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第 34 節 皎皎我心
鮫人會依據心上人分化別,而我的心上人是當朝長公主。
公主形貌昳麗,腰細長。
所以分化前,我日夜祈禱:定要分化一個高大俊的男子!
分化后我傻眼了——
這個矮子萌妹又是誰啊啊啊!
1
明日是當朝長公主梁姝的十八歲生辰。
梁姝是我喜珍視的人,所以我準備在生辰時給一個驚喜。
我坐在床底,重新清點一下匣子里珍珠的數目。
一千五百二十三顆。
是我來公主府多年攢下的小金庫,聽說這珠子在凡人眼中很是昂貴。
希能多值一些銀兩,我好多置備一些聘禮。
沒錯,我打算向公主求親。
前段時間,公主與那個周馳將軍來往越發頻繁。
外面的人都說,皇上要給公主選夫婿,排第一的人選就是周馳。
我呸!
那家伙晃晃腦袋,我都能聽到我家鄉(大海)的聲音,配不上公主一個指甲。
所以我決定搶在他之前,先一舉拿下公主芳心!
而且時,公主和我已經「拜過堂」,雖然是按著我的腦袋迫我扮演新娘子,但是本質上是一樣的。
所以公主早就是我的未婚妻。
想到這,我就愈發開心。
而且公主早早說過,喜歡好看的,我看那個周馳,還不如公主高大俊。
我們鮫人,最不乏貌之輩,公主也常弄我的臉頰,我猜對我的相貌還算喜。
我比公主矮上幾分,前些日子公主對我的量似乎小有不滿,都不許我再穿男子外袍。
大概是嫌我矮,對此我很是難過。
鮫人未分化前特征有趨向,我趨向男子的外貌,只是稍微瘦弱了些。
聽老人說,分化后再長一尺的人也大有人在。
只要再長高些,我就比那個周馳貌,比他高大。
公主肯定更喜我。
想著想著,圓月過窗欞鉆進了屋子,在地面撒上一層霜白。
往日這樣的月,公主會拉著我坐在屋頂,靠在我的肩上,我的手心,再調侃上一句「皎皎如玉」。
而我會悄然紅了臉。
因為我賜姓沈,單名皎。
只可惜前幾日惹公主生氣,被了足。
五日前,三皇子造訪公主府,是由我接待的。
我想著日后我便是梁煦的姐夫,便對他友善了些。
卻剛巧被回府的公主撞上,臉上看不出神,語氣卻十足冰冷:「來人,送客。」
送完人回來之后我就遭了殃。
我猜定是小舅子說了我的壞話。
公主當夜打我手心的時候,我憋著氣不肯認錯,拉攏小舅子的話怎麼能承認?
眼淚也憋了回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日后我是公主的夫君,自然更不能落淚。
最后公主拂袖離去,說:「那就關到你想明白自己的份為止。」
我的份?
賜伴讀?公主的手下?鮫人?
我絞盡腦想了三天,終于想通了。
公主是在暗示我!
公主肯定覺得我接近三皇子,名不正言不順,不合禮節!
所以要我換個新的份——駙馬!
又捋了一遍前因后果之后,我對明日的求親越發有信心。
緒有些激,越來越燙。
逐漸滾燙得不似尋常。
嗓子也跟火燒一樣,汗如雨下,魚尾不自抑地冒了出來,鱗片發。
好痛!
好似筋斷骨,割拔鱗。
原來分化這麼痛,我重重息,腦子里除了痛就是梁姝。
時讓我陪穿的梁姝;替我擋刀擋劍的梁姝;冷艷的、狠厲的、時而又脆弱的梁姝……
痛昏前,我好像看到了公主向我靠近,那時我只有一個念頭:
一定要分化世間最高大俊的男子。
才能配得天下無雙的梁姝。
2
醒來后,我著鏡子里的人徹底傻了眼。
鏡子里圓臉杏眼、跟我九分像的小矮子是誰啊!
我驚悚地了脯,的——
的?
