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節 金水村的

重生前,我­的­胳膊被工­廠­­的機絞斷。

爸­媽­和廠長達­­­和解,用­八­十­萬買走­我­­的命。

不­簽­手­同意­書­­,活­生­生讓­我疼­死­­。

甚­至­撥通了冥­婚­­婆的電話,要­把­我的尸­賣­­給一個老死的間的老婆。

我的靈魂升空,眨­眼­間我回­到了­­高考結束的那個夏天。

1

我的靈魂升空,看­著­臉上­一陣算­­計的爸媽。

爸­爸­撥通了­冥­婚­­婆的電話:「你說的咧,新鮮的尸能賣個好價,我姑娘還是黃花大閨,二十萬一分不能。」

他們眼里閃著

白布下我的尸,整個小臂被機的螺旋槳旋了個碎。

我媽看了一眼,說我臨死都要惡心一次。

可我明明臨死前,鉆心的疼痛快要得我不過氣。在我的病床邊,醫生幾次三番地要他們簽字,他們卻和廠長從最先的五十萬,抬價到了八十萬,終于耗盡了我的最后一口氣。

這些年,我孝順父母,助養弟弟,像是一個笑話。

一陣眩暈過后,我意外回到了高考剛結束的夏天。

2

面前搗蒜的碗里放著兩張紙條。

爸媽要我和弟弟抓鬮,來決定誰去上大學。

平時爸媽都要我讓著弟弟,就抓鬮那次,他們讓為姐姐的我先抓。

我冷笑著將兩張紙條全部拆開,上面都寫了「不上」兩個字。

爸媽臉上掛不住,就開始賣慘。

「家里只供得起一個大學生。」

弟弟了多年偏,此時大氣不敢出,只是默默地看著我。

從前我只覺得和弟弟一母同胞,現在再看,他不過是躲在父母的庇佑之下,一起吸我的罷了。

我:「現在都有助學貸款,我一定要上學,你們的兒子自己養。」

弟弟只比我小一歲,他橫在父母面前:「姐,你不能這麼和爸媽說話。」

我反問他:「你這麼孝順,不如你留在家陪父母?」

他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句話。

3

我考上的是 985 院校,弟弟不過只是考了一個民辦三本。

我的錄取專業是計算機工程,弟弟則學了漢語言文學,爸媽不懂什麼是計算機,他們只覺得弟弟以后是拿筆桿子的大人,能宗耀祖。

在那個年代,讀了計算機,趕上互聯網的熱,差不多就能撈到互聯網的第一桶金。

上輩子,我被父母算計,去了工廠當了流水線工,每個月絕大部分工資都要打給弟弟當生活費。

反觀同村一起考上大學的生,順利留在大城市,一路披荊斬棘了高級白領,了村里人人艷羨的孩。

而我卻沒日沒夜地熬著夜班,干著最沒有技含量的工作。

明明當初我的分數更高,能上更好的學校,我不想重來一世,又是重蹈覆轍。

爸爸拿著皮帶我,追得我滿村跑,罵我是賠錢貨,竟敢忤逆父母。

我拿著通知書,跑到了村長家。

老村長將我護在后,他說:「村里出個大學生不容易,更何況華中科技是很好的學校,老喬,你不要沒見識。」

爸爸聽不得自家人的話,自然也離不開弟弟的添油加醋,弟弟將他的某某學院吹得天花墜,提起我的學校,他總是不言語,爸媽問他,他就說不太懂,只知道孩學計算機出來不好找工作。

所以爸爸狐疑地看著村長:「村長,你可別蒙我,我家娃子可說了這學校出來不好找工作。」

村長盯著不遠有些心虛的弟弟。

「放你娘的屁,你們夫妻倆沒什麼文化,干些斷孩子后路的缺德事兒,一家兩個大學生,多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喬笛的學校是今年村里考上的大學生里最好的。」

爸爸尷尬地手:「這娃子的學校真這麼好?」

村長瞥了他一眼:「現在國家有政策,再窮也能讀書,無論如何不能讓孩子放棄讀書。」

村長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我的通知書留在他家。

「通知書留在我這兒,省得有什麼拎不清的人,把你的通知書再給撕了,影響你報到,明天我帶你去問問助學貸款的事兒。」

4

我點頭。

爸爸和我一起走出了村長家門。

一出門,他看著我問:「你那個什麼科技大學,真的那麼好?那畢業以后能掙不錢吧?我和你媽可不是白養你。」

我笑:「所有人都告訴你那個學校不錯,可你不信,你只信你兒子啊。」

爸爸瞅了我一眼,他怎麼會不明白弟弟心里的小心思。

卻還是惡狠狠地看著我:「你弟年紀還小,你當姐姐的,不知道讓著弟弟,那你就搞助學貸款吧,生活費自己想辦法,家里只供得起一個大學生。」

媽媽對爸爸松口讓我去上學到意外。

皺著眉頭問:「笛笛能上學了?那青云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們可掏不出第二份。」

爸爸冷聲:「村長讓去弄助學貸款,生活費讓自己想辦法,能讓去上學已經是我們給的恩賜了,還想要錢?」

至于弟弟,趁爸媽回屋里,他坐在我邊問:「你是不是覺得爸媽重男輕?可我的確就是男孩,爸媽就是疼我,我也是以后能帶著喬家不斷往上走的人,你遲早要嫁人,何必這麼費心思上大學?早點去打工,幫家里,給我生活費,我可以給你打欠條,等我以后工作了再還給你。」

