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第 7 節 打破桎梏:孩也可以很棒

「你弟弟才十四歲,他不能坐牢,更不能留下案底啊,只要你答應給他們家生個孩子,你弟弟就沒事兒了!」

「反正你總要嫁人生孩子的,給誰生不是生!」

你們敢信這是為人父母對兒說出來的話?

你們見過為了兒子搶劫不被人告,就要拿兒去抵債的嗎?

我就是那個被拿去抵債兒!

01

我出生在北方一個很普通的村子,我爸是個木匠,收水平還不錯。

我三歲前其實過了一陣子好日子,我媽還給我買小布老虎,帶我拍照,還有一輛很可的學步車。

一直到我爸傷了手沒法干活,我家的日子一落千丈。

兒對于農村有錢的家庭是錦上添花,對于貧窮的家庭來說是嚨里的一刺。

所有痛苦,窮困的源頭仿佛都可以找到一個理由,都怪你是個孩兒。

在北方,家里沒兒子會被稱為絕戶。那些嫉妒我家有錢過的人,在我爸落魄以后,在背后著他的脊梁骨罵他老絕戶,娶個婆娘不能生男娃,壞了自家的風水。

失去工作能力以后,我爸酗酒,煙,打罵我媽,嫌不會生兒子,惹得他被同村的男人笑話。我媽覺得特別愧疚,經常抱著我哭,說我要是個男孩子,我爸也不會這麼消沉。

我小時候懵懵懂懂,因為我是個孩兒而愧。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說話,幻想自己是個男孩。

一直到我四歲,我弟弟的出生,給這個家帶來了新的希。我爸那天特別特別高興,買了平時舍不得喝的酒、舍不得的煙。我媽抱著我弟高興得一直哭,說總算把他給盼來了。

我那會看著小弟弟也特別高興,覺得我有弟弟了,我爸媽不用再發愁了。

那個時候太小了,本意識不到有個弟弟會為我一生的影。

02

我很小的時候還算活潑,越長大越沉默,整個人又自卑又倔強,除了學習以外,唯有頭發算得上我青春期一點點的驕傲。我的頭發濃黑亮,很多人都夸我頭發長得好。

那天我回家的時候,看到收頭發的人在院子里跟我爸煙。

他看到我的頭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熱切地說道:「這頭發好啊,能賣個好價錢。」

他說了個數,我爸答應了。

我從頭到尾連個說不的權利都沒有,就被我媽按在了板凳上。

我媽說:「頭發沒了還可以長起來的,你不是想要一套那個什麼書,賣了頭發給你買一套。」

那是一套中國名著,我在新華書店已經看過好幾本了。價格太貴,我也不想買。書看過了,記在心里就好,不一定要擁有。

我沉默了一會說:「媽,給我買個錄音機吧。」

我那會兒以很好的績考到了市一中,免除了三年的學雜費。也是到了城市里,我才知道原來有錢人居然那麼多,大家的學習水平也差很多。我的英語太拖后,尤其是聽寫。如果能有個錄音機,我一定能提高英語績。

只是家里條件的確一般,我弟也上學了。我爸打零工,我媽種地,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我實在開不了那個口。每次跟家里要錢,總有一種恥心在我心上,讓我難以開口。

生活費我爸也會給,每次給的時候都得罵兩句:「上完高中就別念了,像你這麼大的娃娃都出去打工掙錢了。花這麼多錢供你念書,將來還不是要嫁人!」

頭發賣了一個很好的價格,我周末在家干活,我爸媽去城里了。

我一直盼著他們能給我帶回來一個錄音機,從白天盼到天黑。

我甚至想好了,以后盡量省出錢買磁帶。

如果能拿到競賽獎學金,一定要買一盤周杰倫的磁帶。

那樣的話,我也可以跟同學討論我最喜歡他哪首歌。

我聽到大門的靜,噌的一下子就躥起來。

那種即將收到錄音機的雀躍,幾乎把我燃燒起來。

我沖出去的時候,王家棟也跑過來。

他一臉的興,朝著我使勁兒晃悠腳,興沖沖地炫耀:「王小甜!看見了沒,見過嗎?喬丹籃球鞋,新買的!羨慕不羨慕,我周一穿到學校去!」

我爸媽手里就拎著個裝鞋的袋子,其他什麼都沒有。

王家棟還在開開心心地說:「你頭發也太值錢了吧,趕長長,再給我買一套籃球服吧。」

他太開心了,角咧出了那顆蛀牙。

我看著他明晃晃的笑容,憤怒朝著腦子里沖。

我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朝著他那雙籃球鞋上狠狠踩上去!

一腳!兩腳!三腳!恨不得直接給他踩爛了!

王家棟反應過來,手推我。

我抓住他的手,朝他扇了兩個掌。

我爸幾步沖過來掐住我的胳膊,狠狠地朝著我的頭打了兩下,怒罵道:「瘋了!好好的糟蹋東西,這些可貴著咧!」

覺我已經失去了理智,用盡全的力氣去反抗我爸,眼淚嘩嘩地往外流,歇斯底里地吼著:「賣了我的頭發給王家棟買鞋!你知道我在學校過的啥日子嗎?我一個星期一個菜都不敢吃,撿同學沒用完的筆芯用!習題冊都是看別人的!我連衛生巾都是省著用,每個月來月經我都害怕,因為這個錢省不下!」

我爸被我吼得先是一愣,而后變本加厲地打我!

他像是被挑戰了一樣,惱怒,神兇狠,隨手拿起邊上的笤帚我,「我看你是念書念得心大了!你吃了,還是你穿了!這學也別上了,明天就去打工!養你這麼大,也該補家里了!」

那晚,我被打得一聲不吭。

會到了什麼做失,如果一開始就說要給王家棟買鞋,我也不會那麼期待。

可是我沒想到,在會過失后,我還要經歷絕

03

王家棟出事那年,我高三,沖擊高考的關鍵時刻。

我爸說我媽病得很重,我幾乎想都沒想就回了家。

可是我回到家,看到我媽好好的。

有個陌生的老太太坐在家里,仔仔細細地打量我。

那目,像是在看貨

我媽一直在哭,「媽對不起你,可是媽沒辦法啊。」

老太太撇撇,「聽說要高考啊,考上大學可不就飛出去了。要我說,先跟我孫子圓房。生米煮飯,我老太太這心才安穩啊。到時候我就跟警察說,把你兒子放出來。」

我爸著煙,皺著眉說:「按你說的辦,趕把你孫子過來。」

我直覺不對勁,抬就要往外沖,可是我爸拖著我,把我鎖到了房間里。

我渾,哭著求他:「爸,求你放我走。我還有倆月就要高考了,等我考上大學一定好好掙錢。我肯定給家里掙好多錢,求你了!媽!媽!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啊,我是為了你才回家的!」