我不敢相信地往子里一看——
沒了,什麼都沒了。
我分化了子。
這輩子不能為公主的夫君,還要看著公主嫁給周馳。
這下好了,不比周馳高大俊就算了,還比原來短了一截。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淚如雨下,痛哭流涕。
眼淚化作珍珠,撒了一地,我哭著撿起來,珍珠還是要留給公主當家底的。
「沈大人,公主喚您。」
若是平日,我定會歡呼雀躍地跑去摟公主的腰,會害地強行掰開我的手,然后拉我坐在的上。
我知道公主好面子,在外要強勢一些,不肯小子態,我都懂。
公主文武雙全,比一般子高挑許多,定是要與比高大俊的男子相配,我也懂。
如今我不太懂,公主一向好強,看到我比還大的脯,還愿不愿意見我……
「我隨后就到,你先去復命吧。」
「周將軍和三皇子也在,公主催促,還請大人盡快。」
我原本想再看公主一面,然后回我老家,如今這樣的形只能不告而別。
讓周馳和三皇子見到我如今模樣,我恐怕會當場憤而死。
于是我提筆寫了一封「告老還鄉書」。
字字泣,句句抒。
公主看了定會理解我的。
我將信和珍珠放在了公主床上,換了一丫鬟裝,悄悄溜出了府。
臨走前,我看到公主坐在主座上,薄抿,神冷峻,全然沒有生辰的喜悅。
底下觥籌錯,喧嘩吵鬧。
高臺之前的公主矜貴又孤高,像濃夜如墨時的孤月。
我在心里默默道了別,直奔城外。
日落西山,黑幕降臨,我才轉到了城門。
又迷了路。
若是公主知道,定會嘲笑我蠢笨。
想到公主,我又潸然淚下。
到了城門口,我才意識到不對。
城門閉,一個守衛都沒有,過往的行人也不見蹤跡。
肅穆得好像一座死城。
我又走了一步,立即圍上了幾圈士兵,個個裝備齊全,像是等候我多時。
人群中突然又讓出來了一條路,只見戰馬之上,一黑的梁姝面如霜,周圍氣如冰。
「這就是你送本宮的生辰禮?」
手中拿著的正是那一封寫得歪七扭八的「告老還鄉書」。
我想開口解釋,只聽冷聲道:「帶回去。」
于是公主房,我跪得筆直。
「公主……」我想去抱的,卻躲開了,我神一黯,默默地低下了頭。
公主果然不喜歡我現在的樣貌……
平日犯了錯這一招都很好使的。
「好得很啊沈皎,還敢跑是吧?」
「說,誰攛掇你的?周馳還是梁煦?」
嗯?跟他倆有什麼關系?
我一時沒繞過來,只見公主慍更濃。
「不說?好啊!
「來人,吩咐后廚燒水,今晚燉魚湯!」
熱水送了上來后,梁姝立即手剝我的,我阻止不了,這時才意識到公主力氣好大。
我這才意識到為什麼要「燉魚湯」,直接號啕大哭。
公主好狠的心,我不過就是變了子,就要燉了我!
梁姝作一頓,抬手給我眼淚,氣好似消了一些,語氣緩和了些許:
「臟服趕了,沐浴。」
「公主是知曉我是鮫人,覺得我是妖怪,便要燉了我嗎?」
「本宮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此事,要燉早就燉了。」
見我愣住,繼續我的,有些詫異呢喃道:「不過在外跑了半日,怎麼人還小了一圈。」
到只剩一層,突然頓住,神有些不自然。
我看著泛紅的耳沉思良久,一邊思考「什麼又不是今日才知」;一邊思考「公主是不是害了」。
「你分化了子?」
我緩慢地點了點頭,只見公主氣息猛然一重,然后松開了我離去。
「那你便自行沐浴。」
為什麼?也授不親嗎?
公主這是在疏遠我嗎?
沐浴完就寢,公主在我們兩人之間拿被子擋了條楚河漢界。
「明日之后你就回自己的房間就寢。」
果然是在疏遠我。
我心里很是難過,默默忍下眼淚,打算好好珍惜這最后一晚。
公主卻看上去心十分愉悅,睡前還說了一句:「看在這份大禮的份上,本宮饒了你今天的罪行。」
我因的轉變輾轉反側,黎明時才有了些睡意。
公主猛然坐起,面鐵青地晃醒了昏沉睡的我。
「沈皎!
「是哪個野男人讓你分化了子?
「給本宮代清楚!」
3
啊?
