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第 10 節 裊裊余音

這是我在忘川的第一百年。

有路過的鬼差見我或真心或打趣會我一聲忘川君。

我很是尷尬。

這天地間萬年來哪有什麼忘川君。

1

這是我在忘川的第一百年。

有路過的鬼差見我或真心或打趣會我一聲忘川君。

我很是尷尬。

這天地間萬年來哪有什麼忘川君。

可有日冥王突然傳旨說我救太子有功,又念在我百年來兢兢業業守在忘川邊,卻并無名分,便大筆一揮當真給我封了個忘川君。

其實我不過是無聊罷了,逢人便能說上幾句。那日扯著那滿臉落寞,眼神灰敗意跳忘川的太子殿下聊了一下午他的往事,順帶發表了幾句見解。

「你說的對。」我還記得我發表完長篇大論后祁那豁然開朗的模樣,笑得如沐春風般,讓我懷疑他之前都是裝的。

「見笑,見笑。」

「嗯……敢問姑娘名諱?」

他是第一個我姑娘的人……鬼。

「我……」說來慚愧,我好像早就忘了我的名字。

「我你阿音可好?」祈沒等我編出一個名字來,又問道,與他那張平凡的臉格格不的桃花笑眼里滿是……溫

我肯定是看花了眼。

「阿音……」唔……畢竟您是領導,您說啥就是啥,「好。」

我和祈聊一下午真的只是為了聽八卦,絕無結領導之意,我發誓。

一百年來,不管多人跟我講過故事,我依然很樂意聽。

有時我腦中會閃過各種各樣的故事及場景,但我始終記不清,我為何來了這忘川,又在這里留了一百年。

孟婆最近越發懶了,三天兩頭不見鬼影。把事往我手上一丟,其名曰鍛煉下我的能力。

呵,別以為我不知道和白無常的那些事。

今日忘川邊上來了個小鬼,長得真好看呀,是我百年來見過最好看的鬼了。

他說他是冥王殿當差的鬼差,想忘記一個人,過來討杯水喝。

說這話時他角含笑,眸若星河,端的是舉世無雙的風華,全無半點憂傷之意。

「這位……鬼君,忘川水雖取之不盡,但喝了傷,請三思。」我委婉地想告訴他不要沒事找事。

「這一百年來我夜夜不得睡,閉上眼睛就是影。」他低低嘆息,眸中悄然流出了一憂傷。

那一瞬間仿佛忘川河畔的彼岸花都失了,恨不得捧出自己的花蕊博他一笑。

我不由得好奇(八卦)起來。

「鬼君生得這般好看,竟也有人舍得傷你?」

「你想聽故事嗎?」他徑自坐到了我邊,比我還自來,正中我下懷。

不等我回答,他又徑自說了起來。

他說他齊玉,還在人間時是宋國的三皇子。

虞音是齊玉的正妃。

「祁?」這不是冥王太子的名諱麼?

「齊整的齊,玉玨的玉。」

「唔……虞音也好似在哪里聽過的,莫非也來喝過忘川水?」我又忍不住了一,下一刻他就用那雙頂漂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哈哈,我可能記錯了,您繼續。」

齊玉第一次見到虞音時,是一個熱氣騰騰的夏天,皇后在宮中宴請百家眷。

彼時虞音剛及笄,是太傅家的兒。

2

圣旨下來了,太傅小與三皇子天作之合,擇日完婚。

太傅府上上下下喜氣洋洋地開始準備大婚的各種事宜,三皇子與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又有母族庇佑,能嫁到三皇子府,對虞夫人來說是莫大的榮幸。

太傅卻滿面愁容地把虞音到了書房。

「你母親婦人之見,認為能嫁到皇家就是天大的好事,但我在宮中多年,深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反而希你能過平淡日子。

「但如今皇上指婚,已定局,你心最是單純,為父真怕你嫁過去了什麼委屈。」

虞音低頭思忖,皇室是個什麼樣,尚且不知,左右也不能抗旨,倒不如先安了父親。

「父親不必擔心,即是圣上親自賜婚,想來三皇子定不會為難的。」

「多說也無益,但齊玉為人我定要提前告知與你,他風流,游手好閑,是個最不服管教的,你嫁過去了,便只管好自己就好。」

虞音大婚的那天才終于知道,為什麼齊玉會風流,他太有資本了。

他用喜稱輕挑開的蓋頭時,清冽的酒香鉆的鼻腔中,面前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含著幾分笑意,薄紅潤,墨發如瀑,一喜袍襯得他寬肩窄腰、姿拔。

而不,艷而不俗。

「娘子,為夫好看麼?」稍帶沙啞的嗓音在耳邊笑道。

虞音下意識點點頭,之后又覺不對,卻不好再說

什麼,紅了耳尖。

長在深閨,長大后很見過外男,哪里得住這樣的景。

「來」一只指節分明的手遞過來一只雕著頸鴛鴦的酒杯。

虞音愣愣接過,直到看著齊玉將手的臂彎,而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時,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是合巹酒。

「嗯?」齊玉的手還沒出,笑看著

那雙眼里水波漾,像閃著澤的暖玉,能深深地將人吸引。

果然是慣會騙孩子的,虞音腹誹。

低頭學著他的樣子喝盡杯中的酒,卻忘了自己從不曾喝過,嗆得滿臉通紅,連連咳嗽。

「你怎麼這麼可。」齊玉輕拍的后背,這次卻是直接笑出了聲。

虞音從不知道自己這麼容易臉紅,他一句話就能讓滿面通紅。

「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還要進宮請安。」見緩了過來,齊玉起理了理襟,似是打算離開。

「……好」虞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今晚不會宿在這里。

「你不用擔心。」齊玉看著面前松了一口氣的人兒,的臉頰還因為喝了酒紅撲撲的,今日畫的紅妝使比平日多了幾分,可臉上卻是懵懵懂懂傻乎乎的神,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上卻異常地協調。

勾人而不自知。

「我們……來日方長。」

3

「皇上為何會選太傅之呢?」我忍不住問了一句,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不是他,是我。」齊玉看著我,又好像過我在看他的前生,眼中是幾分欣喜和溫

「我那時想,反正自己做不了主,不如選個順眼的。」

「但好像并不喜歡你。」

「喜歡?」齊玉自顧自笑了一聲,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生在權勢下的人,本沒有資格談喜歡,婚姻不過是用來維系利益的工罷了。

「我邊的人個個虛偽、骯臟、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長在那樣的地方,所以我慣會算計人心。

簡單、真誠、溫暖,更重要的是……

手中有我想要的。」

有什麼畫面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快得我抓不住,這頭痛癥已許久沒犯了,今日不知是為何。