隔著一扇門,我聽到那老太太說:「我可跟你說,你家閨要是跑了,我肯定讓那個小子坐牢。小小年紀,還搶劫。」

我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勸我:「小甜,你就幫幫你弟弟吧。他才 14,不能留案底啊。他還得念書,咱們王家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就這麼一個弟弟。」

「跟說這麼多干嘛!總歸是要嫁人的,嫁給誰我這個當爹的說了算。」我爸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又說:「等你跟那個人圓房,我就放你走。我看過那個人的照片,長得不錯。小甜,我是你爸,不會害你的。」

我本以為王家棟只是不爭氣,沒想到連搶劫老人錢這種犯法的事兒都干上了,最后被人家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揪住,讓民警給逮進去了。

這事兒,只要老太太開口不追責,就算過去了。一來沒有實際損失,二來王家棟未年。

而聽說老太太想給孫子找個媳婦兒,我爸媽就把我騙了回來。

我知道前因后果以后,只覺得渾發涼。

我爸媽甚至都沒見過那個男的,就把我騙了回來!

04

我被關在里屋,第一個想法就是開窗跑。

沒想到剛有這個想法,就聽到外面丁零咣啷的。

我爸居然拿木板把外面釘死了!

「爸!我求求你!我是你親閨啊!」我拼命地拍打著窗戶,跪在那兒求他,「家棟的事我們可以想辦法,我要是能考上 A 大,學校會獎勵我很多錢的。這錢我都給家棟,我去求那個人,讓他們放過家棟!」

我爸釘上最后一顆釘子,隙看著我嘆了口氣:「小甜,我是沒打算讓你念大學的。四年大學讀下來,又費錢又費時間。家棟都 14 了,家里得給他攢錢買房娶媳婦的。你一個娃娃,讀大學也沒用,將來還是要結婚生孩子的。」

「蕭家老太答應我了,你要是能懷上孩子,不追究家棟,還額外給咱十萬塊錢。」

我一聽到這話,就知道求我爸是沒用的,家棟的前途加上十萬塊錢,我哪個都比不上。

我跪得都麻了,看著外面的天一點點暗下去,我的心也沉下去。

原來我爸從頭到尾都沒想讓我念大學,要不是高中免了我三年學雜費,他估計連高中都不會讓我上。

而我媽,從窗戶給我塞進來兩個豆包,看都沒敢看我一眼。

我麻木地吃了兩個豆包,我不可能絕食,萬一有逃跑的機會都沒力氣。

死?我不想死啊,以我的績明明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學,擁有屬于自己的未來,我憑什麼去死?

吃過東西以后,我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一直到聽到外面的靜,才驚醒過來。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先是一愣,而后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肯定是那個人!

怎麼辦,怎麼辦,我呼吸都急促起來,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恐懼得汗都要豎起來了。

05

「你今天要是不聽我的,我就跳樓!」

「沒樓……那我跳糞坑!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外面傳來霍老太激的聲音,我在門外,聽不到那個男人說什麼。

霍老太又說:「我跟爸說好了,這閨跟了你,我就不追究他兒子的事,要是能再懷個娃,我另外給他十萬彩禮!」

門開了以后,一個男人被推了進來。

他個子很高,穿著一件黑的 T 恤,短發,眼睛很黑。

我盯著他,死死地在墻壁上。

他皺著眉看了我兩眼,朝著我走過來。

在他走近的那一瞬間,我猛地把手里藏著的小刀捅過去。

他眼疾手快地住我的手腕,嗤笑一聲:「不錯啊,還知道捅脖子。」

我因為恐懼,止不住地哭。手腕被他反剪在后,本無力抵抗。

他看了我一會兒,不耐煩地說:「這事兒是老太太做得不對,但是我現在沒空跟掰扯。你跟我應付一下,就算過去了。」

我意識到這個人不會傷害我,放松了點心神。

我看著他用小刀割破他的手指,隨便在床單上涂抹了一下。

他又冷不丁地在我胳膊上掐了幾下,我下意識地出聲。

他聽到我的聲,盯著我看了兩眼,表有些奇怪。

外面傳來霍老太激的聲音:「了!我就說我孫子沒病吧。」

「走,現在就去派出所,你跟警察說把我兒子放出來。」我爸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到我的耳朵里。

我媽在外面哭起來。

我站在那兒,只覺得渾都凍住了。

我的親爸親媽啊, 他們居然就站在門外,等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糟蹋我。

當晚霍老太跟我爸媽去了派出所,跟警察解釋王家棟搶劫的事是個誤會。

王家棟畢竟才 14 歲,被批評教育了一番也就被放出來了。

霍老太反反復復地看了床單上的那一抹跡,跟我爸媽說要把我帶走。

霍老太說以防萬一,我肚子里說不定已經懷上了霍家的種。

我爸著煙說:「還是寫個字據吧,我閨不能白白跟你走。」

我媽一直哭,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王家棟早就忘記了被抓的恐懼,興地說:「我姐要是懷孕,能給咱們家十萬塊錢啊。那要是懷倆,是不是就能給二十萬啊。」

我想都沒想,掄起胳膊狠狠地朝著王家棟的臉上扇了一個耳

我爸立馬就要過來打我,可我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抓住了我爸。

趁著這個機會,我抓著王家棟又狠狠打了他兩個耳

太用力了,以至于我手都麻了。

王家棟被我打得嗷嗷,想要還手。

霍老太抓起手杖打他,邊打邊罵:「這可是我的孫媳婦!想打,也得問問我老太太。」

霍老太寫了字據給我爸,就算是把我「買」了。

我從頭到尾一聲沒吭,我知道這不是我的家,這是王家棟的家。

我媽哭著說:「甜兒,我們沒辦法啊,不能看著你弟弟坐牢啊。」

我跟著霍老太和那個人出了門,頭也沒回。

坐上車的那一瞬間,我忍不住回頭。

我看著我爸媽圍著王家棟,在噓寒問暖。

我崩潰地抱著自己大哭起來,給我一點的也沒關系,可是為什麼就這樣把我丟掉。

霍老太撇著:「你爹媽不是個東西,你也別哭。我孫子會疼人,你跟著他且福吧。」

就這樣,高考前三個月,我跟著陌生的祖孫倆,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爸媽以為我是順從他們的決定,去救王家棟。

可是誰也不知道,我是在救自己。

06

從我爸賣了我的頭發給王家棟買鞋開始,我就意識到,在這個家我永遠要為王家棟犧牲。

我反反復復地想過很多次,這次只是頭發,如果下次王家棟殺了人,我爸是不是讓我幫他頂罪?

