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第 4 節 媽媽來了

我是全網嘲的黑料星。

到抑郁跳江,醒來后,腦海里多了一個聲音:

「乖乖,不要怕!不準哭!」

當晚,我憑借一首八十年代老歌重新翻紅。

種田綜藝上,我一人能種一畝地,炒菜時我手腳麻利五菜一湯。

恩威并施,把一眾隊友治得服服帖帖。

節目結束后,同組隊友抱著我痛哭流涕:「媽!你是我唯一的媽!」

話題#孟苒媽門永存#再次登頂熱搜。

全網震驚。

【孟苒是不是被鬼附了?】

確實是被鬼附了。

我媽來了!

1

生日這天,我給經紀人撒謊說要去給我媽上墳。

被公司專車送到墓地,我假意要上廁所,逃開了經紀人的視線。

墓地在一座山上,山后就是長江。

看著眼前一無際的母親河,我直接從岸上飛躍下。

被江水淹沒的剎那,我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我媽之前最在我面前嘮叨的那句話:

「乖乖,你是大洪災那年出生的。

「以后離水遠點,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大腦開始漸漸沒有意識。

媽,我覺得我可能無福消了。

2

醒來的時候,映眼簾的是經紀人焦急的面容,見到我醒來,他連忙跑前跑后。

「醒了醒了!接下來要預約什麼檢查?

「我們可以出院了吧!已經醒了!」

腦袋脹痛得要命,整個人的思緒如同一團麻,我著頭坐起

經紀人恨鐵不鋼地一邊責備我,一邊在我腰后塞了個枕頭:「孟苒啊!你說你跳江能解決什麼問題!咱們要用法律武保護自己!」

「就是啊乖乖!怕啥子嘛!」又是一道似曾相識的中年聲,「我之前就是這樣教你,遇到問題跳河啊?」

我:「?」

我歪著頭,狐疑地看著經紀人。

他被我盯得渾不自在:「你看著我干什麼?昏迷了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經紀人!」

我忍不住開口:「我知道,但是……」

我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問:「但是你為什麼用我媽的聲音?」

經紀人:「?」

他沉默片刻,轉對醫生說:「我收回剛剛說出院的話哈。

「醫生同志,一個微小的提議,我們加大劑量?」

我:「???」

3

醫生解釋說,可能是耳朵進水了產生幻聽了。

經紀人安我:「沒事兒,醫生說你可能腦子進水了,產生幻聽了。

「以后別瞎說了,被網上的人聽見又造謠了。」

我眼里的頓時暗了下去。

這一個月來,我所到的折磨是我這二十多年來遇過的磨難總和的千萬倍。

有人料我讀大學期間去 KTV 兼職,平時讀書的時候逃課曠課,剛被娛樂公司看上的第一年還沒畢業但已經學會賴學費了。

本來我就是半路出家——因為參加一個選秀突然火。

一時間,對我的造謠如雪花紛紛落下。

不時有人冒充我的朋友、同學,編造一些百出的謊言。

我的辯解在此時顯得蒼白無力。

公司的公關部讓我不要在意,他們會全權負責。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能完全保護我。

我只要站在下,就會到指責。

我鼻頭泛酸,咬牙不讓自己在外人面前落下淚來。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明明是命令的語氣卻還帶著一

「乖乖,不準哭!」

4

我猛地抬頭,看到的卻是經紀人詫異的眼神。

不是他在說話?

那聲音還在我腦海里繼續絮絮叨叨:「咋子喃,聽不出來你媽的聲音了?」

我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等等,是我媽哎!

我唯一的媽!

見到我呆愣的樣子,經紀人以為我還沒從落水事件中恢復力:「那你先好好休息,過幾天的節目我看能不能先推掉。」

我媽悄悄問我:「推掉的話,我們給不給錢哦?」

我腦海里回復:「當然要給了!」

明白了,我媽現在是存在我的里了。

一個主機,兩個 CPU。

一節更比一節強!

