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念知道沈延非在這個場合不會做得太過激,更不會讓有別種態被泄出去的風險，所以也不想掙扎，放縱自己往深海里沉淪,由著他口齒逞兇，撐不住往後倒時，又被他摟過綳直的背，他抬頭,把融化的送進裏,讓共。

旗袍算是毀了，裏面……比蜂剛灑的時候更糟糕,調料間沒有巾,然而就算有，也解決不了本問題，現在的狀況,本不可能穿這一再回到主廳餐桌。

沈延非下西裝，把上裹住，撕開的領口沒系,就那麼黏稠散著，都用自己寬大服一包，全部遮掩得嚴合,他沒讓從作臺上下來，直接打橫抱起。

姜時念臨走,還不忘把自己撞倒的瓶罐們扶了，盡量回歸原位，清理難以啟齒的戰場，然後安心伏在沈延非肩上，單手環著他溫度還很高的頸項,跟他從另一扇門離開調料間。

為了方便出，調料間的側門通著主宅後面的長廊，繞過去就柳暗花明，能走到外面院子，穿行小路，再過三道月亮門，就是上一次跟沈延非住過的那棟小樓，也是他結婚前在沈家單獨的住。

吃飯的功夫，天黑得徹，深藍夜幕上星稀，但僅有的幾顆極其明亮，風很和緩，微涼著掃過鬢髮，姜時念微瞇起雙眼，隨著沈延非一步一步往前的輕輕顛簸，鼻子深逐漸發酸。

攬他更些，仰著面頰問：「你喝醉了嗎？難不難？」

沈延非低頭看，把人往上一抬，簡直像騰空起來，又穩穩跌回他雙臂上，臉到耳朵染紅了整面，覺得他像在哄著鬧脾氣的小孩兒。

「你在，喝不醉，」他說，「今天的酒每一杯都該喝，穗穗，我以前不敢想，我有一天會坐在那張桌上，以夫妻名義挨著你，讓兩個家庭為我跟你的婚姻祝福。」

他又抬著邊，自嘲般淡笑：「我還承認，喝酒也是想讓你心疼。」

沈延非視線灼熱，腳步在放慢，像是不舍這一段抱走路的時太快結束，問：「所以心疼我了嗎？原諒我嗎？」

姜時念眼角里含的意突然就流出來。

在的時候他喝不醉，所以從前不在的時候，他一個人喝醉很多，是嗎。

跟的，被祝福的婚姻，他覺得是奢，等真正實現的這天，又有意無意地冷淡他，不肯在那張桌上給他一個回應的眼神。

姜時念被酸楚和**塞滿了心肺，蒸騰起來，又攪獨有的甜。

靠著他，凝視他紅意還殘存著的眼睛，悶聲點頭：「心疼，不生你氣了，怕你空腹喝酒不舒服，等會兒回去，咱們換了服也先不回前廳了行不行，我看樓下有小廚房，我給你煮夜宵。」

回到小樓后，姜時念先給俞楠打了個電話，確定跟爸爸狀態都很好，在席間吃得開心，最初的拘束也基本消失了，跟沈家小姑聊得投緣，爸爸也和二叔相談正歡，而沈濟川早已提前讓人安排好了房間，今晚誰都不必走，晚宴結束大家一起在老宅喝喝茶，安心住下，過個熱鬧周末。

「是不是延非醉了？」俞楠關切問，「我看他連喝很多，臉當時也有點蒼白，你跟他先休息，爸媽這邊不用擔心。」

沈延非那邊也通知了沈濟川，話語簡單到省略：「先不回了，單獨陪老婆，你們吃，有事找我。」

兩通電話都掛完，小樓里就靜到只余彼此心跳。

姜時念肩上披的西裝掉落，狼藉旗袍平添著被捻過的，沈延非眼神暗得深濃，本不影響理智的酒意催著火焰迎頭上漲，往前一步扛起送進主臥浴室，熱水氤氳，他手把手教怎麼仔細清洗那些。

等姜時念再看時間，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后，得知前廳居然還在興緻地喝茶聊天，又重新換好服，挽著沈延非手臂過去跟家人坐了坐，正好趁沈延非和爺爺說話時溜進主廚，跟著家裏全能的廚師學做一碗熱騰騰的桂花芋圓。