我是個徹徹底底的悲觀主義,這種隨時要被家庭拋棄,為王家棟做踏腳石的焦慮始終伴隨著我。

我本來想著高考結束以后,選一個離家非常遠的學校,徹底離家庭對我的掌控。

可是我才知道, 我爸去找過老師想干涉我的高考志愿。他想讓我填報本地的師范學校,因為可以免學費。

我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清晰地意識到,也許我爸本不想讓我參加高考。

難斷家務事,如果我爸想強行讓我留在家里,不管是老師還是警察都無法干涉。

備考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怎麼能夠順順利利地離我爸對我的掌控。

沒想到,霍家老太這個機會就這麼送到了我手上。

最開始我是驚慌害怕的,面臨

一個陌生的男人,一場預料之中的暴行,我能做什麼?

我聽到霍老太說會把我帶走的時候,我的心迅速地活了過來。

藏著那把小刀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我不會殺人,我更不會自殺。

就算我被強暴,我也只會咬著牙、吞著活下去。

霍老太孫子的表現,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也不能放松警惕。

永遠不要對別人抱有希,永遠只能相信自己,這是我在我爸那里學到的教訓。

這是一場冒險的自救,更是可能賠上一切的逃離。

我坐在副駕駛上,這輛破車里的氣味讓我想嘔吐。

但是我掐著手,生生忍了下來。

車窗冷不丁地搖晃下來,冷風灌進來讓我清醒很多。

我扭頭看這個男人,他在專注地開車,有十分冷的側臉。

我以前看過一個電視劇,有句臺詞是——人要想對付一個男人,是很簡單的事

我……姑且算個人吧。

霍老太在后面嘟嘟囔囔:「霍希啊,你得抓讓我抱個孫子,我老太太活不了幾天了。」

原來他霍希,聽起來就是個包含希的名字。

不像我,王小甜這三個字,大街上喊一聲能有八十幾個人回頭。

07

霍希住在城中心一棟破樓,居然離我學校不遠。

霍老太得意地炫耀:「別看這房子破,等拆了能分大房子。小閨,跟了我孫子不虧。」

這房子從我高一就說要拆,我都高三了也沒工……

五層樓,他們住頂樓,五十平米的兩居室,又破又干凈。

我后來的那幾年,都不斷地回憶起在那個小屋子的三個月。

有時候想著想著就哭了出來,做一整晚的夢,可是霍老太跟霍希從不我的夢。

「小甜啊,我們霍希命苦。五歲死了爹,媽也跑了。我一個老太太拖累著他,連個媳婦都娶不上。你雖然是我訛來的,那也是你爹媽點頭過的。老話說,父母之命妁之言,你也算是我霍家的孫媳婦了。往后,你要好好對霍希。」

霍老太提起霍希話就很多,拉著我抹著淚說:「你是知道的,我有四萬塊錢。我聽你爹媽說你要考大學的,是個聰明的娃。你給我孫子懷個娃,這錢留著給你上學,好不呀?」

霍老太還給我爸立了字據,說我要是懷了孕,立馬結婚,再給我爸補十萬塊彩禮。

我看霍老太也是胡咧咧,那四萬塊錢,估計是全部家當了。

我點頭答應了,特認真地告訴霍老太:「,你放心。只要讓我上大學,我就給霍希當媳婦,給霍家生孩子。我爹媽不要我,你跟霍希對我好就行。」

這話哄得霍老太高高興興,霍希從廚房出來,把兩碗泡面摔在我面前,朝我翻了個大白眼。

那碗加了蛋的,竟然是我的。

霍老太以為我跟霍希發生了關系,就認定我是霍家兒媳婦了,也放心讓我繼續上高中。

甚至聽說我要資料費,也給了我錢。

著薄薄的票子,從沒想過要錢是這麼簡單的事。沒有我媽為難的表,沒有我爸的罵聲。

怕我學習費腦子,竟然還給我買了魚油。

「霍希上學那會兒,實在是窮,我又病了一場,害他高三都沒讀完。小甜啊,你好好學,咱們霍家也算是出個大學生。」霍老太絮叨著,把給我煮的宵夜放下。

一頓三餐舍不得吃好的,可是每天一個蛋都不會我的。

霍希在外面跟人開大車,有時候一走就是好幾天,都是我跟霍老太在家。

他每次回來,都給我倆買東西。

我下了晚自習回來,看到霍老太站在樓門口等我,還打著手電。

朝著我招手:「小甜,快過來!樓道燈壞了,我怕你摔了。」

我瞧著的樣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住了兩個多月,下雨天都會去學校門口接我。

我跑過去扶著上樓,五樓對于霍老太來說是有些吃力的。

霍希今天回來,燒了一桌子菜。

他給我買了禮,居然是一個隨聽,還有周杰倫的磁帶。

那一瞬間,我說不出自己的,只是呆呆地盯著那個隨聽。

霍老太給我夾了一個,念叨著:「霍希看見你有一張紙,說什麼你喜歡周啥子倫,給你買的。」

那是周杰倫的海報,同學不要了,我拿過來的。

吃過飯,霍老太不讓我們收拾,催促我倆回屋。

我抱著那個隨聽,放了一首周杰倫的《彩虹》。

霍希關了燈,在我邊躺下,我倆就那麼靜靜地聽著歌。

那首歌,那麼長,又那麼短。

覺到霍希細微的抖,我扭頭看到一滴淚從他的眼角落。

霍希說:「王小甜,老

太太活不久了。再哄一陣子,你考完試就走。」

霍老太被王家棟搶劫那天,查出來的癌癥。

去銀行把那四萬塊錢拿出來,是想放家里,怕自己死了,錢拿不出來了。

沒想到遇上了王家棟,順道訛了個孫媳婦。

那個時候,我跟霍希都以為命運會按照我們以為的劇本往下走。

但是誰也沒想到,命運是個傻,非要把我們搞死。

我多幸運遇上了霍希跟老太太。

可他們多不幸,遇上了我。

08

我高考那幾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霍希每天都接送我。

而我爸媽像是徹徹底底忘記了我這個閨,從來沒有來看過我。

霍老太的越來越差,霍希態度強地把送到了醫院。

高考績出來以后,我以全校第二、全市第五的優秀績被 B 大錄取。

錄取通知書寄到以后,霍老太蒼老的臉上全是淚水。

已經瘦得不像話了,拿著東西的時候手都在抖。

霍老太一遍又一遍著上面的字跡,不認字,可是卻看得那樣認真。

我靠在的懷里,不斷地流淚。這些日子醫生把藥停了,說讓老太太該吃吃該喝喝。

霍希接到醫生的通知,一整晚枯坐在醫院的走廊上。

他這樣一個流不流淚的漢子,生生熬紅了眼睛,手背上被自己咬出深深的牙印。

霍老太這一生啊,沒讀過書,格潑辣。年輕時沒改嫁,拉扯大兒子。誰想兒子死了,兒媳跑了,只剩下一個年的孫子,撿廢品把霍希拉扯大。

臨老臨老,王家棟去搶的錢,竟然第一個反應是給霍希訛個媳婦。

「閨,我知道你不甘愿跟霍希過。」霍老太著我的頭,一邊嘆息一邊笑,「你們兩個傻孩子合起伙來騙我,我知道你們沒睡過。我老太活了這麼多年,大姑娘跟小媳婦的區別還是看得出。」

