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第 2 節 案發前后

2018 年夏天,我妹死在了考場上,死前被人灌了至 500ml 摻著玻璃碎渣的開水。

那是一場長達兩個小時的集。原本我到死也不會知道,直到我親手捧起妹妹的骨灰……

在那三個月后,警察敲響了我的家門。

我心里很清楚,警察為什麼而來。

因為,我宰了那個殺陳小雪的畜生。

而他們,注定找不到證據。

【案發之前】

1

我的妹妹,像個太妹。

父母去世那年, 10 歲。

從此,開始變得不太對勁。

11 歲,同學撕掉了的鉛筆畫。

一言不發,在對方頭上澆了一整瓶的墨水。

12 歲,被同學罵作沒爹沒娘的野種。

尾隨同學回家,叉腰大罵對方的父母沒有教養。

同年,因為看了我的日記。

堵到工地,迎頭撞上包工頭然后躺尸,訛走我被拖欠的工資。

那是陳小雪最生猛的年。

因為父母的離去,變得格外早,一心想扛起自己與廢柴哥哥的家。

13 歲生日,陳小雪升初中,拍著脯正式許下了養家育哥的愿

要出國學畫畫,為那種隨便一幅畫就能賣嗷嗷貴的畫家。

還在對未來發愁的我,當場哭了。

許是從小雪上看到了陳家崛起的希吧。

沒考上大學的我,坦然地選擇了留在本地。

從此,心安理得地打工,供妹妹讀書,然后,等待著妹妹的出山。

這就是我人生的前二十五歲,逢人便炫耀,自己是被妹妹罩的廢

2

如今,陳小雪二十歲了,即將要考去法國留學。

生日的傍晚,我買了一塊蛋糕。

這是我今天最貴重的一單「外賣」,我騎得很慢。

三十分鐘后,我推開小雪的家門,喊了一聲的名字,卻沒有人應答。

走到臥室前,也沒能推開門。

低頭看去,才看見門的所有間隙,都被黃膠帶封住了。

我頓覺不妙,一邊沖屋大喊,一邊撞著鎖的門。

直到——房門傳來一聲脆響。

我一個踉蹌,總算撞了進去。

漆黑的屋,只有臉盆中的木炭,在發出燃燒的火

視線上移,小小的陳小雪,正蜷在床與窗臺的空隙。

抬起頭,眼中早沒了往日的芒,只聽見的低喃。

「哥,它怎麼燒得這麼慢啊。」

3

醫院里,醫生告訴我,小雪沒什麼大礙,只是需要靜養。

我抱著擔心與困,走進小雪的病房。

呆呆地看著窗外的夜,見我進來,艱難地笑了笑。

我上前的小手,說:「跟哥說說?」

小雪卻只是重新看向窗外的星云,沒有回答:「哥,我已經二十了,還要靠你補。你住集裝箱送外賣,卻讓我租干凈的房子。」

輕聲說:「太拖累你了,不是麼?」

「啊?」

我愣了愣,一如既往地擺爛說:「誰讓哥沒出息呢!」

小雪輕輕搖了搖頭,說:「哥,你可以上大學的,對嗎?」

「我查過你的績單。」

「你只是,不放心我而已。」

「值得嗎?」

「打了這麼多年的工。」

腦海中,不閃過自己燒掉績單的畫面。

可沉默后,我還是笑了笑。

我很狡猾地說:「值得啊,我要靠你畫畫分錢養我的。」

我掰著手指,算起來:「你說過,你一幅畫能賣一百萬,五五分,五十萬,一幅就夠我……」

小雪怔了一下,隨即轉過頭,淺笑著,語氣虛弱:「是啊,你還說過我才是一家之主呢。」

云消散,出皎潔的月

我說:「所以,還剩幾場考試?」

小雪說:「三場。明天就有一場。」

「我陪你吧。」我說,「我在校門口等你,請你吃火鍋。」

說好。

此時,我還沒意識到,那就是我們的最后一次對話。

4

第二天下午,烈日高懸。

我倚著電車,心不在焉地看著小說。

我想著,趁吃火鍋的時候,要小心問一下小雪自殺的事,不能再讓瞞著了。

可這個時候,遠方傳來急救車的車笛聲。

那輛車在校門口停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匆匆地跑了進去。

我心瞬間揪了起來,就要沖進去,卻被保安攔下。

聯想到昨天的事,我完全慌

了,說你讓我進去,我妹妹就在里面考試!

我說,求求你了,我妹妹昨天才自殺過啊!

保安聽了,這才為難地放下手,讓開了一個位。

我頓時狂奔進去,在甬路上沖刺。

直到,沖過人群,沖過樹蔭,沖到了醫生抬著的擔架前。

擔架上,陳小雪閉著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5

警察告訴我,從初步的尸檢結果來看,警方與法醫傾向于陳小雪是死于用玻璃碎片割腕導致的失過多。

那是一場小型模擬考,考試的嚴格程度大打折扣,以至于教室里并沒有安裝監控。

但是,手腕上的傷痕、玻璃碎片上的指紋,以及考場上數名證人的口供,都將真相指向了這個死因。

面對這個真相,我已經丟掉了思考的能力,只固執地說不可能的。

我說,昨天,還答應我,要和我一起吃火鍋的。

可是當警察問我細節時,我又不得不承認:前一天,小雪就曾自殺過。

與我對話的,是一名年輕的韓棠。

聽了后,冷冷說是啊。

「你妹妹昨天已經在自殺了,為什麼還要讓來考試呢?」

我一時愣住。

我難道還要說,等著靠妹妹來養我嗎?

那些漫不經心的玩笑話,已經再也沒臉說出口了。

我只能失魂落魄地去幫小雪辦理火化的手續。

接著,安靜地看著陳小雪,被送進將要燃燒的爐子里。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中,很奇怪,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只有滿腦子的回憶。

我想起來,小雪還答應過我。

說要親自在埃菲爾鐵塔下臨摹,然后把的哥哥畫在塔尖上。

的哥哥很厲害,可以把外賣送到世界上每一個角落。

也說:「我知道,哥,你只是想把所有好的送到我手里而已。」

可到了最后,的哥哥,卻將推進了燃燒的爐子。

火化終于結束了。

師傅含蓄地問我,說需不需要幫我敲碎骨頭裝起來。

我搖了搖頭,鼓起勇氣去撿小雪的灰塵。

白白的,很輕。

我忍不住用抖的雙手去將它們捧起來。

卻,被扎了一下。

手指傳來的疼痛,瞬間令我清醒了幾分。

我有點困手指,那里被劃傷了,正在滲出鮮

我將目放在骨灰上,小心地掃了掃。

瞬間,皮疙瘩爬滿了我的后背,全似乎都墜冰點。

我看見了。

在白花花的骨灰中,散落著一些,晶瑩的玻璃碎渣。

6

后來,我問了火化的師傅。

火化爐的溫度,最高時能達到一千度左右。

那些玻璃,只有可能是耐高溫的石英玻璃。

我想起來,小雪的水杯,便是石英玻璃做的。

這說明了什麼?