我被氣笑了。

「喬青云,那你以后要好好照顧這對你的爹媽。」

順利去上大學后,我就沒打算再回這個家。

5

爸媽的偏心,我不是沒有察覺。

弟弟可以住宿在縣里的中學,我只能在鎮上讀書,爸媽不愿意給我掏一個月 50 元的住宿費,讓我每天走 20 里的山路上下學。

他們說孩子要勤勞,要懂事,要心疼父母。

他們從不對弟弟說這些。

我是鎮里中學的第一名,弟弟在縣里中學排名 300,哪怕是進步了兩分,爸媽也會為他殺一只、給他一百塊來慶祝。

他們從不肯夸獎我,說鎮里比不上縣里的教育,真要高考,還指不定誰考得過誰。

高考結束了,我是縣里的前幾名,爸媽只會說是我走了狗屎運,甚至背地里怪我搶了弟弟的學運。

他們不是不知道我很聰明,很努力,他們只是不愿意承認優秀的是兒罷了。

我抬頭著天上的繁星,鄉村的繁星總是特別迷人,我也曾多次在山頭著一無際的星河,想象自己能主宰命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十八歲到二十五歲,我最好的年華,都在工廠里度過。

麻木的流水線工人,計件工資,我只有拼命做的多一些,才能多拿一些錢,在給了弟弟生活費和母親家用之后,才能節省一點錢留給自己。

出事那天,是爸爸跑到工廠告訴我弟弟要結婚,娶大城市的獨生,他們要我嫁給鄰村一個瘸的中年人,說能給二十萬彩禮。

我在工作中走神,胳膊被卷正在工作的機

我親眼見證了,父母如何將我的命抬價抬到了八十萬,又是如何評價我的尸很新鮮,冥婚能賣個好價錢。

這樣的家庭,我一丁點都不想有所牽扯。

6

喬青云還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我這幾天變得不像他從前的姐姐。

我扭頭看著他:「你希的姐姐,是什麼樣的姐姐?是無怨無悔地把所有資源都讓給你嗎?」

他垂著頭:「姐,你為什麼不信?我畢業以后會對你好的。」

「喬青云,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只能靠自己。」

我們相顧無言,進了各自的房間。

院子里的小黃狗,靠在我的邊,說是我的房間,不過是廚房里放著一張矮小的床。

黑黢黢的墻壁,昏黃的燈,是我青春的印記,我原先真的以為付出會有回報,后來才懂,只有為自己付出,才能看得見回報。

外頭的風聲漸起,我約聽見爸媽在我耳邊的聲音。

長得黑黢黢的,現在讓嫁人,估計也沒什麼好人要,等真的大學畢業,彩禮還能翻番,怎麼都是咱們家兒子賺了。」

我的睫,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第二天清晨,村長騎著自行車來接我,他沖我慈地笑。

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他說:「你要好好讀書啊,以后別回來了。」

我沒說話。

村長又自顧自地說:「我兒當初給你辦的戶口,你父母本來想讓你『弟弟』的『弟』,是我兒給你改了『笛』,喬笛,有機會就走遠吧,走得越遠越好,在這里遲早被你爸媽吞得骨頭渣都不剩。」

「謝謝村長。」

7

助學貸款,要父母簽字,才能辦得下來。

我爸媽一聽如臨大敵,他們怕我以后還不上,還得連累他們還錢。

非要我跪著發誓,在全村人的見證下簽協議才愿意幫我簽字。

我跪在堅的石板上,弟

弟在一旁嗤笑:「喬笛,你看你上個學,多麻煩,就算是 985 又能怎樣?」

村里人都被我爸拿著喇叭到了村口的戲臺前。

里吆喝著要全村人見證。

一道道視線盯著我的后背,像是把我的燙出了一個,讓我又愧又痛苦。

直到幾個老大娘怒罵:「老喬,你別太不是個東西了,你不供笛笛上學,我們全村難道還供不出一個好大學的學生嗎?」

我爸拿著喇叭喊:「能讓我家的娃上學,已經是我給的恩賜了,想讓我也背上債?我不愿意,娃以后是要嫁人的,我不能給別人家白掏錢。」

而媽媽自然也知道丟人現眼,不過不敢說自己的丈夫,只能將怒氣撒在我的上,居高臨下地擰著我的耳朵:「丟不丟人?丟不丟人?要是你老老實實地進廠,我們家怎麼會這麼丟人。」

幾個老大娘將我媽拉開,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場鬧劇,我背后的汗打衫,黏膩的汗水掛在我的鬢邊,我的至親父母滔滔不絕地謾罵,熱浪撲在上,像是一條滾燙的繩索勒得我的脖頸不過氣來。

張大娘扶起我:「妮兒,好好上學去。」

崔大娘和崔大爺也站在我前,擋住我爸媽怨毒的目:「我們金水村,這幾年好不容易才貧,能考出去的大學生也沒幾個,老喬,天底下喪良心的人多,算計閨最后會有報應的。」

我爸唾了一口:「敢花的不是你家的錢。」

村長帶著幾個人趕了過來,為首的是村長的兒,從我爸手里拿過喇叭。

「現在國家有政策,書是一定要讀下去的,我們縣當地的企業對考上 985 院校的學生,都有獎助學金,喬笛能安心上學去。」

聽到這句話,我的淚水突然噴涌而出,仿佛扼住命運的咽,突然被松開,終于能讓我上氣來。

我爸我媽聽了這話,撥開了人群問村長的兒:「啥意思?有大老板給喬笛掏學費?那給的那份兒能不能直接給弟弟?弟弟也是大學生啊,讓喬笛自己去掙自己那份,我和媽媽也能輕松點。」