是啊,明明知道我只是在絕的時候搭乘上霍家的這條渡船,可還是對我那麼好。

給我買吃買喝,陪著我度過那些刷題的夜晚。

我痛經的時候整晚睡不著覺,是霍老太抱著我,用糙溫暖的手幫我暖著肚子。是哄著我,閨啊,日子是得熬,熬過去就是甜呀。

我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地說:「,你放心,就算我考上大學,我也會跟霍希過下去的。」

霍老太卻搖頭說道:「霍希子倔,你也倔,你倆不合適。等我老太婆咽了氣,你給我守七天靈就走吧。你是被你爹媽欺負狠了,才抓住這救命稻草的。等你去了大城市,見的人多了,就把這茬事兒忘了吧。」

我哭得說不出話,一直搖頭。我知道我這輩子都遇不上霍老太這樣的人了,也遇不上霍希這樣的男人了。我倆躺在一張床上,他從不會我一手指頭。

霍老太今天神好,拍著我的肩膀跟我講從前的故事。

「閨,我知道你心里有個坎,你怨你爹媽。只是人啊,得朝前看。我上頭一個哥,下頭一個弟弟,我這個閨在我爹媽眼里也不值錢。

「他們要拿我的彩禮給我哥置辦房子,要我從夫家拿錢給我弟娶媳婦。

「我們老一輩的人更落后,總說人世世代代都這麼過來的,就得為兄弟們攢錢。要我說啊,都是放屁。我的彩禮讓我在城里買了房,惹得我爹媽上門打我,罵我不孝。

「可是到頭來呢,我哥不,我弟不孝順,他們還不是靠我養老送終。別人說什麼都是虛的,自己日子過好了,且讓他們后悔去。

「閨,看開點,別惦記從前那些爛事兒了。好好過,讓你爹媽知道,宗耀祖的是你王小甜,可不是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王家棟。小屁崽子,早晚有他苦頭吃。」

我攥著的手說:「好,,我一定好好過!」

霍希進來收拾了東西,我們要回家。

我們剛進小區,就看到我爸媽還有王家棟坐在那兒。

王家棟興地說:「姐!你終于回來了!聽說學校獎勵你兩萬塊錢,還有額外的獎學金,是不是真的啊。」

錢錢錢!他們就像是狗,聞著味就來了。

我爹走過來,不悅地說道:「得了錢不知道寄回家,真是養了個白眼狼,難道要便宜霍家?都說閨外向,這還沒嫁人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我媽過來和稀泥,出個笑:「甜兒,我們去學校問過了。這錢已經打到你賬戶上了,你還小,拿著這麼多錢被人騙了咋辦,還是給你爹存著吧。」

三個月沒見,見了面就是要錢,我特別想笑。

「都給我滾!」霍老太怒道,「白紙黑字的寫好了,小甜已經是我孫媳婦了,跟你們王家有屁的關系。」

走不道,是霍希背著還是用盡力氣護著我。

我爹著煙說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我閨跟了你孫子,我

們家一錢沒撈著。現在考上了大學,十里八村都來打聽。現在的彩禮,可是有人開到了二十萬!」

霍希沉著臉一腳踹開我爹,背著霍老太上樓。

我在門口攔著我爹,冷笑:「我跟霍希睡過了!肚子里也有了他的娃,我看看誰家愿意給你二十萬彩禮娶我!」

王家棟急了:「爸,我姐肯定是騙人的。趕去攔著霍家人,讓他們進了門咱們可就抓不住了。再說,就算我姐真懷了,霍老太也說過給咱們家十萬呢。」

他們對金錢的,出乎我的意料,一個錢字像讓他們瘋魔了!

我媽上前來抓住我,力氣大得很。我爸跟王家棟沖進樓里,要去抓霍希跟霍老太。

我媽哀求著我:「甜兒,你是王家人,該為你弟弟著想的。家棟在學校打傷了同學,人家要十萬塊錢才能和解,不然他就會被學校開除。他這麼小,不念書去干啥啊!你是他姐,你幫他一把,他將來會激你的。」

「閉!求求你閉啊啊啊啊!」我媽幾乎要把我瘋了,我用盡全力推開,發了瘋一樣地往樓上跑。

我沖到五樓的時候,聽到霍希凄厲地喊道:「!」

霍老太躺在地上,臉青白,邊有

霍希跟我弟、我爸扭打在一起。我爸不知道怎麼推了他一把,霍希一頭栽倒在樓下,撞碎了樓道里擱著的玻璃,手上全是

我抓著一片玻璃沖上去,大著:「滾!都給我滾啊!不然我殺了你們!」

我爸跟我弟被我嚇到了,都著墻溜走了。

我跟霍希去扶霍老太,霍老太已經不行了。

霍老太抓住我們兩個的手,流著淚:「走,賣了房走!別恨,好好過。」

閉上了眼睛,永遠永遠地醒不過來了。

我們去了醫院,霍希的手被判定為三等傷殘,以后都無法提重了。

我在醫院徹徹底底地崩潰了,拿了一把水果刀就往外沖。

「我要殺了他們!」

霍希搶過我的刀,死死地抱著我:「你冷靜點!不要為他們賠上自己的前途!」

送別了霍老太,我麻木地跪在的靈前。

霍希握著我的手說:「別等開學了,現在就走。小甜,徹徹底底拋棄這些過往。就像書上說的,你一定會擁有明的前途。」

我去過派出所,警察建議我們調解。我媽跪在地上給我磕頭,我爸問我是不是要死他們。

最后是霍希主張和解,才平息事態。

霍希說我要上大學了,不要鬧出這些不好的新聞,影響大學生活。

我哭著問他:「憑什麼,你說憑什麼!」

是人生來皆苦,還是只有我這麼苦。

王小甜王小甜,這個名字給我帶來的只有無盡的痛苦與辱,一點都不甜啊!

09

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總是會沖,但最終還是會回歸理

我最終還是聽了霍希的話去乖乖上學,不是因為我認命,而是因為我知道,想要改變命運,想要一個公道,必須要自己先強大起來。

所以,大學四年我沒命地學習,像一株長在沙漠里的野草,只要有一滴水分,就拼命汲取生長,讓自己更強。

除了學習之外,我的人生中還有另外一件事:給霍希 QQ 留言。

——霍希,我拿到了獎學金,買了一條子,你看好看嗎?