哪有野男人啊,我無辜地向公主,倏然覺得炸的樣子很是可。
「可是我只喜歡公主啊。」我認真地看著。
梁姝這只炸的獅子瞬間被捋順了。
「油腔調。」
雖然公主不承認,但是從公主輕快的更作里我看出來了,很是用。
我悄悄地瞄幾眼公主的材,不由得十分羨慕。
寬肩窄腰,量高挑,甚至比尋常男子還能高上幾分。
比世間所有男子都要神俊朗。
「這東西收好,別再拿出來礙本宮的眼。」
將那一匣子珍珠還給了我,我焦急解釋:「可是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將眼淚送給主子作生辰禮,這就是你們鮫人的待人之道嗎?」
原來公主不喜歡珍珠,怪不得府珠飾極。
「那公主想要什麼?」
除了皇帝和公主的賞賜我無長。
只見纖長的手指繞一繞,停在了我的心口。
輕敲了敲。
「這兒。」
這兒?的聲音自帶蠱人心的效果,我一時間有些暈頭轉向。
不等我反應,公主便離去。
我這才想起,公主又要進宮了。
不由得憂心忡忡。
每月十五,公主都要進宮喝一種「藥」,所有人都說公主有疾,需要服用皇宮里一種特殊的方子。
由皇后娘娘親自監督。
旁人都說皇后很心疼公主,連煎藥都要親力親為。
我總覺得有些怪異。
昨日公主生辰,喝藥推了一日,今日宮里就來人催促。
要說關心,也不見昨日皇后到場,聽說是前日跛子六皇子了點涼,皇后守了一夜,自然是來不了。
真是偏心!
每逢進宮,我都極度不安和恐慌。
喝完藥的公主總是大變,易怒易躁,會將自己漆黑的室整整一日,藥效一過,上的郁又會重上幾分。
可是不喝也不行,一旦發病,便要疼上整整三日,猶如蟻蟲鉆髓、萬箭穿心,把人疼昏又疼醒,生不如死。
三日后,人已經被折磨得不人樣了。
見過一次,我至今心有余悸,后怕得不行。
傍晚,公主未歸,府上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那個「前小舅子」——三皇子梁煦。
他見到我時,眼底閃過一抹驚艷:
「你果真分化了。」
「你也知道我是鮫人?」
「京城里恐怕只有沈大人自己以為旁人不知吧?
「沈大人忘了,你八歲那年在宮宴上見了紅珊瑚就開始思鄉,豆大的珍珠可是全掉進皇姐的碗里……」
我瞪圓了眼睛,臉紅得跟蝦一樣,小聲道:「可我分明趕喝掉了……」
怎麼大家都看到了?
鮫人并非生來就會淚落珠,那次恰巧是我第一次落淚珠,萬分張才出此下策。
梁煦爽朗一笑,夸贊道:「沈大人比從前還要可萬分。」
此話一出,我立即正襟危坐,警惕十足。
三皇子是在拉攏我?
「今日本殿下前來,不過是想確認一事。聽聞鮫人會因心上人的別而分化,你如今了子,誰家的公子是你的心上人?」
「我只喜歡公主。」
「你對梁姝不過是主仆之,小鮫人,你不喜歡。」
「你胡說!」
「那你為何分化了子?」
我微愕,一時不知如何去反駁。
「你若開口,我便去求我母妃下旨討了你,讓你出了這泥潭,如何?」
我正準備破口大罵,只聽背后一道冷厲的聲音傳來——
「當著本宮的面想搶本宮的人,梁煦,你真是不知死活。」
4
梁姝眼底滿是郁,蒼白的更襯出頹倦與狠戾之。
梁煦像是見了鬼一樣,嚇得猛退一步。
「你……你怎麼回來了!
「皇姐……我方才是跟沈大人開玩笑呢!既然你回來了,那皇弟我就不叨擾了,告辭!告辭!」
說完梁煦拔就跑,生怕晚一步就被生吞活剝了一樣。
人走后,梁姝影有些踉蹌,我急忙去扶住。
可我如今力氣太小,公主只是略微依靠,我就要撐不住了。
都怪我分化,不僅幫不了公主,還要給招惹麻煩。
所以回到房間里后,我又沒忍住,進公主的懷里哭泣。
平坦又寬大溫暖的膛,確實大大了本鮫傷的心靈。
「我還沒死,哭什麼?」
公主有些哭笑不得,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待你了。
「我只是很心疼公主。」
梁姝只字未提,但我知曉又了一的傷。
我不明白,為何只有長公主進暗牢訓練,為何只有要一直傷?