才做了小半，沈延非就進來，從後箍住，廚師知識趣地趕忙退出去，就倚在料理臺邊，端一碗不太地道的芋圓，在他低沉要求里，慢慢喂他，抬著臉跟他味道換，彼此同嘗。

沈延非畢竟喝了太多酒，清醒時似乎不影響，但夜裏回到床上，擁著難得的很快睡。

姜時念在朦朧夜里不停看他，閉一會兒眼睛，又忍不住睜開，繼續看，描摹他側臉的起伏廓，心裏暖脹酸甜到抑不住。

等確定他睡沉，姜時念才悄悄掀被起。

在這棟他曾經獨居過的房子裏，怎麼也沒有困意。

輕緩走出臥室，本想去起居室坐坐，看有沒有他以前生活的痕跡，但中途經過書房時，意外看到門欠著隙，沒關。

姜時念小聲推門進去，開燈環視，整間書房簡潔到冷淡，他個人的印記很，本沈家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走到寫字枱后坐下，桌面乾淨到空曠，只有桌角擺一個相框，裏面沒有照片，是本自帶的一張印刷象畫，畫作很有名，名字《夢境》。

姜時念的注意力本來已經要挪開，卻意外看見畫的邊緣有一些重疊，好像後面還著兩層什麼，不自覺拿過來，打開相框后蓋，兩張疊在一起著的照片，隨之落下來，背面的白朝上，對著。

在看以前是沒準備的，等翻轉過來，目睹的一刻，先是怔住，隨即沒有徵兆的淚就突然急湧出來，把兩張照片到口，仰靠在椅背上。

有了歲月印記的老照片，邊緣都泛著舊黃。

一張，是沈延非穿北城一中的校服，領口隨意敞開，袖懶懶挽到手肘，清雋鋒利的一張臉，在那些年的回憶里，總是淡漠疏冷，不茍言笑的那張臉，竟然對鏡頭彎出笑痕，他手抬起，狀似散淡地指著自己後方。

而後方那裏，照片邊緣，有一道悉的側影。

是高中時規規矩矩穿校服的姜穗穗，長發綁馬尾，正在對旁的別人笑，目本不曾轉向他。

第二張照片，是姜時念無數次想像過，卻從沒見過的，在國大學時期的沈延非，他靠坐在像是圖書館的長椅上，五冷峻深刻到灼眼，下頜清瘦，右耳戴著更明顯的，治療用的複雜助聽，而這種時候，他還能在鏡頭前揚起。

只因為他手指間，著一張單人照，他把它放在臉側，轉頭著，眸漆黑破碎。

這張單人照，是在傳大學里參加學校演講時的姜穗穗，不知被誰拍下，送到他的手中，正在與他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被他無聲奔流的鮮托舉著，活在明，有長安，前途無限。

從未想過沈延非那時在哪，而那時的他，卻把一張輾轉拿到的照片，當作至寶，在痛苦深淵裏淺笑。

這些，這兩張，竟然是他跟的合影，哪怕一無所知，也被他年年歲歲，珍藏在時間最深。

是他的夢境。

他一生不醒。

姜時念過了很久，才把照片放回原位，提筆在蓋到最上面的那張印刷畫上，用小字一筆一劃專註地寫：「我給你真實，永無期限。」

回到主臥，進沈延非懷裏，他無意識收攏手臂抱，在蒙蒙長夜，彼此影熱切疊，融合不能分割的一人。

-

宋文晉和俞楠抵不住沈家人太熱的挽留，多住了一天，姜時念跟沈延非自然也陪著，過完一個周末，等周一再回北城電視臺，得到總臺橄欖枝的消息就已經傳遍，常合作的同事們反應比還激，都覺得臉上有。

而且這份機會，是捨命得來，即使有人羨慕，也談不上嫉妒不平，更多的是欽佩，欽佩決心和勇氣，更為跟沈老闆凌駕一切的嗑生嗑死。

要為去總臺做準備，姜時念留在北城電視臺的時間就了倒計數，工作量自然增大。

像收視和口碑都高收的《沙發茶話》和《去旅行》，都還差幾期沒錄，加上本就挑大樑的社會類節目和其他採訪綜藝，哪個也不能落下，日程排得快比日理萬機的沈老闆還滿。

姜時念手頭上急的有兩檔綜藝，是提早就答應下來的，好在都是飛行主持，一期就能搞定，花的力不算多，本來心態還算輕鬆，但等真正開始錄製的時候，才意識到挑戰。

其中一期是科學知識類節目，所以嘉賓們有一些是高中生，這些學生雖然年紀小，但各個都一獎項，績能力超神，在網上也很火，有個年尤其出類拔萃，值又格外高，堪稱無可挑剔，在現場收穫了一堆。