小雪在臨死前,將自己的水杯打碎,然后……吞了下去?

既已決定自殺,為什麼要用那麼痛苦的方式?

何況,我也注意過,小雪的沒有任何傷痕。

下,我坐在街道上,余暉將我的影拉得很長。

另一群穿黑的家屬,簇擁著一個老人從我邊經過。

他們用一瓶礦泉水,幫助老人服下了幾粒藥丸。

一時間,目睹了這幅場景的我,不猛然驚醒。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安靜的骨灰盒,腦海中冒出一個骨悚然的想法。

小雪。

在今天的考場上。

有人你喝下了混著玻璃碎片的水。

對嗎?

7

這個念頭一經冒出,我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我本來還在懊悔自己放任小雪去考試,懊悔沒有及時問出為什麼自殺。

但現在……小雪的死因,分明藏著更深的真相。

哪怕,哪怕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絕不能讓妹妹枉死他鄉。

夜已深,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騎著電車狂飆,同時撥通了韓棠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立即說我妹妹不是自殺,我妹妹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韓棠的聲音中帶著困意與疑:「陳廣樹?你冷靜點,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本沒有辦法冷靜,大嚷著說:「我在小雪的骨灰里,也找到了玻璃的碎片!」

「我懷疑生前被人霸凌過,那或許才是真正的死因!」

韓棠沉默了一會,說:「如果你不是喝醉了的話,我明天會跟你詳談。還有,注意安全。」

我幾乎要瘋了,沖著電話大喊大,哪怕那里只剩下了忙音。

忽然間,覺很無助。

就像,全世界都很忙。

忙碌的警察,忙碌的哥哥,都顧不上一個來不及求救的姑娘。

8

回到小雪的家里時,我用僅剩的力氣,清點著的東西。

很小心,生怕了什麼關鍵的證據。

直到,我發現了小雪的日記。

我坐在床邊,宛如那天的小雪,一頁頁地讀著。

才知道,小雪最近談了

那人徐行簡,和小雪同一屆。

,才想起來這個名字,我曾經在證人的名單中看見過。

換言之……小雪去世的時候,的男友,就在現場。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尤為恐怖的是,這個徐行簡的證詞,與別人一模一樣。

