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次》第 6 節 不見青山

把我從校園霸凌救出來的男人失憶了,朋友說他以前有多我,而他卻不屑笑了:「以前眼瞎。」

他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我。

1

走廊盡頭的兩道影,不知在說什麼,孩牽著他的手臂,撒般輕晃。

周遭一切瞬間模糊。

我的眼里全是談青南臉上溫的笑,還有他沒有掙開的手臂。

而后,孩踮起腳尖,朝他的臉靠近。

2

我淡然地移開視線,推開包廂的門進去。

麻麻地被刺痛,難以呼吸。

剛坐下,門再次被打開。

男人面,扔下外套直接去了衛生間。

剛剛在他對面的孩也跟了進來。

紅著眼在衛生間門口大

「談青南你什麼意思!推開我就算了,這麼讓你惡心?非要當著我的面假裝想吐嗎?」

「……」

3

周圍安靜下來。

我回神,腦海中出現不久前在蔽的路燈下,談青南著我接吻的畫面。

小心翼翼卻炙熱的溫度,現在還記憶猶新。

沒幾分鐘。

談青南臉上沾著水從門里出來。

他拿面紙漫不經心著水滴,笑意涼淡:「抱歉啊,出院后癥,沒忍住。」

「……」

氣氛尷尬。

朋友看熱鬧不嫌事大:「溫竹還在場呢,我南哥雖說記不得了,但以前那麼,現在看見

你當然會惡心了。」

聲音落下,所有人目落在我的上,包括談青南。

想說什麼,耳邊傳來男人閑散的聲音。

他說:「以前眼瞎。」

4

談青南失憶是因為高考結束那晚幫我擋了一

命運捉弄,他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我。

我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抗拒我,這個人本就是叛逆惡劣的人,遇見我之后才收斂鋒芒。

現在一切回歸原位罷了。

沒開音樂,我的一舉一都顯得突兀。

「先走了。」

張旭攔住我,尷尬勸說:「你別放心上,等南哥恢復記憶,肯定哭著鼻子求你別走。」

談青南績優異,打架卻狠,學校很多人怕他。

但他也是個哭包,曾經我被人拳打腳踢,是他救了我,他一邊眼淚,一邊給我傷口消毒。

他對我有多好,多在乎我,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而如今在這昏暗的包廂里。

那個旁人眼中慘了我的談青南,正玩著酒杯和朋友說笑。

眉眼漆黑,模樣清冷也張揚。

到視線,他懶洋洋地側眸掃了我一瞬。

眼神里無所謂和空白,刺得我一瞬窒息。

5

背景燈紅酒綠,高考結束,大家都放松地樂。

沒有人發現我離開。

到達兼職茶店,陷忙碌。

老板過來調笑:「最近小男朋友怎麼沒來接你?」

作微頓:「他比較忙。」

談青南并不同意我來兼職,還直接甩了親付。

后來拗不過我,每天晚上都在斜對角的路燈下等我。

不管多晚。

看見我出來,總是溫地抱住我,問我累不累,字里行間都是心疼。

6

又聊了幾句,老板先走了,我留下來關門。

晚上十點,我收拾好收銀臺,剛準備關燈。

不遠來了兩個男生。

「南哥,你說總覺有什麼事沒做,就是來買杯茶?」邊朋友朝我眨眨眼,調侃道。

談青南看見我在,明顯怔愣一瞬,上一件黑 T,語氣沒什麼緒,笑意輕佻:「還能買麼?」

他會出現在這里,我還以為他想起來了,但完全沒有。

男人隨便點了杯茶,加了句:「無糖。」

「……」

我沒說話,只是點頭,酸在心口彌漫開來。

日子太苦了,我喜歡一切甜食。

那時候談青南學會了做蛋糕和點心,每天變著花樣給我送,陪著我一起吃。

可原來,他不吃甜啊。

7

我側自顧自地制作茶,談青南就這樣斜靠著門框,黑眸審視著我。

好幾次,我慌得不知道下一步干什麼,終于打包好,他接過也沒著急離開。

「談談?」

我愣神:「什麼。」

「剛剛喝多了,說話重了,跟你道歉。」

他語氣很沉,即使忘了我,依然是個正坦的男生。

「你想起什麼了嗎?」

談青南搖頭,笑問:「我們怎麼認識的?