8

眾人被我爸媽的無恥行徑給驚到了。

老村長看著我爸媽突然冷笑:「喬笛不是牲口,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既然你們不愿意認也不必認你們了,以后就是金水村的兒,算不上你喬家的人了。」

爸媽一聽這話:「村長的意思是,以后我們一分錢不用給了?」

張大娘聽了這話沖上去,拉扯著我爸的服:「喬老四,人活臉,樹活皮,鄉里鄉親的,從前懶得管你家的破事兒,你要是再讓你那沒出息的兒騎在閨頭上,我就跟你沒完。」

我媽突然嗤笑:「張翠花,你一輩子沒生出個兒子,今天來唱什麼戲?我看你是嫉妒我有兒子吧?」

張大娘和我媽扭打在一起。

村長讓人把們拉開。

村長將目轉向我:「喬笛,村委的院子里還有一間房,你可以住在那里,上學前你的通知書還有所有企業的獎助學金,都自己拿著。」

我點頭,卻被我媽惡狠狠地盯著。

眾人紛紛散去,幾個老大娘拉著我一起到家里收拾東西。

我的東西不多,春夏秋冬的服都是校服,夏天是半袖,春秋是長袖,冬天有棉襖,在冬天,半袖可以當作里穿。

還好每一個季節的校服都有兩套可以替換穿。

我記得上輩子,在工廠曾經看過一個帖子,有人問為什麼中學不讓穿私服,底下的評論大部分都在抨擊說我們的中學生是沒有自己風格的,還說中學管得太嚴讓學生失去了想象力。

說實話,我很謝有校服的存在,如果沒有校服,我都不知道怎麼樣扛過酷暑寒冬,因為我沒有足夠的私服可供換洗,爸媽也不會為我掏錢購買服,在他們眼里我只要能干活不死就行了。

張大娘和崔大娘眼淚汪汪地看著我:「你就這些服嗎?」

我點點頭。

我媽在門口嘲諷:「哪有錢讓打扮,再說了看黑黢黢的瘦得跟火柴一樣,穿什麼都不好看。」

崔大娘的眼尖,瞥見喬青云腳上的耐克球鞋:「放你娘的屁,你兒子長得和個地雷似的,你還不是給他買那對鉤鞋?我姑娘可是和我說過,那鞋都是大幾百塊的。」

我媽冷笑:「你也知道是兒子啊,崔改妹你和張翠花一樣,一輩子沒生個兒子出來,當然不懂我們這些有兒子的,你們天天給姑娘花錢有什麼用?都是給別人家養,遲早要嫁人。我兒子在縣城里讀書,同學們都有那鞋,怎麼能讓兒子被人看不起。」

9

張大娘懶得和爭。

直接把我的服一扔,拽著我的手就出門。

「妮兒,大娘給你買幾服,上大學了怎麼還能穿校服。」

我紅著眼:「給你們找麻煩了。」

崔大娘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笛,莫要

再看回頭路了,有新的出路,就拼了命也要蹚出你的路來。」

后面的王大娘和李大娘也都紛紛附和。

崔大娘不忍心看我開學前一個人住在村委的小屋里,讓我住進了家。

小房間干凈敞亮,崔大叔也格外友善。

相比我家里那烏漆墨黑的廚房,這里簡直好太多,燈再也不是昏黃的,明亮的白熾燈仿佛照亮了我原本黯淡無的人生。

崔大娘給我找了兒從前的服,晚上張大娘也過來陪我,好心的王大娘和李大娘也送來了好多換洗服。

我們坐在炕上看著外頭的星空。

崔大娘突然說:「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崔改妹』嗎?因為我爹娘想要個兒子,所以給我起名『改妹』,希生的下一個是男娃兒。」

王大娘自嘲地笑:「我王小弟,因為我爹娘當年還想生個弟弟。」

張大娘盤著罵:「自古以來,我們人生不出兒子要被罵,格強了說是潑婦,格弱了任人欺凌,反正人咋子做,都有人說三道四,我生下我兩個姑娘,被了一輩子脊梁骨,現在我兩個姑娘都在省城工作定居,地又來結了。」

幾個大娘一起聊了好一會兒,才看著我:「企業家助學金是學費的,你這,肯定要勤工儉學自己去搞錢,我們覺得這是對的,能鍛煉你,但是你是學生,不必讓自己吃那麼多苦,活在這個世上,苦太多了,本吃不完。我們幾個商議了一下,雖然我們沒什麼錢,但是四個人一個月給你湊六百塊的生活費,還是能拿出來的。」

我哽咽出聲:「我不能要的。」

張大娘了我的眼淚:「你這孩子,一定要握住改變命運的機會,多人想考還考不上,更何況你兩個姐姐都同意噻,很多人說我們農村人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還有人覺得我們農村人都是心眼兒多的害人,喪良心的人多,但是,喬笛,無論任何時候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一定要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我們農村人,也不都是他們眼里那些壞心腸的人。」