經紀人還在絮絮叨叨:「那綜藝你不是還想去的嗎,你看,鬧這麼一出……」

他話還沒說完,我突然聽見自己開口:「等等!哪個說我不去了!」

經紀人狐疑回頭,我連忙捂住

媽,下次演雙簧能不能跟我說聲!

我媽在腦海里歉意道:「搞忘了!搞忘了!剛剛有點激。」

經紀人遲疑問:「你……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可以參加嗎?」

我媽自信滿滿:「當然可以咯!」

經紀人懷疑人生:「去江里洗了個澡怎麼普通話都變方言了?」

我媽在我腦海里怒了:「這個人假老練,我這個普通話好得很呢。」

我:「媽,咱的塑料普通話就別說了……」

我一邊安,一邊跟經紀人確定時間。

我媽來了,通通閃開!

5

下午,經紀人強哥就給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我坐在車里,耳邊是我媽的贊嘆:「這車真不錯啊,座椅都是真皮的,很貴吧?」

我媽這輩子沒過什麼福。

唯一的座駕是一輛電瓶車。

我把的控制權讓給:「那你。」

我媽猶豫了一會,還是用我的手坐墊和靠椅,不釋手。

「安逸,起來很適。」

強哥回頭就看見我在車上像個盲人一樣去,滿臉狐疑:「你在啥?」

我媽嚇得連忙頓住,強哥又繼續說:「今晚的直播,我這邊就先幫你推了,你好好休息一天。」

我媽小聲問我:「直播是什麼?」

我在腦海中耐心解釋:「就是和別人打視頻電話,和唱歌聊天。」

我媽來了興趣:「那好的啊!能賺錢嗎?」

我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我媽擲地有聲:「接下!」

強哥頓時一喜:「真的?你現在狀態回來了?」他又叮囑我,「那你這次多說點兒話,別冷場,不然我們不好切畫面。」

經紀人的擔心純屬多余。

我都不忍心告訴他事的嚴重

當晚,我的直播間就炸掉了。

6

開播前,我媽跟強哥反復確認:「直播上說啥子都可以嗎?」

強哥隨口說:「別違法就行。」

我媽又問:「那要是罵我兒呢?」

「你哪兒來的兒?就算他罵你爹你都不能罵。」

我連忙在腦海中補充:「媽,沒事兒!可以罵!委婉點!」

直播八點半開播,這場不是帶貨,是為了后面的綜藝預熱。

所以大家隨意聊聊天就行。

我媽謹記我的囑托,毫不敢大意,全神戒備,不放過任何一個惡評。

A:【孟苒是不是又臉了,怎麼認不出來了,好奇怪啊。】

我媽:「我是你爸,千變萬化。」

B:【這就生氣啦?還是明星呢。】

我媽:「不生氣難道生你嗎?」

C:【別罵孟苒啦,糊比都是想靠這樣引人注意的。】

我媽:「你是不是試管嬰兒下山坡,懂的比他爺還多。」

短短十五分鐘,直播間人數增加了幾十萬。

都是來看我媽罵人的。

吃瓜路人看得津津有味:

【好會罵!聽!】

昔日里我僅有的一群們如同過年,紛紛抱頭痛哭,奔走相告:【苒苒站起來了!】

【苒苒好剛!我們苒苒長大了!】

強哥在手機后面瘋狂打手勢:夠了夠了!別罵了!再罵今天下不了班了!

我媽這才稍微收斂了一點。

著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下播,突然瞥見評論區有人發了一句:【就這也能當藝人?敢不敢全開麥唱歌給我們聽聽。】

我媽也看見了這條評論。

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7

果然,我媽清了清嗓子:「要唱歌是吧?」

我媽曾經在廠里是合唱團的,我小時候就經常跑到廠里的大禮堂看他們表演。

謙虛地說:「那我就隨便唱唱哈。」

強哥急得在手機后面上躥下跳:別隨便啊!認真一點!多不容易的機會啊!

我媽低頭找著伴奏,我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

果然,前奏一響,青藏高原!