靜默片刻,我斂眉低聲:「你讓我跟著你,別人就傷害不了我。」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

談青南在的垃圾桶旁邊找到我,不嫌棄地把外套蓋在我上。

我蹲在地上仰頭,路燈掛在他的后。

黑夜劃過黎明,從此天大亮。

他說,溫竹,跟著我,他們不會傷害你。

8

話落,談青南嗤笑,手從口袋掏煙。

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看他煙,火忽明忽暗,煙霧散開,襯得五朗。

我都忘了,談青南是一中校草,和我在一起一點都不般配。

「看來以前確實對你上心。」

他懶洋洋地彈了下煙灰,繼續:「可惜我不記得了。」

路邊車流模糊,霓虹閃,我盯著他的眼睛,怕錯過任何波

其實我很自卑,自卑到當初不斷排斥談青南的接近。

我不顧一切地坦白。

我說我沒有父母,姨媽和同學對我很壞。

他們說我是掃把星,沒有人喜歡我。

我記得他紅著眼眶抱住我,像是落魄的小狗埋在我頸窩悶聲。

他說,我喜歡你啊,溫竹別趕我走。

9

指甲摳著桌面,一點一點忍著鼻尖的酸悶。

不知道到了什麼,我嘶了聲。

指尖到木刺,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覆上道溫熱。

隔著吧臺,談青南握著我的手,眼里的擔心像是出自本能:「沒事吧。」

說完,才驚覺局面的尷尬。

他訕訕地松開我的手,煩躁皺眉,像是抗拒這種本能的反應:「走了。」

著指尖,突然問:「我們,算是分手了嗎?」

談青南點頭,什麼都沒說。

一旁張旭明顯蒙了,畢竟他這段時間明里暗里勸說提示很多次:「不是,南哥,就這麼答應

分手了?你會后悔的,別怪兄弟沒攔著你。」

談青南有些不耐,街邊傳來鳴笛,他的聲音也清晰可聞:「真對沒那意思,頂多算可憐。」

我眼睫微,哽著嗓子想說什麼,大腦卻一片空白。

影已經走遠。

我遲遲沒有收回視線。

眼前蒙了層水霧。

我抬手,是眼淚。

他以前總是怕我疼,那天幫我擋下的那一正中后腦勺,應該更疼吧。

所以我不怪他。

他出現在生命里,已經是恩賜。

我不能貪心地想跟著他一輩子。

談青南,往后,一定要平平安安。

10

日子一天一天地走。

最近我總是做夢。

夢見我在天臺角落,他們正在我周圍倒著不明

屈辱、荒唐、腐爛,一點一點充斥著所有

談青南趕到時,瘋了般一拳一拳地打在那些人的臉上。

場面作一團,他昏迷前還問我有沒有傷。

視線錯開來,是我從未見過的畫面。

有刀,珠濺在他冷白的臉上。

他抱著我,聲線溫地說別怕。

可我明明哭得那麼傷心,像是從地獄而來的悲痛席卷而來。

直到睜開眼發現在做夢,松了口氣,心久久沉悶抑。

如往常一樣幫姨媽一家做好早餐。

安靜出門,去兼職。

沒人會給我生活費和學費,暑假里我必須努力掙錢。

高考績公布了,我考上了南大的金融系。

我數學其實不好,但因為談青南選的理科,我只能沒日沒夜地學。

班級群不斷彈出消息,說晚上聚餐。

張旭幫談青南報了名。

我盯著他的名字,神差鬼使點進與他的聊天框。

我們很久沒有聯絡了。

往上翻,是他曾經發給我的消息。

他說,明天很冷,記得戴圍巾,我織的那條。

他說,今天我喝了你送的水,以后是得結婚的。

他說,不放假真好,能天天看見你。

他說,小竹,我們一起去同一個城市念大學好不好。

……

腦海中談青南熱烈的、直白的、意氣風發的模樣,一一閃過。

我又想哭了。

11

一天有兩份兼職,白天去做家教老師,晚上在茶店。

晚飯間隙,我有兩個小時的閑暇時間。

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班級的聚餐。

還沒到餐廳,看見迎面走來的幾個人。

我腳步滯住,嚨像被雙手掐住。

迫我去回憶,無數次們把我的頭摁在水池里的畫面。

許敏,在學校里帶頭霸凌我的人。

眼自下而上輕蔑地打量我:

「聽說談青南失憶了?」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

許敏笑意更深,像是盤在深草的毒蛇,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彈起咬你一口。

我聽見惻惻的聲音:「我看誰還敢護你。」

12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為這些富家子弟的眼中釘。

或許也明白了。

沒有原因。

持刀者不會因為你沒有做錯事而選擇不捅你。

我也反抗過,告訴老師,老師便去批評。

批評完,那些瘋子變本加厲地找到我。

實在孤立無援,我告訴姨媽,姨媽說蒼蠅不盯無的蛋。

許敏剛剛那句話沒說錯。

除了談青南,沒人敢護我,誰都不想惹到這些混混。

他就像避風港,世界不會偏心我,但他會。

13

即使再強裝鎮定,發自心的恐懼和惡心一瞬涌出。

小巷子里,我被近靠著墻壁,手靠向背后,抖地按手機,下一秒,直接被奪走。

有人控制著我的手臂,們笑著、嘲諷著,罵著賤人、婊子。

許敏住我的臉,冷笑:「溫竹,這段日子,想我們麼?」

我好像慣地耳聾,聽不見任何聲音,指甲快掐進里,一掌毫無征兆地落下來。

疼痛牽引著發落下,我甚至不想去呼救。

心囂張的聲音不斷吼著,膽小鬼,反抗啊,殺了他們。

可又有另一道膽怯的聲音告訴我,溫竹,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上了大學就好了。

我閉上眼,那一刻,我是想逃離這個世界的吧。

「你們在干什麼?」

冷冽。

修長影,手里拎著外套和一瓶水,緩緩朝我跟前走來。

子沿著墻壁落,隔著凌的發,逆看他。

是談青南。

每次,都是他。

14

手臂的力道松了些,許敏有些怔愣,而后又隨意道:「我和朋友說說話,青南哥認識?」

談青南瞥了我一眼,輕笑一瞬:「不。」

話落,片刻安靜。

許敏像是松了口氣,看向我挑眉:「我說呢,青南哥怎麼會認識這種丑小鴨。」

下一秒,談青南起眼皮,語氣很輕:「但我報警了。」

15

從派出所出來,晚風吹得眼睛酸

以為談青南已經走了,路燈下,男人滅掉煙,將手里東西遞給我。

袋子,里面是碘酒,棉簽。

麻木思緒像是被狠狠扯了下。

在巷子里我沒哭,此刻卻紅了眼眶。

找了個長椅坐下,角的跡已經干了,沒有鏡子,我只能對著手機屏幕找傷口位置。

談青南估計是看不下去,拿過棉簽,把我臉轉了過去。

他皺眉,有些嘆氣:「笨死了,我以前腦才會看上你。」

語氣不好,幫我拭傷口的作卻溫

呼吸帶著風聲纏繞。

我淺淺笑了,看著他低垂的眉眼:「謝謝你幫我。」

談青南作微頓,與我對視,低聲:「你不會還手麼?求救也不會?」

我任由他幫我上創可,眼中起了些霧氣。

我曾經求救過的,我報過警的,但換來的都是變本加厲的霸凌。

我低下頭,沉默算是回答。

談青南看我幾秒,嘖了聲:「離開學還有 20 天,每天 1 個小時過來一趟。」

抬眸,手里被塞了個卡片,是跆拳道館的會員卡。

我不知抱著何種僥幸心理:「你對我真的一點記憶沒有嗎?」

安靜半秒,他搖頭,大概是怕我誤會今晚他的異常舉,隨口解釋:「別誤會,是個人我都會幫。」

16

回去路上,一直盯著這張卡片,我不懂為什麼會答應每天都會去學習跆拳道。

大概是想保護自己,還有多見見他。

家門敞著,里面傳來姨媽一家的說話聲。

「死丫頭一個月多被打幾次,我倆以后這日子就躺著賺錢,給兒子買套房都夠了。」

「別這樣說,豈止一套房啊。」

「……」

稀稀疏疏,足以讓每個字炸在我的耳邊。

我月底才滿十八周歲,就算鬧到警察局,姨媽作為我的監護人,一直都會答應那些霸凌者父母提出的私下調解。

只是為了錢。

我指尖止不住地抖,心底剛剛保留的一寸暖意此刻又消耗殆盡。

沉默地路過客廳,沙發上夫婦說話聲停止一瞬,而后若無

其事地又繼續。

姨媽嗑著瓜子對我翻白眼,不咸不淡地出聲:「吃我的住我的,被打也是活該。」

砰的一聲,我把自己關進房間里,后背著門板,無聲地流眼淚。

我無時無刻鄙夷這樣膽小、懦弱的自己。

我想象著我不顧一切反抗的樣子。

可我怕疼,我斗不過他們,我還想多見見談青南。

習慣就好,再過一小會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忍忍就好了。

伴著控制不住的泣聲,屋外雨水打在窗戶上發出悶響。

天總會晴的吧。

17

家教結束得早,我四點左右已經到了跆拳道館。

談青南不在,我換好服,也不知道要干什麼,猶豫著要不要給他發消息。

「同學,你腰帶系錯了。」

我下意識朝聲音的來源看去,是張年輕又陌生的臉,看打扮應該是這里某個學員。

「抱歉,我第一次來。」我說。

他像是見過很多我這樣的新手,上前一步:「我幫你重新弄一下。」

我張口想說什麼,談青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后,一跆拳道服,難掩肩頸流暢有力的線條。

走到我邊,冷漠地看著對面男生:「不用了謝謝。」

覺空氣中突然泛起的敵意。

周圍只剩我們兩人,談青南微微俯,沒幾秒鐘,幫我系得很標準,只是依然冷著張臉。

「你在生氣?」我猶豫問道。

他沒著急回話,半響看了我一眼:「狗本能。」

我眸,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失憶后所有人都告訴他以前對我多好,或許他潛意識覺得以前他是我的狗,于是更為排斥。

「不是的。」我緩緩搖頭。

18

安靜片刻,談青南換上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昨天你傷,老子即使不記得你,也跟著你一起疼,這不是狗是什麼?」

