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到北城三個小時的航程,姜時念到後半段靠著沈延非的肩，挽他手臂，迷濛著小睡了一會兒。

夢裏畫面支離破碎,分不清電影還是虛幻，只是不停看到自己邊站著另一個男人摟腰，手指上是與現實截然不同的婚戒，而沈延非站在一片霧氣里，傷痕纍纍,眼中噙,右耳鮮紅一片,染了半,一言不發凝視,冷的薄邊挑開笑,有淚下。

惶抬頭，是商瑞穿結婚禮服,攬著在與賓客敬酒,口口聲聲商太太，手裏甚至拿著刺眼的結婚證書，滿心空落落的絞痛,提起婚紗擺，深一腳淺一腳跑到那片霧裏，想抱住某個人。

周圍都是婚禮的熱鬧,人聲管弦樂聲雜,一頭撞進昏暗,沈延非的影卻越來越遠，及不到，拚命跑,角撕爛，白紗染塵，最後只看到一座不知道什麼時候孤零零矗立的碑，碑上放著一枚從未送出的婚戒，和一塊破碎的，印著陳年蠟筆花穗的舊石板。

找的那個人，一生孤苦，從未婚娶，很年輕時就已安靜沉眠，照片上還是高中畢業那年清雋冷銳的樣子。

而夢裏雨落傾盆，低下頭看到水窪倒影里的自己，已經白髮滿鬢。

姜時念哭著醒過來，沈延非的袖上了一片，轉了轉頭，額角抵在他上，控制不了地流淚不止，死死抓著他的手，指叉合在一起，恨不能把掌紋互相纏住。

沈延非低頭給淚，略帶逗弄地問：「今天怎麼了，看電影哭，做夢也哭。」

姜時念瞪著他，強迫他糾正：「我不想聽你說那種話，我不了，睡不著吃不下，等會兒下了飛機也心神不寧，十天半個月都好不起來。」

沈延非失笑，倒進步神速，不止會撒，連威脅都說得這麼順口了，他知道在針對什麼，可說那些話，是誰更痛，誰心被刀割碾泥，誰又瘋魔地真那麼想過。

他了哭紅的眼窩，沉聲喟嘆，俯親微張的：「我保證，在你真嫁給別人之前，不擇手段搶過來。」

得到他承諾，隔許久，飛機在北城機場落地，姜時念才吸了下發悶的鼻尖，安心地「嗯」了聲，仰頭回吻他。

回到北城之後，臺里一時沒有太急的工作，加上這一次遠赴貴州姜時念生病，臺長手一揮多給批了兩天的假期，正好沈延非那邊也能出空，兩個人就直接回瞭月灣的家。

當初沈延非離家的時候在那個狀態里，嚇壞了邊人，尤其家裏阿姨，沒得到他允許，阿姨一直就沒敢擅自登門，所以樓上主臥梳妝臺邊，散落一地的離婚協議書還原樣不擺在那。

姜時念是先上樓的，推門一看那些皺的碎片就頭皮發麻，已經腦補出沈延非當時看見協議的反應，趕過去飛速撿起來，想趁老公還沒過來之前毀滅跡，哪知道沈老闆作那麼快，這邊剛把散的紙片收拾到手裏，還沒等扔，那邊門就開了。

沈延非站在門口，慢條斯理解著袖扣，問：「老婆，心虛什麼。」

他勻長手指繼續旋開襯衫前排的紐扣，不急不緩走向，扣著腰，往後面桌邊了，覆在耳旁堂而皇之說：「別急著理，我還打算拿這個做理由，讓你好好哄我，哄兩天，不出門行不行。」

看似玩笑，字句里卻深藏偏執。

熱息鋪灑，高溫炙人，姜時念紅著臉抬了抬頸，吻他耳廓，輕聲回擊：「學長，你考慮太多了，就算不拿這個，我也想這麼哄你。」

兩天纏膩在家裏，他不知怎麼開始偏背後，咬著肩胛上一塊痕跡，深重對發狠，姜時念一邊縱地沉淪，一邊敏意識到沈延非有什麼不對。

太索取太無度了，好像……等過完這兩天假期，就不能再這麼完全屬於他，會走出這棟房子，不想安定地回來。

假期第二天的晚上，姜時念收到臺里的喜報，說《沙發茶話》第二期約到的嘉賓有了檔期，明天就可以錄製，早就了對方的資料，只是雙方行程總有臨時變故，互相錯開，才拖到了現在，而《去旅行》第三期的主題和地點也定好了，要去杭州，本周就出發。