「那是什麼?」我定了定神,又問道。

4

齊玉親后便賜府封王了。

而虞音除了第一天跟齊玉一起進宮見了皇后外,已經許多天不曾見過齊玉了。

倒是有位伺候齊玉的大丫鬟每日會過來跟說殿下今日不回來,還會一下他今日是宿在哪個花樓里。

那眼中的輕蔑和挑釁,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

虞音倒是毫不在意,回與不回,對來說沒有什麼差別,反而樂得清閑。

今日桃枝來的時候,虞音正在撥弄新搬來的一些花花草草。

「王妃,王爺說尋了些新奇的玩意兒,要婢子拿來給您瞧瞧。」桃枝捧著一個小盒子走到虞音面前。

虞音拿著小鋤頭的手頓了一會,手上還沾著些許泥,一時間騰不開手,「辛苦了,知春,幫我拿一下。」

知春上前想接過,桃枝卻毫沒有要遞給的意思。

「王妃,這是王爺費了許多力才得來的,是不是您親自接比較好?」府中以前沒有主人,桃枝掌管一應事宜,是囂張慣的,又見虞音并不寵,毫沒把放在眼里。

「桃枝」虞音笑了起來,仍不曾抬頭看,「我不計較,是因為我懶得計較,不是因為我好欺負。」

「我……」桃枝剛想反駁,只聽得后傳來一道帶著冷意的聲音。

「桃枝,」是齊玉,他面不愉,走來拿過桃枝手中的盒子。

「下去領罰。」

「是。」桃枝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聽太傅說你喜歡彈琴,」齊玉打開手中的盒子,里面躺著一張泛黃的紙張,「我便人尋了這個,琴圣的曲譜。」

虞音向他手中的木盒,愣了一瞬,臉上是不可置信的欣喜,「真的嗎?父親替我尋了許久都不曾尋到一份。」說著又走到旁邊洗凈了手,才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

「是清心曲!」虞音驚呼,隨后又雙眼彎彎,笑得跟個孩子般。

就喜歡彈琴,沒能尋一份琴圣的曲譜是一直以來的憾,不承想齊玉竟會替尋來。

「多謝王爺!」

「試試看?」齊玉蹺坐到桌邊,似是打算聽彈琴。

「王爺今日得空嗎?」虞音是下意識問出來這句話,聽在耳中卻頗有些嗔之意。

「阿音這是責怪我冷落你了。」齊玉中溢出一輕笑,語氣帶著幾分肯定。

我沒有,我不是,你騙人,虞音臉又紅了。

第二日知春就跟說桃枝被趕出府了,理由是對王妃

不敬。

齊玉還的,在他邊伺候這麼些年,說趕就趕走了。

不過更頭疼的是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手上了。

那日之后齊玉幾乎每日都會來院中坐上一會,有時會聽彈琴,有時跟一起種花,有時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喝一下午茶。

虞音也日漸忙碌起來,齊玉名下的鋪子、府中的各項支出,賬本都要過目一遍。

今日又看到子時方才放下賬簿。

虞音去外衫,正要進里間休息時,只聽得門外砰的一聲重倒地聲。

「知春,」虞音輕喚了一聲,知春急急趕來,「同我出去看看。」

黑沉沉的院中躺著一個人,知春嚇得要喚人,虞音卻制止了。

「好像是王爺。」

們走近,一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齊玉正躺在地上,好像睡了過去。

「王爺?」虞音輕輕喚了兩聲,齊玉毫無反應,喝了酒的人實在是重,只好又來兩個家丁,把齊玉扶了進去。

知春打來一盆溫水,虞音沾了帕子打算幫他臉上剛剛沾上的灰塵。帕子剛上他的臉,手就被一只帶著熱意的手握住了。

齊玉臉緋紅,雙目緩緩睜開,里面朦朦朧朧盛著霧氣。

「阿音。」他的聲音繾綣低沉,輕輕的,擾人心弦。

「王爺醉了。」虞音不自覺放了聲音,想出被握住的手。

齊玉人不清醒,力氣卻很大,虞音的手紋地握在他手中,只好換了一只手去拭他的臉,靠近,整個人籠罩在他前,幾縷發垂到他的臉上,的,讓他呼吸都慢了下來。

「阿音。」他又了一聲,抬起一只手想去抓住這幾縷發。

「別,我給你臉。」

齊玉乖乖地放下手,視線一直跟隨著作。

知春端了醒酒湯來。

「王爺自己可以喝嗎?」虞音的手還被他握著,總覺得別扭。

「不行。」齊玉想也沒想就回絕。

「那你松開我。」

虞音一勺一勺喂他的時候,還沒想明白,為什麼齊玉喝醉了會是這個模樣。

像個耍小脾氣的孩子,

「我去熄燈,王爺好好休息。」虞音掩好他的被子,打算去偏房睡一晚。

「不去。」齊玉又扯住的手。

「嗯?」

「不熄燈。」

「……」虞音好半晌沒反應過來,「王爺怕黑?」

齊玉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垂眸不看,平時那人心弦的桃花眼此刻好似裝了幾委屈。

「你別走。」

說著他手上順勢用力,將虞音帶到了床上。

「王爺……」虞音掙扎著想起,奈何怎麼也不開。

我齊玉。」齊玉將攬到懷里,一手搭到的腰上,將頭輕輕埋到了的肩窩。

虞音完全不敢了,何曾和別人這麼靠近過,只聽見心怦怦地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齊玉……」極小聲的呼喚在齊玉的響起。

「阿音,讓我抱一下。」

他聲音悶悶的。

虞音等了許久,聽到頭頂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才敢微微將頭抬起。

齊玉纖長濃的睫近在咫尺,呼吸灑在的臉上,的,溫熱帶著酒香。

平日的齊玉是笑著的,每一次都帶著淡淡的或肆意的笑,人又多,虞音第一次看見如此安靜的齊玉,褪去了平日的偽裝,真實的齊玉。

如此的可

即使睡著了,齊玉手依然抱得的,虞音只好放棄掙扎,心中安自己,他們是夫妻,就算發生什麼也是正常的。

好在齊玉也睡地安穩,并無其他作,睜眼到后半夜,虞音終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邊也不見人影。

「王妃,您醒來了。」知春聽見聲響走了進來。

「什麼時辰了?」

「快過巳時了。」

「這麼晚了」虞音腦袋,這一覺睡得倒是長。「那個…….」

「您是問王爺吧?」知春低低地笑,「他一早就起了,吩咐我們不要打擾您,這會應該在書房。」

「哦。」虞音應了聲,臉上有幾分不自在,昨夜的事怎麼想怎麼荒唐,他怎會醉倒在院子里?倒是心大,就這麼睡了一晚上。

午膳時虞音又見到了齊玉。

齊玉一清爽,渾然看不出宿醉后的模樣。

「阿音,過來。」他盛了一碗粥,又夾了幾片碗里。

「昨夜辛苦你了,多吃點。」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有歧義呢?虞音轉頭看了看,旁邊婢皆在抿笑。