他沒說錯,有一次,許敏們趁談青南去老師辦公室,把我堵在學校天臺。

那天,我獨一人,盡可能地保護自己,臉頰手臂依然了傷。

在醫院,談青南紅著眼眶問我疼不疼。

我當時笑著說不疼。

他卻說,溫竹,在我面前你可以不那麼堅強,你傷我跟著疼,我連骨頭都偏向你。

在黑暗里的人,都希擁有一束

但我太久了,久到希

可我忘記,有的不只太,還有月亮。

談青南現在把這些都說狗,怎麼能是狗呢。

我抬眸看向他的黑眸:「不是的,我也很喜歡你的。」

他似乎怔愣一瞬,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角笑意閑散:「都過去了,教你幾招。」

事實證明,我是真的四肢不那麼協調。

談青南站在一邊,手抱皺眉指導我:「提膝和轉作要流暢,別張。」

我深吸一口氣,按照他一開始教我的技巧,轉過程中腳沒站穩,跌倒瞬間,我看到談青南上前一步。

溫熱掌心熨在腰間,臉頰近在咫尺,我呼吸了,僅一秒,談青南退開距離,皺眉暗罵了句「笨」。

剛剛到一起的指尖,余里是男人轉之際微紅的耳

19

結束時間還早。

盛夏傍晚,霓虹忽閃。

談青南站在街口,指尖猩紅,他抬手吸了口,煙霧升起,像是電影畫面,氣質沉、迷離。

我走近:「等會要去兼職。」

?」

幾乎同步說話,沉默對視,我輕輕點了點頭。

談青南滅掉煙,找了個垃圾桶扔掉,同時攥住我的手腕。

我回神,剛剛差點被路過的自行車撞到。

「姑,你不看路的?」

悉的一句話,以前的談青南一過馬路就要這麼說我。

我彎了角,手腕上的力道加重片刻。

談青南好像很難,他眉心。

「你頭疼了?」我本能地抬手去他的額頭,卻被男人躲開。

他站在原地片刻,才重新抬腳:「有點暈,沒事。」

我沒說什麼,再不恥也必須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他恢復記憶。

自私地想讓談青南重新我。

20

餐館人不多,談青南剛落座。

想不到撞見了張旭幾個人,便一起拼桌。

老板過來對著談青南打招呼:「好久沒見你帶朋友過來了,兩人都考上南大了吧?」

張旭眼睛一亮,搶先著說對,都考上了,神仙眷

桌下談青南踢了張旭一腳,后者也識相地閉上

老板又說了幾句離開。

中途張旭見我不怎麼吃,以為是太拘謹,大咧咧地把一道海鮮推到我面前:「別管他,南哥一直是這個死樣子,你就等著他后悔吧。」

沒認識我之前的談青南確實就是這樣,冷漠懶散,這些朋友見怪不怪。

我搖頭想說什麼,談青南側頭開口:「海鮮過敏。」

「……」

習慣很可怕,就算忘記,和本能都還記得。

明晃晃的尷尬蔓延,談青南罵了句「」,全程再也沒說一個字。

我時不時去看他的側

結凸起,線條凌厲立

談青南理科一直很好,化更是全市前十,高考發揮穩定,考上南大毫無懸念。

這樣的人,就該被大家喜歡,就該活得沒有任何影。

21