短假結束，姜時念早早起來上班，沈延非送到電視臺門口，卻沒有要走的意思，理所當然牽著一起下車，驚訝問：「你要陪我？不用去公司嗎？」

沈延非了指骨：「公事不急，這幾天的時間歸你安排，你去哪我去哪，趁現在，你還可以提異議。」

姜時念哪有什麼異議，笑彎了眼，在人流集的電視臺大樓前，敏捷側過，紅公然了下沈老闆的臉頰，小小拖長清潤的尾音：「求之不得。」

沈老闆蒞臨電視臺，從進門就開始飽矚目，臺長以為他又辦錯了什麼事，匆忙下樓親迎，把這位一手壟斷了臺里資金供應的投資商爸爸當上神，沈延非請他回去忙，淡然彎：「我只是來陪太太工作。」

於是今天《沙發茶話》錄製演播廳的現場就多了一專門置備的休息區，沈延非閑散坐下，一旁的姜時念卻不能冷靜，總有種芒刺在背，被老公親自盯梢的張，尤其這場訪談對象過於年輕英俊，連藍都笑嘻嘻打趣：「念念姐，沈老闆好在意啊，把你盯好——」

姜時念深呼吸，拿出專業態度，儘可能忽略那道灼人視線，迎接訪談嘉賓。

嘉賓是近幾年國科技領域風頭無人能及的顧先生，專註人工智能生產研發，獨佔鰲頭，相貌又出眾，話題度很高。

滿屋子節目組的人都在暗等待出現什麼刺激修羅場，意外的是顧總人一到，該有的禮節之後，就自然走向了休息區的沈老闆，兩人修長的手稔握，風格迥異又極度吸睛，讓攝影師一激，連拍了幾十張。

沈延非攬過一臉懵的姜時念，噙著笑介紹：「你今天的主持人，我太太。」

顧總古典韻致的臉上也難得有了笑痕，朝他頷首，聲音清冽：「恭喜你。」

這句「恭喜」意味深長，兩人視線匯，各自抹過那層經年的深重，等工作人員請顧總去核對訪談稿時，姜時念才抓著沈延非的手腕問：「原來你們認識？還很？」

沈延非黑睫半掩，一聲笑似有若無，帶一點對彼此的淡：「很，兩個人都而不得，互相刺激，免得誰半路撐不住，先一步土，還好他已經心愿得償，沒什麼再能影響了，至於我……」

後面聲音低了下去，輕不可聞，正好顧總那邊核對完，導演招呼著錄製準備開始，姜時念沒聽清他的話，匆忙握了他一下，就回到鏡頭前，進工作狀態。

等中午錄製完，姜時念從拍攝里一出，就立即被那道目重新包裹，心裏麻麻刺，說不上那一刻心。

能清晰覺到，沈延非按捺不住，也不想再按捺的佔有慾，帶著極度排他，時時刻刻隨，偏又不會明確地說出口，就這樣深沉纏繞，視線相撞時，他既直白，又輕描淡寫，讓只覺得滿心狂跳，卻找不到癥結。

在家兩天，他那麼需索，幾乎流出病態，現在這場訪談，他明知對方是好友，心有所婚姻穩定，他仍要來陪，讓在他目之所及里，不捨得眨眼地盯著。

等送走顧總以後，姜時念勾著沈延非的手臂，直接問他：「你是不是心裏有事，還是對我哪裏不放心？」

沈延非淡而剋制地臉頰，垂眸籠雙眼：「可不是麼，怕你時間太短，還沒那麼我。」

當周的周五，《去旅行》節目組重新集結，跟錄製嘉賓們各自出發，趕赴杭州。

姜時念以為沈延非不會有那麼多時間隨行，最好的也就是中途能見一面，然而他似乎是推掉了一切工作安排，有些必要的就線上解決，專心陪著，不管北城還是杭州，基本寸步不離。

分析了一通，也沒想出兩個人之間還有什麼不安全的點，只當他是辛苦了太多年，好不容易得到，還沒過那個患得患失的時期，所以盡一切可能跟他膩著，讓他眼底那些濃墨能淡一些。