虞音上前,悶悶地低頭喝粥。

「昨夜我回來得晚,看你院子還亮著燈,就想去

看看你,沒承想……」齊玉手,將虞音垂下的發挽到耳后,出圓潤瑩白的耳垂,那上面還掛著一抹紅。

麻麻的自耳垂傳來,虞音的心又噗通跳,齊玉的話只聽了一半。

「今日天氣不錯,吃過飯我帶你出去走走。」

5

虞音站在百花樓門前時,是懵著的,以為他們會去城外、湖邊,或者逛逛街,全然不料是來這里。

心一種難以言喻的緒涌上來,地,這種緒促使就想走。

「阿音」齊玉拉住,牽著的手「別生氣,隨我來。」

齊玉繞了幾個彎,繞到了百花樓后門。

虞音被拉住往里走,此時是下午,百花樓空空的,除了幾個打掃的下人外并無別人。

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候在門口,見了他們彎腰行李「王爺。」

「嗯,這是王妃。」齊玉應了聲,看向虞音,依舊是愣愣的模樣,卻又帶了幾分好奇四打量。

婦人眼中閃過詫異,但很快又低下頭喚了一聲「王妃」。

「昨晚況如何?」齊玉一邊問一邊牽著虞音往樓上走。

「一切都如您所料,并無意外發生。」

「好,今日繼續。」

「是。」

虞音被帶到了一廂房,干凈整潔,裝飾簡單,與外面的氛圍截然不同,顯然這是齊玉休息的地方。

「這里……是你開的?」虞音聲音細細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他拉坐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遞給

「阿音,你是第一個進這房間的子。」

「嗯?」虞音不明白他是何意。

「傻乎乎的,」齊玉笑道,的發頂,「我只是想告訴你,外面那些傳言都是假的,我從未在外面有別的人。」

「……為什麼要說這些?」虞音低頭呡了口水,有些不自然。

「我不想你誤會。」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生、發芽、開花,暈乎乎的。

「我才沒有。」聲音越來越小了怎麼回事。

「阿音,」齊玉握住放在膝蓋上的手,的手纖細修長瑩白如玉,正正好被他包裹在手中,「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你夫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賴的人。」

是讓人心頭發話,虞音想的卻是別的。

「那長樂坊、水汀閣、蘭芝樓呢?」都是之前桃枝有意無意在面前提起過的花樓,不對,怎麼記得這麼清楚,虞音自己都有些疑了。

齊玉愣了一瞬,隨后笑出了聲,那笑聲跟潺潺流水般聽,一下一下打敲在虞音心上,糟糟的。

「都是。」虞音聽到他回答。

「為什麼只有百花樓的名字這麼俗氣?」

「嗯?」這下到齊玉反應不過來了,他這小妻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麼?

「……大俗即大雅,不是麼?」

虞音終于笑了,梨渦若若現,輕輕出被他握住的手,指著外面,「我想去街上走走。」

6

「那日我們從長安街逛到西市,從胭脂鋪逛到酒肆,直到月上枝頭才回府。」

齊玉沉浸在回憶里,臉上也帶著溫、繾綣的笑意。

對我不再那麼疏遠,我們去聽戲、泛舟、去崖邊看落日、在寂靜無人的山谷中聽彈琴,我帶品嘗初夏釀的梅子酒,兩人喝到醉醺醺地躺倒在大榕樹下吹夜風聽蟬鳴,那段時間,每次笑意盈盈地著我時,我都會想,能一直這麼過下去就好了。」

「可你騙了。」我毫不留穿他,「你的溫鄉都是假的,都是為了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是,」他怔怔地著忘川河,那里常年泛不起一漣漪,河水凝著幽幽的冷,直冷到人心底,「我也以為是這樣。」

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而我,是玩弄人心的妖魔。」

我靜靜聽著,不再話,我聽故事向來不會共,可這次,只覺得口悶悶的,郁結著幾憤怒和酸

「母妃臨終前告訴我,阿音祖父手中握有幾鐵礦的地圖,這是宋國最稀缺的資源,而祖父一直在北境經商,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阿音。

「父皇日漸衰弱,皇兄雖有治世之才,卻無防人之心,五皇子齊臨一直虎視眈眈,明里暗里小作不斷,而他生母又是繼后,我不得不妨。

「我利用青樓收集報,籠絡人心,花了三年時間,替皇兄打點好了一切,但是我還缺一個契機。

「我手中有繼后與丞相勾結陷害戶部尚書的證據,父皇最恨后宮干政,只要這時候皇兄再找到這幾鐵礦,齊臨再無翻的可能。」

「你就不能直接去拿來嗎?」

「我不是沒試過,」齊玉斂眸,盯住自己的指尖,「一直隨攜帶,我斷不可能強搶。

「我只能等,等心甘愿地給我。」

「你真殘忍。」我說。

對虞音殘忍,對他自己何嘗不殘忍?否則也不至于都過了百年,還跑來這忘川討水喝。

「我以為自己算無,我算到會對我敞開心扉,會如愿將地圖給我,算到知道真相后會如何傷心,算到皇兄會順利登基,可我算錯了一件事,算錯了自己的心,算錯了對我的。」

真的很傻。」

7

虞音最近氣很好,連知春都會笑話像個懷春的

這種時候虞音總會紅了耳尖作勢要去打

說話。

自那日齊玉醉倒在院里之后,總會在齊玉晚歸的時候吩咐下人留燈,廚房也總是溫著醒酒湯,不過齊玉再也沒有醉那個樣子。

「王妃?」知春在面前晃了晃手。

「嗯?」虞音回過神,看向

「蓮子湯好啦,再煮下去就爛啦。」

「我拿去給王爺。」虞音接過手中的托盤,里面放著幾塊致的桂花糕和一碗蓮子湯,那是親自下廚做的。

閑來無事,纏著廚娘教了許久才學會。

齊玉今日沒出門,這會應該在書房,虞音往那邊走去。

遠遠地便看到書房院前守著一人,虞音仔細瞧了瞧,從未見過,難不齊玉有客人?

「王妃。」虞音走近,他恭敬地朝行了個禮,手卻攔住,「我家主子和王爺正在議事,王妃不如過會再來。」

果真有人,虞音看了看托盤,那里只有一人份的食,也不好他送進去,罷了,晚點再來。

虞音點頭,便想離去,走了一步又折返,「你家主子…….」

「是太子殿下。」

「嗯,那我便不打擾了。」虞音點點頭,將托盤給知春,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左右無事,突然想起,住了這許久還不曾好好地逛逛王府。

「你先回去,我在府中走走。」對知春說道。

王府很大,當初搬得急,許多地方還在修葺,倒也沒什麼好看的,只是三五步便可見一棵桃樹,那是虞音順提的,說桃花很,桃子也很好吃。

齊玉便記下來了,第二日就人在府中種桃樹。

等來年春天都開花了必會極吧,虞音這麼想著,心里好似打翻了一般甜滋滋的。

逐漸沉下來了,大塊的云遮住了天幕,烏沉沉地好似要下雨。

虞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遠遠地只能看到書房的一角,便往那個方向走去。

繞著繞著繞到了書房的后面,這里能聽到書房里面的談話,虞音想著快點離開,并不想聽到什麼。

「我以為你當真是心悅,才求娶了。」一道清凌凌的聲音傳虞音耳中。

往回走的腳步停了下來。

「皇后只想到太傅無權無勢,與我結親正合心意,便迫不及待應了我。」齊玉笑了笑,「又哪里會知道,阿音手中有這麼重要的東西?」

「你怎麼確定一定會給你?」太子問道。

虞音聽得迷迷糊糊,覺得與自己有關,卻又毫無頭緒。

會的。」齊玉篤定地回答:

「不然我這麼多天費盡心思地討好豈不是白費了?

