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第 9 節 長夜

凌晨兩點,樓上鄰居突然在群里發了一條消息:

【今天,我好像在咱們小區看見了一個通緝犯。】

【就是隔壁縣殺了一家四口,然后潛逃的那個人。】

1

凌晨兩點,小區里已經沒幾家亮著燈了。

然而此言一出,還是炸出了一堆熬夜的人。

【7-401】:【臥槽,不會吧?哪個啊?】

【8-1202】:【別嚇我,是不是看錯了?咱們小區治安還好的,怎麼可能有什麼通緝犯?】

剛才發消息的【9-1301】繼續道:

【就是之前隔壁縣那個,殺了一家爺爺爸爸閨四口人的那個,等等我找找通緝令。】

不一會兒,他就在群里發出了一張截圖。

那是一個材瘦削的男人,皮黝黑,是扔到人堆兒里就找不出來的普通長相。

要不是下面的懸賞金額標著 10 萬塊,真看不出來這麼個看著老實的男人竟然是個通緝犯。

【就是他,我一開始還沒怎麼在意,剛才睡覺的時候越想越不對勁,總覺眼。】

【就在咱們小區小孩游樂設施那一塊,我們倆打了個照面。】

這一下子群里的人都炸鍋了。

有知道的鄰居忍不住說話。

【5-602】:【我靠!這人我知道,是我們老家的,聽說是他閨被同學搞大了肚子,結果人家不認,就把人一家都殺了,就那個小男孩兒和他媽僥幸跑出來了。】

【5-602】:【聽說當時屋里全是,他爸腸子都出來了,嘖嘖,嚇死人了。】

其他鄰居也開始議論。

【8-502】:【就為了這點事兒?也太喪心病狂了吧?他閨不檢點關人家男方什麼事兒啊?】

【6-402】:【就是,現在的小姑娘都太隨便了,說不定是勾引的人家,誰知道呢?】

【7-802】:【上積點德吧,就好像你們知道似的!】

【6-402】:【我怎麼不積德了,我說得不對?蒼蠅不叮無的蛋,怎麼別人都沒大肚子,就被搞大肚子了?】

……

群里還在吵,我握手機,覺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案子我知道的。

我是個網站編輯,當時這個案子出來的時候,領導還派我去寫過稿子。

但是我心理素質太差,剛到門口看了一眼兇案現場就吐得天昏地暗,當天就嚇得直接發燒了。

最后沒辦法,領導只能找人來換我。

那天的場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兇手好像和被害人一家真的有什麼海深仇,作案手法極其殘忍,四個被害人死狀慘不忍睹。

墻上還被他用被害人的留下兩個字:

【等我。】

聽說他本來是想把那一家人全殺了,當天正好那個男孩的媽媽帶他回娘家了才逃過一劫。

這兩個字就是留給他們看的。

現在這樣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就可能游在我們小區里,我覺渾好像溺進冰水里了一樣,似乎都不會流了。

就在此時,樓上傳來一陣悶響。

隨即,寂靜的走廊里腳步聲慢慢響起,白熾的燈亮起,順著貓眼鉆進一亮。

外面有人在走

可我嚇得一都不敢,甚至不敢去看看外面到底是誰!

群里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那個孩到底是不是活該,我抖著手指趕打下幾個字。

【9-1201】:【這時候還有心思爭論這個,趕報警啊,這可是殺人犯啊!】

不一會兒,樓上回復了。

【9-1301】:【報了,警察說很快就到,大家放心吧,今晚上先別出門兒。】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委頓在沙發上。

樓道里的也很快暗了下去,腳步聲消失了。

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在心里安自己,沒事兒的,警察很快就來了,他逃不了的。

估計剛才就是哪家鄰居出來遛狗吧,我們樓上住了兩戶養狗的鄰居,都喜歡半夜沒人的時候出來遛狗。

可能是他們沒看業主群,還是出來遛狗了。

不過現在警察也來了,應該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然而半夢半醒間,我卻突然聽到傳來細微的聲音。

就好像有人正在踮著腳輕輕走路一樣。

我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在極度恐懼之下四肢都僵住了,只能閉上眼假裝沒睡醒。

許久后,聲音消失了。

我壯著膽子把眼皮掀開一條兒。

一個瘦削的男人撞進我眼里,他拿著一把刀蹲在地上直視著我,微笑道:

「我就知道你沒睡。」

2

「啊!」

我猛地驚醒過來!