我有一種預:這恐怕是我唯一的突破口了。

于是,我登錄了小雪的社件,翻遍了近期的所有記錄。

直到,在一款件中,我看到了徐行簡給的留言。

短短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9

那款件,一直更新著兩個人的定位,甚至于行程軌跡。

上面顯示,徐行簡一直停留在一棟公寓樓里。

第二天,我去了徐行簡的公寓。

正要敲門時,韓棠來了電話。

我猶豫再三,掛斷了。

接著,我敲響了門,半天才傳來一聲沙啞的問話:「誰啊?」

我說:「快遞。」

徐行簡沉默了一下,說:「我沒買東西。」

我隔著門,困說:「可上面寫著陳先生。」

那是小雪網購的用戶名,混淆了別,用來保護私。

良久,門開了一條,徐行簡的臉了出來。

門上沒有門栓,我看準機會,撞進了屋子,順手將門反鎖。

接著,不等徐行簡喊出聲,我從盒子里掏出了刀,將他摁在墻上。

一時間,屋子里陷了沉默,我能聽見徐行簡張的呼吸聲。

沒等我問話,徐行簡慌慌張張開了口,低聲說:「你是小雪的哥哥,對嗎?」

我默認下來,咬著牙問他:「告訴我,小雪是怎麼死的。」

我手上用了力氣,在徐行簡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痕。

徐行簡,最終竟低下了頭。

「你殺了我吧。」他說。

我皺了下眉頭,說:「什麼?」

徐行簡抬起頭,我才注意到他眼睛里滿是

他說:「你殺了我吧。或者,幫我自殺也行。那樣最好。」

我冷笑著說:「你當我不敢嗎?」

徐行簡住口了,我從他的目中,察覺到他是認真的。

一時間,我的心在緩緩下墜,就像是意識被剝奪了一樣。

良久,我打破了沉默。

我說:「去世前,被折磨過,對嗎?」

被折磨得很慘,以至于你想把那件事永遠瞞起來,哪怕帶著真相死去。對不對?」

10

徐行簡的嚨蠕了一下,那是因為張而在吞咽口水。

我索換了個話題,說:「強勢的,對嗎?」

徐行簡愣了一下:「……是。」

「所以,你現在,是認為自己很勇敢?」

「你以為自己死掉了,見到,就不會被罵懦夫嗎?」

徐行簡聽了,無力地坐到了地上。

他呆了很久,終于出手,摁了下墻上的開關。

房子驟然變亮。

徐行簡的聲音低不可聞,卻猶如雷霆一般,砸在我的口上。

他說:「小雪是被殺死的。」

即便我已經約知道了這個答案,但親耳聽到時,還是忍不住渾抖。

我咬著牙,問:「為什麼?」

而徐行簡已經捂著臉痛哭起來。

「都怪我,都怪我的……對不起……」

我已不耐煩,揪起他的頭發,狠狠地說:「說清楚,為什麼!」

11

徐行簡告訴我,小雪是兩個月前和他在一次校外課認識的。

當知道都要報考同一所大學時,兩個人聊得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投機。

興許,和徐行簡是烈士子的孤兒份也有關吧。

他們很快確定了關系,約好了要一起去理想中的學府。

直到,徐行簡將小雪引薦給了他的同學們。

那是徐行簡做過最后悔的決定。

那幾個同學,都是本地有名的富二代。

為首的是一個混男,李章勛,五短材,皮傳了媽媽,很白。只是因為常年酒無忌,長了滿臉的痘痘。

至于李章勛的爸爸,在本地做房地產開發,有著只手遮天的勢力。

徐行簡說,起初還好,因為小雪是他朋友,大家聚在一起時,最多開開玩笑。

可問題出在李章勛的留學考試上。

他們要考的 S 大,是倫敦著名的一所藝學院,除去雅思與 GRE 兩張通行證外,學校還在數幾個國家設立招生網點,進行單獨的校招考試。

李章勛因為沉迷于花天酒地,那門校招考試考了幾年都沒過。他跟別人說,自己就是想待在國,或者說,就是想一直在這座城市過耀武揚威的生活。

這一年,李章勛 26 歲,已經是 S 大招生的學限制年齡。

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了。他爸媽威脅他,考不上,就要斷了他所有花銷。

為此,李章勛終于急了。當他通過部消息得知,小雪和他被分到了同一考場后,便急忙請小雪幫他們作弊。

但是,小雪擔心事,影響自己的考試機會,自然拒絕了。

結果,所有人都沒想到,懷恨在心的李章勛,在下一次的聚會中,向小雪酒中下了藥。

那就是,小雪生日的傍晚。

徐行簡依然是怯懦的說辭,懊悔說自己沒有保護好

在第二天,是李章勛托人安排的小型模擬考——七名考生,一名老師,流程全部按照往年的校招考試來,可以有效悉校招考試的題型、環境、氛圍。

考場上,徐行簡才注意到小雪的傷勢,他意識到了什麼,掀翻了桌子,憤怒地質問起李章勛。

結果可想而知,徐行簡被李章勛等人打得很慘。

李章勛扇著徐行簡的耳,狂笑著威脅小雪,讓答應幫他們作弊。

監考老師嚇壞了,想要報警,卻被李章勛用錢和威輕松擺平了。

無奈之下,小雪看著不省人事的徐行簡,咬牙同意了。

可李章勛得寸進尺,說為了保險起見,要留下把柄。

而他那所謂的把柄,就是要在考場上,侮辱小雪。

12

那一天,窗外蟬鳴不停。

兩個人控制著徐行簡。

兩個人,將小雪在桌子上。

李章勛發出惡心的笑聲,向小雪腳。

監考老師,被命令拿著手機錄像。

小雪本有幾分力氣,拼命地掙扎,打傷了李章勛。

爭執中,桌上的水杯掉在地上,應聲而碎。

怒的李章勛,索拿起了自己的水杯,將地上的碎玻璃混著水,強著灌進小雪的肚子里。

很快,小雪就捂著腹部,在地上哀嚎。

徐行簡說,他們本來想要救護車的。

可眼看著小雪臉變得如金紙一樣,大家都慌了神。

監考老師慌張地說壞了,這姑娘要死了。

結果李章勛猶豫了幾秒,發了狠。

他用陳小雪的手,撿起地上的玻璃,果斷劃破了小雪的手腕。

,緩緩地流淌出來。

徐行簡說,他本來要曝這一切的。

可是,李章勛說他爸爸的房地產項目下,埋了好多

他說如果徐行簡報警,那麼徐行簡的所有親戚,也會被埋在那里。

那一天,被姑媽家養大的徐行簡,選擇了逃避。

之后的幾十個小時里,徐行簡都躲在自己的房間,無數次地想過自殺。

但是,他太膽小了。

因為不敢自殺,因為痛恨自己的怯弱,幾次哭到力。

13

哭聲中,我給了徐行簡一個耳,試圖喚醒他無能的自怨自艾。

我說,告訴我他們的地址,我這就去把那個畜生給殺了。

徐行簡咬牙不說,我便一遍遍地著他的臉。

直到徐行簡的里開始吐,仍然一個字都不蹦出來。

我嗤笑一聲,說算了,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找得到。

結果,當我剛出門的時候,徐行簡在背后開了口。

他腫著,聲音含糊不清,說:「廣樹哥,你不能去。」

我氣笑了,問:「為什麼?」

他說:「小雪說過,想讓你有好日子過。」

我停了腳步。

說你為了才沒去考大學,直接去打工了。必須賺大錢,讓你早點退休的。」

一定不希你去坐牢。」

我冷笑著說:「難道你以為我希那麼冤死嗎?」

「如果是這樣……」徐行簡猶豫了一下,說,「讓我去。」

徐行簡盯著我,試圖用那樣的眼神告訴我,他做得到。

而我看著眼前這個書生氣的富二代,想到他和那幫人的關系,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計劃。

良久,我關上了門。

「李章勛,一

定要死。」我說,「但我,也不會去坐牢。」

徐行簡目中閃過了一遲疑,試探地問:「那就是,我去?」

我搖搖頭,說:「不用。」

「那你要怎麼做?」

「我要……先等一個警察將我抓走。」

【案發之后】

14

小雪去世三個月,韓棠敲響了我的家門。

開門第一眼,出了警徽。

我很詫異,說:「我記得你,韓警。」

韓棠收回了警徽,說:「那就好,陳廣樹,有件案子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我面:「能知道是什麼案子嗎?」

韓棠卻沒有回答我。

我只好認命地跟到了警局,等坐到審訊室里,韓棠才拿出一張照片。

上面,是李章勛的證件照。

「你認得這個人嗎?」韓棠點了點李章勛的照片。

我只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是嗎?」

韓棠卻沒有收回照片,子前傾,盯著我的眼睛說:「你妹妹去世時,他也是那個考場的考生。」

我激靈了一下,忙問:「所以……他是告訴你們當時的真相了嗎?」

我咬牙補充了一句:「我早就說過,我妹妹不是自殺!」

「不是的。」

韓棠目仍然盯著我:「他李章勛,兩天前,他在一場綁架案里去世了。」

「綁架案?」我怔了一下。

「沒錯。」韓棠繼續說道,「兩天前,他被綁到一間廢棄的海邊倉庫,兩層,綁匪要七百萬贖金,他爸爸取了七百萬,聽綁匪的話,在五點一刻放到倉庫旁的港口。他爸早早到了,結果沒等到五點一刻,倉庫就被炸毀了。」

我沉默片刻,問:「所以?」

「我們排查了所有嫌疑人,只有你,陳廣樹,只有你最有作案機。」韓棠的語氣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你懷疑過,包含李章勛在的考生,在考場里殺了你妹妹。對嗎?」

「……」我猶豫了很久,說,「是的。」

沒等韓棠追問,我擺出很誠懇的態度。

我說我錯了,宋警,我不該對你撒謊。

我說,我認得他,但我確實沒有綁過他。

韓棠面不改,說:「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我語氣認真,說,「兩天前,是他的校招考試。」