「等將地圖給我,這一切便都結束了。

「你可忍心,小心到時候承不住后果。

「逢場作戲罷了,在我們這種位置的人,哪里又有什麼真心,都是拿來算計的,不是麼?」

虞音站在那里,咬到發白才忍住沒有出聲,又好似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涼意慢慢從頭躥到腳底,心臟更像是被一只手抓住般,不過氣來。

他們在說什麼?

發怔,腰間的香囊,那里裝著祖父留給的東西,手指,指尖漸漸泛了白。

虞音渾渾噩噩的,卻也記得輕手輕腳地繞過書房,繞過太子的守衛,回到了院子里。

跟知春說累了,不要打擾,便關了門躺到床上。

眼睛的,有什麼東西順著臉頰落到枕頭上,虞音,冰冰涼涼的。

突然想起他總會在睡前來這里坐一會兒,跟說今日遇到的趣事,或者跟說他們明日去哪兒游玩。

虞音出嫁前總在院子里讀書寫字彈琴,被母親告誡子應當端莊溫婉,將來嫁人了要三從四德。

可是齊玉卻告訴不應當拘泥于深深的宅院之中,人生應當及時行樂、活得肆意瀟灑。

他溫地在算計中一點一點地俘獲的心。

以前聽表姐說,之一字,甲之糖,乙之砒霜。

那時懵懵懂懂,不太

明白以往那個樂觀開朗言笑晏晏的如何會形容枯槁終日以淚洗面。

現在懂了。

如此的可笑。

的夫君,跟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每天心心念念著的人,跟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算計好的。

都是假的。

窗外似乎起了風,呼啦啦拍到窗戶上,天完全暗了下來,人一時分不清此時是白天還是黑夜,漸漸地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一聲一聲地砸在地上,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有風過窗戶隙吹了進來,吹起一角床幔,吹到床上那人上,角都著涼意。

虞音生了一場病。

8

齊玉在床邊守了整整一夜。

他看到蒼白無力地躺在床上時,心是揪著的,揪得發疼。

好在大夫說只是染了風寒,吃過藥養幾天就會好。

虞音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了,做了許多的夢:夢到出嫁前一天母親抱著流淚;夢到親那晚齊玉掀開蓋頭時的瀲滟笑意;夢到齊玉帶去騎馬,將護在懷里,風將他們的發纏繞纏繞,沿路的柳樹也迎著風飄舞起來。

夢里的場景一下一下地換,的頭也一地疼。

的手被握住了,床邊伏著一個人。

虞音突然就想起書房外聽到的那些話,眼眶漸漸地又紅了,又委屈又難過,想把手出來,可是剛了下齊玉就醒來了。

「阿音?」齊玉喚了一聲,見正看著他,他將手往頭上探了探,「還好不那麼燒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虞音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要不要喝點水?」他又問道。

「不用。」虞音不看他了,側過頭朝著里面,他一雙眼睛最容易騙人,又傻傻地信了。

「天氣這麼涼,怎的被子都不蓋就睡了,還好知春見你晚膳都不出去吃進來瞧了一眼,不然豈不是要這樣凍上一晚?」

齊玉此時絮絮叨叨地像個嬤嬤,依舊去倒了杯水放到床邊「?廚房溫著吃的,我他們拿過來。」

「不。」虞音搖了搖頭,「你快去休息吧,我沒事的。」

「你怎麼了?」齊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看出不開心,「你昨天做的糕點我都吃完了,很甜很好吃,等你好了再做給我吃好不好?」

真摯又討好。

何至于此呢,虞音將頭轉過來,很想問問他到底在想什麼,想問問他有沒有過哪怕一分真心。

到底什麼都沒問出來,了,因為看到他眼下的烏青,看到他已經麻掉的手臂,這些是裝不出來的。

邊扯出一抹笑,跟他說:「我只是睡得太久了,沒事的,你快回去休息,知春在呢。」

「我看著你喝了藥吃了東西就走。」齊玉固執地喚了知春將藥和吃的端進來。

虞音沒辦法,可心里依舊郁結著一氣,實在無法對他跟以前一樣,只得應了他,喝了藥,再囫圇吃了些東西。

齊玉終于走了。

虞音又躺了下來,直直地盯著床頂,應該要想些什麼東西,可什麼也想不明白,昨天好像一場夢,可那些話又字字清晰的,在腦中一遍遍回響。

他說他費盡心機討好,他說他是逢場作戲。

是什麼呢?他總說傻,在他眼中,是不是還可笑的。

探向枕頭下,將在底下的香囊拿出來,這是十歲的時候祖父給的,拆開過,里面是一張看不懂的紙,那時祖父跟說:「阿音,這個是祖父為你添的嫁妝,你可要收好了。」

既是嫁妝,齊玉想要,給他便是了,也算是謝他這些日子的「討好」。

只是在那之前,得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

虞音病好后就去找了太傅。

太傅臉復雜地跟說,那是一張地圖。

虞音祖父是商人,天南地北地跑,偶然間得到這個,一時好奇之下,花費了許多時間找到了這個地方。

他本以為會是什麼寶藏之類的,可到了之后卻只看到了幾座山。

幾座只帶有幾抹零星綠的山。

隨從跟他說這是礦山。

那時正值兩朝更迭之時,戰事不斷,他便將此事瞞了下來,只等著日后平定了,再向朝廷提及此事。

等著等著,虞音父親仕了,他便想說不定此可以助他在途上走得更順暢,可虞太傅不愿,他一個讀書人,靠自己的真才實學走到太傅之位實屬不易,不想讓旁人誤會,他只好又留著,給了虞音。

說不定可以傍,夫家也會高看一些。

年近九十的老虞是這樣想的。

「這本就是朝廷之,就算沒有地圖,他們也會找到的,不過是早晚之事。」虞太傅說,「你已經嫁給了三殿下,太傅府便已與他牢牢綁在了一。」

父親的意思不言而喻。

冬了,樹葉已掉得七零八落,剩下禿禿的枝丫立著,沿街去,滿是蕭瑟的寒意,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小販依舊在抱著袖子吆喝,食的熱氣像霧一般散騰開來,而后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該是快要下雪了。

虞音走到了餛飩攤面前,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過東西,想試試。

「姑娘,來一碗嗎?」賣餛飩的是個老婆婆,笑瞇瞇地

「兩碗,謝謝。」一道聲音自后傳來,虞音回頭去,齊玉正站在后不過一尺的地方。

他今日穿了白緞長衫,外頭罩著一件白大氅,頭發只用一玉簪束著,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仿若剛下凡塵的謫仙。