窗外已經天大亮,我渾冷汗淋漓,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我清醒了幾秒鐘,連滾帶爬地拿過手機打開業主群。

凌晨四點的時候,樓上又說話了。

【9-1301】:【剛才警察跟我聯系了,已經抓到了,大家不用怕了,安心睡覺吧。】

【5-402】:【這麼快?謝警察叔叔,明天我去派出所送錦旗!】

【6-402】:【是啊,嚇死了,好歹沒出事兒,這男的也是傻,怪不得有個被人搞大肚子的閨,都殺人了不好好躲著還出來嘚瑟什麼?】

【7-802】:【有病?】

【6-402】:【你他媽才有病,我說什麼了?我說得哪兒不對?】

【7-802】:【呵呵。】

……

群里又開始吵吵起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放不下心來。

就好像心里一直有什麼東西著似的,惴惴地難

就在這時,群里又有人發消息了。

【13-202】:【剛醒,看到群里的消息,可我男朋友就是街道派出所的,他說昨晚上沒接到過報警電話,也沒出過警。】

……

群里安靜下來。

片刻后有人問。

【5-601】:【會不會不是咱們街道派出所接的警?】

【13-202】:「我男朋友打聽了,昨晚上就沒抓過人,這麼大的案子要是給辦了肯定早就傳開了!@【9-1301】,你到底在哪兒報的警?」

其他人也跟著艾特起來。

【5-402】:「@【9-1301】,到底什麼況啊?你趕說清楚!」

【8-302】:「你是不是耍我們?趕出來!@【9-1301】」

【6-802】:「造謠是要進去的,咱們群里不止 500 個人了,你再不說話我們就真報警了,你就等著進去吧!@【9-1301】」

……

然而,昨晚還積極發言的【9-1301】,這次卻一言不發了。

艾特許久無果,有些脾氣比較暴躁的鄰居干脆在群里揚言要去找他。

尤其是樓下的【9-502】,那是個紋著大花臂的頭大哥,聽說年輕時是混社會的,在群里艾特了幾次樓上不回后,直接就說要上來。

我也有點兒生氣,因為我自己去過現場,昨晚上是真嚇壞了,那種不寒而栗的覺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散。

反正就在樓上,我干脆也跟著一起上去了,打算問問他是怎麼想的,閑得沒事耍一個小區的人玩兒。

結果,我和頭大哥剛上了半層樓梯,腳步就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

樓上的大門虛掩著,寂靜無聲。

我們對視了一眼,大哥咽了口唾沫:「兄弟,我怎麼覺有點兒不對勁呢?」

我沒說話。

大哥咬了咬牙:「走,咱們上去看看這孫子到底出什麼幺蛾子!」

到了門口,我總覺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濃重的鐵銹氣。

我剛想問大哥聞沒聞到,他就手一把推開了門。

【9-1301】的鄰居正安靜地躺在地上,瞳孔已經擴張開來,下的凝固發黑。

的墻上寫著兩個淋淋的大字:

【等我。】

3

當天,小區里好像熱油進了滾水,徹底沸騰起來了。

因為法醫來驗了以后,說了一句話被下來看熱鬧的鄰居聽到了:

「這人死了長時間了,了,死亡時間初步判定為昨天下午。」

可是,明明今天凌晨四點的時候,【9-1301】還在群里說話來著!

說話的……到底是誰?

小區里出了命案,人人都開始害怕了。

【6-802】:【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還開始報復社會了?現在是無差別殺人了嗎?】

【5-602】:【我覺不會吧,因為聽說當時他殺那一家四口的時候,那家里還有串門兒的鄰居在,他也沒殺人家把人家放回去了,怎麼會現在就開始隨便殺人了?】

【6-402】:【這種殺人犯怎麼說好呢,可能就是心理變態了,想多拉幾個人墊背呢!】

……

我也有些奇怪。

我和【5-602】知道得差不多,當時去的時候,確實聽說有鄰居帶著孩子正在串門,嫌犯直接說這事兒跟們沒關系,讓們走了。

怎麼會現在就開始殺不相干的人了?