10

我號啕大哭,仿佛多年來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口。

生我養我的父母說我是不值錢的賠錢貨,上輩子將我算計利用完還要把我的尸賣掉,榨干我最后一點價值。

但是這世界上竟然有人,愿意去幫非親非故的人。

從前我無數次站在山頂仰星空,希冀能找到自己人生的出路,卻不料繁星早已給我生命的饋贈,這些村莊里善良本分的人用雙手托舉我看到方向和去路。

崔大娘摟著我:「們都笑話我們四個人是不下蛋的,說我們沒兒子命,不了子孫福,重男輕的滋味,我們小時候又不是沒會過,長大以后一地傷害自己的姑娘,才要遭報應。」

我義正辭嚴地說:「四位大娘,我以后會報答你們的。」

們相視一笑。

「喬笛,替我們去遠方看看,好好讀書,比什麼都強,你要證明我們農村的娃也能讀出書來。」

「妮兒,不要說報答不報答的話,肯定會有些長舌婦背地里議論我們,是在賭你的明天,能不能讓我們沾上,孩子,你只管用心去闖。」

我淚如雨下,泣了好一會兒,才睡著。

張大娘在一旁為我搖著扇,涼風習習,外頭的星漫天,我的前路好像被照得明亮了。

11

村長的兒帶著企業家來村里問。

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學生,也得到了資助。

爸媽就站在人群外,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弟弟面無表地盯著我手里舉著的支票。

四個大娘護著我,不讓他們接近。

送走企業家的路上,我爸媽惡狠狠地站在村口的老樹下吐唾沫。

「連親爹親媽都不管,你們還指?」

「我告訴你們,讀完大學,依然要嫁人,彩禮錢還是我們老喬家的。」

王大娘聽了這話,怒氣沖沖地沖了上去,一腳踹翻了怪氣的我爸。

「老不死的畜生,也許你們夫妻倆還活不到結婚,等著你們的親兒子給你們捧相摔盆哭墳吧。」

我爸被踹得站不起來。

我媽本打不過四個大娘,更是小看了四個大娘的戰斗力。

我媽跪在地上哭:「喬笛啊,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可是你親媽啊,你就這麼看著別人打你親媽。」

這一次,我蹲在面前,鬢邊的發:「你不配當媽,你也是人,你為了依靠一個又懶又饞賺不到錢還脾氣大的男人,無數次地將同為兒的自尊踩在腳底,如果說我爸封建惡心,那你就更惡心,因為你明知農村子上學不易,活著艱難,可你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榨干我上的價值,用兒的淚去向你的丈夫和兒子獻,這樣仿佛能讓你看起來像一個懂事得人,孫招娣,你不配當我媽。」

12

我被四個大娘簇擁著離開。

媽媽的哭喊聲此起彼伏,父親的咒罵聲響徹云天,他們總是這樣戲劇地表演,仿佛這樣荒誕的戲碼能讓他們平靜無波的生活突然變得風生水起。

從一對沒人在意的中年夫妻,變人人都要看一眼的大明星。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

我也曾多次和媽媽提起子的不易,在弟弟讀完書工作后,我能去重新撿起書本回歸校園。

尖銳的嘲笑聲充斥著整個院子,破爛的抹布扔在我的臉上,刻薄的字眼從嗓子里噴薄而出:「你還讀書?你這個年紀都快結婚了,讀什麼書?要不是你弟現在還沒結婚,需要多錢是未知數,我早讓你嫁人了。你還想讀書,照照鏡子吧,你是丫鬟的子丫鬟的命,別做白日夢了。」

每當用惡毒的話罵我的時候,總是臉紅脖子,激昂揚如同正在戰斗的公,仿佛要將自己生活的不快全部都宣泄在我上,有時候我覺得對于怎麼往人心上扎刀子是無師自通的。

我曾心疼作為子的不易,卻不被諒,在眼里人如牲畜,麻木的面孔下,只有兒子的一舉一才能吸引的注意。

在金水村的日子,因為村長和四個大娘,還有其他善良的鄉親,而多了一

臨走前,村民們送我到村口等車,他們七七八八地送了我好些東西。

有李大爺摘的果子,錢叔送的核桃,還有小賣部大嬸給我帶的日用品。

小時候我常常吃不飽飯,他們會背著我媽接我去他們家里吃飯,心疼我走山路上學,曾想資助我了住宿費,最后卻被我媽把鈔票搶走給弟弟買了新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踏上大車,隔著窗戶和他們招手。

他們給我的袋子里,無一例外地都裝著一些零錢。

有五十的,有二十的,所有錢加起來一共七百三十二塊。

車走了好遠,窗戶外的他們,變小小的黑影,他們都還站在原地。

淚水再次模糊視線。

就像村長說的,我不再是喬家的兒,而是金水村的兒。

13

坐了村到縣里的大,還要再坐公到市里去坐火車。

到了學校已經是一天后的事

班上男多,一共四十個人,生只有八個,每四個人分一個宿舍。

宿舍除我之外都是城市姑娘,們來自北方和南方的大都市,普通話說得要比我標準很多。

我骨子里那點可憐的自尊讓我有些小心翼翼。

不過出乎意料,們對我都很好,在我表示我是農村考出來的之后,們更是對我豎起大拇指:「按照你們當地的教育資源,你能考來這里,你真的很棒。」

我們四個了形影不離的朋友,們會維護我小小的敏,每次打飯會專門多打一些飯,借口吃不了那麼多非要大家一起吃,們說們最吃我盤子里的素菜,拿和小炒和我換。

也會在班級第一次班會自我介紹時,在有人嘲笑我的普通話不夠標準時,替我出頭。

班級里大部分人都來自城市,他們不信我中學時代還要每天走山路上學,非要我拿出證據,還有隔壁宿舍的人說我是鄉佬、矯鬼,更有男生在英語必修課上舉手示意老師:「喬笛的口語是我們班最好的。」都是我的室友沖在我面前和他們爭辯。

沈敏說:「從農村考上來的學生,和你這個城市里最好中學的學生一起考來同一所學校,甚至為了同學,你說到底是誰更強?」

李勝男說:「口語不好怎麼了?喬笛每天都在刻苦練習,一直都在進步,不比你們這些一進大學就松懈了的人要好?」

陳思思說:「同為生,背地里卻做著歧視同學的事,我們尊重你們的喜惡,但你們沒有資格評價一個人的好壞,人人都想當審判者,卻戴著有眼鏡看人,你們天天高喊『抵制校園霸凌』,但你們每個人做出來的事,都令人惡心無比,道貌岸然。」