與這餛飩攤格格不

他卻毫不在意,拉著的手坐了下來。

「手怎麼這麼涼?出門也不多穿點。」齊玉說著,解下上的大氅披到了上。

還帶著他溫的大氅,隔絕了外面的呼呼寒風。

「我不……」

「不冷嗎?可你的病才剛好。」他總是這麼細致又溫

「你怎麼在這里?」虞音問道。

「這里是回王府的必經之路。」齊玉點了點的額頭,聲說道。

虞音張了張,想說點什麼,老婆婆已經端著兩碗餛飩來了。

「來咯,小心燙。」

餛飩湯上漂浮著點點油星和蔥花,熱氣騰騰,只看著便人食指大

「嘗嘗。」齊玉將辣子放到旁邊,喜歡吃辣。

虞音舀了一個餛飩放到里,皮薄厚,確實比平日吃的多了那麼一點滋味。

熱乎乎的餛飩吃進去,心里也暖了起來,掙扎許久,終于開口喚他。

「齊玉。」

「嗯?」虞音很這麼喚他,他不由得停了手中的作。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虞音問道,想過了,只要他說出來,他說他想要,便可以什麼都不計較,可以原諒他,原諒他的欺騙,只要他說,就給他。

齊玉的眸沉了沉,虞音的臉在餛飩升起的熱氣中看不真切,他的心突然慌了一瞬。

「阿音有禮要給我嗎?」

「你有想要的嗎?」虞音又問了一遍。

「你給的我都喜歡。」齊玉手,的發頂,似想要確認的存在。

還是不說,虞音低下頭,突然就后悔了,后悔那日聽到他們的談話,要是不知道就好了,不知道的話這一切還是真的。

不再說話,一顆一顆地吃完碗中的餛飩,眼角紅紅的,心尖好似懸著一針,一就泛開麻麻的疼痛,餛飩吃在口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阿音下午去哪兒了?不開心嗎?」

虞音搖了搖頭,放下勺子,深呼吸了幾口氣,將手放到腰,取下來香囊放到他面前。

「你是想要這個嗎?」虞音凝視著他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什麼東西來,可看了半晌,只看到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慌

是因為穿他了嗎。

「對不起,那日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談話。」虞音道歉,是一個有教養的姑娘,太傅從小教,待人要真誠、禮貌。

「你想要,跟我說就好了,我不會不給你的。」站了起來,背過去,眼眶逐漸泛熱,「你大可不必做這許多事,我們本來毫無干系,可我既嫁給了你,我們便是夫妻。」

努力想維持自己的緒,但說話間的哽咽已清晰可聞。

「我一直覺得我是幸運的,你對我那麼好,維護我、想著我,我想要的,你費盡心思尋給我……可我又聽你親口說,那都是逢場作戲。

「我剛剛問你的時候還在想,你要是直接說,我就可以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可以騙自己,我那麼喜歡你,我……

「我很難過。」

虞音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腦子七八糟的,盡管已經盡力克制了,可還是有淚水順著的臉頰落襟,侵染出一片意。

齊玉是頭一次,真真切切地喜歡的人。

可這個人對做的所有事都是帶著目的的,捧上自己一顆真心,在他眼里還不如一張地圖。

在虞音的世界里,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全沒有這樣的,用來做犧牲的事

真的很難過,難過地呼吸不上來。

齊玉怔在原地,說第一句話他就開始慌得不行,一種莫名的緒浸他的四肢百骸,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他做的不全都是假的,可是他……

說不出口。

他確實是帶著目的靠近,就連那次醉倒在院子里都是他算計好的。

他以為永遠不會知道。

那個就要臉紅的阿音,再怎麼難過、憤怒,也說不出半句指控他的話,只會低低地說四個

字「我很難過」,還傻到想要騙自己原諒他。

他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的淚,炙熱的,一滴一滴地好像砸在他心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窟窿。

他自責又疚,手想去拉,「阿音……」

齊玉的聲音低沉,含著聽不懂的緒,虞音緩了過來,眼淚,低聲說:「王爺,我先回去了。」

齊玉的手還停頓在空中,桌上靜靜躺著虞音的香囊,上面還沾染著上的味道,在這寒冷的冬日里,也逐漸地消散了。

9

快要到除夕了。

虞音趴在窗臺上看著窗外的枝丫出神,京城的冬日很冷,往年這個時候應該下了好幾場雪了,今年卻遲遲沒有落下。

院子里的梅花已吐出幾朵花苞,一點淡淡的紅,像一幅山水畫中沾上了一抹彩,變得生起來。

好像有月余不曾見過齊玉了,那日之后他來過一次,依然細心地替布置好一切。

「阿音,我要出去一段時間,你照顧好自己,外出的時候多穿點。」齊玉溫聲對說,又派人送了許多件羊絨披風來,照著平日穿的習慣,制不同的樣式,一看便知是花了許多心思的。

「王妃,外頭冷,小心著涼。」知春拿著暖爐進門,見虞音又開著窗,不由得小聲提醒,王妃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是一個人坐著發呆。

「前幾日劉管家說,王爺除夕前會回來的,您別太擔心了。」知春以為在擔心齊玉,寬道。

「今日幾號了?」虞音問道。

「今日二十六,街上可熱鬧了,臨近年關了,采買年貨的人也多了起來,晚市近幾日都推遲到亥時才休市。」知春年紀比還小,說起話來便關不住。

「你想出去逛逛?」虞音笑著接過的話頭。

知春低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走吧。」虞音理了理服,整日待著也煩悶,今天日頭不錯,就如了這小丫頭的意。

知春在后頭笑得開心,手中卻不忘去拿了件青披風披到上,「王爺吩咐了,您容易著涼,外出是一定要披一件的。」

「你倒是聽他的話。」虞音系披風,朝外頭走去。

走到齊玉住的院子附近時忽覺不對,他房中下人來來往往地好似出了什麼事一般。

隨手攔住一個剛從房中出來的小廝,「府中有什麼事嗎?」

「王妃,」小廝見是,彎腰行了個禮,支支吾吾開口,「王爺方才回來了,上帶著傷,劉管家去喚大夫了。」

虞音心下一,皺眉問道:「傷得嚴重嗎?」

「王妃您自己去瞧瞧吧,王爺不讓我們跟您說,所以我們都不敢來打擾您。」小廝低低出聲。

虞音抬腳往那邊走去。

齊玉拿到地圖后就帶著人去尋鐵礦了,僅去時因著不識路且地勢曲折就花了將近二十日,念著想除夕前回京,日夜兼程在路上卻頻遭暗殺。

該是齊臨察覺到什麼了。

齊玉臉沉的坐在榻上,上和手臂皆有幾猙獰的傷口,正往外滲著

虞音進門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形。

第一次看見齊玉如此神,一時間站在門口不知該作何反應。

齊玉余掃到一個人影,定神看了看,見是虞音,下意識地拿了裳遮住前的傷口,半晌才放緩了聲音。

「阿音,你怎麼來了?」

「你傷了…」虞音走了進去,齊玉的傷口如此顯眼,一眼便看到了。

這些天都很平靜,平靜到以為快要放下了,可再次見到他,見到他這副模樣,依舊紅了眼眶。

愣愣盯著他,輕聲問道:「疼嗎?」

齊玉心得一塌糊涂,想安說不疼,話到邊看到紅紅的眼睛時又改了主意。

或許這是他的機會。

這一個月以來,每當夜深月靜的時候,他想起的都是,想起的一顰一笑、一舉一,這時他才突然發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是真的心了。