節目組剛到杭州的第一天，其他嘉賓還沒就位，姜時念按照以往的慣例，要在正式開拍前，去事先通幾位節目里會採訪到的對象，基本都是本期涉及到的非傳人，提前互相悉，確定好錄製的容，以免拍攝過程出錯。

這一期涉及到三位，要依次去拜訪，時間很，但因為這次沈老闆全程在場，一切準備一應俱全，姜時念不知道得心順手了多，得空就踮踮腳，親某人一下。

前兩位的通都很順利，去見最後一位的路上，姜時念在車裏再次翻看資料。

姓名俞楠，，五十三歲，是蘇杭琵琶演奏其中最小眾一支的傳人，同時又是國知名舞蹈家，個人履歷極漂亮，人是頂尖理學家，國際上也有盛譽，在資料照片里的模樣，溫婉嫻雅，看得出年輕時絕。

姜時念無意識慨：「俞老師好有氣質，一看就很溫。」

沈延非坐在邊，沒有往資料上看，只專心凝視，眼神幽黑，不。

車停在俞楠的住樓下，姜時念準備推門下去前，沈延非忽然扣住的手，在儲箱裏看起來很隨意地拿出一條束髮的緞帶，親手把垂散的長發慢慢攏起，在後腦紮馬尾，把緞帶打結。

杭州氣溫回暖，今天穿著一件質上，領口寬鬆，后領也比尋常服更低一些，出微凹的脊柱，領口邊沿，有一塊紅豆大小的淡印記嵌在肩胛，像倒扣的彎月，前幾天親相擁時，他來回吮著問過，自己從來沒注意過，以為是小時候在孤兒院弄傷留下的疤。

太淡了，淡到不容易注意。

不是那麼極致親，很難看得出來。

他在拿到俞楠兒的特徵資料前，更不會想到，這一小塊淺，里含著什麼意義。

姜時念回頭笑著問：「學長，怎麼想起給我扎頭髮？」

沈延非沉沉注視，手臂環上來，把人到懷中抱，俯首垂下，覆在那塊淺上，微合著眼，迷吮吻，那片薄薄淡，在他不由分說佔有的侵蝕下，轉深變濃，加了，比尋常看起來明顯了不。

姜時念的手在膝上收，頭不自覺仰起，嚨輕，單向可視的車窗有限，眼前一切都像矇著層紗，微著扭過臉，看他在半明半暗中俯放縱開貪慾，溫又野地控制著，不願鬆口。

直到節目組有人來輕敲車門，姜時念才緩過氣，著沈延非偏冷的手指：「等結束再……」

沈延非卻在耳後，略帶兇狠，半真半假問：「結束以後，還這麼在意我？」

姜時念當他是存心惹事，也配合他，抓起他手親了親，信誓旦旦說：「可能不會噢——」

在他有反應前，先一步扭，爬到他上，面對面抱他，輕聲答應：「更在意，更你。」

下車的時候還笑，沈老闆找事都不挑個更好時機，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開拍前通，哪裏值得他這麼放在心上。

姜時念跟節目組匯合，按地址上了四樓，這裏是杭州市很著名的高端住宅區，景緻考究，一路過來拱橋流水，江南婉約寫意氣很重，樓宇也建古，白牆青瓦，錯落相映，以別墅和低層洋房為主，俞楠家就住在其中一棟四層洋房的頂樓。

按響門鈴，裏面很快傳出回應聲，門也隨之打開，出人雖染風霜，但依舊端莊婉麗的臉，披一件駝羊絨披肩，很瘦，目落在姜時念臉上時，頓了幾秒，才恍然回神，笑著把大家往裏面讓。