我:「……」

圍觀的群眾:【???】

強哥:「???」

原本以為是個青銅,結果是個王者。

直到最后,我媽一個高音差點把我們送走。

齊刷刷的彈幕刷著屏——

【這是人能唱出來的嗎?】

【孟苒原來一直在藏拙啊?】

【媽呀!差點把我天靈蓋掀翻了!】

等直播一結束,強哥激地跑上來擁抱我:「行啊你孟苒!之前選秀的時候跳舞像個機人,沒想到唱歌這麼厲害啊!」

我急得三連擺手:「我不是……我沒有…

…」

強哥喜滋滋地說:「馬上安排水軍打開話題榜!你有空再來錄音棚錄幾首,我們當福利發給

「我去給你爭取一下,下部片子的片尾曲你來唱。」

我連忙低聲住我媽:「媽——」

我媽沉穩道:「別慌!穩住!

「大不了到時候我幫你唱!」

媽,就等你這句了!

關鍵時候,還是得靠我媽啊!

我心滿意足地退出給我媽大殺四方。

我媽獲得了使用權,開始東走走西看看,余瞥見桌上的一沓文件,皺著眉念叨:

「綜藝策劃邀約……」

強哥還沉浸在喜悅中,一把拉過,把文件資料遞到面前:「來來來!

「這有幾個邀約,你看看有沒有興趣的?」

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旅游綜藝,正準備接過,卻覺一大力把我撞出了

我媽興致地拿起其中一份:「種田綜藝?

「種田的節目?這個好啊!」

8

甚至沒人問過我的意見,我媽和強哥一拍即合,運營已經開始做活方案。

這檔綜藝《田園派家族》,顧名思義,在田間鄉下拍的。

說的是讓嘉賓們靠自己勤勞的雙手實現悠閑自得的田園生活。

實際上就是自己種地自己吃,一整個自產自銷零元購。

我問:「媽,為什麼不去旅游綜藝、綜藝,最不濟去參加個運類也行啊。」

我媽懶洋洋地說:「那些有啥子好參加的嘛。

「人這一輩子,吃才是大頭,你不會做飯沒有自理能力,到時候窮困潦倒沒有助理,你去啃樹皮?」

我覺得我媽說的有一定道理。

還沒等我深思,我已經坐上去隔壁市區郊外的大車。

我媽這才謙遜地把給我:「媽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我:「???」

媽!你送佛送到西,好歹教教我怎麼種地吧!

我推辭:「你去吧,媽,你會種地!」

我媽也推辭:「這畢竟還是你的嘛,你自己用嘛。」

我繼續撇開關系:「誰簽的合同誰去。」

我媽作勢要打我:「你咋不說誰生的你誰去呢?」

我倆在空中大戰三百回合,突然想起好像沒人接管我的

低頭一看,「我」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旁的強哥和助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完了!沒脈搏了!」

「瞳孔渙散了!」

「也沒有心跳了!好涼!」

所有工作人員圍在我邊,打急救電話,給我做心肺復蘇。

其他嘉賓嚇得臉發白,眼看著一個年輕男飛快跑著拿來了 AED。

外除儀!

這東西下去,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噌地一下飛進里,直坐了起來:「我沒事!」

其他人嚇得像見鬼一樣拔就跑。

只有剛剛那個年輕男生一愣,快速地把手搭在我脈搏上,許久才笑笑說:

「好,沒事就好。」

9

男生蔣勛,是最近很火的歌手。

我和他也不算很,之前我參加選秀的時候,他當過我們一段時間的聲樂老師。

但當時我的表現實在太過狼狽,節目結束后我們就沒了聯系。

「這小伙子,長得還帥的呢。」

我媽不停地打量對方,很滿意,轉而悄悄跟我說:「你倆是不是認識哦?」

「不認識!不認識!」我連忙接替過我的,生怕自己晚一步我媽就去和別人拉手手了。

我媽不屑地在我邊轉悠:「還學會騙人了?你屁一歪我都知道你是要拉屎還是放屁。」

我:「媽!這麼多人呢!」

突然覺得自己的袖被人拉了拉,我回頭,就看見強哥小心翼翼地問:「孟苒,您還好嗎?