當時因為我了驚嚇,只匆匆地在那停留了半天就走了,的事我也不怎麼清楚。

我想了一下,給同事發了個微信,問了一下況。

同事很快

甩過來一個鏈接:

兒就不是你們鄰居說的什麼被搞大了肚子,這個小孩很慘的,讓你們鄰居積點口德吧。」

我點開鏈接,瞳孔微

標題是:

【十四歲孩拒絕同學示慘遭毀容!】

還配了照片,眼睛雖然打了碼,卻也能看出來,這是個很清秀漂亮的小姑娘,證件照都笑得甜甜的。

「十四歲的琳琳(化名)因為拒絕了男同學的示,男同學懷恨在心,趁琳琳(化名)放學回家的路上將其強行擄走,帶到荒地里強并在其臉上潑了大量硫酸致其毀容。」

「兇手因不滿十四歲無法定罪,只能對其進行批評教育。」

「那個案子我跟到現在,殺人的就是孩兒的爸爸,孩子媽生的時候就沒了,這些年都是爸一個人把拉扯大的,聽說那個小畜生犯事兒之后孩爸爸去要說法,結果被他一家給打出來了。」

「這小畜生的爺爺還在村里到孩子潑臟水,說是不檢點勾引自己孫子,他媽還帶著那個小畜生去過那個孩家里,問怎麼還不去死。」

「怎麼說呢,雖然殺人不對,但也真是被得沒辦法了。」

我抿住下:「不管怎麼說,也不能殺人啊,被抓了留下那個孩子自己可怎麼辦啊?」

同事沉默了一會兒。

許久后,他說道:

「那個孩死了。」

「是自殺。」

4

我把鏈接發到了群里。

很快,就有知的鄰居出了樓上的份。

原來【9-1301】趙義強,也是個網編記者。

當時,他全程報道了這件事兒,有鄰居直接把他撰寫的文章發到了群里:

【聽村里人說,這個男孩是出了名的敦厚老實,非常靦腆也非常孝順。】

【據我了解,這個琳琳(化名)的生在學校就比較打扮,和男同學們走得很近,小編認為一個掌拍不響,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老實人如此瘋狂,或許是我們要思考的問題。】