三皇子整日與子廝混;四皇子雖然沒存在,但是能一直在書院讀書;
五公主養尊優,跟在太后前;六皇子橫行霸道,被皇后寵得無法無天……
怎麼只有我的公主在一直苦呢?
為何只有我的殿下沒有人撐腰呢?
每每看到喝完藥渾難以自抑的郁、上深淺不一的疤痕,心都要碎掉了。
「再哭本宮可就要把你丟出去,上藥也讓旁人來。」
我只得一邊憋淚,一邊上藥。
公主赤著上半,背后有些傷口幾乎出了白骨,看上去難以愈合。
此時,我突然想到了我已經分化了,便問道:「公主,你知道鮫人分化后會擁有一項能力嗎?」
「什麼?」
「那就恕我唐突了。」
說完,我低頭吻了吻殿下肩頭的傷。
溫熱的落在梁姝的肩頭,猛然一,立即收攏起了,只有出的脖頸爬上了緋紅。
我也面上一熱,不敢瞧。
「殿……殿下,能……止疼,可以愈合更快的!」
「膽大妄為。」
「殿下是子,我如今也是子,殿下都可以在我面前上,那我自然也可以在殿下面前。如今只是為了療傷親了殿下一口,如何就膽大妄為?」
「胡言語!」
「我沒有!難道就因為我分化了子,殿下就不愿與我親近了嗎?皎皎不明白,我只變化了一些,殿下為何視我為洪水猛?」
從前的親近如今都減了許多,不同寢不同眠就算了,如今怎麼親一下肩膀都不行了?
我當即下,想要給證明,我也沒多變化。
梁姝一把拽來了披風,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然后攔腰一抱,將我打包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皎,你知不知?」
看得出來,殿下又氣又惱。
可我不明白,鮫人哪懂什麼禮義廉恥,更不明白殿下究竟在惱什麼。
但是所有的改變都是由分化開始木,所以我把一切都歸咎于「分化子」這件事。
「我只知殿下嫌棄我。」
看似慪氣,實則我已經下定決心,明日就出府找神醫,變回公主的「夫君」。
進京城前,我的族人們就已經代過,京城里有族人開醫館。我可以向他尋求幫助。
所以一大清早,我就溜出了門,憑著鮫人之間的應,順利在深巷之中找到了他。
只是醫館有些奇怪,四都是八卦圖和木簽。
醫師李值很是年輕,雖然穿得破破爛爛的,還有些像算命的,但是醫高超的大師神神道道能夠理解。
「長得倒是數一數二,沒丟咱們鮫人的臉。」
「不,我數二,我們家公主數一。」我樂呵呵地反駁。
「沒出息,說吧,出了什麼問題?」
我將我心中憂慮告知了李值,他匪夷所思:「你確定你的心上人是子,你分化了子?」
「那當然了,公主沉魚落雁……」
我一口氣用盡畢生所學夸獎了一遍公主的貌與才略,滔滔不絕,越講越起勁。
「打住,所以你同共浴過嗎?」
「主仆有別,那倒沒有。」
頓了頓,我又小聲補充:「但是給我洗過澡哎!」
「噗——」李值嗆了一口茶,「我知道給你開什麼了,你等會兒。」
我大為驚喜,神醫不愧是神醫,還沒說完就能開藥方了。
拿著沉甸甸的藥,我有了幾分底氣:
「我能通過調理再分化男子對吧?」
「嗯嗯嗯,與之共浴,效果會更好哦!」
我乖順地點了點頭,他又言:
「想來你能活到今日,那位應該很是照顧你,只是其中緣故曲折,倒令我好奇的。
「老夫算過一卦,你那位心上人,是個命途多舛的苦主,與你絕非良人,我勸你早日回鮫人族吧!」
我捂住心口否定,說只想要「這兒」。
「你怎知,想要的是你那顆一文不值的真心,還是你那可解百毒的護心鱗呢?」
我瞬間停住了腳,腦子一片空白。
5
護心鱗,鮫人分化之后,尾部魚鱗會逐漸退化,最后只剩一片長在心口之上的護心鱗。
最為堅固,可解百毒,是鮫人最為重要的保命法寶。
失去護心鱗的鮫人,輕則減一半壽命,重則當場斃命。
這也就是為何前朝大量捕殺鮫人,致使鮫人數量銳減。
本朝開國皇帝憐惜鮫人,下令銷毀了一切「護心鱗」的記錄,又立法嚴捕殺鮫人,才使我們一族有了一線生機。
皇族對我們有恩,所以我才被族人送進了皇宮,了梁姝的伴讀。
為求自
保,遠離紛爭,護心鱗是我族死守的。
可護心鱗可解百毒,殿下的疾是不是也能痊愈?