「是不是上次腦子進水的后癥又犯了?

「還是剛剛休克又有了新的后癥啊?」

我這才想起,在外人看來,我就像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在他后,其他工作人員一臉張地看著我。

畢竟我是簽了合約的,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得賠一大筆錢。

「沒事沒事!」我連忙轉移話題,「走吧!先去拍攝的小屋看看!」

房子是一排平房,我進了最大的一間房,才發現里面早就有四五個人等著了。

「孟苒,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導演介紹我跟大家認識,其他人紛紛站起來和我打招呼。

「你好孟苒

,我是羅。」

「我是周曉晶,你好。」

「你好你好!我小趙就行了。」

這些面孔都很悉,周曉晶是剛出道沒多久的電影小花,羅是經常在綜藝上面的老面孔,曾經的他也是個演員。

至于小趙——趙益,則是才拿下兩枚奧運金牌的游泳老將。

站在人群最后的,是笑瞇瞇的蔣勛。

他看到我,主出手:「我們之前認識,是吧孟苒。」

「對……」我不得不和他握住,笑了笑,「之前承蒙蔣老師照顧。」

禮貌地握完手,蔣勛想回手,然而卻被我牢牢握住。

蔣勛:「??」

我:「……」

媽!

見了帥哥就走不道的病你怎麼還沒改啊!

10

節目沒有臺本,只有流程。

我看了一眼每天的流程表,兩眼一黑。

怎麼從早做農活做到晚啊?

這個節目其實是去給鄉村扶貧是吧?

我媽倒是興致,看著眼前的田地,突然問:「乖乖,你還記不記得這條河?」

「記得啊。」我在腦海里和對話,「我小時候不是在這兒住了幾年嗎?」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這次節目選的鄉村竟然是我曾經住過的地方。

對于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太深的記憶,只記得應該是兒園時期。

我爸媽所在廠的廠房拆遷,廠子暫時搬來這個村里過渡,我也跟著來了。

在這兒度過了我的孩時期。

也是我最快樂的六年。

攝像機從我們到達小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錄像了。

但這五個人來自不同的領域,格也不一樣,聚在一起鬧哄哄的跟菜市場一樣。

周曉晶著門框問:「孟苒,導演說我們需要選一個小家長,我們來簽吧。」

誰都不想當小家長,這種麻煩事每個人都敬而遠之。

可能因為我的黑料深人心,大家對我都保持戒備。

連和我說話都小心翼翼地,禮貌又疏遠。

我隨手了一支簽,打開。

明晃晃的三個字——「小家長」。

我:「?」

運氣就這麼好?

其他四個人見狀,長松一口氣,欣笑了:「既然孟苒到了,那我們就不用了吧?」

「對啊對啊!」

「辛苦了啊孟苒!」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的小家長了!」

「我們的生活就靠你照顧啦!」

二十多歲的年紀,突然喜當媽。

我媽倒是很快適應了新角,喜滋滋地說:「好,那明天開始,我就好好管你們,你們不能頂哈!」

大家笑瞇瞇:「好,不頂。」

他們想的是終于有人接爛攤子了。

只有我為他們掬了一把同淚。

年輕人啊,果然還不知道事的嚴重

11

我媽當了二十年的媽,早已輕車路。

第一天,大家開始學著秧。

本來就是家里生慣養的太子公主,更別說為藝人后隨從都是助理司機,哪兒干過這種農活。

老師傅在講秧的知識要點時,大家都被曬得東倒西歪。

我媽一回頭,看見周曉晶病蔫蔫地駝著背,突然大聲喊:「曉晶!把背起來!」

好一個適合中國寶寶質的魔咒!