——霍希,我大三了,老師推薦我讀研,你怎麼想的?

——霍希,有男生追我啊,你吃不吃醋?

——霍希,我要畢業了,你他媽的要是再不出現,我會恨你一輩子!

四年了,我每一天都會給霍希留言,但是他從來沒回復過我。

他把賣房子的錢分給我一半,把我送到 B 城,送我學。

做完這一切以后,他就離開了。

他說:小甜,你這一輩子不該浪費在我這樣的人上。我沒讀過大學,手還傷殘了。你好好讀書,將來找個面的工作、面的男人,你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這是他在 QQ 上給我留的最后一句話,四年過去,現在都流行用微信,只有我每天都會準時準點地上 QQ。

霍希,你以為你就這樣離開我,我就能像你說的這樣幸福過日子嗎?

不,不可能的。我這個人一向記仇,你是知道的,我上大學是因為什麼,你也是知道的啊!

大四畢業,我毫無疑問地被選為優秀畢業生,要上臺講話。

但得知這個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心依舊激了起來。

因為我等這一天太久了。

這一天,將是我王小甜新生命的起點。

諸多不公,我都將用自己的雙手向世界討個說法。

我平復心之后,按

照我早已經計劃好的,特意跟老師請求邀請我的父母參加我的畢業典禮,跟新聞社的同學對過采訪稿。

敲定了這件事以后,我方才打開了手機,撥通了那個讓我不自覺攥拳頭的號碼。

電話那頭聽起來非常吵鬧,他大吼著:「喂,誰啊,說話!」

時隔四年,聽到這本該無比悉卻無比陌生的聲音,我依舊會涌上一會下意識地發抖。

但今天的我,已經不再是四年前的我了,我深呼吸一口氣說:「爸,是我。」

我爸愣了一下,隨之即來的是無盡的謾罵:「王小甜?你還敢跟我打電話,誰家能養出你這樣的白眼狼,當初老子就應該把你溺死在糞坑,白白浪費我老王家的米糧!老子養你十八年,最后就是讓你跟一個野男人跑的?你真一點都不考慮我和你媽,還有你弟弟的死活嗎?」

聽得出,這四年他積攢了一堆的怨氣。

也聽得出來,四年過去,一切都沒變。

我這個兒的死活,對他們來說真的不重要,張口閉口,就是他們,就是我弟弟怎麼辦。

呵呵,

說實話,電話撥通之前,我還心存一不忍,畢竟,他們是我的家人。

但現在,接下來我做的任何事,都將不再有一心理負擔,該他們承的,就該他們承

當年我臨行前拜托學校對我的消息保,他們只知道我在 B 大讀書,卻找不到我。

但是王家棟的朋友圈更新得非常頻繁,他沒有考上大學,高中畢業以后他們三個就來 B 城打工了。

其實我在學校門口看見過他們好幾回,四年過去,他們頭發都白了很多,顯得十分蒼老。可越是這樣的苦日子,他們應該就越是想找到我吧。

現在,不用他們找了!

「是不是我姐來電話了!爸,你別罵啊,再把罵跑了,以后可就逮不住了。大學生可賺錢了,一個月能掙好幾萬呢。」電話那頭,接著又傳來了王家棟激的聲音。

聞言他這才跟我說道:「小甜,你媽這幾年也不好,天天想你。你走這幾年,差點眼睛都哭瞎了。你來看看吧,好歹生你一場。」

我冷笑一聲,但沒有反駁,而是裝作哭腔說:「這些年我也想媽,可是我怕你們怨我,一直不敢打電話。當年霍老太一死,霍希就拋下我走了。爸,我真后悔沒聽你跟我媽的話啊。」

我爸聽到我被霍希拋棄,瞬間來了神,「看吧,當初我們一家人勸你不要跟他走,你偏不聽,你這就是自作自!不過現在知道錯了也不晚,你現在住在哪兒?咱們一家人也該團聚了,王小甜你記住,你跟家棟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姐弟。當年要是家棟在,我跟你媽在,霍希他敢拋下你一走了之?娃娃家,說到底還是要有個娘家人。」

「爸,你說得對。這次學校選我當優秀畢業生,請你跟我媽出席。到時候發下來兩萬塊錢獎金,全讓你們收著。」我的語氣真真切切,「往后你們就幫我攢著錢,不怕我被男人騙了。」

掛斷電話以后,我給王家棟發消息:「家棟,咱爸媽從前怎麼對我的,你也知道,說不怨肯定是假的,但畢竟我們是一家人,骨子里留著一樣的,我就你這麼一個弟弟,你現在在城里打工也算是見過世面了,以后的日子,有什麼還得你幫姐撐腰。」

我轉給王家棟五千塊錢,說讓他零花。

王家棟立馬洋洋灑灑地給我發過來一堆話:「姐,現在早就不興重男輕那套了,爸媽眼界低,我會好好批評教育他們的。放心,王家就我這麼一個獨苗苗,爹媽最聽我的話。」

微信界面上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過了好一會兒又傳來王家棟的消息:「姐,說實話,我最近手頭有點,能不能再給我點錢啊,我好還信用卡。」

我二話不說又轉過去五千,大方地說道:「多大點事兒,以后缺錢就跟姐張。」

王家棟迅速地點了收錢,前前后后兩分鐘,一萬塊錢到手。

我看著王家棟給我發來表忠心的話,冷笑,知道這魚兒算是上鉤了。

10

畢業典禮在學校的大禮堂舉行,萬眾矚目,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年的 B 大畢業典禮都會有社會各界人士關注和出席,包括電視臺和無數記者。

這一天,我穿著學士服站在臺上。

我爸媽還有王家棟坐在前排的嘉賓席,我看得出他們非常隨意。

一看他們就沒把我的畢業典禮當回事兒,我爸穿著發黃的短袖,我媽的花襯衫已經洗得發白。王家棟倒是油頭面的,像模像樣地穿了件襯衫,還戴著一塊表。

燈打在我上,所有老師、同學以及社會人士的目也都聚焦在我上。

我整理了袖,清了清嗓子,然后開口。

「大學這四年,有很多同學戲稱我為苦行僧,就連老師都不了喊我拼命三娘。我一直沒有跟大家說過,我為什麼這麼用功。現在,我想跟大

家講講。

「我出生在北方一個貧瘠的山村,從小吃個煎蛋都是難得的奢侈品,而這件奢侈品,在我弟弟出生以后也了他的專屬。

「我爸總說我要嫁人的,勉勉強強能長大就行,我不服,憑什麼?可每次我的反駁,只會換來拳頭和皮帶,變上的傷痛,而我媽都會摟著我哭,告訴我將來長大了嫁人就好了。我問:長大真的就好了嗎?嫁人之后就會變了嗎?那為什麼你也要被爸爸打?