拍攝中間有個環節，是主持人選擇遊戲搭檔，讓姜時念在所有嘉賓里極限二選一，人選兩個一組，番切換，每次挑一個，挑到最後一，剩下的那個就是最終人選。

結果也是巧，第一就有這個年，另一個選項是搞笑星，按節目組設置，必然要選年。

然後第二，是年和外科醫生，依照遊戲主題，還是會選年。

選過三以後，現場嘉賓團為了氣氛，已經開始善意起鬨，一群人舉手歡呼，大：「姜老師果然就是偏心聰明好看的男高中生！」

年的眼睛清亮著，滿是開心的仰慕，姜時念專業能力擺在那，當然配合節目效果，開開玩笑就過去了，但那一針一針著，心痛難當的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看著那樣績逆天，天之驕子的高中生，沒有辦法不去想自己的學長，當年他有多出，這些孩子放在一起，也遠沒有他芒耀眼，那時的世界是黑白的，唯獨他影放肆熱烈。

姜時念站在節目後臺，想高中的沈延非想到口發疼，那兩張起來的合影，像最溫的刀子心底，疼到極點，甜到極點，想用盡全力去那時年的孤寂。

下午沈老闆來現場探班，姜時念綳不住矜持，也顧不上周圍多人，幾乎是飛撲進他懷裏，男人略俯，掌心腰窩，親耳垂，讓整個節目組掏了狼窩似的尖就沒停過。

等這期節目錄完，預告片一放，姜時念就知道壞了。

這檔是聯合節目，不在北城電視臺上線，而是其他的主流視頻平臺，對方要話題，宣傳時習慣會弄些無傷大雅的梗來炒作，再正常不過，但這次落到了的上。

預告播出的當天一早，姜老師被男高中生迷住魂的詞條就上了熱門。

偏巧當天姜時念也在拍攝，錄的是另一期戶外綜藝，地點就在青大校園，嘉賓里自然不了青大的天才們，中間一個建築系的男生高長，值堪比流量明星，到關注最多，離主持人也就最近。

男生拔清俊，穿白襯衫，氣質清冷，姜時念卻不願多看，的學長如果當初進了青大，照片現在早就掛在學校的百年名人牆上，讓這些孩子們抬頭敬仰，口口相傳。

節目里人人都穿運裝，姜時念跟大學生們本看不出年齡差，男生往旁邊一站，圍觀的同學們先激起來，各種歡呼，沒遮攔地喊著「好搭好絕」，紛紛舉著手機拍照，爭先恐後發上自己的社賬號。

然後在這麼多路下，中午還沒到，熱門詞條排行榜上就又有一條異軍突起。

「男高中生已往事，男大學生才是姜老師的絕佳適配。」

雖然都不帶惡意，只是節目拍攝和播出期間常見的短熱度，等過了也就好了，但姜時念還是頭要炸開，本忍不了這種話題。

休息時間，坐在場邊抱著膝，正要聯繫電視臺，看怎麼跟播放平臺涉，把這種不適合的詞條儘快撤下去。

播放平臺還當是尋常的節目，沒遮沒攔地隨便搞話題，本是對沈老闆一無所知，不然不得了是一方面，某人要是看見了怒，可能就沒那麼好收場了。

姜時念按著手機，電話還沒等撥出去，就察覺到四周氣氛陡變，本就在開闊場，節目組連工作人員帶嘉賓有幾十個人，糟糟都在附近，但好像從某一刻開始，沒有誰刻意，雜音卻都不由自主靜下來，只餘一道腳步。