后面日子,我每天都會去跆拳道管,就算無基礎,但確實也學到些東西。

有時談青南全程指導我,有時候他只來十分鐘,有時看不到他的影。

同學們都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班主任組織了最后一次見面會。

很多學生家長也去了。

我只有一個人。

看著大家流眼淚,我沒什麼覺,沒有過家人陪伴,所以再溫馨也不能與之共

路過講臺,看見談青南父母在和老師說話。

我記得他們,兩位都是公務員,談青南腦袋傷,從手室出來躺病床上那段時間,我不停和他們道歉。

沒想到兩位不但沒怪我,還反過來安我。

我當時第一次會到被長輩呵護是什麼滋味。

這都是談青南給予我的。

樓梯口,與許敏撞個正著,估計是今天家長多,沒找我麻煩,肩而過時撞了下我的肩膀。

我松了口氣,打心底我是怕們的,就像一群小孩,我不知道們的底線在哪,會不會毀了我一生,即使現在我已經如行尸走

剛走到學校門口,談青南和幾個朋友談笑,手里還夾著煙。

張旭眼尖,喊我過去聊了幾句。

站在談青南邊,他個子很高,就算沒有任何言語流,也讓人安全橫生。

男人往里面站了些,似乎在給我留位置,不讓我接近路中央。

一點一滴的細節,足以讓我好好這個世界。

看見不遠樓梯下來的兩人,是談青南的父母。

我猶豫著,盯著談青南指尖的煙

終于直接抬手取過,捻滅在垃圾桶上。

談青南指尖收了下,疑垂眸,還沒開口。

「張旭什麼時候學會煙了?對不好啊。」談叔叔說完,又贊許般地對著談青南點點頭。

張旭有些害,煙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叔叔,剛學的,馬上……馬上就戒……」

說得磕磕,引來一片笑聲。

22

大概是謝我,談青南破天荒地送我回家。

一路上連晚風都不曾有。

只有我刻意和他保持一致的腳步。

「下周開學了,你家人陪你嗎?」他突然問。

我搖頭:「我自己去車站。」

他垂眼不知在想什麼,半響:「保護好自己。」

我停下腳步,緩慢地眨眼,緩解眼眶的酸:「謝謝。」

談青南嗤笑:「這就了?以后得被男人騙。」

這種時候他竟然在開玩笑。

我牽跟著笑,心底那塊枯萎的地方又發了個小小的芽。

「談青南,以后我們要好好的。」

上了大學,遇見新人新事,應該,很見面了吧。

「我好著呢。」他挑眉,笑容干凈。

我絞著手指,又說:「這個周末是我生日,能見面嗎?」

我低下頭:「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他看了我一會:「好啊,想要什麼禮?」

說話間,對面來了群混混。

我一眼看見他們手里的鐵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臉上有道疤,他瞇著眼吸了口煙,最后踩在腳底下,似笑非笑地盯著我看,一看就是有目的而來。