「我媽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顯然也沒有答案。可還是哄著我說,真的,長大就好了。

「我雖然心不信,但依舊懷著一,小心翼翼地長大。萬一呢?萬一長大以后就變了呢?萬一長大以后我就可以吃蛋了呢?萬一長大以后我就不會因為一句話說錯被我爸打了呢?」

說到這里,我故作哽咽地停頓了下。

偌大的禮堂,也陷了一片寂靜。

我能看到同學們眼睛里面的震驚和意外,他們顯然沒想到,聚集 B 大無數頭銜榮譽和環的我,居然有這樣苦痛的經歷。

我能看到老師眼睛里面晶瑩的淚,那是對我這個學生的疼惜。

我同樣能夠看到那些扛著攝像機的無數人眼中突然迸出的,仿佛捕捉到了巨大的財富,因為對他們來說,有點,才是新聞!

甚至可能他們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就已經想好了無數新聞稿標題。

「震驚!當代社會居然還有如此重男輕的父母!」

「絕境逆襲,B 大優秀學子的苦痛長之路!」

……

眾多類似這樣的標題。

不過此刻的我目則聚焦在我那所謂的家人上。

我眼睛跟我爸對視,看到我爸的眼里全是憤怒的火焰,幾乎要把我燒死,因為我知道,我爸這個人是要強,也是要臉的。他從前做木匠的時候,在村里備尊敬。后來傷了手,被人嘲笑奚落,心里有氣就知道打老婆、打兒。后來有了王家棟,他才覺得臉上有了,畢竟老王家后繼有人了。所以我了這個家的犧牲品,無論遇上什麼事都要給王家棟墊腳。

這也是我的畢業典禮,一定要把他們請來的原因。

我對他眼中的火焰視無睹,因為我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我了,這些火焰并不能讓我害怕,或者說,四年前我已經被燒死過了,死過的人,又怎麼會害怕?

我收回目,將眼角醞釀的淚水回去,直視前方不遠的攝像機,繼續說道:

「可是,這最后的一,終于在我上高中的時候徹底破滅了!高三那年,我弟弟因為搶老太太的錢未遂被抓進了警察局,而我爸媽在知道對方迫切地想要個孫媳婦兒之后,居然想要讓我給對方生孩子,來換對方諒解!

「他們甚至都沒見過那個男的,就把我從學校騙了回來!然后把我關在屋里,守在門外等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來糟蹋我。

「那是我的親爸親媽啊!

「所以老師們,同學們,我之所以這麼努力,是因為我輸不起,我的人生,只能靠自己!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跟那些不公家庭、苦痛環境中的人說一聲,不管你當下如何,只要你不放棄、不自餒,只要你足夠努力,你依舊可以改變自己,改變你的這個世界!」

我演講結束,禮堂陷了短暫的沉默,而后才響起久久不息的掌聲。

這掌聲有多響亮,我爸的臉就有多難看。

因為所有人在鼓掌的同時,都將憤怒的目投在坐在第一排的他們的上,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這些目,足夠殺死他們很多次了。

但此刻燈下的他們,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怒火,也只能憋著,來之前我已經告訴過他們了,這場演講會有電視臺的記者錄像,會上電視,就連我們村里的同鄉,也都能看到,所以他們此刻倘若將怒火表現得越多,之后就會在電視上越難看。

只是他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嗎?不!他們奪走了我的青春,奪走了霍希的未來,奪走了霍老太人生最后的安寧,對他們來說,這才只是開始!

11

演講結束,我爸媽還有王家棟不得不頂著眾人的質疑上臺跟我合影,雖然我爸很憤怒,但我能看到,他的目在我和王家棟之間徘徊了一下,在閃燈之前,他腰也得沒那麼直了。

我媽的一直在抖,我聽見在嘟嘟囔囔:「小甜啊,你咋敢說這些,哪個子像你這麼大膽啊。」

王家棟則本沒有任何不開心,欣然接拍照,好像我剛才提及到搶錢的不是他似的,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他,眼里果然只剩錢了,這和我想的一樣,現在的我在他眼里,就是個搖錢樹,是個香饃饃。

拍完照,幾個記者就如期而至地涌上來采訪我的家人,問我爸:「王叔叔,您真的待過王小甜嗎?您家里是不是有非常嚴重的重男輕的現象?」

我爸臉鐵青,但還是強忍著

擺著手說:「沒有沒有,小甜小時候我還給買過學步車、小熊貓玩偶。三歲的時候饞香蕉,花了好大的價錢給買呢。重男輕這話咋說呢,當姐姐的就該讓著弟弟。」

王家棟則特別圓地說道:「唉,小時候不懂事,闖了很多禍,讓我姐苦了。將來我好好報答,我姐這麼優秀,我應該多多跟學習的。我爸媽老觀念,早就應該改改了。啥年代了,人能頂半邊天,我姐才是王家宗耀祖的那個。

「尤其是我爸,對我姐不好。小時候一個蛋而已,非要給我吃。我姐要念高中,他還攔著,非要讓出去打工。還是我出面說服他,說我姐聰明有出息,一定要好好念書。我寧愿自己不上學,也不能讓我姐輟學。

「至于我媽,過教育,沒文化。但是也是個人,怎麼不知道諒我姐不容易呢。新聞上不經常說,人要幫助人。短淺,這一點我得好好回去給上上課。」

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會到,有些人的尊嚴、親,在金錢面前一文不值。

他似乎是怕我不滿意,以后不好從我這里拿錢,說著說著還來勁了,開始細細數落我爸媽從前的各種不好。

我看著我爸盯著王家棟,好像從來不認識自己的兒子一樣,連帶著他對我的怒火,也好像變弱了那麼一

我媽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而我適時地打斷侃侃而談的王家棟,說道:「行了,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累了一上午了,咱們去吃飯吧。你前天不是發朋友圈說想吃一家日料,我訂了位置。」

王家棟歡呼一聲,又眼睛閃爍地問我:「姐,你現在咋這麼有錢呢,那家日料咱們四個吃下來要兩三千呢。」

邊上早就跟我演練過的室友,這時候適時地湊過來說道:「兩三千就有錢了?呵呵,這點錢對小甜來說可不算什麼,小甜大二就開始寫程序,大三跟著老師搞科研,都在 B 城買了幾套房了,你們啊,真不配當的家人!」

王家棟聽這話,眼睛亮得跟狼一樣,「姐,說的是真的嗎?從前真的是我不懂事,我真他媽不是人,你可千萬別跟我計較,以后誰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同意!」