他全程都在暗示被害的孩子不自、不檢點、故意勾引加害人才迫使加害人一時沖

下面的評論也是兩極分化,有說他分析得徹的,也有詛咒他家的也被強毀容的。

群里開始激烈討論。

【6-802】:【這個人說的什麼東西,人家小孩兒被強了還被毀容,到他里就活該了,我看他現在才是活該!】

【2-502】:【yue 了,現在什麼人也能敦厚老實了,老實人實慘。】

【6-402】:【我覺得他說沒問題,怎麼那麼多孩就非得強?肯定是不自啊,說不定是約人家出去,后來又后悔了想勒索人家,結果人家不了才給毀容的呢。】

【1-502】:【樓上腦子進水了吧?給罪犯洗的?】

【8-602】:【希你以后也遇上這種人渣,到時候看你還說不說得出來這種話。】

【6-402】:【呵呵,急了急了,你們就知道我說得不對?】

我皺眉。

這個【6-402】簡直就是個傻,從昨天就開始里不干凈,一直在說這個孩不自,簡直就是標準的被害人有罪論。

我發了一條消息。

【9-1201】:【上一個這麼寫的人已經被殺了,你怎麼就知道那個通緝犯現在就不在群里看著你的發言呢?】

【9-1201】:【說不定,今晚就到你了。】

……

當天晚上,群里又熱鬧起來了。

無外乎那個劉貴友的通緝犯到現在還沒被抓到。

群里怨聲載道。

【5-601】:【現在到都是天眼,連個通緝犯都找不著?這群人干什麼吃的?】

【8-607】:【說是咱們小區有幾個監控壞了沒拍到,不過奇怪,聽說警犬都帶來了,怎麼會還沒找到?】

這時候,【6-402】突然說話了。

他先在群里發了一大堆截圖,全是各個新聞底下的評論。

子被求的追求者當街殺死。

【莫欺年窮】:【誰知道這的干什麼了,說不定是收人家的彩禮了又不和人結婚,才把老實人急了的,這種拜金死得好!】

賭博兒子回家要錢無果把老父親砍死。

【莫欺年窮】:【沒錢就別生孩子,窮還生那麼多,活該!】

地鐵上孩被猥把嫌疑人扭送派出所。

【莫欺年窮】:【被一下怎麼了?就要毀掉別人的一輩子?賤人,真該死!】

博主曬了家里的貓貓狗狗。

【莫

年窮】:【你對你爸媽有這麼好嗎?你爸媽有你這麼個孩子真是倒八輩子霉了。】

抑郁抗爭抑郁癥心得,說自己有的時候也想過自殺。

【莫欺年窮】:【哪有什麼抑郁癥?都是閑出來的矯病,不信你死一個我看看?】

男子悔婚,不但要求子退回八萬八彩禮,還要求留下子陪嫁的寶馬。

【莫欺年窮】:【八萬八彩禮是想要人家的命?一輛破寶馬有什麼牛的,寶馬也算車?我要買肯定買阿斯頓馬丁,切。】

還有最后一條。

花季遭同學強毀容。

【莫欺年窮】:【小小年紀就知道打扮了能是什麼好東西?我看多半是仙人跳人家沒,把人家急了,該!】

【莫欺年窮】:【現在的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支持這個男的,得好,怎麼沒把殺了?】

很明顯,這個莫欺年窮就是【6-402】。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這些,但是群里立馬炸開了:

【你他媽有病吧,我看你才是真的反社會,你說這話也不怕遭了報應!】

【不過我覺得有道理,現在的拜金確實真的多,有些小作文不能信,還是讓子彈飛一會兒……】

【樓上飛你媽!希你也能遇到這種人!】

「鍵盤俠竟在我邊,【6-402】你什麼意思?你還有臉發出來?」

【6-402】沒說話,繼續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兩百斤左右的黑胖子正坐在電競椅上,四周散落的都是垃圾和用過的衛生紙,臟得要命,就連墻皮都黃黑的了。

他的臉被電腦屏幕亮起的映得油亮,小眼睛被一條兒正盯著屏幕,胡蘿卜似的手指頭正在敲打鍵盤,臉上的痘痘興得都要開了。

隨即,他發了最后一條消息:

【這就是我。】

5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警察敲了門。

【6-402】死了。

「他死前你曾在群里說,說不定今晚就是你了,請問你是提前知道了些什麼嗎?」

年輕警察的目過鏡片,有些銳利。

我懵了: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看不慣他那麼說話隨便嚇唬他的,他怎麼會真死了?」

在看了監控確定我當晚都沒出門后,我的嫌疑被排除了。

警察估計也就是走走程序,誰都知道,殺了他的肯定是劉貴友。

他那麼侮辱人家閨,人家怎麼可能放過他。

但讓我不解的是,真正害死劉貴友兒的那個男同學和他媽媽已經逃出來了,他不去追殺他們,為什麼倒要來我們小區殺這幾個無關要的人?

我趕況跟同事說了一下,問問他那邊有沒有什麼新況。

同事過了一陣子才回:

【其實那個小姑娘一開始也沒想死的,治療也積極的,爸還到打聽哪里植皮技好,以后攢錢帶去整容。】

【結果后來被那個傻記者把這事兒發網上了,還顛倒黑白,你也知道網上什麼人都有,好多人就去罵小姑娘不檢點、活該,反正說得很難聽。】

【結果那天回來爸就發現割腕了,臨死前,手機屏幕上還是罵怎麼還不去死的私信。】

他把一張照片發給我。

的屏幕上是一行字。

【莫欺年窮】:【賤人,母狗,你怎麼還不去死?】

【莫欺年窮】:【被毀容的滋味兒怎麼樣?爽不爽?】

我雙眼發直,放下手機。

怪不得。

怪不得他要殺了這兩個人。

趙義強把孩的事胡編造后發到網上引導輿論網暴。

【6-402】的私信則孩心理防線的最后一稻草。

所以,孩的父親來復仇了。

這些藏在網線后的蛆蟲,在黑暗里肆意發泄著自己的扭曲和戾氣,從來不需要為自己言行負責,讓他們更加地肆無忌憚。

殺人是違法的,是不對的,我知道。

可我現在更加茫然的是,如果劉貴友自己不來復仇,這些人還能被怎樣懲罰呢?