節目組紛紛禮貌著「俞老師」，只有姜時念注意到進門的柜子上，很顯眼擺著一張全家福的相框，上面的年輕男相貌氣質俱佳，中間環抱著一兩歲的小孩兒，上穿了一件小兔子的絨連，笑得格外甜。

想，俞老師和先生果然都才貌過人，還想，原來俞老師有兒，小時候這麼可，長大肯定也很出眾，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資料里沒有提到。

俞楠的熱也是優雅溫和的，請所有人落座，讓姜時念坐在採訪該有的主位上，姜時念面對著俞楠的眼睛，不自覺愣了一會兒，鼻子深發酸，揮開異樣，往後忘了一眼，才發現沈延非很反常地沒有陪上來。

收回注意，回到專業態度里，聲跟俞楠通細節，俞楠都著回應，臨近結束時，才下意識問：「資料里沒有您兒的信息，請問是否傳承了您的琵琶技巧，或者舞蹈天分？」

俞楠笑了笑，眼尾的細紋已經很明顯，抓著披肩的手略有抖，偏頭咳嗽了幾聲，平靜說：「我兒冉冉很早就養在外地，我們很多年沒見過，生活一定很好，不需要學這些，就算什麼都不學，也最優秀。」

姜時念沒多想，也不好深問，道了謝，起準備告辭，俞楠一直在看，見要走，口而出：「要不要在家裏逛逛，拍一些生活鏡頭？」

節目組當然求之不得，俞楠在前面帶路，姜時念陪著慢慢走，聞到俞楠上溫暖香氣，幾次不自覺想去挽手臂，又及時清醒過來，笑自己可能是瘋了。

房子面積很大，帶外臺，繞到最後一間關著的房門時，姜時念本想避開，俞楠卻主開鎖推了門，把裏面展示給人看。

姜時念愣住，很大一間裝修緻的臥室，卻是按照齡小孩兒的風格佈置，完全話世界，只是東西放得過份多，層層疊疊擺著，像填不夠。

俞楠走進去，捧起桌上一個很舊的兔子頭存錢罐，笑瞇瞇轉頭說：「這是我兒一歲的時候，爸爸買的，教往裏面放幣，好聰明，很快就裝滿。」

不釋手放下，又拿一頂兒的線小帽子，惜過：「我兒一歲半，我給織的，可惜沒戴過幾次，天就暖了。」

俞楠繼續往裏走，節目組已經識趣地看出來，這裏不適合拍攝，都默默退出去，只有姜時念還站在門裏，怔怔著整個房間。

窗臺上，架子上，牆上，都是小孩兒一兩歲的照片，最大不足三歲，五雕細琢，後面就不再有了。

俞楠坐在黃的床上，抬頭朝溫地彎眉淺笑：「我兒現在已經長大了，應該不會喜歡這種的床，我也不知道的喜好，姜小姐，抱歉冒犯你，我今天見到你真人，說不清為什麼，覺得你跟有點像，能不能請你幫我看看，這床稚嗎，會不會被嫌棄。」

姜時念心口發酸，局促地雙手在側握，認真打量床，和床上的人，鄭重點頭說：「我喜歡，我小時候，從來沒睡過這麼好的床。」

俞楠莫名愣住，驚覺自己的失態可能會無形傷害對方，掩面控制好緒，起恢復了溫雅：「姜小姐，我送你出去。」

姜時念低頭轉，比俞楠作快了些，怕自己沒理由的脆弱被看到，但才走出一步，手臂就猛然被俞楠攥。

奇怪，側目一看，俞楠好像在震驚盯著頸后，下車前被沈延非束起馬尾出，用反覆吻過的位置，那個……自己並沒有見過的痕跡？

過去從來不清楚那裏有什麼印子，就是這幾天親時，沈延非總關注不放，才有了一點意識，見俞楠在看，於是坦誠說：「應該我小時候無意間弄傷的，怎麼了嗎。」

俞楠抓著的力度越來越重，已經堪稱失態，聲著問：「……幾歲，什麼地方弄的？怎麼的傷？！」

姜時念不解，抿了抿，只好如實解釋：「我在孤兒院長大的，那時候小孩子都活得糙，幾歲，不清楚了。」

「你在孤兒院長大……」俞楠骨子裏的優雅崩塌著，不關注娛樂新聞，很看電視，不了解北城電視臺當紅主持人的況和幕，只在接採訪前，簡單看過姜時念的資料，本不清楚那些網上早已沸沸揚揚的東西，依然保持鎮定，抑制著手腕的抖，「多大進孤兒院的？哪一家？我……」