「爸,剛才我在臺上的演講你別在意啊,那個都是學校要為我塑造一個苦難中崛起的學子形象,我才渲染加工了一下,這樣對我后面工作什麼的都更好,也才能賺更多的錢給你們養老,給家棟娶媳婦,經歷過霍希的事兒之后,我已經真的明白,家人不管怎麼樣,都是最重要的!」我沒有理會王家棟,轉頭裝模作樣地對我爸這樣解釋道,我知道他要面子,但我也知道,這幾套房子,他不可能不心

「知道就好!」

如我所料,他或有不甘,但怒火還是暫時憋下去了。

同時我也能看出來,他看不懂我了。

但說實話,其實我并不在意他的反應,因為不管他什麼態度,我都有應對之策,而今天我的目的早已經達到了,我能看出來,他心里第一次對自己這個兒子產生了不滿。

今天之前的他,聽到我有幾套房,一定會第一時間讓我過戶給王家棟的,可現在,他選擇了沉默。

這,就夠了。

之后,我會讓他徹底明白,王家棟這三個字是多麼的可笑。

采訪結束,我帶他們去吃了高檔日料,去商場買了服,帶他們住進了我買的房子,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我能給他們的最好的來。

不用付出,不用努力,只需要便可。

我要讓他們慢慢適應,這極度舒服的夢幻生活。

然后,再把這些我賦予他們的,全部拿回來!

12

紙醉金迷的生活,是最容易讓人迷失自己的,

住進房子第一天,王家棟就直呼爽,拍了九宮格發朋友圈。

他的朋友說他:又不是你的房子,瞎激什麼啊。

王家棟回復他:你懂個屁,我姐的就是我的。

沒過幾天王家棟就辭了快遞的工作,他說這樣的工作,現在已經配不上他的份了,然后沒錢了就跟我要,而我也從來不吝嗇,他問我要多,我便給他多

這樣的日子,如果不是我心策劃給他們安排的,該是多麼好的生活啊!可惜,他們不配!在他們獲得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標明了價碼。

將這一切安排好之后,我不想在他們面前虛與委蛇,所以每天早出晚歸。

所有的事,都在按照我的預期進展,王家棟問我要錢要得越來越頻繁,我就裝作煩了,跟他說:「以后我把錢放在爸媽那兒,你要花錢跟他們要。」

王家棟樂得開懷,覺得跟爸媽要錢就是小事一樁。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但凡有了裂,后面就很復原,尤其是和錢扯上關系。

畢業演講上,王家棟為了向我表忠心,主撕開了和爸媽的關系。

后面這舒適的生活中,隨著我給王家棟錢的次數越來

越多,他從爸媽那里拿到的越來越,這個關系的裂痕也被他撕得越來越大。

「你們有什麼資格管我?我吃的是我姐的,住的是我姐的,你們也配干預我的生活?

「要不是你們當初把我姐走,我這四年至于過得這麼慘嗎?說不定早就住上大房子,過上現在的日子了!

「你們再跟我叨個沒完,信不信我讓我姐把你們攆出去?你們也不想想當初是怎麼對的!要不是我跟我姐的關系得好,你們也能住在這里?你們要明白,是沾了我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話從王家棟的口中說出來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過分難聽。

這些話也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地割在我爸的心頭上,這麼多年,他可是把這個兒子當寶來養的啊,當初要不是為了這個兒子,他也不至于把我賣了!

可現在,換來的是什麼?

再熱的心,也會漸漸寒下去。

再加上金錢矛盾的催化,

隨著王家棟問他們要錢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們之間的矛盾終于升級。

終于有一天,王家棟對我爸媽手了。王家棟現在花錢越來越大手大腳,還談了個朋友。他各種貸款件都借了個遍,到了還款的日子跟我要錢,我裝作沒聽見。

我在監控里平靜地看著他,像個狗急跳墻的暴徒,把我爸推在地上去搶他手機。

「老不死的!還藏著錢是吧?我姐說這個月給了你兩萬,我才跟你要了一萬五,你就舍不得給我了。」王家棟搶過手機怒道,「手機碼還改了,你防著我有意思嗎?」

我媽扶著爸,道:「剩下那五千,我跟你爸還要吃喝,不能全給你了。」

「我姐真是讓你們好日子過慣了。」王家棟抬手就給了我媽一個耳,哼道,「告訴你們,將來我姐給了你們多錢,一分都別藏著。將來你們老了,嫁人了,還不是我給你們養老。現在給我藏錢,將來你們睡大街吧。」

我媽被他打得跌在沙發上,「都說養兒防老,我們辛辛苦苦,為什麼就養出這麼一個兒子?這是咋回事兒啊?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啊!」

想不明白,就像當初我問長大真的就會變好嗎?嫁人之后就會變好嗎?說會,但其實自己也想不明白一樣。

所以,我其實并不怪

我爸最終還是妥協了,把手機碼告訴王家棟,他轉走了最后五千塊。

王家棟抖著說:「這房子可是寫著我姐的名兒,將來嫁人了,就是老公的,咱們王家到時候什麼也撈不著。我勸你們也好好給我姐吹吹耳旁風,把房子過戶給我。小倩懷孕了,說了,沒房子就把孩子打掉。肚子里還是王家的金孫,要給王家繼承香火的。」

拿到錢的他得意洋洋的,高高在上地等著我爸媽妥協。

王家的獨苗,王家的香火,養老送終的希,這些以前統統都是我爸媽的肋,也是他從小到大做所有事的依仗。

我在監控里面將這些盡收眼底,等家里的一切都平靜以后,才拎著宵夜走進了門。

他們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媽把熬好的湯端給我。

我爸吃著燒,就著小酒。

王家棟樂呵呵地說:「姐,小倩懷孕了,住在集宿舍不方便,能不能讓搬來咱們家啊。」

我笑瞇瞇地說道:「那你可得問問咱爸媽,前幾天我跟咱爸說了,打算把房子過戶到他名下。還有啊,我上個月給咱爸把生活費也漲了,他現在年齡大了,也得有際費。」

我看到我爸眼皮子猛地一抖,手里的筷子吧嗒一下子掉在桌上,而王家棟則皮笑不笑地盯著我爸媽。

曾經啊,對王家棟毫無保留付出的爸媽,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心思。

吃過宵夜以后,我跟他們說要出差幾天,「爸,過戶的手續我都辦好了,就差你去辦手續了。這幾天你要是沒啥事兒,就去吧。」

我又囑咐我媽:「媽,我房間里放著公司的重要東西,這兩天就別給我打掃房間了。」

王家棟聽了嘻嘻一笑:「進門就看到你拎著個大包,啥好東西啊,你這麼張。」

我只是說:「別瞎打聽。」

我安排好家里一切就去出差了,但實際上我并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因為接下來的一切,我要睜大眼睛,近距離親眼看著。