「而我,是他的替考。」

【案發之前】

15

「你憑什麼?」徐行簡問我時,目中充滿了不信任。

「你說過,他在發愁考試的事對吧。」我說,「那麼,我將為他的替考,并在考試當天將他殺死。」

「這會是我的,完不在場證明。」

我俯靠近徐行簡,說:「你要幫我。膽小鬼。」

我沒有請求他,更沒有問他的意見。

因為我知道,一個在放棄生命的邊緣徘徊的人,已經沒有什麼考慮的余地了。

他要的,只是一個機會。

一個去死的機會,或者,一個復仇的機會。

「我……我要怎麼幫你?」

果然,徐行簡在我的注視下,磕磕地問出了這句話。

「李章勛那些人,見過我嗎?」

「沒有,他們只知道小雪有個哥哥。」

「那麼,我現在就不再是小雪的哥哥。」我說,「我是一個,熱幫助他人的專業替考。」

「可是……」徐行簡狐疑地點了點我外套下的藍騎手服裝。

我卻只是拍了拍徐行簡的臉,說:「我何必騙你。」

那語氣很冰冷。

因為我恍惚間,又聽見小雪躺在病床上,跟我說的話了。

說你可以上大學的啊,就連現在,你都可以陪我復習……

現在,你卻只能在集裝箱里,教大叔們兒英語……

我搖了搖頭,思緒回到現在,迎上徐行簡疑的目,已經不愿再跟他解釋過多。

「如果小雪在,會告訴你的。」

16

小雪去世第七天,我見到了兇手,李章勛。

因為徐行簡的引薦,我們約在臨海的一片別墅區。

到的時候,烏云得極低,烈風在一幢幢別墅的街道中哀嚎。

我穿了一休閑裝,戴著鴨舌帽,敲響地址上的家門。

徐行簡開了門,他后站著李章勛。

與照片中一樣,矮胖的軀堆滿橫,狹小的眼睛滿是狠。

這就是,我將要手刃的仇人。

17

李章勛看了我一眼后,手示意我進去在客廳坐下。

他也沒有拿水,只是不地將窗簾拉上,說:「聽徐子說,您很專業?」

我說:「我做過很多次了,沒有出過紕的。」

他說:「需要我做什麼嗎?」

我說:「四十萬,然后在考試當天,老實待在一個地方。」

我補充了一句:「我會告訴你地點。」

李章勛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我和你,不能在同一天被人看到。」

李章勛聽了,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出來,問:「該怎麼相信你?」

我則滿不在乎地靠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同樣回復一個冷笑:「能找到我的,通常已經沒有懷疑的時間了。不是嗎?」

可我沒想到,李章勛的脾氣比我想象中更暴。

他猛地沖上來,將我的頭摁在茶幾上,又搶過香煙,將煙頭懟在我的眼睛前。

煙霧與火,燒得我眼淚橫流。

「王八蛋,你他媽的當你是誰?你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了我家,如果事,監控查到我家,什麼查不出來?還在這裝蒜?」

「你還不讓我懷疑你?你算什麼東西?」

中,徐行簡慌張地上前要攔住李章勛。

我努力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輕舉妄

我忍痛強笑著說:「是嗎?李公子?你為什麼不問問保安呢?」

李章勛一時語塞。

他手沒松開,另一只手撥通了電話,問了幾句后,又放了下來。

他納悶地罵罵咧咧說:「真他媽鬧鬼了,保安沒看見你?你從哪冒出來的?」

我想,因為這個小區,我進過很多次。

東側的柵欄,沒有攝像頭,努力,就可以自由出

只為了,方便賺點送外賣的錢。

但如今,我只是閉著眼睛,很高深地說:「你只要知道,我只會讓客戶見到我就可以了。」

18

李章勛仍然沒有松手。

他說:「那跟我說說您的客戶吧。」

我說:「那是保的。」

李章勛的煙頭,又移近了幾分。我甚至聞到了睫烤焦的味道。

惻惻地說:「你要為了保,再也做不這生意了嗎?陳老師?」

我只能認命地嘆了口氣,說:「去年,同樣的考試,43 考場,17 號考生。」

我說:「還有別的,我手機的網盤里,留著他的電話。你可以撥過去。」

那同樣是我早就做好的準備,是我在網上買的人工服務。

我寫了周全的臺詞,讓臨時發揮即可,全程只需要五十塊錢。

結果,李章勛本沒有拿起我的手機,而是再度撥通了自己的電話。

「李叔,你幫我找一下去年 P 校專招,43 考場的監考老師的聯系方式。」

一瞬間,我心都沉了下去,空氣仿佛都已經凝固。

畢竟,我從沒想到,李章勛會直接去問當年的監考老師。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徐行簡連忙去開門。

可下一秒,更加無法挽回的局面出現了。

門外,是一名中年的外賣員。

他剛將外賣到徐行簡手里,視線掃了眼屋子,看到了狼狽的我。

他發出錯愕的聲音。

「小陳?」

19

眨眼之間,我迎著悉外賣大哥的目,說:「又見面了啊,張大哥。」

張大哥,不是他的本名。

他姓徐,住我隔壁的集裝箱,與我分過幾次被退貨的燒烤。

而胡子拉碴的「張大哥」,意識到了什麼,愣愣點了點頭。

徐行簡的臉變得慘白,一旁的李章勛開始發出冷笑。

「陳老師?張大哥?你們……認識?」李章勛語氣平靜,手上勁道卻加了幾分。

張大哥呆在那里,不知道說是還是說不是。

我則著頭皮開口,說:「我的客戶,他用了所有的積蓄,讓我幫他孩子考英語。」

李章勛看向張大哥。

「是啊陳老師。」

在徐行簡詫異的目中,張大哥如夢驚醒般點了點頭:「我閨現在還說要謝謝你呢,小陳……老師,你們這是?」

我繼續說:「沒事,跟朋友在鬧。您慢走。」

張大哥有些猶豫地帶上門,臨走關心地留下一句:

「nice to meet you。記得給個好評。」

張大哥走后,房間的空氣似乎終于流起來了。

李章勛松開手,一臉狐疑地問:「媽的……你還幫的替考?」

我說:「這就是專業。」

他說:「行,那我們現在……」

我擺擺手,打斷徐行簡的話,似笑非笑地說:「現在,要八十萬了。」

。」

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

距離計劃

中,李章勛的死期,還剩下六十三天。

【案發之后】

20

「替考?」

韓棠眉頭皺,與徐行簡一模一樣,不信任地審視著我,說:「沒記錯,你在送外賣吧。」

我說:「我大學英語將近滿分,可以查。」

韓棠說:「那只是高中。」

我說:「我一直在幫小雪補習,那些題,我都做過。」

韓棠敲了敲桌子,表煩躁。

我知道,那是一種事實超了計劃之外的,不掌控的煩躁。

「你是怎麼為李章勛替考的?」

「你知道徐行簡嗎?」

「知道,小雪的男朋友。」

「啊?」

我率先愣了一下,驚訝說:「他是小雪男朋友?他怎麼沒跟我說過?」

「什麼?」韓棠眉頭皺,像是比我更加驚訝。

我吞了下口水,磕磕地說:「他只教了我如何替考。」

「比如?」

「比如,他讓我告訴李章勛,為了不被人發現我們同時出現在兩個地點,一定要在考試當天去碼頭倉庫躲一躲……」

【案發之前】

21

「考試當天,你必須要去碼頭倉庫躲一躲。」

別墅,我敲了敲桌子,表嚴肅。

我說:「至下午三點到五點,你必須在那里,二樓。委屈你了,李大爺。」

李章勛皺著眉,說:「隨便找個酒店不行?哪怕在家呢?」

我搖頭,說:「市里的監控,我比你,按我說的路線走,可以保證從你出門,我去考場,到我考完接應你的時間段,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我想了想,說:「你家也行,但你不想把最后的時間浪費在去計劃新的路線上吧?」

李章勛猛吸了兩口煙,點點頭,說:「好說。」

22

接下來的幾十天,我做了大量徐行簡拿來的真題。

起初,分數并不高。

所幸高中做題的記憶還在,加上我幫小雪輔導的經歷,知識逐漸映照進了現實。

很快,每一份試卷,我都能答出優異的績。

與此同時,我每天回到集裝箱,都會拼命地去學化妝的技,以便能仿出最像李章勛的妝容。

那陣子,室友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

而最難辦的,是炸藥。

我試圖用煤氣罐引那間廢棄的倉庫。

但一來,煤氣帶有強烈的刺鼻氣味,二來,沒有條件引發煤氣泄,最后,即便難題全部得以解決,但因為引過程太長,很難確保不會誤傷他人。比如警察。

后來,我嘗試了自制土炸藥。

我看了教程,影視劇,做了大量的筆記。

可是與徐行簡在郊外一次次的試驗,全部以失敗告終。

那是在小雪去世的好多天后了,支撐我活下去的,只有報仇的

然而,隨著時間越來越,最關鍵的道,卻遲遲不能保障。

我一度以為,就要用最下策的辦法,拿一柄刀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算了。

可一想到小雪曾被那麼多人霸凌過,再對比一命換一命的想法,總是覺得不劃算。

直到,八月的一個雨夜。

23

八月的雨夜,伴隨著悶響與漫天的泥土,我與徐行簡都黑了臉。

我們坐在泥濘的馬路上,互相點了煙,憂愁地著郊外的失敗事故現場。

我說:「要是小雪在,就好了。」

徐行簡咳嗽了兩聲,納悶地看向我:「還會這門手藝?」

我嘆了口氣,說:「要是小雪在,老子就不用報仇了啊。」

徐行簡聽了,拍拍我的肩,說:「哥,節哀。」

「滾開,膽小鬼。」

我打開他的手,恨意從嚨間了出來,蔑笑說:「我可攀不上你們這幫富二代的關系。」

徐行簡自討無趣,又把頭垂下了。

只是這一次,他頂了

他說:「我父母走得早,沒留下什麼錢。」

我不置可否,幽幽地說:「你說,你們當時給了那個老師多錢啊,能買我家小雪的命。」

「一百二十萬。」

徐行簡自嘲了一聲。

「二十萬,是李章勛最初給的價。后來,出人命了。」

「那監考老師要報警。」

假的,誰都看出來,他是要加價。」

我搖搖頭,說:「別他媽說了。」

結果,卻真的沉默了很久。

轉過頭,徐行簡呆呆地著遠方。

我懟了懟他,說:「想什麼呢?怕了?」

徐行簡表變得很復雜。

「一百二十萬,可以買小雪的命。」

「為什麼,不能買點別的東西呢?」

24

九份自制的土炸藥,被徐行簡不知道以多錢的價格買來,分別埋在碼頭倉庫的一樓二樓。

遙控的裝置,很簡陋,手掌大小,絕對不可能帶考場。

徐行簡為此犯愁的工夫,我想起了自己的本職。

外賣。

S 大的校招考試,分為兩門,中間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因為報考 S 大的學生并不多,考試只設七個考場,占據了大學教學樓的頂層一層。

當天,學生還在上課。

我計劃著,在考試當天,遙控裝置將以外賣的方式,放在學校西側的一樓窗臺上,利用兩門考試相隔的十五分鐘,拿到手。

徐行簡聽了我的計劃,不有些困

「那是學生們放外賣的地方,很危險吧?甚至可能被拿錯。」

「放心,我做了記號。」

「那我呢?我還要做什麼?」

「你啊……」

【案發之后】

25

「他給我拿了習題……」

「他教我學了化妝……」

「對了,徐行簡為了保險,讓李章勛把錢轉到了我妹妹生前的銀行卡。八十萬,我一分錢還沒。」

桌子對面,韓棠有些猶豫了。

不再質問我,換上了詢問的語氣。

「那個徐行簡,還跟你說過什麼沒有?」

我想了想,忽然記起來什麼。

「對了,他說,李家的錢,是我應該賺的……」

韓棠的臉,猛然變得難看起來。

【案發之前】

26

終于,我等到了考試的日子。

當天中午十二點,李章勛發來短信,說他按照我的路線,已經到了。

我回復,說:「看見了。」

廢棄的倉庫,李章勛正在不停罵著臟話走進影中。

我躲在樓梯下的暗,眼看著李章勛越走越近。

一步……兩步……三步……

直到李章勛經過我時,我砸了他一個悶

李章勛悶哼一聲,胖的軀轟然倒地。

我將他拖到了二樓,一扇可以看見港口的窗戶旁,綁住了全

接著,用水潑醒了他。

李章勛睜開眼,驚恐地看著我,掙扎個不停。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耳,說:「乖,在這等我。」