我有些心。
回府之后,公主命府大夫查了我的藥。
「清熱醒腦,并無其他。」
李值果然藝高超,用藥竟然醫都竟然查不出來!
但服用數日后,我并無變化,量一厘增長都曾有。
更別提變高大俊的男子。
定是我未曾與公主共浴的緣故。
于是,我夜夜候在公主寢臥外,躊躇著想與商量。
可最近格外忙碌,早出晚歸,幾天不見人影,卻與那個周將軍走得越發親。
我聽說江南發了水患,有不百姓染瘧疾,匪徒趁機作,燒殺搶掠,連府都已被侵占。
殿下與周馳南下平叛,三日便大獲全勝,皇帝一同嘉獎了兩人。
我日日寢食難安,夜夜噩夢纏,每逢夢到周馳與殿下親,兩人高大的姿穿著喜服堵在我面前,都要活活氣醒。
凱旋那日,我換上了鵝黃的新迎殿下回城,一鐵甲的公主一臉高不可攀,可卻一見到我就翻下馬,牽著我走到周馳面前。
公主的指節微涼,指腹有著糙的繭子,我卻覺得格外寬厚溫熱。
我故意端出正宮的氣場,頗有些耀武揚威的做派,故意囂張地瞪了一眼周馳。
看吧,本大人永遠是公主的正宮!
公主牽著我的手,不知為何,今日也格外用力。
「本宮不便與諸位同行,恕不奉陪。」
我忽然總有種公主也在刻意為之的錯覺。
周馳有些茫然,所以慶功宴上,他住了我。
「今日的裳很是襯你。
「不知沈大人對周某是不是有些誤會,若是周某無意間惹沈大人不悅,還請見諒。
「這只珊瑚釵是周某南下偶得,贈與沈大人作周某賠禮,不知沈大人可否喜歡?」
珊瑚釵晶瑩剔,不凡,絕非偶得。
此時我才恍然大悟——
我把你當敵,你卻想泡我!
6
我一時有些凌,不知怎麼開口。
「送珊瑚在我們鮫人族,是斷子絕孫的意思……」
我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周馳的神眼可見的赧。
敵不爽,我可就爽了!
送走了這個,卻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皇后和六皇子梁禪。
梁禪一臉膘,不過八歲,比我腰還,聽說三字經至今背不下十句。
丫鬟綠兒不過手慢了些沒接住他的筷子,他手就扇了綠兒的臉。
「下賤東西!」
十分惡毒!
慶功宴皇后出現,肯定是要給殿下使絆子,我不為梁姝擔憂,見被皇帝單獨走,還算安全,我松了口氣準備離席。
「喂——你站住!
「你就是分化后的沈皎?」
我忽然有些痛恨今天穿得過分扎眼,惹了一葷腥。
「我要玩手球,你當靶子。」
我咬了咬牙說:「可以,只是此地狹窄,恐怕皇子不能盡興,請移步后院。」
「等等,」周馳站了出來,「六殿下,沈姑娘一介流,不會武藝,還是屬下陪您玩吧?」
「不必了周將軍。」
被綁在靶子上時,我突然想起來了今日又是十五。
皇后與梁禪在此為難我,殿下就不會被為難。
如果走運一點,皇帝賜了軍功,大喜的日子,殿下也會好過一些吧?
八歲的孩子手勁一點也不容小覷,實心的竹球不停地砸在我的上,頭也不能幸免。
好痛啊,似乎有順著額間流了下來。
我忍著一言不發,更不會落一滴眼淚。
「哭啊!快哭啊!不是說鮫人會變珍珠嗎?你給本皇子變出來,我就饒了你!