抬頭，先看見一截筆的深黑管，長直線條一不茍，目再緩緩向上，見他手臂上隨意挽著西裝，袖扣嵌的一枚寶石稀有而收斂，白襯衫映著薄薄暈，被領帶慾般束起最上方一枚紐扣。

從隆起的結越至薄，再貪心去看，他眉眼卻被在午後暖日的背面，籠上淺淡一層暗影。

現場下意識噤聲，都在他出現的那時起，本能般規矩著自己的行和表，怕相形見絀，怕唐突打擾，又覺得眼前這位本就如隔雲端，仰視都是自然的。

姜時念嚨了，看到沈延非出現在青大校園的場上，停在面前，就頂不住想哭，明知時不可能倒轉重來，還是不能不去想像，他十**歲白長穿堂而過，在青大會留多抹不掉的刻痕。

坐太久，一側腳腕麻著，一時站不起來，手按住他的膝蓋，被他彎腰扣住腕骨，帶起來圈抱住。

周圍這些人看得眼冒火花，連著不遠一群之前起過哄的學生們，這會兒都已經愣住，直勾勾著距離太強的氣氛侵者。

沒別的，只想收回詞條里的那句話。

男高中生，男大學生，在他出現之前還能聊一聊，但他不言不語站在那，就勝過一切，是姜老師百分百的絕對契合，任何人不可能沾邊。

沈延非偏了偏頭，眼神掠過人群，沒有多餘的話，而後面已經有特助適時迎上來，帶了大量高昂的應援食品和伴手禮，讓全節目組立馬歡呼，謝著沈老闆，聚過去人人有份，把這邊的位置空下來。

姜時念眼睫了，先一步跟他解釋：「網上那些……」

沈延非眸半掩著，緒莫測地問：「網上那些人說，姜老師可能是喜歡年紀小的了，高中生，大學生？」

他徐徐說完，尾音末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嗯」，帶著沉凜導的拷問般，略微上揚，隨指腹一起，捻抿起的。

姜時念心要酸炸了，搖頭盯著他說：「我喜歡的高中生，是北城一中的沈延非，大學生，是隻在國的沈延非，我想看，想到，想回去哪怕一秒……」

低下頭，額角著他肩窩，聲音微抖：「想讓你從那個時候起就被。」

校園裏的風夾著春末夏初的熱意，浸過人的眼角，很遠是籃球場，砸地面聲，跑跳和喊聲，孩子們熱烈的笑聲，都把人往近在咫尺，也遠在天涯的過去拉扯。

沈延非著姜時念的長發，手指抓攏，比一個中學時鬆散的馬尾，低聲笑了：「那時候的沈延非，你就夠了，能你，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好的事。」

他垂了垂眼，正好節目組導演和攝像從旁邊經過，正在取校園場景的空鏡，擔心拍到沈老闆，還特意繞開，保持著距離。

沒想到沈老闆突然轉過目，攝像一慌神，鏡頭不但沒躲開，角度還直直朝他移了過去，把親的兩個人框住，一起鏡。

這麼好的幾幀畫面，攝像再不捨得停，也驚出一頭的汗，趕忙要補救，正想快點把鏡頭挪走，就看到沈延非抬了一下手，並沒有不悅的意思，反而掠出一溫和。

他著姜時念的後頸說：「麻煩拉近，拍清楚，當花絮也好，預告也好，該放的放出去，讓方鏡頭替姜老師澄清事實。」

導演已經傻了，但還知道興，恨不得去替攝像掌鏡，把倆人全方位拍個徹底，沈老闆開口允許，想想也知道這一段背後代表多熱度。

姜時念臉是紅的，又一休閑運服，像在男朋友邊最甜的小生，沈延非了臉頰，黑眸向鏡頭，從容不迫，也不容置喙地說：「姜老師的高中生，大學生，沒有別的，都是我本人。」

他又撥了撥耳垂，非要親口再確認：「對不對？」

姜時念想著反正是自家臺里的攝像機，沒什麼可害臊的，乾脆踮起腳，側以他臉頰一下，笑盈盈直視前方，坦加碼：「不止這些，還差幾個頭銜——男朋友，老公，一生心，都是他本人。」

沈延非暗的眼底被笑意填滿，著靠上來，抱了整懷，目越過前方連綿的校園場景，向更遠北城一中的方向。

的高中生，大學生，怎麼能讓一個人心存酸楚，暗自憾，那時的他本就還欠著一樣東西，始終沒有給。

現在的他，也欠一件更要的事。

三天後的下午，姜時念在北城電視臺剛錄完一次棚拍，走出演播廳的時候，藍拿著一封特快郵件跑過來，揮舞著給，滿眼驚奇：「念念姐，剛收到的，是你的郵件，我看品類那欄填的居然是信件，而且最關鍵的——」