俞楠褪掉，儘可能找合適理由：「我是替朋友問，……」

姜時念並沒有覺得對方刺探**，既然問，肯定有理由，搖頭阻止：「俞老師，沒關係，不用解釋那麼細，這些在網上都不是。」

回答了問題，沒看到俞楠的眼眶瞬間轉紅。

俞楠掐著手心，心臟舊疾導致口發疼，忍耐著，不敢太激，這麼多年，失過無數次，燃起多希又被撲滅，夫妻兩個早已經是強撐著一線兒還好好活著的念想，才從當初的重病里堅持過來，茍延殘地活，盼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著，某一天能再重逢。

不管人間，還是地獄，只想再見一見兒。

二十幾年，跟丈夫沒有一天走出來過，除了乖，沒再要過其他孩子，不顧一切地找，全國各地跑遍，一雙腳踩完了山川湖海，直到再也走不了，撐不住了，才倒在病床上，拿殘餘的命等一點點可能。

俞楠的手懸在半空，上下著眼前的姜時念，一下也需要極大勇氣。

閉眼呼吸，穩住一雙手，看似親昵地拍了拍姜時念的後背，請往前走，實際手指勾住馬尾，在上面略重地抓過一把，幾掉落的長發像是怕拿不到，特意混在裏面的一樣，很輕鬆攥到手裏，張地看了一眼，髮帶著乾淨的囊。

姜時念跟節目組的同事一起離開俞楠的家，回到車裏，心裏說不上來的發酸，湊上去環住沈延非的脖頸，悶聲悶氣說：「你看，我回來了，是不是更在意你，更你，你怎麼都不陪我上去。」

沈延非把拉到上，用力抱牢：「記住你說的話，以後每天，我都問你一次。」

等姜時念下車，跟組去拍外景，沈延非拿出手機，接通許然已經打過很多次的電話，他靠著椅背閉上眼。

「哥，俞老師等車一走，就馬上去了杭州市的鑒定中心，本來資料缺，有點麻煩，我們這邊已經提前安排好了，讓一路順利，暗地裏也代了加急，三天應該就能出結果。」

沈延非掛電話，迎著微微黑下來的夜，大步走到姜時念邊，今晚任務不重，攝影師在拍街頭空鏡，彎腰在路邊，逗一隻無家可歸的小土狗。

小狗昂著頭，把下墊在手指上，黑眼睛圓潤明亮，笑著說：「一聲小穗姐姐，就讓你有家噢。」

小狗漂泊太久了，不懂，只會乖乖地嗚嗚，激搖尾。

沈延非慢慢靠近，手掌蓋在姜時念頭上，珍地。

當晚小狗被送進了流浪救助中心，姜時念只休息了一晚，隔天就開始馬不停蹄投到正式拍攝，嘉賓們都已經到位，配合默契，進度推得很快，等正式採訪到俞楠的時候，眼睛很紅，看起來比上次憔悴，像幾天沒有休息好。

節目的正式拍攝持續兩天半，第三天午後，嘉賓們就陸續飛走，節目組也收拾行裝，準備返回北城，只有姜時念被沈延非扣住，要多住兩天。

姜時念在電視臺的行程不趕，回去也沒有急工作，當然願意，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特意換了酒店的位置，下車時，無意間看到相隔不遠就是杭州市的DNA鑒定中心。