我指了指窗外的港口,說:「你現在被綁架了,不過沒關系,等你看見你爸拿錢放在港口那里,你就自由了。原計劃,老實待著,好嗎?」

李章勛的眼睛里,滿是討好與求饒,止不住地點頭。

我看了看表,語氣變得張。

我說:「呀,得給您去考試了。」

27

考場外,日頭正烈。

我重新復盤了一下:早上,我將遙控,放在了一份漢堡外賣里。

又將外賣,寄存在離學校最近的快遞柜中。

外賣包裝被我涂得很黑,確保不會被別人拿錯。

最終,我下了一筆「幫取送」的訂單,加了錢,以便準時在窗臺拿到那份外賣。

另外,一部小巧的手機,做了點手腳,打電話時,IP 在國外,同時會做變音理。

這部手機,提前兩周,用膠布黏在考場走廊窗戶外側的窗臺下。

那窗臺很小,也僅夠黏下手機。

很好。萬事俱備。

到考場的時候,徐行簡正在等著我。

我靠近他,目視前方,說:「一切 ok。」

這時,徐行簡忍不住悄悄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一定要炸掉?」

他不等我回答,連忙說:「是想把那七百萬搞到手?所以在那之前,李章勛一定要活著?」

我搖搖頭,說:「不是的。」

「李家的錢,不是我想賺的。」

【案發之后】

28

「是徐行簡,在復仇。」

韓棠靠在椅子上,目專注,聽上去,正在飛速地推理。

「如果你當初的懷疑是真的,陳小雪的死確實有問題。」

「那麼徐行簡,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們一直以為,是綁匪察覺到李章勛爸爸報了警,才引的炸彈。」

「現在想想,很可能不是。」

「是綁匪,從始至終就是想……殺死李章勛!」

我一副下被嚇掉的樣子,揣測說:「所以,徐行簡真是綁匪?那他這麼指使我又是為什麼?」

韓棠陷了苦思,握著手機,像是攥出了汗。

「還有別的嗎?徐行簡還說沒說過別的?」

我被嚇到了,愁眉苦臉地開始回憶,說:

「還有,他那天在考場里,好像很張時間。」

「明明是我在替考,他卻比我還要張。」

「哦,好像,一門考完后,他沖出去拿了外賣。我還納悶,怎麼還點了外賣。」

抬起頭,韓棠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水。

我帶著一腦袋問號,繼續好奇追問:「就算綁匪真是徐行簡,那他為什麼不直接手呢?」

「因為……因為……」

韓棠的表很痛苦糾結,甚至不自地咬起了指甲。

我知道,已經抓住了案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

可那注定是不會猜的一部分。

【案發之前】

29

「因為我總是忘不掉陳小雪的死。」

「我想,去世的時候,考場上,有的男朋友,有本該主持公正的老師。」

「窗戶外,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哥哥,還等著去吃哥哥請的火鍋。」

「我想啊想,想啊想。」

「小雪,死得有多絕啊。」

「所有的人,都沒有向他出援手,對嗎?」

「所以,李章勛,也應該這樣。」

「我要讓他,在看見希的時候,死去。」

校外,我在徐行簡耳邊,低聲講述著我的想法。

徐行簡整個人都在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膽小鬼,別害怕,我已知道你的苦衷。」

徐行簡慘白著臉,向我發出了一聲苦笑。

而此時此刻,鈴聲響起。

考試要開始了。

30

因為日頭越發毒辣,我不得不時刻擔心,自己的妝是不是花了。

這門考試,工作人員中有本地人,也有 S 大留在中國的外教老師,許是祈禱起了作用,檢查準考證時,工作人員就是一名中年白人。

他看著照片,仔細打量了我幾眼。

我吞了口口水,悄悄直了膛,用李章勛慣用的討厭眼神睥睨著他。

中年白人瞇了瞇眼,厭惡地揮揮手,放了我進去。

考試,正式開始。

我看了一眼,整個考場,只有一個位子空著。

那是小雪的位置,我知道。

因為監考老師反而是中國人,我不敢惹人注意,老老實實埋頭做題,一刻也沒有再抬起。

實際上,正在腦海中一遍遍演習著計劃的每一個步驟。

直到第一門結束后,我立即沖出考場。

徐行簡在后掩護,我開了窗戶,佯裝氣,手出去,拿到了手機。

熙熙攘攘的走廊,我將手機放進了短袖,撥通了李章勛父親的電話。

「要你兒子活命,拿七百萬,在五點一刻放到海邊港口。」

31

接下來,我們走了消防通道,狂奔到約定好的教學樓一層的西側窗戶。

那里,擺著許多外賣。

一個被染上黑記號的紙袋,格外醒目。

我沖過去,從里面掏出悉的遙控,塞在了大的子里。

回到教室的時候,監考老師似乎注意到我的膛在不停地起伏。

他走了過來。

沒有說話,但眼睛死死盯著我。

接著,他俯下子,說:「你是李章勛?」

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我握了拳頭,也低了聲音。

著頭皮說:「李章勛會給您報酬的。」

老師愣了愣,良久,拍了拍我的肩,走掉了。

我長吁一口氣,悠然地做題。

時間流逝,直至鈴聲大噪。

卷的工夫,我手,隔著子,按下了那枚按鈕。

窗外,蟬鳴不止。

我卻似乎聽見了,來自遠方的轟鳴。

32

考場外,人流涌

我與徐行簡,在人海中,漫無目的地飄在校園中。

街道外,警笛聲由遠及近,又駛向遠

徐行簡看著遠方,那是倉庫的方向。

他雙手兜,長舒一口氣,慨嘆說:「就是這樣了嗎?」

【案發之后】

33

眉頭皺的韓棠,猛地跳了起來。

「已經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麼了。」瞥了我一眼,說,「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他,也不能冒險。」

韓棠作勢要走,我急忙拉住,問:「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了嗎?」

韓棠甩開了我的手,只留下一句「沒有。」

我停在后,大聲喊著:「可我是小雪的哥哥,如果是徐行簡在殺人的話,我想……我能勸他?」

韓棠這才猶豫了一下,沖我揮了揮手。

我連忙跟上去,與韓棠坐上了同一輛警車。

警笛聲,在頭上發出悲鳴。

系好安全帶后,我帶著復雜的表,試探地問道:「所以,是李章勛在考場殺死了我的妹妹,然后……我有一個不值錢的妹夫在幫小雪復仇?」

我癱坐在車椅上,發出恍如隔世的呢喃。

我說:「就是這樣了嗎?」

結果,韓棠猛地轉頭看向我。

的目里,像點著熊熊的怒火。

「還沒完!」

咬著牙嘶吼說道。

【案發之前】

34

「還沒完。」

我對徐行簡說:「這怎麼可能算完?」

徐行簡吃驚地問:「你還要干什麼?」

我一邊走出校園,一邊說著:「接下來,你要幫我最后一件事。」

「去檢舉我。」

「把我說得越喪心病狂越好。說得要殺了所有人才好。」

「我會在你上留下一個刀疤,他們會更相信你。」

徐行簡已經聽愣了,說:「然后?」

「然后,你要召集那天小型模擬考場上的所有人,一名老師,四名學生,在我被抓走當天,把他們聚到同一個地方。」

「就……初步定為后天吧,時間不多了。」

「我給你兩個理由:一,小雪的哥哥正在找你們報仇,二,至,小雪的哥哥不會殺害他們的親人。」

「你要靠第一條,將他們聚集起來,靠第二條,讓他們別帶上自己的家人。」

「你選個地址吧,我們去把剩下的炸藥埋過去。」

「我到的時候,你記得跑掉。」

徐行簡在樹蔭下站定了。

「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嗎?」他問。

35

是啊,小雪。

我忍不住恍惚了一下,一定要做到這樣嗎?