我被他看得呼吸發,天空沉下來,下一秒就要下雨似的。

談青南緩緩牽上我的手腕扯到后,他起眼皮,目冰涼地看向對面:「找錯人了吧。」

刀疤男笑了,疤痕在暗下更顯猙獰:「別多管閑事,滾。」

談青南側眸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示意我走。

我不斷搖頭,對面混混明顯不耐煩了,一抬手,紛紛撲了上來。

他們有默契地把子朝我上揮,都被談青南擋住,他練過跆拳道,即使一時占上風,也抵不過一群人的圍攻。

抖地拿手機報警,接通的那一秒,我看到有人拿著刀刺過去。

「談青南!」我尖著,眼淚奪眶而出。

人影晃,視線被擋住。

我又看見持刀的混混被腳踢在地,估計是發現我正在報警,一群人如狗一樣彎著腰逃跑。

世界安靜了。

我慌地跑到他邊,他手上都是角額頭也破了,卻找不到是哪里流

談青南無所謂地了下手背:「不是我的,別怕。」

他聲線溫,與我曾經夢里的畫面重合,還好是夢,他沒傷,我稍稍放下心。

天似乎更暗了。

他冷白的臉上濺到珠,我流著眼淚幫他掉:「對不起。」

談青南笑了,臉頰有個不深不淺的酒窩:「溫竹,我發現就算我失憶了,我還是會重新喜歡你。」

語氣輕得像風。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男人我的發頂,又說:「走吧。」

「去哪?」我不,一直看著他。

「你回家。」

我搖頭:「我已經報警了,我們先去醫院看一下好嗎?」

他也搖頭,沉黑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緒:「溫竹,走吧,我就陪你到這。」

街邊沒有任何霓虹甚至路人,周圍黑得像是幕布。

我任由眼淚沿著臉頰淌下:「你不是答應陪我過生日嗎?」

像是緒噴涌而出,像是惡魔端了碗熱湯我下咽,我怕以后再也沒機會說:「你說要一起上大學,你說要和我結婚的。」

談青南,最后一次,求你,能不能記起我。

他無奈般地緩緩抬手擁抱住我,指尖涼得發

「嫁別人。」

我悶聲搖頭不愿意,他輕笑了瞬:「生日祝福能提前給麼?」

我擁抱的力度更,好像怕他下一秒就消失:「好。」

談青南沉默著,音沉啞:「往后,要平安開心,不會失眠,還有永遠不要回到這里。」

這座讓我盡苦難的城市,我一點都不想回來。

但是,我松開他,睫沾著水珠:「你呢?」

他溫笑了:「你愿意的話,我會一直在你邊。」

路燈突然亮了一盞。

照亮腳下一片方寸。

我聽見警笛聲,救護車聲,而后一切黑暗。

再次睜眼是白茫茫的墻壁。

鼻間是消毒水味。

推門而進的是張旭,男人掉外套,看見我醒來笑道:「你昨晚暈倒了,現在覺怎麼樣?」

我沒空想太多,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談青南在哪個病房,我去看看他。」

話落,四周針落可聞。

張旭走到我邊,將拖鞋幫我擺好,他好像變了,氣質也許多。

他說:「溫竹,你是不是又做夢了,青南已經走了快十年了。」

23

高考結束的那個盛夏,就算雙方監護人已經調解結束,許敏從拘留所出來依然對我懷恨在心。

不惜花錢找道上的人堵我。

談青南為了保護我,被捅三刀,搶救無效,死亡。

校園暴力、黑惡勢力等事件在社會引起重大輿論。

許敏是個孩子,有著優渥的家庭卻也最笨最惡毒。

可以踐踏我的尊嚴,但不能挑釁法律的權威。

犯刑法,想調解都無門。

誰關押,誰有期徒刑,誰死刑,報道一個接一個。

而我只想懇求這些人,你們能不能把談青南還給我?

求你們,能不能把談青南還給我?