「快哭快哭!」
皇后一臉慈地看著的兒子,對他那幾近癲狂的行徑置若罔聞。
瘋了,都瘋了!
「住手——」
人群里,我又一眼到了梁姝。
壞咯,又被心上人瞧見了狼狽樣。
7
這件事如何收場,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曉,我醒來已是五日以后,公主府上下一片死寂,丫鬟和侍衛路過梁姝大氣不敢多一聲。
這五日間發生了不大事。
第一,醫藥調理的藥被殿下扔了,所以我自然沒功調理男子;
第二,梁禪在夜間被老鼠咬爛了四肢,徹底了殘廢,皇后娘娘整日瘋癲無狀。
第三,公主說,要斷藥。
斷藥的第一個月,梁姝痛不生,發病那幾日,府中幾乎被砸了碎片。
室里的墻面滿是的手印。
我心疼得要命,去懇求李值告訴我如何取鱗片。
他說我無藥可救,臨走前罵了我一句「死腦」,我沒聽明白,大抵也不是好話。
一月過后,公主的外形發生了些許變化,的廓更明顯了些,長高了些,病態的消瘦顯得更加憔悴。
第二月,病發,室里我們相擁,三日間我陪滴水未進,除了擁抱別無其他。
這一次病發,殿下告訴了我,外曾祖母也是鮫人。
痛到極點的時候還說了幾句胡話,諸如「不準嫁給周馳,否則了你的魚皮喂貓。」,真是霸道。
第三個月,梁姝出征了。
這三個月里,與皇帝上下肅清了朝堂外,清掃了六皇子和皇后的勢力,又打了三皇子的勢力。
正朝綱,外穩軍心。所謂刮骨療傷,不破不立。
皇帝想讓再立軍功,恰巧南疆又有戰,殿下就率兵出發了。
所有人都等待大獲全勝凱旋,只有我知道不過是在撐,病發一次,便會傷一次底。
加上積年累月的舊傷,我的殿下如何能全而退?
南疆的戰太過蹊蹺,我總有種不祥的預。
「待此戰獲勝,本宮就為你討個恩典。」
可我只求殿下平安。
怕什麼,便來什麼。
南疆主叛國,腹背敵,我陪梁姝戰了三日,邊逃邊與殺手搏斗,殺一批又追上了一批。
那人竟要置殿下于死地,好狠的心。
我帶著重傷的公主藏進了葦叢,殿下渾是,我也滿污穢,兩個人狼狽地依靠,暫時躲過了追捕。
可是好景不長,第四日,梁姝病發了。
此時梁姝從外形上看,已經從「」變了「他」。
我不知是梁姝上有鮫人統的緣故,還是停藥的緣故。
又或者公主服用我的藥方,總之,梁姝徹底變了一個八尺男子,原本冷艷的相貌多了幾分男子的凌厲。
我只到殿下口,扶著那麼大一只殿下步步維艱。
他腹部的傷口還滲,幾日水米未進,本就氣息奄奄,病發又使我們陷了危機。
我給殿下弄了些水,拿走他手里的刀時,他突然握住了我:
「不許去。」
「公主,我只是想去試試能不能抓到魚。」
「不用管我,這里一定有河,順著河游走。我教了你多年,你肯定能躲開他們,路上不準哭,珍珠會暴你的行蹤。」
自從知道那日公主城門抓我,是因為我走一路哭一路,流了一路的珍珠,「記號」走到哪里,落在哪里之后,我就再也不想落淚了。
「我不會走的,鮫人認定了一人,便會追隨他一生一世,公主不走,我哪也不去。」
我來到京城那年,是與梁姝同胎的二皇子梁榮落水逝世那年。梁姝惡魘纏,沒過多久失子的皇后小產,皇帝以避禍的名義將公主送到了北海。
我便是在那里被公主選中,隨一同回了京城。
「你可知,落他們的手中,你會有什麼下場?」
這三個月,我見過無數殺戮與骯臟,自然知道被俘會是什麼下場。
「沈皎不怕,我會等殿下來救我。」
梁姝忍又痛苦,他的手憐惜地著我的臉頰:
「這世間覬覦本宮珍寶的人實在太多,真想殺他們。」
他說他本想與我同棺而眠,但是又覺得我這樣怕疼,又突然舍不得。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染的婚書,只差一枚皇印。