……

自從這件事發生后,一直熱鬧的業主群終于安靜下來了。

警方要求,不得再在群里討論案件相關事宜,也不得私自轉發案件細節。

但是沒有他們要求,業主們也不敢再隨便說話了。

誰也不知道劉貴友還在不在群里。

也許現在,他就在群里潛伏著,看著每一個人的發言。

劉貴友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這些天我們小區警車來來往往,到都能看到巡邏的便

然而,他卻一直沒被抓到。

說實話,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群里發言把事鬧大

,如果他當時自己不在群里說這件事兒,說不定他能夠更蔽。

小區里簡直是風聲鶴唳了,有別房產的業主都紛紛選擇出去住,有點兒錢的也都出去住酒店了。

只有實在沒錢或者膽大的才繼續住在小區里。

往日晚上熱鬧的小區已經一片死寂了,以前到都是孩子笑聲的游樂區空無一人。

一到晚上沒人敢下樓,就連遛狗的人也不再出門了。

我也沒搬走。

其實我并不是很害怕,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劉貴友不是隨便殺人的人。

他是窮兇極惡,到現在已經殺了整整六個人。

但沒一個人是無辜的。

就這麼過了幾天,持續的高讓每個人都神經繃,警察恨不得把所有警力都出駐扎在小區里,勢必要把劉貴友拿下!

然后,劉貴友又殺人了。

只是這次不在我們小區,而是在離我們這里很遠的一片城鄉接合部。

他找到了那家逃出來的母子,殺了媽媽后把兒子綁走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他要先來殺這兩個人,他是想把所有的警力吸引過來,再聲東擊西去殺那對母子!

自從那對母子逃出來后,警方知道劉貴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在那對母子家附近增設了大量警力,等著他自投羅網。

卻沒想到,他先在我們小區殺了兩個人,攪得滿城風雨!

甭說每個人生活都到了影響,就連我們這兒的房價都跌了兩千塊錢,這誰能得了?

這兩天業主都快把派出所的電話打了,強烈要求他們盡快把通緝犯逮捕歸案,警方也沒辦法,只能先撤了部分那邊的力量挪到這兒來。

劉貴友就是趁著這個機會進了那對母子的家里。

聽說那個男孩媽媽的死狀極慘,都被割了下來,臉也被劃得七零八落。

當時出事兒了之后,這個人沒有一一毫對劉貴友兒的歉意,反而理直氣壯地說是勾引自家兒子。

我還記得看過那時候的視頻,高顴骨、涂抹得鮮紅的人叉著腰,唾沫橫飛:

「不是你家這個小賤人不要臉勾引我兒子,我兒子怎麼會這樣?」

「你去村里打聽打聽,哪個不說我兒子孝順?我跟你說,要錢沒有,我沒跟你要神賠償費就不錯了!」

推搡著自己兒子得意道:「有本事你就抓他去坐牢啊,我看你家那個就是個喪門種,掃把星,自己倒霉怪得了誰?」

媽都能克死,小心你也被克死!」

孩子被罵得當場崩潰,幾個護士一起都按不住,上的針頭都扯開了。

他媽這才洋洋得意地出門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了往門口吐一口唾沫。

那時候多狂妄啊。

應該想不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吧。

但事還沒完,那個史磊的男孩沒有被當場殺死,而是被帶走了。

鬧得這麼大,終于沖上了熱搜。

網友說什麼的都有。

一只兔子:【惡有惡報,當時那麼囂張,現在死絕了吧?】

小唐不吃糖:【這個小畜生不得好死,小小年紀就這麼殘忍,以后肯定要危害社會的。】

蒼蒼 carry:【只有我覺得過了嗎?人家也沒殺他閨,他都殺了六七個人了,也太過了吧?】

七八九:【這幾個人哪個人不該死?留著也是危害社會!】

林哲德貓:【還是趕抓起來吧,我就是這個縣的,最近簡直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了,現在過了七點大街上都沒什麼人了,太嚇人了。】

市中心神病院一科主任:【我就是覺得這個的活該,全校那麼多孩怎麼就挑一個?肯定是平時太隨便了唄,我就說了,有種來殺我!】

鮮榨獼猴桃:【樓上今晚睡覺別閉眼,等著。】

……

領導知道這事兒在我們小區后,連夜讓我搜集信息報道。

可是沒人知道劉貴友把史磊帶到哪里去了。

這麼多警察,這麼多監控。

他帶著一個大活人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老家也找了,附近的城中村也找了,整個縣城都快被翻一遍了,可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過了二十四個小時后,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估計這人是活不了了。

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到底能去哪兒了呢?