夢里看見的刀是真的,是真的,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

那個很我的談青南,死在了十八歲的盛夏。

而后,我用了無數個春夏秋冬來回憶他。

談青南是家里的獨生子,死后父母哭了淚人,不管他們有沒有責怪于我,我都認了。

我說過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城市,卻在每年放假都要回來看看他的父母。

我想大概是這些牽絆,才能讓我繼續活著。

大學畢業后我找了份國企工作,一有空就回去看談叔叔和談阿姨。

活著的人要繼續生活,談阿姨釋然般我找個好人家結婚。

大家都好像漸漸放下了。

我笑著拒絕:「阿姨,其實在十八歲我已經嫁給談青南了。」

憾在電影里是主角崛起的前夕,在生活里是讓人沉淪的毒藥。

24

我夢見談青南的次數越來越多。

萬一有哪天沒夢見他,我會心慌,談青南是不是不要我了。

后來又繼續夢見他,談青南總會對我心,他舍不得我疼,更舍不得我哭,所以經常來夢里見我。

思念太痛苦了,大概是潛意識的行為,夢境里我不斷找他不我的理由,我刻畫著他不我的模樣,這樣我或許可以死心。

可到最后談青南都會以各種理由重新我。

我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我只知道,談青南一直陪在我邊。

我時常去墓地看他,照片上的男人依舊俊朗,笑時有淺淺的酒窩,他皮白,襯得

剛在一起那會,我總是問他是不是涂口紅了。

后果就是被他黏著接吻,他抵著我鼻尖告訴我,沒涂。

人永遠無法預知片刻的價值,直到這個片刻為回憶,

我忍不住笑,笑著笑著又流淚,指尖一寸一寸過他的臉頰。

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是這一年的初雪。

談青南,好想你啊。

25

職場有時并不順利,除了張旭,我依然沒什麼朋友。

孤僻、冷漠,有項目沒做好,領導罵得很難聽。

力之下,我就會給談青南的聊天框發消息。

十年如一日地發,好的壞的,只是想把生活的一點一滴都告訴他。

熬夜,不按時吃飯,積累胃病。

依然要忍著疼痛上班。

那天我委屈地警告談青南,我都疼這樣了,你怎麼不關心我!

消息發送。

沒有任何回復。

但我依然能想象到男人指著我鼻子故作兇,他會說,讓你熬夜不吃東西,還愣著干什麼,去藥店。

談青南,好想你啊。

26

今年我 32 歲了。

談青南離開的第 14 年。

天越發冷了。

春節,我去拜訪了談青南的父母,歲月不饒人,兩位臉上都泛起細細的紋路。

「小竹,快來吃飯。」

新年第一天的團圓飯,其樂融融。

飯后談阿姨突然拿出一個紅包給我,笑著牽過我的手,和藹溫:「雖說我們早就把你當做兒了,往后你愿意的話,能不能喊我們一聲「爸爸媽媽」,我們老兩口也算有后了。」

神明慈悲憐憫,睜眼便是人間地獄。

眾生皆苦,眾生皆虛妄,就在這無邊煉獄里,還有一

我拼命忍著鼻酸,眼淚還是流下,都說大年初一哭不吉利,但大家都紅了眼眶。

那天我記事以來第一次喊出「爸爸媽媽」幾個字。

原來是這種覺。

我有家了。

依然是談青南給我的。

27

就在我為之竊喜的時候,我再也沒有夢見過談青南。

最后一次的夢境他穿著高中的校服,朝我笑,朝我揮手。

甚至連話都沒和我說,就已經消失了。

應該開心的,談青南終于放心走了。

可我的生活也漸漸消沉下去,沒有原因。

我會盯著一個點發呆,會莫名其妙地流眼淚,失眠不想吃飯,甚至會忘記今天要去上班。

張旭帶我去看心理醫生。

開了一大堆藥。

「溫竹,工作先放一放,記得按時吃藥。」離開前他擔心地叮囑我。

我笑著點頭,回到家,又開始流眼淚。

這個世界帶給我的迷茫,遠比我能給這個世界的答案多得多。

我看見什麼都會厭惡,喝水因為水溫太燙,也能抱頭痛哭。

我討厭社,討厭睡覺,討厭有人來安我。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世界,我本不知道該怎麼活。

談青南,好想你啊,能不能來看看我。

實在堅持不下去,我回去看看爸爸媽媽,看見他們,我還有點活下去的意念。

這是談青南給我的,我要好好珍惜。

28

渾渾噩噩又過了一年。

我瘦了很多,張旭實在看不下去:「溫竹,談青南已經死了,你明白嗎,他不會回來了明白嗎,振作起來,好好看看邊人,你有父母,還有我,大家都很關心你。」

我知道我大概是生病了。

很難治的病。

我笑著說:「我好著呢,你們放心。」

那天深夜,風很冷。

我獨自從家里出來,散步到海邊。

談青南,你說過要帶我來看海的。

你說過要和我一起念大學,說過要和我結婚。

你都食言了。

以前是你來找我,現在你回不來了,這次,能不能換我去找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將我們爸爸媽媽又丟下了。

可是談青南,我沒有辦法的,別怪我,我熬不下去了,我想見你。

但你放心,我存了些錢,會到爸媽手里,他們晚年不會苦的。

對了,我還留了一部分給張旭,你的好兄弟這麼多年把我和爸媽當家人在照顧,算是對他的報答吧。

有東西

堵住了我的鼻腔,視線一點一點模糊。

但是不疼,全都輕松了。

29

這條路好冷啊。

談青南,記得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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