說得他們啞口無言,卻也有人在背后高喊一句:「懦弱鬼,還不是只敢躲在別人后。」

我擋在朋友們的前,眼神堅定:「我花費了幾萬倍的努力,才能走到這里,走到你們面前,我什麼都沒做,卻被你們戴著有眼鏡恥笑、辱罵。仿佛從我這個農村出的人上看到笑話,能夠踐行你們十幾年如一日對農村孩的刻板印象——丑陋、卑微、沒見過世面,從我上能彰顯你們的驕傲。說到底,我不知道誰更可憐,畢竟優質教育下也能培養出一群渣滓。」

我的話說得他們啞口無言。

將他們想要辯駁的話堵在了邊。

朋友們走出教室都擁抱我:「喬笛,你很好,真的很好。」

14

我將自己全心投到大學生活中。

我明白互聯網的熱,更知曉未來職業化教育發展的道路,行業起伏,但如果能

握住先機,也許就能掌握自己的主權。

我生于農村長于農村,在互聯網熱下,我勢必要結合「助農」實現夢想,但這并不是朝夕就能做到的事

學歷、眼界、平臺,缺一不可。

在大家都還在用諾基亞的年代,作為一個重活一世的人,我知曉互聯網的騰飛和 3C 數碼未來的飛躍,這對于計算機專業畢業的大學生來說,即將進一個狂熱的淘金年代。

我發學習,在圖書館勤工儉學,課余時間和沈敏、陳思思還有李勝男一起開始在校進行項目嘗試。

在 web 2.0 的年代,我們搭建了以各個學校為主流網頁,每一個學校都有自己的板塊,并且板塊之下又分為生活分友、匿名表白區等區域,同時邀請學校駐,可以將其作為發布渠道。

網站剛上線時,開始注冊的用戶寥寥,我們策劃了全國校花校草投票等有噱頭的活功吸引了第一批種子用戶,不久之后我們就接到了許多要購買網站 banner 頁面的廣告商合作。

廣告收令我們的生活發生改變,我可以不用過得的,也可以不必讓四個大娘再給我湊學費。

但大娘們不聽我的話,非覺得是我,還是每個月按時打錢,那張卡我再也沒有過,等合適的時機再還給們。

再后來,大公司意圖收購我們的網站,沈敏和李勝男不愿意出售,在我告訴們:「我們只是占了互聯網還不夠發達,手機廠商的研究還不夠深的先機,有朝一日,手機有了更大的存,網頁不再吃香而轉換為手機上一個又一個可被點擊的圖標時,我們的網站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高價賣出,我們再找另一條長久的道路。」

說到這些時,我語氣堅定。

陳思思在一旁笑:「喬笛,你在講這些的時候,好像在發。」

李勝男和沈敏也不再多堅持,們也笑:「喬笛去商學院旁聽的課沒白聽,我們信你。」

于是我們在 2005 年將我們一手搭建的「學笑網」以 180 萬元賣給了更大的互聯網科技公司。

180 萬了我們四個人的第一桶金。

15

2006 年,我們大學畢業。

因為知曉巨頭企業的發家史,我刻意避免了大多數的商業競爭。

他們瞄準的領域,我不去,反倒是劍走偏鋒地做起了他們瞧不上的生意。

在大部分企業都在做 B2C 即商家直面消費者的模式時,我們開始做 C2C 即消費者面對消費者的商業模式,二手產品以及轉讓等模式。

我們的二手網站因為有平臺檢驗和消費者雙方保障,逐漸有了自己的口碑。

在其余人也跟著進了這領域來分羹時,我們四個已經開始商業轉型,逐步拋棄單價低的商品,轉做二手豪車易和汽車租賃,在全國大部分城市都有我們合作的車行,培養了一大批說車的博主,在微博有了自己的品牌效應。

2010 年左右,智能手機開始興起,我們跟上了安卓和 iOS 的開發,完了國首家租賃汽車 APP 的上線。

并且將部分資金投了一線城市的商業地產,我們四個人在上海也購買了屬于自己的房子。

我笑著對朋友們說,未來十年我們的房子可能會翻十倍,你們信嗎?

們搖頭表示不信。

公司有條不紊地開著,我漸漸離了原先農村敏自卑的影子,但命運或許就是有起有伏。

在我開始頻繁接四個大娘來上海生活,并且給村長的兒每年一筆錢作為金水村貧困生的學習基金后,我爸媽多方打聽找到了我。

16

村里人并不知道我在外面的事業,我也未曾大肆宣揚。

但他們竟然準地找到了我在上海的辦公地。

撒潑打滾地進了我的辦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你這個不孝,這麼多年,把張翠花、崔改妹們當親媽養,不管你親爹媽的死活啊,現在你過得好了,就把你爹媽扔在農村里自生自滅啊。」