是我與梁姝的婚書。
我鼻頭一酸,原來這就是他所求的恩典。
「好,我走。」
梁皎一笑,強忍著痛揮了揮手,讓我快滾。
我拿著公主的刀,片刻不敢歇地往反方向跑,在公主看不見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拿著刀的手卻不停抖,心口那塊堅的鱗片,是公主活下去的希。
鋒利的刀剜向心口,疼痛堪比千萬脈絡被生生剝離。
我強忍著不敢出聲,咬破的口腔里也全是腥味。
著那片模糊的鱗片,我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干。
殿下有救了。
回到昏迷的梁姝邊,我將護心鱗放在了他前,護心鱗自己融了進去。
心意相通,護心鱗重新認主,太好了。
可我還沒高興幾秒,周圍的葦傳來了些許靜。
「有跡,想必還沒有跑遠,搜!」
他們追來了,我強迫自己鎮定,用葦稈蓋住了梁姝,自己拎著刀拼命往遠跑。
那些人聽到靜,很快追了上來。
我一路逃到了一條渭水河旁,可我失過多,沒了力氣。
「出護心鱗和長公主,我家主子答應饒你不死!」
護心鱗?原來他們還要抓我取鱗。
還好鱗片給了梁姝,不至于讓賊人拿去。
「反正現在公主已死,我也沒什麼好茍且生的!想要護心鱗?好啊,那便從我的尸首上取吧!」
說完,我悲愴赴死,刀刺了心口,后仰摔進了洶涌的河水之中。
儼然一副殉的模樣。
岸上的人發了瘋:「愣著干什麼!娘娘要上的護心鱗,還不快去撈!」
失去最后一力氣和意識前,我不停向前游。
只盼著援軍快些到,救走我的梁姝。
死在水中,也算是我這個鮫人魂歸故里。
8
這年冬日,大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一,皇后母族白家勾結南疆謀逆,滿門抄斬,皇后與殘廢的六皇子終圈。
其二,名揚天下的長公主竟是男子,聽說是為了避諱,弱冠前才以兒示人。
其三,皇長子改字「梁殊」,了太子。
他冊封當日,瑞雪下了一夜。
白日里還在朝堂上百臣叩拜的太子殿下,當夜穿著金紋蟒袍出現在了我的小院。
心上人踏雪而來,我一擁而上,被他穩穩接住。
「可玩夠了?」
「殿下可算來接我了!」
兩月前我投湍流,以為必死無疑,誰知被出來游歷的李值撈了上來。
否則就了開族以來第一個被淹死的鮫人。
李值聽說南疆反叛,算到了我深陷險地,憑著微弱的應尋了我七日,總算把我救了回來。
后來我由于心脈損,只剩一半壽命,就一直留在此養傷。
他說我手法殘暴,挖鱗挖得一塌糊涂,才弄得心脈紊,就剩一半壽命。
問我后不后悔,我說一半好呀,一半就能在年老衰之前先行一步。
他大罵我神志不清。
「李大夫,本宮有事想問,可還方便?」
幸虧事前與李值串通好了,讓他說我在關鍵時刻覺醒了鮫人的特殊法救了殿下,讓他多多言夸贊我「英雄救」的偉大行徑。
可梁殊出來時沉著臉一言不發,眼尾紅得滴,眼里的緒不斷翻涌。
我頓時慌了,這是我頭一次見到殿下有淚。
「下次不許擅作主張。」
李值怎麼是個大啊!
「否則——」
「知道啦知道啦!否則了我的魚皮喂貓是吧?」
雷聲大雨點小,本大人都要聽膩了。
事暫且告一段落,回京之后殿下請了婚書,我捧著婚書頗有些憾。
時常常幻想著,有一日能掀開公主的紅蓋頭,如今倒是他來掀我的紅蓋頭。
我將此事說與他聽的時候,梁殊嗤笑一聲,言辭之間有鄙夷之意:
「無論我是男子還是子,只有你嫁給我這一種可能。」
可惡啊!他仗勢欺人!