周曉晶嚇得一個激靈,連忙直起

這句話的威力不亞于你在睡夢中突然被人左右開弓打了一掌。

大家了一會兒秧,就累得直不起

苦著臉:「還有多地啊?

「能不能明天繼續啊?」

我媽一把搶過:「去旁邊休息著,我來——」

用我的,手腳麻利一一個準。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我兩眼一翻差點暈厥。

已經能夠預料到明天自己小作痛的慘狀。

其他人在旁邊嬉笑打鬧,聊天睡覺,我媽已經完了整整一畝地。

一畝地啊!

什麼概念!

我們五個人的工程量!

眾人看向我的目已經帶有小星星。

「孟苒,你好強啊!」

「你累不累啊,喝不喝水啊?」

「快來休息!」

我媽癱坐在沙發上拿著扇扇風,掐著快到飯點了,大手一揮:「走——」

「走哪兒去啊?」

大家面面相覷。

我媽指揮周曉晶:「幫我把圍系上。

「做飯!」

12

「來!別玩手機了!看我怎麼切的!

要先解凍再煮啊,記下來。

「切蘿卜土豆的時候,手指要曲起來,刀背抵著關節,這樣不會把手指切著……

「蔬菜焯水用熱水啊,小趙你手上那把菜要先焯水!」

我媽舉著鍋鏟開始的講課,其他人專注地記著筆記。

就周曉晶最笨,我媽說了幾次切菜的手法,還是差點把手指切到。

我看得替干著急,干脆直接搶過菜刀:「我來吧,你去旁邊打蛋。」

我其實也沒有做過飯。

這也是我第一次做飯。

之前,我媽每次說要教我做飯,我都懶洋洋地說:「這做飯有什麼好學的,跟著菜譜做就可以了嘛。」

然而,今天才知道,做飯還是一門學問。

等我切好菜,羅他們的也切好了。

我一手扶著鍋,一手拿著鍋鏟。

咽了咽口水。

這油不會濺到我上吧?

要是起火了,我要不要賠錢啊?

「起鍋燒油,」我媽在我后面帶著笑意指導,「順著鍋沿慢慢把菜倒進去——」

晚上,我們一群人坐在涼棚下吃飯。

菜是才從地里摘的,是現殺的,飯菜是我炒的。

大家累了一天,坐在一起也不再講究什麼偶像包袱,狼吞虎咽的。

生怕晚了只有殘羹冷炙。

「好吃!好吃!」

「苒苒,明天我們能喝燉湯嗎?」

「燉湯好啊!家里還有野山菌!」

「我們明天白天串點串,晚上做個燒烤吃吧?」

吃飯果然能夠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這幾人里面,就周曉晶和我是生,周曉晶對我也沒了之前的防備。