可那個老師,用你的命,買了一輛奔馳。

我看見了,嶄新的奔馳,里面坐著不是他妻子的人,進去了五星級的酒店。

這樣的人,當初沒有選擇救你。

還有。

周曦晨,楊靖。

那兩個摁住徐行簡的學生,我看見了,他們在酒吧左擁右抱的同時,向姑娘的杯子里下藥。

那個晚上,你也是這樣中招的嗎?

還有。

王海,孫思文。

那兩個毆打你的學生,我看見了,他們在你的墳前,埋下了十八鐵釘。

他們一定也在后怕吧?所以才想讓你落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

那個晚上,我在樹后,為你念的經文,你能聽見吧。

我看見了,這麼多天,我宛如孤魂野鬼,游走街頭,我都看見了。

可我多麼希,他們之中,能有一個人,就那麼一個人,對你有那麼哪怕一點點愧疚呢?

小雪。

我看見了。

就忘不掉了。

【案發之后】

36

「還沒完!」

韓棠咬著牙的嘶吼,將我嚇了一跳。

我吞了口口水,說:「什麼意思?」

警車上,韓棠目不轉睛地開車,將所有的信息都告訴了我。

說,之所以把李章勛的事懷疑到你頭上,就是因為徐行簡聲稱,自己差點被小雪的哥哥殺掉。

不僅如此,徐行簡召集了那天考場上的所有人,到了郊外一個爛尾小區的別墅里,為了躲開你的復仇。

就是今天。

就是,徐行簡報警后,讓警察來抓你的今天。

他用自己的傷口,和小雪男友的份,跟所有人保證,說躲過今天,就沒有事了。

韓棠的話說得咬牙切齒。

「徐行簡,本不是單純為了殺死李章勛!」

「他是要利用李章勛的死,制造出那天考場上的人們的恐慌。」

「聚在一起,殺死他們。」

我嚇得抹了抹汗,喃喃說:「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韓棠的聲音是從牙出來的。

「他已經瘋了!」

【案發之前】

37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爛尾的小區,徐行簡埋好了最后一個炸藥,自嘲地說著。

我們站在小區中為數不多修好的別墅前,點上了一支煙。

我抬頭最后檢查了一番:「這房子很好,只有一扇門,窗戶鎖,本打不開。」

樓下,徐行簡說:「離遠點離遠點,小心走火。」

我們一邊走著,一邊商量著幫我把遙控埋在哪里。

我說:「警車只會從南門進,一般在什麼位置停下?離炸點五十米?一百米?真是頭疼,這一次我在警車上,還要考慮警察的安全。」

徐行簡說:「一定要進警局嗎?」

我苦笑說:「沒辦法,太多了。」

出手指,一一列舉。

「首先,我替考其實已經被監考老師發現了。」

「其次,你既然遭遇了被我謀殺未遂的事,一定要報警的。」

「就算你不報警,那些人也會報的。」

「不過你放心好了,我能拖住警察的。」我笑了笑,說,「在我的故事里,你才是那個嫌疑犯。」

徐行簡站停,看著我,好久之后,才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哥,那是警察。」

「你就這麼有把握嗎?」

【案發之后】

38

「他就這麼有把握嗎?」

警車飛馳在荒涼的國道上,我握了窗邊的把手,憂慮說:「快點吧,說不準我真能勸勸他。」

韓棠則滿臉沉,說:「他這麼折騰,恐怕……」

「到了!」

我眼看著一群破敗建筑出現在視線中,全忍不住抖起來。

警察從南門魚貫而,在寬敞的柏油路上放緩車速,觀察著周圍的建筑。

直到,在前方一百多米,出現了一亮著昏黃燈的別墅。

瞇起眼睛,勉強能看見,窗戶有人影在揮舞雙手。

隨著越開越近,我覺到自己的都開始沸騰起來。

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激

遙控,放在哪里?

炸范圍,又是多

是否可能……誤傷警察?

之前的重重思慮,止不住重新浮現在腦海里。

可這個時候,韓棠卻越開越慢了。

這個地方,雖然已經能看清別墅窗戶后的人影,但距離我昨天計劃好藏匿遙控的距離,還有很遠。

我忍不住問:「怎麼?要在這里下車嗎?」

韓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慎重說:「只是還不明白,徐行簡已經功了,為什麼一定要等警車過來?」

我大腦飛速運轉,說:「像一種炫耀?」

「是嗎?」韓棠角發出一冷笑,「那他可真是炫耀錯了。」

「畢竟,我們救下了李章勛。」

39

頓時,我大腦一片空白。

李章勛,被救下了?

拉著我,是在干什麼?

我轉過頭,牙齒竟然開始打,不知此時此刻該說什麼。

韓棠嘆了口氣,說:「九炸藥,炸了一,李章勛至今還在昏迷,本想等他醒來,只是沒想到徐行簡作這麼快。」

我這才舒了口氣。

可計劃失敗的挫敗,依然止不住在腦海中翻騰。

事后,我明明去過現場,倉庫是炸毀了的。

所以,是警方的迷霧彈?