「寄件人是沈老闆！」神低聲，「他隨時能見到你，怎麼會用寄的？」

姜時念比藍更意外，接過封口完好的郵件，看寄件人確實是沈延非，心臟在腔里已經開始失衡地起跳。

走進空無一人的更室里，等不及去找位置坐下，就靠著窗邊，在午後潑灑進的暖淡線里，拆開最外層的包裝。

裏面整齊裝著兩封信。

各自有不同的信封，上面詳細地寫了電話和地址，收件人不變，他親筆的「姜穗穗」。

就如同在相框深的那兩張照片，從遙遠時中穿行而來。

第一個信封，上面像年的字跡，工整寫著：「北城一中高二一班姜穗穗收」和「北城一中高三一班沈延非寄」。

第二個信封，筆凌厲更多，橫豎撇捺浸著沉默的鋒芒：「傳大學播音主持系一五級姜穗穗收」。

和後面揮灑的長串英文地址，他在國上學時的詳細街區，到系別和宿舍門牌號。

姜時念手腕穩不住，深吸幾次，才緩緩打開高中信件的封口。

兩張印著一中標識的信紙，被折過三疊，很輕地舒展，目巍巍移上去，高三那個避之不及，又心之所向的學長，在一筆一劃，黑字白紙，對剖開年執著而的心。

——「姜穗穗，你怎麼能猜到，我在心裏會反覆你這個名字，知道你怕我，不會允許，所以從來沒有當面提過，但我喜歡，你或許理解不了，我有多喜歡。」

——「沒有你以前，我每天也在活著，像睜眼閉眼，重複走一條沒的路，清楚看著自己往下掉，哪一天走不下去，陷進沒人知道的口裏再也不用出來，我自己都不能預料，走到盡頭，走到最暗那一刻的時候，你推開我的門。」

——「可惜門裏沒有多好的人可以給你，只有我這時候填滿霾的心，你看我眼睛，跟我對視，張笑著我學長，我像被船錨鈎住，固定在一個港口，畫地為牢。」

——「我以為這隻錨，總會拔出去，遠離，忽略，各不相干，但它就深深扎在那，從穿進來的一刻起，就日復一日，長進我。」

——「我這條路上，燈被你點亮了，讓我更看得清你，看得清走不出去的我自己，後來又發現，亮的其實不是燈，是頭頂月亮。」

——「只是這月亮，溫地照耀誰，也不願意分我一，是我鬼迷心竅，暗地把你掛在我貧瘠的世界裏，擅自貪你不曾給我的清輝，奢著有某一天，你能看到我，朝我笑，掉進我懷裏。」

——「我在你眼裏，是不是面目可憎，可惜我至今還學不會怎麼才能讓你歡心，姜穗穗，我沒那麼可怕，不是洪水猛，你可不可以為我多停幾秒鐘，讓我只說一句話。」

——「喜歡你，從跟你見面第一天，就在喜歡你。」

——「穗穗，謝你出現，在我乾涸角落裏開滿鈴蘭，我給你寫書，是最笨拙的方式，可我會把所有掏出來給你，你不用拿太多，一點就夠，讓我有一個未來，我還給你完整一生。」

落款。

沈延非。

最後他的名字，正在被落下的水滴浸，暈開深藍的墨跡。

姜時念手捧著信紙，呼吸遲滯，一不靠在窗口投的無盡中，過很久才吃力拆開第二封，那是他的大學，再也不能親眼所見的，跟遠隔山海的人。

——「穗穗，上一封書，我慶幸你沒有在高二的時候收到，否則我現在這幅樣子，要怎麼才能見你。」

——「雖然你那時不會接我，但我給你表白，是不是也會讓你有些漣漪？如果我消失，害你有片刻傷心，都是我的罪。」

——「我在這邊一切都好，只是後悔，沒有在高中時假公濟私，你多跟我拍幾張合照，給我發些語音，讓我往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你的人生里，還能到鈎在我心臟上的錨。」

——「我整夜做夢，整夜想你，你有沒有過一瞬，記起過高中最不喜歡的那個人？那個學長總製造機會跟你偶遇，你頭髮，纏你做訓練，你跟別人親近，他還冷臉生氣，其實他整個心都是你的形狀，敏，嫉妒，隔著千山萬水，也發瘋想你。」

——「穗穗，真高興，你不知道我你。」

——「如果能再見，盼你看我，我，給我一個家。」

——「如果不能，就盼你從來沒有想起過我。」

——「但我的穗穗，永遠是當空明月，盡仰慕的公主，是驕傲天鵝，佔滿我全部人生，我最驕傲的事，就是曾為你赴湯蹈火。」

落款的沈延非三個字，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楚，姜時念反覆，都被潤，抹得筆跡凌，氤氳團。