出宮之前,梁殊說帶我見一位老人。
我沒想到他說的是他的生母——「白皇后」。
冷宮里一片狼藉,皇后瘋癲無狀,一見到梁殊就破口大罵:
「你個災星!不男不的怪!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榮兒!
「你個妖孽!害本宮小產,害我禪兒殘疾,你怎麼還不去死!
「都是你克死他們!去死!去死!」
我這才明白,為何皇后一點也不疼梁殊。
把所有的失子之痛歸罪在當時不過八歲的梁殊上。
一個是「殊」,另一個卻是「榮」:一個分明是嫡長子,另一個卻被立為太子。
那座被稱之為「」的天平,也許在一開始就只傾向了一方。
「母妃,是您自己害死了他們。」
侍衛帶上來了一個白發老頭,皇后的外祖父,就是梁殊口中娶了鮫人的「長輩」。
如今百歲高齡,正是挖了他發妻護心鱗的緣故。
所以皇后要我的護心鱗是此人的主意。
「您不會真以為他給你的方子就是靈丹妙藥吧?」
當年皇后與貴妃爭寵,兩人先后誕下皇子,皇后更是生了一對雙胎,可皇帝依舊更寵貴妃,皇后便繼續服用生男胎的方子,企圖穩固自己的地位。
生下梁殊和梁榮已是走運,可惜好景不長,兩人落水, 只有梁殊活了下來。
梁殊自言寡語,不皇帝喜。兩人都偏甜活潑的梁榮。
梁榮死了, 皇后本就胎象不穩,沒多久就小產了。
皇帝對梁殊也有猜忌, 皇后更是恨毒了他, 所以才八歲的梁殊就被送到北海尋醫。
后來皇后繼續服藥,又生下了皇子梁禪, 不過天生跛腳。
的外祖父蠱,
說是梁殊命數與他的弟弟們相沖,占了弟弟的健康, 給了一種慢毒藥。
這藥長期服用會抑制孩生長,強行擾生長規律, 且癮難解, 毒肺腑只能等死。
惡毒至極!
「你胡說!你胡說!」皇后又有些癲狂。
「皇后啊, 是你自己貪心, 兩個兒子不夠還想要兒子, 這可怪不得老夫!
「榮兒怎麼死的,皇后難道不應該最為清楚嗎?」
皇后像是到了刺激一樣, 尖銳的聲音依舊不停咒罵梁殊,仿佛在掩飾什麼一樣。
我不愿再聽,牽著殿下想走, 卻突然轉了:
「殊兒。
「你救救禪兒,他子不住的,你向你父皇求求好不好?放他出去!」
殿下冷笑一聲,沒有回頭, 徑直離開。
后的好言好語宛如黃粱一夢,立即轉變為惡毒的咒罵。
殘如,梁殊的影子被拉得修長。
有些奇怪,太子殿下的姿分明高大無比,我卻覺得他看上去有些孤寂。
于是我便牽著他的手, 兩個人的影子靠在一起,哪里都不偏不倚。
9
幾年后,梁殊讓出了太子之位, 他那平日里默默無聞的四皇弟繼位,了個仁善民的好君王。
殿下便心安理得隨我回了北海, 了閑散王爺。
后來談及梁榮,梁殊告訴了我他真正的死因。
皇后暗示他避開人去采蓮蓬,刻意讓皇上看見以表孝心。往日申時皇帝會路過蓮園, 但那日他被宮新來的人請去喝茶避暑, 吃的也正是蓮子。
所以梁榮因采蓮蓬落水之后,除了一個八歲的梁殊沒人來得及救他。
于是,那兩人心中的悔恨與愧疚,全都轉移到了替罪羊梁殊上。
一個選擇對他深惡痛絕, 一個對他不聞不問。
我又心痛不已。
他了我的手心以示安, 我便換了一個話題。
十足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
「那夫君再說一說,你是如何在一群孩里挑中我的故事吧!」
肯定是我自就骨清奇,相貌出眾。
「那倒是簡單。
「旁人臉上或期冀或忐忑,只有你著本王手中的果脯, 口水流了一地。」
「啊?」
那時八歲的梁殊指了指貪吃的小鮫人說道,就了。
如今二十四歲的梁殊著質疑的沈皎心想,此生就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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