車,依舊在緩慢地行駛。

韓棠轉過頭,問我:「你知道為什麼只引了一嗎?」

我想了想,著頭皮回答:「遙控距離太遠?畢竟,當時徐行簡還在考場……」

韓棠頓了一下,繼續問道:「那更危險了,徐行簡所作所為,還有針對警方的意思。」

眼看著離別墅越來越近,車速卻越來越慢,我的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強笑道:「可是按之前你的推斷,徐行簡其實是不想傷害警方的。畢竟,炸彈是提前引的,出警都來不及到那吧……」

「是啊,陳廣樹。」

車,猛地停下了。

韓棠嘆了口氣。

「李章勛,確實死了。但那炸的威力,實在讓我們不能輕易冒險。」

據上次炸范圍的推測……」

「如果你不想傷害警方的話,遙控,應該就藏在這附近了吧。」

一瞬間,我瞪大了雙眼,磕磕地說:「你……你什麼意思?」

「陳廣樹。」

韓棠俯過來,銬住了我的右手,同時摁下了車門的把手。

「警方從沒過,炸彈,是遙控引的。」

40

下一秒,我已被推出了車外。

警燈的照耀下,韓棠也沖出車外,膝蓋死死地頂住我的腹部,手臂勒住我的嚨。

我全彈不得,只能聽見的低語。

「我才想明白。」

「從你引導我,說徐行簡去拿外賣的時候,我就該意識到不對勁的。」

「你默認了,徐行簡是用遙控,在考場引的炸彈。」

「炸彈有很多種引的方法,徐行簡也可以存在一個或很多幫手。」

「你偏偏說中了只有警方知道的信息。」

「還好,我總算知道你的作案機,知道你為什麼要讓李章勛死的時候,他父親在現場,為什麼此時此刻,要和警車過來。」

「因為陳小雪死的時候,你在現場。」

「卻

沒能,救下。」

伴隨著韓棠的低語,的力道漸漸加重。

「遙控,在那里?」

「在哪里?說!陳廣樹!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我的呼吸,已經漸漸急促,我想自己的臉一定漲得通紅。

而目,一直死盯著前方不遠的別墅。

短暫的沉默后,韓棠似乎意識到了不對。

猛地轉過頭,向我注視的方向。

不遠,別墅中。

窗戶,燈下。

一道影,著窗戶。

他的手上,著一個簡陋的遙控

徐行簡。

【案發之前】

41

「徐行簡。」

別墅下,徐行簡說:「這是我爸媽起的名字,教育我人一輩子,食住行,簡簡單單就好。」

我很納悶,說:「等等……我好像還沒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怎麼忽然開始自我介紹了。」

徐行簡呵呵一笑,重復了一遍問題:「你就這麼有把握?」

他搖了搖頭,自問自答說:「你沒有的。」

「所以我要再說一下我的名字,希你想起我的時候,記得清楚些。」

「你我都知道吧。」

他掐滅了煙,掀起了短袖,出了腹部,用眼神示意我,向那里來上一刀。

「最有把握的辦法,只有一個。」

「那就是把遙控,放在我手里。」

,終究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于是我了手,任由刀鋒割下。

42

海邊城市的仲夏夜,蚊蟲很多。

我們失算了。

先在徐行簡上留下了刀傷,卻因為腥味,引來了不蚊子。

兩個大男人,憋屈地在馬路上一邊包扎,一邊揮舞雙手。

「我會去把他們喊到這里,等你帶著警察來的時候,引這里的炸藥。」

徐行簡頓了頓,說:「連帶著我一起。完你的計劃。」

我為他包扎的手停了一下,沒有講話。

徐行簡眼神迷離,又點起一支煙。

「說起來,小雪總是說我是個……沒用的男人啊,只會黏著。沒想到死了,我還是。」

我聽了,笑了笑,與他并排坐下。

我說:「也那麼說過我,我也以為,只跟我說的。」

徐行簡疑地看向我。

我說:「后來,我看了的日記。」

還是說,哥哥沒用的,只會打工,不會出去闖。」

「但說,好的。」

「因為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一個破碎的家庭。」

我想起小雪的日記,那娟秀又稚的筆跡,曾是剛上初中那年所寫。

星云流,我看呆了,像是流轉到了多年前的星空之下。

說啊。」

「因為我的哥哥,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沉默良久后,徐行簡默默開口問道:

「那那麼說我,算什麼啊。」

「算家人吧。」我說。

完了。徐行簡將煙頭扔在地上,碾了碾,起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我就先帶著哥給的傷口找告狀了。」他說著笑了,出兩顆虎牙,忽然有了點男孩的樣子,背過去,瀟灑地擺了擺手,「就不問你什麼打算了。」

【案發之后】

43

徐行簡的傷口還在流吧。

我眼睛瞇了起來,睫上黏了塵土,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楚。

窗戶中,在徐行簡后,還有人在走毫沒意識到,那棟別墅早已被徐行簡關得死死的。

韓棠慌了,連忙起,向徐行簡大聲地呼喊。

所有的警察,都戒備起來。

啪。

一聲脆響,那是徐行簡打開窗戶的聲音。

他赤著上,腰上纏著破爛的白布,目穿過黑夜,向我的方向。

我睜大雙眼,只看見他的好像

實際上,他的話,還是隨著風,約飄到了這邊。

他說:「小雪!別怕!」

他輕聲說:「徐行簡,別怕。」

吞噬了黑夜。

狂風。

卷走了一切。

44

三個月后,我從這樁案子中掙了出來。

遙控的事,我全盤裝傻,只說是徐行簡偶爾說

其余的所有事,都安在了徐行簡的上。

塵埃落定的時候,我走出派出所,韓棠走在我的后,仍像是看押著一名犯人。

已是秋天了。

海風變得有些冷,我服,在韓棠

面前點上一煙,問:「還要再送送嗎?」

韓棠一臉的冷漠,說:「你最好只在這座城市活。」

我讀懂的意思,類似于取保候審吧,鐵定是被盯上了。

我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麼,走掉了。

45

我走過了很多的景

住過的集裝箱,被拆掉了。

小雪租的房子,住進了新的人家。

福利院,拿到我捐的八十萬,購置了很多新件。

李章勛家的別墅,卻人走樓空,聽說是他爸之前的命案,被翻了出來,已被刑拘。

一路去,都是完整的家,破碎的家,容納善良與藏匿債的家,與恨的家。

走著走著,忽然很想念自己那輛破破的電車。

我曾騎著它,從小小的縣城,載著小小的妹妹,在這座城市,繼續維持著小小的家。

那時候,我們年紀與錢包都是小小的,夢想卻有無限大。

我記起的豪言壯語了。

說要為畫家,那種一幅畫,能賣嗷嗷貴的畫家。

說那樣的畫家,足夠撐起一個幸福的新家。

我呢?我好像也說什麼了,只是沒有家才幾個月,就有點忘記了。

他呢?

我其實,好像看見過新的家了。

在海邊,我吹著海風,有點冷,但還是倔強地咧著笑。

就像,還是那對沒心沒肺的死小孩,還是跟殘酷的世界不合拍。

接下來,好像失重了。

好像特別的冰,好像,特別的深。

海水中,我盡力地睜開眼。

好像……

像什麼啊?

著水上的星辰,沒忍住,笑出了一連串泡泡。

像一幅畫啊。

畫上有個家。

- 完 -

□ 吞茶嚼花

 

發布于 2022-06-08 11:19 · 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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