我從開始創業之后,就知道遲早會有這天,所以我曾在公司創立初期,就講過我自己的故事,公司的員工還有我的姐妹們,無人不知我父母是怎樣的潑皮無賴。

爸媽見周圍人一臉冷漠,反倒是偃旗息鼓。

只是耍無賴地躺在我的辦公桌上:「你弟想出國,你給錢。」

我冷笑:「你們這麼他,自己掏啊。」

見我不吃。

我媽拉著我:「那你跟我回家,我們給你找一門好親事,彩禮錢給你弟出國用。」

他們的腦子一團糨糊,唯一能理清頭緒的就是那句捧在他們心頭的座右銘:「兒子就是他們的天。」

保安把他倆架出去,喬青云卻出現在公司門前,他大聲嚷:「姐,你現在出息了,就不認親人了?」

他舉著照相機大

聲呵斥我:「你信不信,我曝你,到時候誰還敢跟你合作?我們過得不好,你就別想過得好,你只是個的,你憑什麼過得比我面,比我好?你是喬家的人,你的錢就是我們喬家的錢,這公司也有我們喬家的一份兒,喬笛,這是你欠我的。」

我盯著眼前臉紅脖子的男人:「喬青云,你是青云,『扶搖上青云』的『青云』,而我剛出生,你的這對好爹媽想讓我『喬弟』,『弟弟』的『弟』,你覺得我欠你什麼?是我就應該當云泥之別的那塊被你踩的泥嗎?」

17

他們被保安架走。

公司的同事紛紛來安我。

李勝男們在辦公室勸了我半天,直到我再三說我的心比鋼鐵還們才放下心來。

勝男垂著頭:「我勝男,是因為我爸媽希我什麼做的都比男的強,我媽生下我就沒了生育能力,我雖然是很多人眼里的獨生,可我知道,我媽他們更希要個兒子,雖然我沒吃過什麼苦,但這種覺我懂的。如果我有個弟弟,可能日子不如現在。」

我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我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第二天,我爸媽還有弟弟大鬧公司的事,被南方的一些報刊刊登,連微博上也掀起了輿論狂,有人指責我事業功后不認父母,有人說我是道貌岸然,是致的利己主義,網暴,人,各種各樣的信息紛至沓來。

村里的村長還有四個大娘以及其他人自發幫我錄了澄清視頻,我也在自己的個人賬號平淡地講述了我在山村里長的那些年。

輿論立即扭轉,但有些人還在嚷著:「那畢竟是你的父母,無論如何不能那樣。」

我懶得回應這些網絡上的腦殘言論。

喬青云并沒有放棄從我上坑點油水。

他日復一日地在我的小區門口等我,跟我要錢,烈日炎炎下他也不嫌熱,一等就是一整天。

終于被他抓到機會等到了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和我五如出一轍的男孩,此時滿臉都是一副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模樣。

他惡狠狠地拽著我的手腕,眼里帶著因為憤怒而升起的猩紅:「喬笛,你現在是大老板了,為什麼不能幫幫我?幫幫我啊!」

「喬青云,如果你的姐姐只是工廠的一個普通工,你有想過你怎麼辦嗎?」

他被我的發問,問得一愣。

他盯著我說:「爸媽說,就不該讓你念書,念得你腦子都傻了,六親不認,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工廠的工,爸媽會做主給你找個好人家,會用你的彩禮錢幫我實現我的夢想。」

18

我冷笑。

「喬青云,不要把你人生的失敗歸結為我沒有幫你上。」

話音剛落,張大娘們便從小區里出來,接我回家。

們像護小似的護在我前,指著喬青云:「你離小笛遠一點。」

喬青云嗤笑:「喬笛,你不管你的親爹親媽,倒是把們當親人,們又不是沒兒沒得著你在這兒盡孝心嗎?」

這一刻我像是一頭發怒的小獅子,拽著喬青云的領子,狠狠地扇了他一掌。

們就是我的親人,是們在我小時候給我一口飯,是年后對我噓寒問暖,是們每個月一起要攢一筆錢給我當生活費,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這樣功利。知恩圖報,有『恩』才有『報』。」

我和四個大娘回到家里。

還和高考結束的那個夏夜一樣,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我靠在崔大娘的肩頭,上是好聞的皂味道。

張大娘:「小笛,你放心,我們會好好護著你的。」

其實我剛立公司,就邀請過四個大娘的兒來公司任職,但是們拒絕了。

們說一旦到同一個公司,這麼多年的誼就染上其他東西了,無論如何們不能親自斷送們媽媽和我的分。

人的貪一旦形,要的東西越多,再好的也會變質。

大娘們還有姐姐們還說,希我不要被道德捆在高高的架子上。

第二天清早,四個大娘不見蹤跡,行李也沒有了。

餐桌上放著做好的早餐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

【笛笛你放心,我們會保護好你,我們先回家了。】

19

給張大娘打了電話。

嘈雜的聲音里夾雜著我爸媽的謾罵聲和我弟的暴怒。

「笛笛,你放心,我們帶他們回村里了,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們不會讓你再委屈。」