就在警方的全力追捕下,7 天后,終于發現了劉貴友的蹤跡。

怪不得哪里都找不到他,他帶著史磊穿小路藏在了水庫附近的樹林里。

隔斷的水庫阻絕了氣味兒,連警犬都發現不了他們在哪兒。

而讓人吃驚的是,史磊并沒有死。

他甚至都沒什麼外傷,只是神變得癡傻,角流著口水,像是已經神失常了一樣。

警察

帶人包圍了劉貴友,劉貴友挾持著史磊進了一棟大樓,從樓道上了天臺。

聽到消息后,我趕趕了過去。

樓下已經圍滿了人,縱然警察已經驅趕人群了,但看熱鬧的人還是越聚越多。

有些不明事由的人還在笑著大聲喊:

「跳、跳、跳!」

「不跳不是中國人!」

還有些上班族也抱怨道:「要死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死啊?路都堵了,想死趕跳,好狗別擋道!」

劉貴友挾持著史磊站在天臺上,寒風獵獵,他洗得發白的角被風吹得揚起。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劉貴友。

這麼一個逃出層層圍捕,殺了七個人的通緝犯,個子卻出乎意料的很瘦小,只有一米七左右。

他的頭發七八糟的,鬢角已經泛白了,胡子也沒刮,已經有些長了。

黝黑干裂,臉上的川字紋很深,是很愁苦的面相。

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軍訓服,應該是他兒淘汰下來的。

在一米七八、估計得有個一百八十斤的史磊后面,瘦弱得像是個小仔。

然而,史磊卻已經嚇破了膽,了,仔細看的話,能看出他間已經洇開了一片。

警察拿著喇叭跟他喊話:

「劉貴友,現在立刻放下武,你已經殺了七個人了,不要再錯上加錯!」

劉貴友扯了扯角,沒說話。

談判專家語重心長道:

「暴力不能解決問題,有什麼事你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要相信法律,相信我們會給你一個代。」

代?」劉貴友聲音沙啞,「我閨被害了之后,我也去報案了。」

「你們怎麼跟我說,你們說這小畜生還差兩天不滿十四歲,判不了,就把他放了。」

「你說說,你能給我個什麼代?」

專家有些心虛了:「但殺人是不對的,你兒在天之靈恐怕也不想看到你變這樣。」

下面的人群也沉默下來。

是的,法律能給他一個什麼樣的代呢?

不滿十四就是不滿十四,不會承擔任何刑事責任。

哪怕送進管所又能怎麼樣?過幾年出來了,什麼也不耽誤。

而他的兒,已經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劉貴友抹了把臉:

「我真不明白,明明都是犯罪,為什麼他就能一點事兒都沒有?」

「我閨都那樣了,都那樣了!」

緒激起來,聲道:

「他憑什麼一點事兒都沒有?就因為他不到十四?」

「可我閨也不到十四啊!又怎麼辦?誰來為說句話?」

說話間,他手里的刀已經劃破了史磊的脖子,人群一片驚呼!

警察也趕喊話:

「別激,有話好好說!」

「他是犯了大錯,但是孩子畢竟還小,心智還不,你總得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史磊連連點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兩條站都站不穩,哭得像條狗:

「叔叔,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吧,我保證以后把你當我親爹對待,我給你養老送終,以后我就是你親兒子!」

樓層不算高,我旁邊一個老太太扯著嗓子喊:

「是啊,人家孩子都認錯了,你白撿一個大兒子還不好嗎?」

我簡直氣笑了。

害死人家的兒,再跑來說什麼給人當兒子。

還真是夠不要臉的。

果然,我旁邊一個大姐也忍不住了:

「你知道這小畜生干了什麼嗎?把你兒子澆硫酸了再來給你當兒子你要不要啊?」

老太太跳腳,聲音高了八度:

「你他媽胡說什麼呢?你敢咒我兒子!」

「哦,」大姐嗤笑:「你自己都不要,還讓人家白撿一個大兒子,你怎麼這麼會說呢?」

老太太啞口無言:「我……我這不是……」

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罷了。

我冷冷看了一眼。

這樣的人太多了。

刀子沒自己上就不知道疼,開口閉口就讓人原諒。

劉貴友沒說話,只是看了史磊一眼,像是在看個死人。

「劉貴友,你不要沖,有什麼訴求你可以告訴我們!」

眼看著人越聚越多,警察也束手無策了,只能繼續跟劉貴友談判。

他很聰明,利用掩和史磊的擋住了自己,狙擊手都無下手。

劉貴友面無表:「我要這個小畜生償,你們能做到嗎?」

「我現在把他放了,你告訴我,你們能怎麼懲罰他?」

最前面的警察面一白。

不管問多次,在這個問題上都是無解。

我甚至聽到旁

邊一個年輕警察罵了一句,低下了頭。

他們也生氣,他們也氣憤。

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他們也沒辦法。

樓頂上的風越來越大了,劉貴友的聲音被扯得支離破碎:

「我姑娘績好,說以后要當科學家,要讓所有人都能吃飽飯,他們老師以后讓考北京農業大學的。」

「我天天出去搬磚給攢上大學的錢,我明明……明明都快攢夠了。」

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哽咽,紅了眼眶:

「我去醫院看,我都沒認出來,那麼好看,剛出生就白的,跟媽長得一個樣,怎麼就臉上都黑了呢?一片焦炭似的,皮都沒了,我真害怕啊,得有多疼啊!」

人群的喧囂逐漸靜了下來。

我看見旁邊的大姐抹了抹眼角。

懂事兒,從來都不跟我說疼,就是心疼錢,說我攢的錢都搭進去了,以后養老錢都沒了。」

「我照顧不了,我沒辦法,我得出去掙錢給醫藥費,可我出去的時候你和你媽卻來罵,你們說活該,說勾引你,說怎麼沒去死!」

劉貴友手里的刀子更,鮮從史磊脖子上蜿蜒而下,他嚇破了膽子,一個勁吱哇,哭著含糊不清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錯了!」

「別殺我,求求你了別殺我,你讓我干什麼都行, 別殺我——我是畜生,我不要臉, 我該死,你別殺我!」

「就算史磊該死, 你也不該殺那麼多人!」老警察皺眉, 「你殺了七個人,這些人就沒父母親人嗎?」

劉貴友古怪地笑了一下:

「那些人不該死嗎?」

「你是警察, 你比我更清楚那些人說了什麼, 是他們活活死了我姑娘!」

「我姑娘和他們無仇無怨,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說?你告訴我, 為什麼?」

老警察語塞。

其他警察迅速在下面開始鋪設充氣緩沖墊。

劉貴友輕聲道:

「我什麼都沒了。」

「我就剩這麼一個閨,他們也沒給我留下。」

「我前半輩子遵紀守法, 撿個錢包都要送到警察局, 可是呢, 他們害死了我閨, 你們竟然都不抓他們。」

「警, 我不想這樣的,我也是被的。」

「要是人有活路, 誰會想死呢?」

就在這時,電石火間,一個警察已經到了他后面, 趁著劉貴友說話的時候沖了上去就想制服他!

劉貴友猛地回頭——

然后,他一把把史磊從樓上推了下去。

史磊摔倒了緩沖墊上,劉貴友被一群警察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銬。

人群發出熱烈的歡呼。

然而這一刻, 我卻看到劉貴友笑了一下。

去扶史磊的警察愣住了。

緩沖墊上全部都是,史磊仰面朝天,沫從他角不斷溢出,他從嚨里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然而, 直到最后他也沒說出來,瞳孔慢慢擴散開來。

警察趕把他翻了過來。

后心臟,一把刀已經深深地了進去, 只剩下半個刀柄還在外面。

劉貴友仰天大笑:

「姑娘,爸給你報仇了!」

6

三個月后, 劉貴友的案子開庭了。

我也去旁聽了。

網上很多人支持對劉貴友減輕刑罰,認為他殺人有可原。

但是他連殺八人,罪行太重, 除了死刑外沒有別的可能。

劉貴友當庭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也沒再要求上訴。

他只說了一句話:

「法,要是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沉默了。

三天后,劉貴友被執行槍決。

我去了一趟他的老家, 他家里已經一個人都沒了, 給他收尸的人都沒有。

我去了一趟他兒的墓地。

墓碑上的小姑娘很漂亮,笑得很甜,滿臉的天真。

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還想著要為一個科學家, 讓全世界都能吃飽飯。

下輩子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吧。

我放了一束花,站了一會兒后轉離開。

然而,我滿腦子都是劉貴友的最后那句話。

要是我的話。

我又會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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