親昵地當我媽的跟屁蟲。

「苒苒,你好像來過這兒是嗎?」

「對,」我捧起飯碗喝了一口湯,「我小時候住過這兒,當時我爸媽在這邊的一個工廠里上班。」

「那他們現在還在這兒嗎?」

我眼神黯然:「沒……都去世了。」

聞言,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一時,氣氛變得安靜起來。

沉默片刻,眾人都頗有默契地不再提這事,反而是熱地招呼我:「苒苒,等會兒讓小趙去洗碗,你好好休息。」

「是啊,忙了一天了,你歇會兒吧,收拾和打掃的后勤工作就給我和小趙吧。」

「你要是覺得無聊的話,還可以讓蔣勛給你彈吉他哈哈。」

我一時間變了團寵。

大家都生怕我累著。

從眾人嫌變眾人寵,還一時有些不能習慣。

蔣勛卻當了真,拿著吉他從房間里出來,笑著說:「一個人坐著太無聊了。

「想聽什麼曲子?」

我怕我媽再搗,連忙說:「就彈你最擅長的那個《春日》!」

他愣了愣,片刻才輕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我最擅長的曲子。」

13

來到這田間地里,簡直就像來到了我媽的快樂老家。

全部五個人里,大家都在苦,只有覺在放松。

這一個多月過去了,大家瘦了,黑了,老了。

我也不例外,但是我頭發黑了,眼睛亮了,周曉晶說我看上去年輕了十歲。

在這個節目里,大家都放下了包袱。

沒了熒屏上的距離,這一個多月的相,大家吃喝玩樂都在一起。

真正地像是一個家。

和小趙力氣大,修東西搬東西總是他們來干,我負責指揮和做飯,周曉晶永遠朝氣滿滿,跑來跑去收拾雜當好后勤,蔣勛則是和攤販討價還價,腦子的事他最擅長。

我突然覺得,我媽讓我來這兒的決定無比正確。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我會到了什麼好好活著。

周曉晶已經和我很了,之前給我看了網上對我們的評論。

幾乎是清一的好評。

就連對我的評價也變了贊嘆和崇拜。

人總是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惡語相向,因為他們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那些隨口就來的聽說和污蔑,不過是打幾個字的工夫罷了。

「苒苒,網上惡評了好多。」周曉晶悄聲說,「我讓我的們去幫你控評了!」

「謝謝啦!」我輕輕地抱了抱,由衷地謝,「謝謝你啊曉晶。」

我太糊了。

本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

一步一步,都只能靠自己。

我的緒,果然還是被我媽發現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星星。

小時候,我和我媽也是睡在一張床上,背靠著背。

乖乖,沒得事。」我媽安我,給我打氣,「我們不怕!」

「對。」我笑著帶淚,「我不怕!」

因為我還有我媽呢。

14

距離節目錄制的結束也只有幾天了。

夜晚。

我們一群人坐在河邊看星星。

想起小時候,我媽也這樣牽著我的手在河邊田埂上散步。

蟋蟀聲聲,月明星稀。

「苒苒,」羅笑著開玩笑,「咱幾個里面,只剩你和蔣勛沒有結婚了。」

哥,你別說人家,給我們看看你兒照片唄。」大家怕我和蔣勛尷尬,追著他要照片,羅一臉笑容地把手機遞到我們面前。

「看吧,剛學會爬著滾呢。」

兒剛過滿月。

我媽看了一眼,嘆:「真好看,眼睛圓溜溜的跟紫葡萄一樣。」

周曉晶笑著問:「你也喜歡兒嗎?」

我媽淡淡地笑了笑:「之前喜歡,但是……」

「但是什麼?」大家好奇。

我媽輕聲說:「想到以后也要經歷生孩子的危險,要躲避不懷好意的覬覦。

「要承每個月的經期疼痛,還會遭不清不白的污蔑。

「我不能保護一輩子,在我死后,誰來為擋風遮雨?

「我把生下來,不是讓來這人世間苦的。」

本該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玫瑰花。

15

聞言,大家都陷了黯然的沉默。

我覺得鼻子酸,還好周曉晶岔開話題:「對啦!之前不是說要舉辦篝火歌會嗎?

「今天這個環境和氣氛都好舒服,你們誰先來唱?

「對啊!蔣勛你不是發了新歌嗎?」

……

等到大家唱得差不多,只剩我了。

然而,都知道我五音不全,之前直播的時候要不是我媽救場,估計我的黑歷史又要添上一筆。

「我來吧。」

我媽突然占據我的,接過蔣勛遞來的話筒。

我知道這幾天我媽一直在練習唱歌,說,得讓我掙回面子,不能丟了會唱歌的形象。

大家把我簇擁到中間,蔣勛拿來吉他給我伴奏,他們善意地鼓勵:「大膽唱!」

「對啊,怕什麼,都是家人!」

我媽微微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就獻丑了。」

每句都唱得很慢,一詞一句卻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其實很聽到我媽唱這種類型的歌曲。