他日夜奔波,想盡快回到邊,想陪過他們一起的第一個除夕,想向道歉,然后告訴,他的心意。

齊玉皺眉,捂著咳嗽了幾聲,臉漸漸泛白,他有氣無力地開口:「不疼。」

「你快躺下。」虞音急忙來扶他,帶著涼意的指尖到他的時引起輕輕的戰栗,齊玉順著挪到了床上躺下,手卻悄悄握住了的。

「大夫怎麼還不來。」虞音一心在他的傷口上,傷口看上去很深,還不曾理上過藥,看著便疼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差點就掉了下來。

齊玉到底不忍心落淚,暗自后悔是不是演得太過了,剛要說話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老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見了他們,彎腰行了個禮,走到床邊便要去查看齊玉的傷口,齊

玉卻轉頭跟虞音說:「阿音,你去外面好不好。」

傷口理起來可能會比較腥,怕又要哭。

虞音應了聲,退了出去,卻也一下子冷靜了下來,自己真是無藥可救了,還如此擔心他,提起步子想走,好半晌又放下,暗自告訴自己等大夫出來再看一眼就走。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大夫終于出來了,他頭上的汗,對著虞音開口道:「王妃,千萬要注意不可劇烈活、傷口不可沾水、一天換一次藥,藥方我寫好給下人。」

「多謝。」虞音點點頭。

齊玉傷口都已包扎好,只是氣卻比先前蒼白了不

「阿音,你去過江南嗎?」齊玉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不曾。」

「我年時曾去過一次,春日里微風和煦、草長鶯飛,全不似京城這般寒冷。」

「等京城的事了了,來年春天我們去江南好不好?」

齊玉臉帶希冀,笑

「等江南住膩了,我們就一直南下,去看大海,去那些我們從未去過的地方。」

虞音靜靜聽著,他說得如此好,可小攤前的那種難過緒卻又涌了上來,他好像不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一般,連句道歉都不曾有。

現在才發現,一直在等他給一個解釋。

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變得卑微又小心翼翼。

齊玉見不語,垂下眼瞼,他知道在想什麼,他確實欠一個道歉。

「阿音,」話剛出口就被外面的小廝打斷。

「王爺,太子殿下來了。」

今日干燥得很,呼呼的寒風刮到上就如刀子在割一般,冷得生疼。

虞音裹了厚厚的披風,仍覺得馬車四面進來的涼風,吹得手腳冰涼。

每年除夕夜皇子們都需要進宮用膳。

今年也要去。

齊玉拿著暖爐掀開簾子上車時,虞音正把雙手捂在自己袖子里。

他笑了一聲,將暖爐放到懷里,又將馬車車簾掩好,才吩咐車夫趕車。

「許是要下雪了。」他說。

「你的傷……」虞音看了一眼他的口,那日太子來了之后,他又整日整日地忙了起來,直到今日早上才又見到他。

「已經好了許多。」

「嗯。」

相顧無言。

虞音著手中的暖爐,熱意從指尖傳出,偶爾滲進來的風也顯得不那麼冷了。

「過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齊玉出聲打斷馬車里的沉默。

「江南的宅子我已經選好了,過了元宵,我們就出發。阿音,我們也會有新的開始。」

離得近了,虞音甚至可以聞到他上淡淡的烏木沉香味。

「就這些嗎?」虞音抬頭看向他,終是問了出來,「之前的事,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忽然又自嘲一笑,「我怎麼知道,你去江南有什麼目的,我依然是你棋盤上的棋子嗎?」

「不是的!」齊玉急急出聲否定,「我……」

他定定看著的眼睛,「阿音,我確是因為目的接近你,對不起,我曾以為,這是最方便得到我想要東西的方法。」

「你承認了。」過了這許久,再親耳聽到他這樣說,依舊很難過。

齊玉卻突然出手將攬到了懷里,略帶焦急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可我后悔了,這是我這輩子做得最蠢的事

「阿音,我你。

「我很慶幸,你是我的王妃。」

虞音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手和腳一時間不知該放到哪里,腦子嗡嗡的,只恍惚聽見他好像說……他

「我一直以為……」

馬車突然一個急剎,齊玉的聲音被打斷,他們被震得往前一傾,虞音手中的暖爐也咕嚕嚕滾了下去。

齊玉皺眉,臉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京城里他也敢胡來。」

開簾子,車夫已倒在了地上,馬車前站著數十名蒙面黑人,手中持劍,正殺意騰騰地盯著馬車。

京城的主干道上,此時竟空無一人。

「阿音,抓我。」

虞音心中害怕,十分聽話地抓了他的手。

齊玉一手放到腰上,抱著躍出馬車,與此同時,黑人也全部朝他們圍了過來。

一時間,刀劍影,寒風陣陣。

人人手眾多,縱使齊玉手極好,可他還要護著虞音,又有傷在,撐了沒多久,就漸漸于了弱勢,上也被劃傷了許多

「你別管我了!」虞音在他后著急喊道,若不是護著,他怎會到如此境地。

齊玉并未理會,依舊一手將護在后。

不遠有整齊的馬蹄聲傳來。

這里離太子府不遠,他們快要安全了。

有人纏住他,

另一人繞過他直直刺向了虞音。

「阿音!」齊玉焦急大喊,手下越發狠戾了起來,終于在那人的刀刺下去之前趕了過去。

太子的人來了。

齊玉松了一口氣。

可下一瞬,虞音卻一手將他推開,他被推得一個趔趄,耳中只聽得有刀刺進的聲音。

他抬頭去,虞音的白披風上開了一朵花,有越染越大的趨勢,子也如斷了的弦般,緩緩地往下倒去。

有人襲,替他擋了一劍。

「阿音!」他目眥裂,一把抱住,回頭朝趕來的人吼道:「大夫!快大夫!」

太子的人第一次見平日里溫和的三殿下如此失態,嚇得趕一邊去找人一邊將剩余的人制住。

「好疼啊。」虞音在他懷中輕聲開口。

被刺中了口,齊玉慌得不行,雙目猩紅,看著汩汩不斷往外滲的,手都抖了起來。

「沒事,阿音,大夫馬上就來了,你撐住。」他抱著,手忙腳想按住的傷口,又怕按得疼。

他的阿音,小傷都沒有過的人,怎麼承得住。

「快點!」他又朝人群吼了一聲。

「齊玉,」虞音的聲音極細,好像有點不過來了,「照顧好我爹娘。」

「你爹娘你要自己照顧,阿音,別說。」齊玉聲音哽咽起來。

「你替我去看看江南。」又說道,聲音已經小到齊玉快聽不清了。

滾燙的淚水滴到了臉上,眨了眨眼,抬起手,似乎想幫他淚,剛抬起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阿音,你會沒事的,你撐住好不好?」齊玉抓住的手,握住,指節都泛了白、似乎稍一松手就會消失。