在窗邊，抱著兩封他手寫的書，時間漫長，都像在文字裏支離破碎。

姜時念拿出手機，水跡太多，連屏幕都失靈，試很多次才解鎖，要立刻給沈延非打電話的時候，有一條短訊忽然跳出來。

「姜穗穗，我跟你告白。」

接著第二條。

「十八歲剛過，但我能付餘生。」

第三條。

「今天晚上七點，我在一中門外鹿鳴廣場等你，你來不來？」

姜時念怔怔凝視很久，僅存的薄薄玻璃屏障也在這三條信息里被徹底撞破，貫通跟沈延非所有錯而過的年月。

當年盛夏午後，他要去參加高考，豁出一切給發來的，被刪掉的三條信息。

姜時念沒有再給沈延非打電話，而是鄭重其事給他回復了一條：「學長，我來，你等我。」

留在電視臺里，用整個空出來的下午給他寫一封回信，那同樣是的初，匿在如履薄冰下，頂著荊棘，也曾張臉紅，心跳瘋長的初。

長街上燈火初亮的時候，姜時念走路趕往北城一中，起初還能平穩，後來不自覺跑起來，只想朝那個人狂奔，快一點，再快一點，去見每一個時碎片里的他。

晚上七點，姜時念準時站在鹿鳴廣場外面，這個時間，高一高二都已經放學回家，高三在上自習，學校附近的街道安靜到寂寥，連開業的門店都門可羅雀，而這座已經存在多年的老舊廣場，小孩子也不願再來顧。

廣場不大，著歲月侵襲的斑駁，裏面沒有燈，昏黑一片。

但姜時念確定，沈延非一定到了，他不會遲來，就在深等。

姜時念提起擺，邁上兩級臺階，沿著中心小路往前跑，腳步剛踏進廣場範圍，路邊就燃起兩側暖黃的燈盞，蜿蜒鋪在腳腕兩邊，引奔向他的前路。

跑一步，前方斑斕的燈就多亮一叢，大團暈從四面八方圍裹住，像闖進話森林，跌撞出全世界無邊亮。

看到男人影的一刻，姜時念忍不住加快速度，猛向前撲。

手指到他的剎那，面對著的，頭頂整片黑藍的廣袤蒼穹，被直衝上天的無數柱佔據，他曾許諾過的，讓他的花穗填滿北城上空。

姜時念眼淚溢出，勾住沈延非的後頸抱，恨不能咬他吮他，他手臂橫在腰背上，終於等到了肯聽表白的學妹。

視野被幕映得瑰麗絢爛。

姜時念捨不得放的雙手被沈延非握住，輕輕拉開，還要往上擁，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卻著，向後退了一步。

「學長……」

沈延非站在夜幕和樹影里，被拂滿全，漆黑眉眼鍍上灼人的亮。

他朝著姜時念，抹掉臉頰上的水痕，緩慢單膝折下，修長影在作里伏低，跪在纖薄的影中。

姜時念驚得忘記反應，直直凝他。

沈延非抬頭，清寂眼底被洶湧覆蓋，他低聲問：「穗穗，我喜歡你，能不能做我朋友？」

姜時念只知道要拚命點頭。

他彎出笑，勾抖的手指：「這是十八歲的沈延非欠你的告白。」

說完，在姜時念震到不可抑制的目中，這個沉凜貴重，雲端冷雪一樣的人，將另一個膝蓋也漸漸落下，直至住地面。

姜時念心口漲到疼痛，要去拽他，伏下去抱他，他卻巋然不，正裝長在上筆直繃，上拔，如同為遮擋所有風霜的屏障。

他攥著手，按住無名指的婚戒，眸，揚淺笑著。

「穗穗，我你，你很多年，能不能求你嫁給我，做我妻子，讓我們有一個家，到老到死，白首不離。」

姜時念淚眼模糊，撞進他懷裏。

他抵在熱紅的耳邊：「這是二十六歲的沈延非，欠你的求婚。」

單膝告白。

雙膝求婚。

這場紅塵凡世，你在，我在，你去，我隨。

我的世界乏善可陳，因為你撕開照亮，才窺見天，即使高懸著遙著，終有這天，我擁你懷，而我所有的企盼，也不過是能在你耳畔隻言片語。

請允許我……

以我一生。

換你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