電話里突然傳出尖聲,和四奔逃的人的喊聲。

電話被掛斷。

我心里前所未有地發慌,直到崔大娘給我電話:「張大娘被喬青云捅了,現在正在急救車上。」

我開車趕到了醫院。

三個大娘驚魂未定,一旁還有警方在詢問一些事

喬青云發瘋了,拿了水果刀捅了翠花三刀,火車還沒開,他跑了。」

張大娘失過多,搶救了很久才救回來。

張大娘的兩個兒也急匆匆地從外省趕來,喬青云很快就被抓獲。

至于我爸媽,他們只是來求我,希我能花錢找人將喬青云撈出來。

「你們醒醒吧,故意傷人,甚至捅了三刀,已經是故意傷害罪,火車還是公共場所,怎麼撈?傷人了!你們什麼時候才能醒醒?」

后來不知道他們從哪咨詢了律師,還非要張大娘簽諒解書。

被我攆了出去。

張大娘醒來后第一件事是確認我是不是全乎的,拽著我:「我害怕你那弟弟跑到你家里發瘋去,都怪我們四個,有點自不量力了。」

崔大娘、王大娘、李大娘也垂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20

我盡可能地保持語氣的鎮定。

但還是沒控制住地掉下眼淚,滴在張大娘正在吊水的手背上。

「以后你們就是我的媽媽。」

張大娘的手抖了抖,同病房的人有人嗤笑:「還怪人的,至于嗎?」

王大娘沖那人撇:「關你屁事,愿意啥,老幫菜,怪不得你生病。」

那人噤了聲。

張大娘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回去工作。

我看著們:「我和你們一起回去,之前一直沒告訴你們,我們的助農相關工作也在啟了。」

李大娘:「助農?幫助農民嗎?」

我點點頭:「老村長的兒,林娜姐,現在是咱們那邊扶貧的相關干部了,我所有的工作都是依托于互聯網生發芽,不過商業模式就算玩出花來,終究還是要和實相結合,不然就像虛浮的一團云,遲早被吹散。咱們那里有甘蔗,有古法紅糖的作坊,有茶山,還有其他水果,我們不缺產品,缺的是快速流倉儲,還有銷售渠道,這次我就是去辦這件事,而且現在直播也開始慢慢興起,先布局就有先機。」

王大娘:「笛,金水村有那麼多你不好的回憶,你咋個還要回去?」

我搖搖頭:「如果不是你們還有老村長,還有其他好心的村民,我恐怕小時候都會被凍死死,更不會這麼幸運念了大學,因為你們出手拉了我一把,我有能力就要拉整個金水村一把,我更要讓金水村的甚至是更多地方的娃,都有學上,能吃飽穿暖,能住在寬敞的宿舍,沒有后顧之憂地學習,我要們改變自己的命運。」

21

張大娘住了一個月的院,出了院。

公司的事我已經代得差不多。

我、沈敏、李勝男、陳思思,重新站在了選擇的當口。

這一次們依然義無反顧地支持我,我們將公司旗下的二手車、豪車租賃以及網約車的大部分業務都出售給了別家公司。

我們拿出部分資金立了教育基金,只為適齡的提供升學的資助。

沈敏回到東北,去談東北大米的線上經銷授權。

李勝男和陳思思致力于弘揚中國傳統文化,所以開始到民間去挖掘那些值得發揚的傳統制品,比如充滿底蘊的蘇繡,帶有意趣的畫扇,帶有國彩的新型服飾……

而我帶著四個大娘回到了金水村。

林娜姐想讓我住在市里的招待所,我搖搖頭:「林娜姐,我是金水村長大的,就算父母對我諸多不好,但我不能否認其他人的純良,我的噩夢不是來自鄉村,而是來自家庭,又何必蓋彌彰。」

林娜姐笑:「你這小妮子,不愧是從大城市回來的,能說會道。」

我笑:「林娜姐,我一直都想謝謝你。」

「謝我什麼?」

「那年,老村長告訴我,當年是你為我上的戶口,謝謝你愿意冒著我爸媽那種潑皮無賴撒潑打滾的風險,把我的名字改『喬笛』,而不是『弟弟』的『弟』。」

22

我還是回了金水村。

村民們對我的到來都很好奇。

這麼多年我都沒回來看看,只有偶爾將幾個對我有恩的鄉親父老接走去外面看看。

林娜姐在村里的戲臺前說:「咱們村好幾個娃娃上學的那個基金,就是喬笛出的錢,這次回來,是想真正幫著我們去搞發展。」

非要我在臺前說幾句。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我跪在戲臺前的石板前,是這里的村民將我護在后,維護了我搖搖墜的自尊和即將破碎的靈魂。

這些年,我找時代發展的風口,迎風而起,積累資源,只為了今天。

在最合適的時機,在一切都備的況下,回到這里,帶著所有人走向更好的明天。

我知道這個世界,一定會有人群間的區分,有上過大學的就一定有沒上過大學的,有城市的人,就一定有鄉村的人,但我想,至要給每個人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站在臺前,老村長

坐在臺下的搖椅上,四個媽媽在凳子上眼著我。

李大爺和錢大叔在臺下沖我溫和地笑。

「我回來并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我們金水村更多的孩子有選擇的機會,很多年前就在這里,我的四個媽媽保護了我的自尊,老村長為我主持了公道,其他村民也都護著我,不讓我爸媽欺負我。

「說實在的,我在外面這些年,也曾因為是農村的份,被人瞧不起,被人說是心眼多的壞人,他們將我們農村人上標簽,我不能否認有壞人的存在,也不能否認『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不對,所以我們才要讓自己發展,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讓娃兒們都去念書,去告訴外面的人,農村人不只有電視里和人們印象里那些不好的印象。」

23

「在我有一點績后,再也沒有人笑過我是農村人,我帶來了銷售渠道,也談好了流倉儲,這一次換我來為你們當引路人。」

臺下響起了掌聲。

也有一些人嗤之以鼻,不過這些人不在我的助農范圍之

升米恩,斗米仇,這一點,我還是門兒清的。

我和林娜姐聊了初步的設想,品牌的推廣,包裝的設計,產品的時效,以及食品加工類的廠房,等等。

聊完工作,天已晚,老村長留我吃飯。

他喝了口酒后突然問我:「當年,我可是告訴過你,以后要是有了出路,就莫要再回你爹媽這虎狼窩,你咋個還是回金水村了?」

我說:「當初我出發去大學的時候,好多村民來送我,吃的喝的用的給我預備了一大堆,每家給我的袋子里都裝著些零錢,一共七百三十二塊,我們非親非故,其實他們不必那麼做,但還是做了,對于那個時候的我來說,這個恩,我永遠忘不掉。」