「別哭」虞音了一口氣「你要好好地……」

的聲音弱了下去。

「阿音?」齊玉喚了一聲,這次卻沒有人再回應他。

「阿音……」嗚咽聲傳來,齊玉臉的,一片冰涼。

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臉上。

今年的第一場雪,終于落下來了。

大雪紛紛揚揚地飄灑,不一會就鋪了滿地,鋪到他們上,一片混的白。

他在這年的最后一天,失去了他的阿音。

10

說到最后,齊玉顯而易見地悲痛。

「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如此清楚。」我低聲開口。

「我后來去了江南、塞北,獨自走過山川河泊時,才恍然發覺,我那輩子所有的好記憶里,都有。可卻因我而死。」

他帶著滿心的虧欠和思念一個人看了一個又一個落日。

「或許這就是的命數。」我努力下心中洶涌的緒,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隨著他的講述如水般向我涌來。

齊玉說得對,我是真的傻。

我想起來了。

虞音,太傅之,嫁給了齊國三皇子齊玉。

死時年僅十七。

我仍記得冰冷的劍刺膛時那錐心的疼痛,鮮流盡時全泛起的無力,以及齊玉抱著我時的悲痛絕。

他是真的過我,我相信了。

我過奈何橋時,孟婆深深看了我一眼,說「唔,是個癡人。」

而后又在的簿子上翻了幾頁,臉微微變了變,自言自語:「怎會是這樣……」

我耐心地等了許久,等到與我一起過奈何橋的人只剩下我一個了,才語重心長的拉著我的手同我說:「你本是忘川河畔一朵彼岸花,殿下去人間歷劫時,正巧摘了你,不承想,你也往生了人,而下即回了這里,當是該留下的。」

我聽得迷迷糊糊,「彼岸花?」

「對。」指了指河畔開得正艷的紅花,又想起什麼似的,笑了一下,「說不定還能見上他一面。你先喝下這碗湯,時機到了,你會記起來的。」

孟婆湯飲下,我忘卻前塵往事,只記得日日要待在這里。

可齊玉來了。

他再說起那些過往時,我仍舊會記起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幕,那些日子就像刀刻般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可年時的誼,喜歡他時的心,我卻已記不真切了。

「若不是遇見我,也不會是那早夭的命數。」他自嘲一笑,眸中晦暗不明。

「可笑我為了權勢費盡心機,最后也不過落得個踽踽獨行、死塞外的下場。

「我常聽人講故事,不外乎仇、家長里短,但他們總說,留下來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果真是如此。」

我站了起來,坐了這許久,總覺得腰酸。

「殿下,我還有許多事要做,今日就不陪您了。」

他是祁,那雙眼睛我不會看錯,我雖不知那日他為何易了容,又編了那許多故事講與我聽,但他不說,我也不會問。

「你認出來了。」祁倒是并不顯窘迫,不管做人

還是做鬼,他總是這般變不驚。

「阿音,你還怪我嗎?」他在我后問道,語氣中的小心翼翼格外明顯。

「浮生舊夢,百年前的事,我早就放下了。」我長舒一口氣,彼岸花開得歡,烈焰似火,張揚明艷,是這幽冥中唯一的一抹亮,花期數百年,我也不大記得我做花時的日子了,大概是寧靜而好的。

「殿下也忘了吧,說到底不過人間數月,不值得如此掛念。」

「你變了。」他說,難掩酸

都過去百年了,能不變麼。

我未答他,后許久沒有作,再轉頭時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離去了。

「花花。」是孟婆回來了,總是這麼我,因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又說我是朵彼岸花修煉的,日日管我花花。

「你們見過啦?」湊到我跟前問道。

我疑看著,恍然大悟,「你知道?你是故意離開的?」

「那倒不是,」孟婆一臉無奈,「殿下要我離開,我還能不走?」

又朝我眉弄眼,「怎麼樣怎麼樣?」

我尚在人間時,曾在畫本子里見過孟婆,那上面寫著,「奈何橋上有一老嫗,名孟婆,喜怒不形于。」跟我眼前這個艷八卦婦人全無半點干系的。

自從我記起我的前世乃至我的前前世之后,心中空的那一點似乎也填滿了,人們總喜歡回憶過去,或因為過去是已知的好,或因為過去是意難平的追悔,可我只覺得,過的每一天都應該留在腦海里,那都是我淌過漫漫時的證據。

第二日又來了,不對,冥界不分日夜,只能說,他沒過多久又來了。

依舊是那個清雅矜貴、舉世無雙的殿下。

他說我以后就是他的下屬了。

別問,問就是大一級死人。

我從忘川河畔搬到了冥王殿,孟婆拉著我依依惜別時我并沒有看到的一不舍,只看到了眼中濃濃的八卦意味。

并沒有指使我做什麼,反而把我招待得像個客人。

他又一次來找我時,我正捧著他尋來的話本子看得迷。

一雙手走我手中的書,放大的俊展現在我面前,他笑著說,「阿音,我帶你出去玩。」

「去哪里?」

「跟我走。」他牽過我的手,像從前千百次那般自然。

我愣愣看著我們握的手,奇異的涌來,再轉眼我被他帶到了往生之地。

「你想轉世為人?」我口而出。

「不是,」他無奈輕笑,手上我雙眼「閉上眼睛。」

我依言閉雙眼,周仿佛被什麼包裹住,不過一瞬,放在我眼睛上的手就拿開了。

「阿音,我們到了。」

耳畔有淅瀝瀝的流水聲,我緩緩睜開雙眼,適應了強烈的照之后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白墻青磚、碧水藍天,有樵夫泛著輕舟悠悠而過,滿目枝丫碧綠蔥翠,河畔小樓傳來悠揚的彈唱,吳儂語,輕輕撥心弦。

這里是人間。

我側頭看向祁,他一襲黑立在這充滿煙火氣息的街頭,眉眼溫,褪去了在冥界時的冷清,此刻更加像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他說:「我們在江南。」

他又牽起我的手,往里街走去,手掌溫熱,見我依舊沒回過神,他又點了點我的額頭,說:「抓我,別走丟了。」

「你為何……」我頓了下,問出了心頭縈繞已久的問題,「那日在忘川河畔化作那副模樣?」

有小販在吆喝賣桂花團子,淡黃糯一團,祁買了一個遞到我手里,而后才說:「我歷劫回去后,夢中總有一個人,可我卻怎麼也看不真切。」

「那日我易容去了趟魔界,回來時經過忘川,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那個人……」他停頓了下,握著我的手,「是你。」

