那你都知道了。」陳晨對我揶揄般笑了笑:「長冬以前就喜歡你,全世界都知道,就你自己天天守著江璟那狗東西,還真當塊寶了。怎麼樣,現在他馬腳出來了吧?
「要我說,還是長冬……」
「等等。」我趕打斷:「你說岑師兄喜歡我?」
陳晨很不可置信:「多新鮮吶!你二十出頭的時候看不出來也就算了,要是現在還看不出來,我真要懷疑你怎麼進的學校了。我一聽說你離婚,立刻就告訴他了,結果人家執行力滿分,連工作都不管了,馬上回國來見你,這次退休宴都是他牽頭的,要不我們這麼多人,還真不一定能都聚起來。」
陳晨說得上頭,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要我說,只要你能看得清,他哪方面都甩江璟十條街!正好你恢復自由,真正的這不就來了嗎?」
我卻聽得心煩意,抬手捂住的:「別說了,我當沒聽過,你也當你什麼都沒說。」
陳晨腦子活,瞬間明白了況:「岑長冬還沒跟你說過呢?」
我搖頭。
陳晨「哎喲」一聲,往自己上拍了兩下:「說了。」
現在是看見岑長冬,我都覺得有點沉重。
我自己的都一攤爛泥,哪有心思去接別人的?
陳晨卻還在嘗試撮合我們:「不過說真的,你覺得呢?你覺得長冬怎麼樣?」
我往回走:「別說了,我不知道。」
12
因為沒有造實質的傷害,而且我和他之間的婚姻還存續著,江璟最后只是被批評教育了。
張律師聽說之后,立刻取證,第二天就趕在法院下班之前提起了離婚訴訟。
而因為陳晨的話,我現在極力避免跟岑長冬接,甚至為了不坐在他邊,特地找人換了座位。
岑長冬何其聰明,他大約是察覺到了。
但這一次,他沒有地放過我。
散席的時候,岑長冬跟了出來:「回 A 市的話,我們一起走吧,就當帶我這個老同學參觀一下。」
我停下腳步,仰頭問他:「A 大的 Offer 是真的嗎?」
岑長冬幾乎沒有停頓:「是陳晨跟你說的嗎?其實他們的確有空閑的職位,我們正在通,進展很順利。思妍,我會去 A 大的,只是這個好消息被提前分了而已。」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我這兩天想了很多,卻也沒想到怎麼理這件事才能讓他沒那麼難。
話在嚨里不上不下,被吞回去重構一次又一次。
我的手機又在這時候響了。
江璟的聲音聽起來醉醺醺的,說話十分含混,語氣卻很著急:「阿妍,阿妍,別掛電話。」
「你喝酒了。」
江璟酒過敏,喝這樣恐怕要進醫院了。
他也沒接我的話,可能真的很不清醒:「我不能失去你……阿妍,求你了,你回到我邊好不好?我什麼都給你,求你了……我再也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小小只是像你……有時候真的很像你,阿妍,我真的只你……
「是不是因為那個男的?我哪點比不上他……你要為了他拋棄我嗎?阿妍,不要這麼狠心好不好?」
江璟的聲音不小,手機聽筒沒那麼隔音,我怕岑長冬聽見,迅速打斷他:「這不是能討價還價的事,江璟,我不管你現在是不是清醒的,我最后說一次,我們絕對、絕對回不去了,你親手毀掉了我們的未來。」
我掛了電話,給他的書發了消息,讓送他去醫院。
岑長冬還在我邊,他說:「我認識一位很擅長離婚訴訟的律師,如果你需要。」
他一貫如此的好,是我無法回應的。所以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煩躁:「師兄,不要再幫我了。」
「你這麼完的人,為什麼要讓自己的被困在我上?你應該去找真正能你的人,」
岑長冬好像有一點慌張,但很快,他又用笑容掩蓋了:「……似乎不是那麼好控制的,至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我從他的笑容中看到了勉強。
「我也不是一直都在等你回頭看我,思妍,別太往心里去,我也談過的。」
我沒有穿他的好心,自己卻心酸得不得了,直泛到眼睛上,掉下眼淚來。
陳晨這些年間一直
在向我岑長冬的八卦,他的所謂一共三次,最長也只持續了不到三個月。
他遞了張紙巾:「就算是朋友,在這種時候互相支持,不也是應該的嗎?
「不管怎麼說,我至是你的朋友。」
這一瞬間,我心里所有的委屈都被釋放了出來。
我甚至沒有辦法分清楚,我到底是在為他委屈,還是在為自己委屈。
明明知道一份沒有結果, 他為什麼還要堅持?
我呢?
明明已經徹底失,為什麼還是為過去的時悵然若失, 為什麼要反過來拒絕所有人真誠的?
我明明擁有朋友的、家人的,還有……岑長冬那份沉重到我如今無論如何, 也擔負不起的。
我站在酒店門口放聲大哭, 岑長冬的手臂幾次出又回,最后才輕輕地在我肩膀上拍了拍。
在崩碎的理智之間, 我聽見他的一聲嘆息。
13
那天之后, 江璟沒有再聯系我。
我聽說他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而林小小知道我們在打離婚司之后, 常常大搖大擺地到公司去見他。
一開始,江璟是見的, 而且見得很頻繁。
后來……
他的書說, 江璟對著林小小我的名字。
林小小大鬧了一頓。
等再低下頭去哄江璟的時候, 連公司的門都進不去了。
我聽到的時候覺得好諷刺。
在我邊的時候, 江璟去找林小小。而當他能明正大地跟在一起的時候, 又了我的替。
真是可笑。
在法庭上見到他的時候,江璟憔悴得很夸張, 瘦了很多,也許有十幾斤。
他大多數時間一言不發,眼神中藏著偏執, 時而看我,時而看向坐在旁聽區域的岑長冬。
對方的律師在搜集證據這一點上同樣不余力,證人了一個又一個,雙方的證據加在一起估計能有十幾斤重。
這場庭審冗長到必須要有個中場休息。
但我卻覺得并不是那麼難以忍。
畢竟十一年糾纏的, 即便是單在質上厘清,也總要花些時間的。
剛完懶腰,我就聽見一聲輕笑。
岑長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他手了我的頭,我也沒躲。
「等這件事結束, 你還欠我的一頓飯就該還了。」
我笑了笑:「師兄對我那麼好,十頓飯都行。」
「別忘記我還是很喜歡你的,你說這種話, 我會誤會的。」
再回到法庭上的時候,江璟的態度像雪崩一樣猝不及防地松了, 承認了每一項對他不利的證據。
張律師沒有放過他,把財產分割變了一場單方面的掠奪。
到最后,真的像私家偵探一開始說的那樣, 除了他自己公司的份之外, 他是凈出戶的。
14
岑長冬和我極度默契地將在 C 市時說的話深藏心底,彼此之間,真的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藏不住的悉中帶著刻意的生分。
但就像是江璟背叛時的蓋彌彰, 我依然每時每刻都能到岑長冬的意。
像溫熱的水, 像肆意生長的藤蔓。
侵略著,包容著。
我只能努力忽視,等它消失。
畢竟人的,總是不會太長久的。
但也許有一天, 我心中的空缺、裂,會被填滿,會被補。
——完
你給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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