村長點了點頭。

「好孩子,好孩子。」

崔大娘來接我回家,牽著我走在鄉間小道:「笛,你可想好,人難揣測,你要是在這金水村創業,你的心是好的,但不一定有人領。」

「媽媽,你別擔心。」

我的話音剛落,我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了過來。

蓬頭垢面地想要抓我:「你現在有錢了,認別人當媽了,喬笛,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

24

我和崔大娘回家,我媽就魂不散地跟著我。

直到崔大叔把攆出去。

那幾個月,我們趁著直播的漸漸興起,將金水村農產品的名號打了出去。

在村民們嘗到甜頭后,大家都紛紛響應,格外有干勁兒。

當年我們有意培養的大批說車博主,在短視頻和直播興起后,在我有意的點撥下早已紛紛轉型。

結合當初的豪車業務的人脈,我們安排 99 輛豪車停在金水村的村門口,以此為噱頭,聯合說車博主和助農結合,真正地將金水村的名頭打了出去。

互聯網上到都是金水村的新聞。

幾個和我相的博主打趣:「有時候我們都懷疑,笛姐,你是穿越回來的吧?每一次都能正好踩在風口,甚至未卜先知,要不是你告訴我們布局微博,不然我們都起不來,后來又告訴我們短視頻和直播,我發現你真的很……」

我笑:「也許我真的是穿越過來的呢?」

沒有人知道,上輩子在某個工廠里,工廠小妹的閑暇時間幾乎都是抱著手機刷視頻的。

我見識過短視頻和直播在幾年之的活力,更明白助農和直播聯系在一起的必要

25

在諸多品牌聯合推廣的事件之后,我們保持熱度,立了「助農優選」。

除了金水村,其他需要我們平臺推廣的地方也逐漸找到了我們。

沈敏在東北把東北的大米推廣給了世界,陳思思和李勝男在江浙地區做了我們公司旗下的國服裝,賣得很火,而我們的「助農優選」,一躍為最火的平臺。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走上了致富的道路,古法紅糖的小作坊已經有了投資人,一躍為電商平臺銷量的 top 3,金水村的橙園出售的橙子被銷往了全國各地。

王大娘和崔大娘的手工窗花,了藝品,銷量噌噌往上漲,順便帶了其他幾個鄰近農村的婦搞起了剪紙原創設計。

張大娘的手工饅頭做的樣式各異,我為開了一個短視頻賬號教人做饅頭,單月破了五十萬。

李大娘好做菜,調料一絕,立了自己的品牌「李大娘」,蘸料、干料迅速占領了調料界的一畝三分地。

我們的事業如火如荼地發展著,人人都鉚著一勁,活出一個樣兒來。

在金水村的品牌走向正軌后,「金水基金」正式推出。

「金水基金」將致力于農村貧困學生的「上學難」問題。

我原先上學的中學,蓋起了新的免費的宿舍樓,只要住在這附近的孩子都能免費住校,再也不會有孩子還要走山路去上

學了。

26

我們的產品越來越多。

招聘需求越來越大,我們將旗下的產品分門別類,有條件地去為更多創造就業崗位。

例如母嬰用品,我們會無條件地為寶媽開啟應聘渠道,因為們帶過孩子,更懂母嬰用品的市場。

那天,一個算命老師傅,看見了我。

他說:「九紫離火運就要來了,紫微星也要來了,這個時代利好發展,你就是其中一個。」

直到他走遠了,我才緩過神來。

我和沈敏們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千千萬萬的紫微星就在我們邊,是千千萬萬覺醒的所有。」

聽說喬青云出來的那天,我媽因為過于激而暈倒。

在醫院里仍于昏迷,還沒有查清楚病因的時候,我爸已經撥通了冥婚婆的電話。

這個電話被喬青云聽見。

他在醫院對我爸拳打腳踢,我爸卻聲淚俱下地表示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如果不給我媽治病,還能通過賣掉的尸賺一筆錢,讓喬青云重新開始。

這一次喬青云沒有聽之任之,他只是盯著我爸冷冷地說:「如果你敢不給我媽治病,那我就不認你這個爹,你閨已經不認你了,你還想我也不認你嗎?」

我爸嚇得不敢說話。

這一切都是村里的小道消息。

我媽后來還是醒了,喬青云帶著他們從村子里搬走。

臨走前,喬青云來找我,他對我說:「姐,對不起,這麼些年委屈你了,在里面這些日子,我想通了,是我和爸媽沒臉,以后贍養他們的事也不用你管。」

我媽也試圖找我緩和關系,卻被我拒之門外。

哭著喊對不起,說以前不是人。

可一切都晚了,不是嗎?只是躺在病床,畏懼死亡又聽到自己丈夫竟然想把自己賣掉時,才清醒過來。從前將丈夫、兒子奉為信仰,只能從我這個上找尋自己做人的尊嚴和權威。

過去對我的傷害并不能被時間平,我可以選擇放下,但永遠選擇不了原諒。

也沒有人有資格勸我原諒。

27

「助農優選」三周年那天,直播觀看人數突破百萬。

還是那個戲臺,還是那群人,還是我。

臺上站著考上大學的年輕孩子。

現如今金水村不會再有人上不起大學了。

我如同當年一樣站在戲臺前,只不過角置換,我了為孩子們頒發獎助學金的人。

我看著臺上臺下的年輕孩:「無論何地,都不要忘記前行的腳步,你的前路也許會有貴人為你照亮,但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窮則思變,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金水村的星,越來越亮,且會一直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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