「我一個人來的時候,雖也是春三月,可我總覺得了些什麼。

「還好這次你在。」

他笑得好看,眼里的快要化作一團水。

團子里有幾朵小小的桂花,一口咬下去,甜意,齒生香。

升起裊裊青煙。

時間仿佛又回到那年,祁笑著問我,「阿音,來年春天,我們去江南好不好?」

番外—祈

正月十四。

年味還未完全散去,明日又是元宵,萬家燈火輝煌,圓月高懸,熱鬧非凡,獨獨王府里冷清又寂靜。

管家過來問我,廚房做了宵夜,要不要吃上一些。

我回絕時又聽見他微不可聞地嘆息,而后是小聲的王爺,保重子。

半月來這句話聽了無數遍了。

「你不在,府中都不曾熱鬧過了。」

我對著畫像喃喃自語,盡管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再答復我了。

阿音走

了半個月,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這一天天的日能過得這麼慢。

我時常在窗邊枯坐一整日,看著亮起的第一束將天空撕出一條隙,看著日頭逐漸升起,而后艷高照、樹影傾斜,院墻外人聲喧囂,之后夕西下,黑暗緩慢來臨,夜幕籠罩下來,世間回到一片寂靜。

這時候我總是會想,那日死的是我就好了。

可獨留這人世的痛苦,阿音大抵是承不住的,我做了這許多錯事,該我獨自吞咽這無盡的悲傷與黑暗。

可阿音,何其無辜。

是太傅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小孩,天真純良,嫁與我為妻,容忍我的冷淡、欺騙,依舊會在深夜為我留一盞明燈,會費心為我準備生辰,會擔憂我的傷勢,會為了救我而死。

滿心滿眼都是我的阿音,因為我,死在了最好的年紀。

如果……

如果不曾嫁與我……

如果那日是我擋在面前……

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年過半百的太傅和夫人,聞此噩耗不過半月,已蒼老數歲。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難以言喻。

我欠的,還不了,還不清。

我又在房中坐了一夜,天又一次亮起的時候,我打開門喚了隨從更

做完最后這些事,我就去陪

二月初十,繼后因勾結朝臣、陷害朝廷命冷宮,十月,五皇子齊臨因起兵謀逆被當場誅殺,同年十二月,皇帝病逝,太子登基。

大仇得報,天下安定。

又是一年春天。

新皇登基,太傅告老還鄉,而我辭別皇兄,一人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這里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和舒適,充滿詩畫意。

只是再好的風景了那個可以共賞的人,我總覺得乏味。

兜兜轉轉,一個人走到了塞外,大漠孤煙、滿目黃沙,卻別有一番風味。

尤其是夜晚,星辰格外明亮,猶如置浩瀚星海。

能看到該多好。

我在這里住了半月,臨走時染了風寒,初時不過偶爾咳嗽,不過兩日,竟病倒在屋中。

我應該能看見阿音了,我想。

我回到了冥界,只記得是在凡塵歷劫歸來,短短人間二十余年,卻給我帶回了時常心悸的病。

每每定時腦中總有一個人影,看不真切,卻牽掛著我所有的心緒。

直到那日奈何橋邊的一個回眸,記憶如瀑般涌來,腦中的人影有了模樣,所有尋不到源頭的思緒有了歸

我滿目哀思,卻以為我意跳忘川,只得臨場編了個故事,聽得連連嘆息安我莫要傷心。

許是這個差事的原因,變了許多。

不舍,抹去偽裝又去找,這次,講的是我們的故事。

我再一次自私地想要記得我。

所有的一切回憶起來依舊歷歷在目,和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記得分毫不差。

記起來了,時隔百年,記起了我。

眼中不見意,更沒有一分的怨恨,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般淡然。

也對,我這樣的人,哪里值得掛念。

可我

所以希還能我。

我想最后再自私一次。

我將調到了邊,日日對著,仍是客客氣氣地我殿下,從不逾矩。

我尋了許多在人間時的畫本子給解悶,尋著由頭在眼前晃悠,時間久了,終于不再拘著。

算算時間,人間該到春天了。

我們去了江南,百年后終于又一次牽起的手,眼中郁郁蔥蔥,盛著人間景,我們在長街走過,盡管春日風涼,我仍覺手中無限暖意。

我終于實現了我的承諾,我們從南至北一一踏過,夏日聽風,冬日看雪,那些我獨自走過的地方,那些來不及做的事, 終究不留憾地全部兌現。

沒有了生老病死的阻隔,剩下的都是風花雪月。

阿音生辰那天, 我約在忘川見面。

我趕到時,正低頭和一朵彼岸花說著什麼。

彼岸花在冥界近千年, 早已有了靈, 此時搖曳著軀,無風自

「阿音。」我輕聲喚

抬頭看我, 眼中笑意未散。

沒來由的張, 準備好的話語一句都說不出來。

「怎麼了?」

「今天是你生辰。」

恍然啊了一聲,半晌才道, 「那都多久的事了,我早已不過生辰了。」

「禮放在你房里了。」

一把古琴, 那是曾經最喜的東西。

「真的嗎?那我晚點去看看。」眼眸亮亮的, 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還跟個小姑娘似的。

「阿音……」

「嗯?」

「還能再次遇到你, 我很開心。」我放緩了聲音。

「你……」

我頓了一下。

「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在忘川河邊求婚, 我應該是天上地下第一人。

我微抖的手已出賣了我的慌張, 迫切地想聽答案,又不敢聽。

甚至不敢看的眼睛。

「我……」好半晌, 的聲音才響起,慢慢地,拉長了聲調, 卻只說了一個字。

而后沒了聲響。

「我知道,這很突然,如果你不愿意……」

「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低頭,如果真的不愿意……

我沒想過。

「我會……」

話未說完, 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指尖細,聲音溫潤。

「我愿意。」

忘川邊大片的彼岸花忽地鮮活起來,明艷張揚的一片紅,輕晃著花枝, 似在歡慶著什麼。

心下被喜悅填滿,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雙眼彎彎,微微側頭看我, 「怎麼不說話?」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執起的手, 兩手握,尾指同時出現一圈淡淡的紅,「你同意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我才不會后悔呢。」尾指, 極為好奇, 「這是什麼?」

「姻緣線,神魂俱滅方可解。」

「我好像…….被你坑了?」

「你方才可說了,不會后悔。」

「那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見我父王,商量大婚事宜。」

「冥王?」

「嗯。」

「可以不去嗎?他看起來好兇……」

「放心, 我在。」

去人間歷劫那天, 正逢彼岸花開得最旺盛之時。

彼岸花原是給離開人界的魂魄指引與安,幽冥路上鋪了滿地。

經過時,低頭瞧見萬花叢中一抹白,腳步頓了頓, 正巧一陣風吹過,那抹白隨著風到了他手中。

「白的彼岸花倒是見。」

那花似是聽懂了般,在他手中

「跟我走嗎?」

「那便帶你去看看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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