也可能是很年輕的時候就得了病,一直臥床,咬牙忍病痛的折磨。

「我的孩子啊。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夠好嗎。

我是第一次做媽媽。

盡管歲月已吹白我的頭發。

送你上學第一天,要你勇敢我卻哭了。

后來你每回離家揮手說走啦。

當告別已變得輕松,可我的心還會空。」

肯定練了很多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窩在被窩里記著歌詞。

白天干著農活的時候,不知在腦海里重復了多遍旋律。

為了讓我能一個人有自理能力,學會做飯做菜,學會買米扛油,學會和攤販討價還價,學會如何辨別蔬菜瓜果的好壞,帶著我來了這個綜藝。

在這整整四十天,就為了在最后親口給我唱一首歌。

「放手如果是一門功課,媽媽一生沒考過。」

16

第二天,為期兩個月的節目就要結束了。

睡完午覺起來的時候,我直覺不對勁。

整個人清醒了很多,就像胎換骨一樣。

往常我媽在我里的時候,老把我出去,我只能呼呼睡大覺,每天都困得不行。

「媽?媽媽?」

我試探著喊了幾聲,沒有應答。

這都要吃晚飯了,我媽不會還在睡午覺吧?

「苒苒——」

等人在院子里殺,周曉晶招呼我:「送的米到院子門口了,麻煩你和蔣勛去拿一下哦。」

「沒問題!」

我連忙小跑出院子,深秋桂花香氣氤氳,我深吸一大口,正準備彎腰拖麻袋,突然余瞥見在田埂小路上,有道影子默默地站了許久。

我愣愣抬起頭,正對上我媽笑意盈盈的面容。

一瞬間,好似腔里突然被空,有什麼東西離了我的

秋風吹向我的四肢百骸,明明是涼爽的風,我卻覺得尤為刺骨。

我的心口,有了一道裂

笑著朝我揮揮手,打了個手勢,用語告訴我:

「乖乖,媽媽就先走了哦。」

「你要走哪兒去?」

我心里頓時涌上一陣不妙的預

,慌慌張張地扔下裝米的麻袋,踩著人字拖急忙跑著追上前去:「你要去哪兒啊,媽媽——

「你快進來啊,進我的里面來啊——

「昨晚我們不是還挨著一起睡的嗎——」

走得好快,我本追不上。

媽媽之前能走這麼快的嗎?

我記不得了。

我只記得在病床上的時候,拄著拐杖去廁所都要挪半小時。

……

我追著,一路跑過小時候的河邊。

西下,河面波粼粼,亮晶晶的。

曾經兒園放學的時候,我媽也是這樣牽著我的手走過河邊,耐心地聽我嘰嘰喳喳講著從兒園學到的新知識,那些簡單又普通的常識,也只有會笑著夸我是個聰明的乖乖。

媽媽的背影看上去好像變年輕了。

三十多歲的樣子了。

「媽媽——」

我快跑不了,大口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頭能嘗到腥味,但我不敢停,我怕停下就追不上了。

「媽媽——不要再走了——

「我不想當大明星了,我不想掙錢了——

「你也帶我一起走吧,媽媽——」

媽媽,他們都是有家的孩子。

可我什麼都沒了。

你也帶我一起走吧,媽媽。

也許是我一聲聲的呼喊攔住了,我媽停下腳步,轉再一次朝我揮揮手,讓我快回去。

影已經幾近明,但我卻好像能夠清晰地看懂語。

說:

「你是最棒的兒。

「媽媽永遠你。」

17

遠山的紅日漸漸吞噬了影,隨著最后一縷霞一點點地沒地平線。

就這樣,永遠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不是一瞬間落山的。

往日里的點點記憶,才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

小學時,放學回家就能看見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初中時,下了晚自習,黑暗的巷道,會舉著手電筒站在巷口。