午後在酒店住下來，就沒能出門，被男人沉默不語地抵在牆上，發瘋掠取，他抱到窒息，哄睡，睡下一個小時后，時間指向下午三點半，姜時念枕邊的手機突然響起。

剛睡到饜足，沒看清來電人，就直接接起來，聽筒里起初是加重的呼吸聲，接著變哭腔，人斷斷續續講著什麼，直至崩潰地發。

姜時念怔愣地拿下手機，看到屏幕上存的名字，是俞老師，再抖著重新回耳邊，聽到那副平和溫潤的嗓音，破碎到語不句，只會不斷重複著「冉冉」。

冉冉。

俞老師說，兒冉冉。

姜時念的整個世界混，定定了邊的沈延非，對上他深邃黑瞳，彎著眼，水不控制溢出，笑著問他：「俞老師怎麼了，為什麼會朝我冉冉，我又不是……不是的冉冉。」

接下來時間像是被倏然打破，一切匯聚鋪天蓋地的洪流，姜時念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在想什麼，只知道沈延非給穿好服，挽好長發，死死扣著的手，離開酒店，去了一眼瞥過的DNA鑒定中心。

大廳里，優雅貴氣的俞老師蹲在地上，手中攥著一份報告，哭到不能起，邊拔儒雅的中年男人連上的研究院制服都沒有來得及換，看似穩重地扶著妻子，等一抬頭，對上姜時念懵然的雙眼，才看到他滿臉熱淚，淌過冷毅面頰。

姜時念眼前泛白，耳朵里嗡嗡大響，膽怯地不敢上前，脊背始終被人扶著，這時候輕輕一推，像把推到更溫暖，留自己在原地。

俞楠踉蹌站起來，撲向姜時念，把拚命抱住，哽咽說著那天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的頭髮，那份鑒定報告輕飄飄落地，確認親子關係的文字明晃晃扎進眼睛裏。

「我的冉冉。」

媽媽像念著夢境，輕輕。

「我的兒。」

姜時念如同踩進雲霧，眼淚不知不覺滾下來。

怎麼會。

怎麼可能找到親人。

怎麼可能……再見到父母。

俞老師和宋教授，那麼華璀璨的人，又怎麼可能是的爸媽。

姜時念渾渾噩噩，膝蓋是的，眼前完全被淚遮擋，甚至聽不到太多聲音，只覺到有兩雙手，寬大的冰涼的，左右摟住，帶下樓，車就在路邊，門已經敞開，裏面氣息溫暖，是從前用盡一切的。

將要上車前，突然怔住，原地轉過，慌忙找著那道影。

隨後姜時念看到沈延非站在後面，與相隔著距離，眉眼被風拂過，深濃不見底，他孤立在一輛車邊，彷彿知道要乘的車，沒有他的位置。

姜時念這一刻醍醐灌頂，什麼都明白過來，他為什麼怕，為什麼這樣焦灼又深沉地需求，像下一秒就要被生生離。

因為這一次，他爭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看他千辛萬苦才攏懷中的人，奔向更大明，而不是只鎖在他懷中。

他掌控一切，那麼想要獨佔，明知跟父母相認后，大部分的時間和注意力都會被佔據，他可以拖延，甚至可以瞞著不說，他又不舍，不忍心把束縛在自己囚籠。

他有多恐懼，怕不再需要他。

才會每一天問，你回來后，是否一樣在意我，我。

姜時念輕輕握住父母的手，不住戰慄，再緩慢鬆開。

往前挪了兩步，迎著風奔向後面，衝進沈延非懷裏，失控抓著他的服，淚流滿面問：「是你，你幫我找到的，你安排的，是不是？！我沒有那麼大的運氣，不會平白無故回到父母邊，沈延非，你背後做了多，你為什麼不說？！」

沈延非潤的臉，抬眸向前面，對上宋教授皺的眉頭，挑起笑一笑：「這樣，才能解他們的心結，他們找你太多年了，心病太重，也太差了，比起送到眼前，不如這樣，讓他們償願。」

姜時念哭著問：「可誰來解你的心結？你把我送出去了，你願意嗎？」

沈延非沒有回答，只是低頭親了親烏黑睫，像那天哄著無家可歸的小狗，低沉溫說：「祝賀我們小穗妹妹，以後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