13

這個月,我沒有給我爸媽打錢,王家棟給我打電話我也沒接。

第五天,我媽就哭著給我打電話,說王家棟出事了。

這一天,就像是我高三那年,我等好久了。

王家棟跟著一群人打牌,輸得多贏得。以前我每個月都給他錢,再加上他在借貸件上借錢,勉強能堵上窟窿。

這個月我沒給他錢,所有的借貸件也都把他拉黑了。

因為欠了賭債,他被賭錢的那些人生生打斷了一只手。

我媽哭著說:「畜生啊,他就是個畜生!他著你爸

去過戶,你爸不愿意,這個畜生打斷了你爸的。」

我爸躺在醫院里,臉上、胳膊上都是傷,都是王家棟打的。

看著這一幕的我,心沒有一波瀾,他廢掉了霍希一只手,現在用一條來償還,這筆賬,算扯平了。

只不過,霍老太的那一筆賬,還沒算清楚。

把我爸從醫院接回家后,我就故作張地走進我的房間,不出意外,我臨走前放下的包果然空了。

我釋然地笑了,王家棟完了!

因為這個包里,我放了五十萬現金。

現在拿走這五十萬,足夠判十年了。

我是個記仇的人。

霍老太的一條命,就讓王家棟用十年牢飯來償還吧。

收斂笑容,我裝作慌張地問我媽是不是有人去過我的房間。

我媽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家棟去過……」

然后我當著跟我爸的面報了警。

我說:「爸媽,那個包里面裝的是公司的五十萬現金,錢丟了,如果找不回來是要坐牢的。王家棟是我弟弟,公司要是說我監守自盜,我說不清,所以只能報警。」

去派出所的路上,我爸媽一直都沒有說話。

警察做筆錄的時候,問有沒有目擊者。

我看了一下我媽,然后說:「沒有,我不在家。我媽只是看見他進我房間,但是沒有看見他拿東西。」

王家棟已經完全失聯了,警察在追蹤他的位置。

我媽死死地握著手,流著淚大聲說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那個包里放著全是錢!甜甜走的時候把門鎖死了,王家棟帶著人撬開了門。我上去攔著,他把我推開了。」

我媽啊,一開始沒有跟我說實話,只說看見王家棟進過我的屋子。

可是我在監控里清清楚楚地看見,跟王家棟拉扯著,求他不要把錢拿走。

苦苦哀求著唯一的兒子:「你會害死你姐的!」

王家棟猙獰地說道:「我才是你兒子!這些錢有本事還上,放心,等我發達了一定讓你們繼續過好日子。」

這一路上,我媽始終神恍惚,我始終在想,到了警局會不會說實話。

我媽詳細地把事說了一遍,包括王家棟跟哪些人經常聯系。

警察問我爸:「王家棟暴力搶劫您已經構了犯罪,當然,您是他的親生父親。如果您不選擇上訴,也有別的選擇。」

我爸一直在抖,他想煙,可是拿煙的手也在抖。

他閉著眼睛咬著牙說:「我上訴!警察同志,我要告他!」

他們兩個的脊梁一瞬間就坍塌了,氣神也散了。

我坐在椅子上,心底沒有一一毫的波瀾。

他們從小捧在手心的寶貝兒子,最后終于還是要被他們親手送進監獄了,人世間,應該沒有比這更可悲的事了吧?

霍老太太,你在天上看到了嗎?

我不是那個認命的王小甜,從一開始就不是!

王家棟被判刑那天,他在法庭上吼著:「王小甜,你是害我!你為什麼要給我錢,你為什麼要回來找我們!爸,媽,我是你們唯一的兒子!我是老王家的獨苗苗啊,沒有了我,將來誰給你們上墳、送終!」

庭審結束,他從我邊被押過的時候,我才笑著對他說道:「王家棟,你要明白,不是我害的你,是你自己害的你自己!

「四年前,你搶劫霍老太太的時候,監獄就應該是你的歸宿了!

「是我,讓你在外面逍遙法外,多活了四年!

「你更應該謝我,在進監獄之前,我讓你經歷了你這輩子都不配擁有的生活!我相信,這短短幾個月的生活,將會為你接下來十年的監獄生涯里面最的回憶,每當你看著里面的鐵窗,就會想起家里那通的落地窗;每當你在里面經冷與,就能想起家里那再也不到的溫暖被窩。

「而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回避我爸媽,因為,我這些話不僅僅是說給王家棟聽的,更是說給他們聽的。

二十多年了,在這個家里,我一直都是窒息地茍活著。

四年前,我終于逃離了這個家,我過得很好,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齡人都好,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主找到了他們,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這一天。

錯了,就是錯了!

錯了,就應該付出代價!

王家棟這個錯誤,是由他們而來,就由他們親手而去。

我爸媽最終都沒有跟王家棟說一句話,就這樣看著他被帶走,然后跟我一起走出了法院。

我爸囁嚅了半天,跛著,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小甜,對不住,以前是爸媽對不住你。你恨我們沒有錯,是這個家欠你的,明天,我和你媽就會回老家去。」

我沒有開口挽留他們。

但在他們走后,卻還

是流出淚來,為什麼?我明明已經很堅強了!

這麼多年,我在等什麼?

復仇?認可?道歉?

我啊,只是堵著這一口氣。

憑什麼,我的命要別人來決定?

現在,我終于能夠拋開過去,一往無前地朝前走了。

我沖向另一個方向,攔住那個穿著黑服戴著帽子、口罩的男人。

我哭著大罵道:「霍希!你在 B 城守了我這麼多年,到了現在還不敢面,你是不是個傻子,白癡!」

王家棟他們搬過來以后,我在門口都裝了攝像頭。

也是不經意才發現,那之后我家對面也有人搬來了。

每次王家棟帶著七八糟的人到家里大吃大喝,對面的鄰居都在默默看著。

是霍希啊!他怕我爸媽和王家棟再來害我。

霍希摘了口罩,跟我說:「小甜,你長大了,也有能力保護自己了。」

我抱著他哭:「你要是再敢走,我就打斷你的!」

他嘆了口氣,也抱住了我。

后記

我把我的故事寫了小說,回答了很多人的問題。為什麼要讀書?因為要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更多可能,擁有更多選擇。生在重男輕的家庭怎麼辦?要努力,要變得優秀,變得強大,比男人更強、更好,要發。迎著風淋著雨往前走吧,風雨之后就算沒有彩虹,也有。努力的人運氣不會太差,首先你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別人的兒、媽媽、妻子。永遠要認清楚這一點,不要被生活磨平棱角。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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