高中時,桌上是一沓沓的檢查報告和袋的中藥。

至于大學……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常見到了。

住在醫院里,渾滿了管子,我天天在 KTV 賺醫藥費,雖然不面,但穿上短扭扭子,就能拿到好多錢。

我從沒在以往任何一刻,更覺得我這張臉長得值得。

我媽的病拖不得了,我們已經欠了醫院幾十萬了。

后來,有人找到我,問我有沒有興趣當藝人。

他說公司可以墊付醫藥費,我不用再去 KTV 當不面的舞了。

但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命運的饋贈早已暗中標好了價格。

直到我媽臨終前,手里還握著手機,手機頁面是當時有人料我是金主養的金雀。

走得著實不算安詳。

我甚至沒能趕上最后一面。

所謂的憾,也許也能老天,讓再來這人世間當我六十天的媽媽。

再一次為我遮風擋雨,做我的世界里無所不能的神。

我呆呆地看著晚霞散盡,換潑墨似的天幕。

在黑暗將我籠罩之前,突然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的眼淚,就在那一瞬時,毫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蔣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后,他輕輕地抱了抱我。

「別哭了孟苒……

「好好活下去, 這才是你媽媽想看到的。」

18

我接了我媽之前興趣的那部年代劇。

扮演劇里的小兒,是個配角。

消息捂得嚴嚴實實, 等拍完才放出,頓時引起一陣討論。

雖然之前在種田綜藝里, 我吸引了一大撥路人, 但演戲畢竟不能和綜藝畫等號。

【別啊,這劇的男主和導演我都太了, 孟苒別拖后啊!】

【你怎麼知道拖后了?你提前看了?】

【想到孟苒那個演技, 不予評價。】

【聽說之前專門報了表演班,導演還夸呢。】

然而, 當這部名為《人間一趟》的劇一經播出,頓時在網上掀起討論的熱

而話題第一, 竟然是#孟苒演技#。

我第一次, 不再是反面形象, 不再是污蔑的話題。

【這真的是孟苒嗎?這演得太好了吧, 我和我媽都看哭了。】

【我說孟苒就是新晉的國民閨沒人反對吧!】

【之前參加種田綜藝的時候就很認真啊, 別人在玩,認認真真地在種地, 當時就覺得肯定可以闖出來的。】

公司瞅準時機,開始放真正的料——為什麼我大學一直

在 KTV 兼職,為什麼我會拖欠學校的學費, 為什麼我總是什麼爛劇都在接。

我們「種田家族」的朋友們,開始轉發澄清,他們的們戰斗力非常強。

一時,我的名字再次登頂話題榜榜首。

下面的回復全是對我的道歉, 甚至有人哭著給我發私信。

我的名字在熱搜上掛了整整一周。

我的變多了。

有人來接機了,有人來送花了,有后援會了,有人真正地來我了。

靠著《人間一趟》里的兒角,我拿下了今年玉蘭獎的最佳配角。

我媽說, 既然有主角,就應當有綠葉。

每個平凡的角都能在自己的世界里閃閃發

我上臺領獎的時候,臺下掌聲如雷鳴。

「我們知道孟苒并非科班出, 現在獲得這個獎項有什麼想跟我們分的嗎?」

我舉起話筒,環顧臺下。

看到了許多悉的面孔。

、周曉晶、蔣勛……

他們都笑著給我鼓掌祝福。

「我想說……」

剛開口, 突然瞥到一道悉的影坐在角落。

我媽笑著看我,雙眸似含著淚

我知道,在我的每一個榮耀時刻, 我媽都不會缺席。

我聲音哽咽了:

「我想給我的媽媽, 唱一首歌可以嗎?」

他們都知道最近我因為我媽的事,出過大新聞,導播連忙打了個手勢,切伴奏。

被說嘩眾取寵也好, 炒作也罷。

在這一刻, 我是真的想讓我媽也聽到這首唱過的歌。

隨著伴奏聲響起,我看見我媽

這是我和一起唱的歌。

「我希你被著。

我希你要快樂。

我希我的雙手可以為你擋著風。

我知道會爭吵。

我知道人會變老。

所以那一句你一定要大聲地說。

……

穿過溫的時,有你的地方我就有路回家。

回家吧……」

剪斷的臍帶,怒摔的房門, 我用一生和你說再見你卻和我說路上小心。

為讓你驕傲的兒了嗎?

你看,我已經能夠好好照顧自己了。

回家吧,媽媽。

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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