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節 整個九重天都在看我談

為月老的第四萬三千五百年,我遇到了職業生涯的瓶頸。

「我為何還沒有姻緣?」

地府氣森森,我打著哆嗦,小心翼翼地回答:「許是,時候未到?」

「四萬三千五百年以前,你允諾過我,五萬年,替我促姻緣,我才舉薦你做月老,這麼快就忘了?」

我擺擺手:「不敢忘,不敢忘……」

心中咬牙切齒。

狗閻王,活該你單四萬多年!

1

為月老的第四萬三千五百年,我在太極殿過得優哉游哉,食天庭俸祿,掌管天下男事,多的是人和仙排著隊供奉我,著我出,哪怕一點點他們有緣人的事。

哪有那麼容易。

我纏繞著手中的紅線心里想,泄天機,可是要鞭笞的。

「仙子,天帝急召!」

外面小仙娥慘白著臉跌跌撞撞跑進殿,打破了我悠閑的午后時

「何事如此驚慌?」

我懶洋洋地了個懶腰,慢吞吞地站起,實在不想離開我這安樂窩啊。

民間那得死去活來的話本子我還沒看夠呢。

九重天之上,天帝正眉頭鎖、唉聲嘆氣。

為領導排憂解難,是為人下屬的職責所在。

我當仁不讓地行了禮,底氣十足:「天帝為何事苦惱?小仙當盡綿薄之力!」

「好好好,月下仙子!你終于來了!快、快去地府一趟!」

地府……

我腳下一,跪坐在地上。

上天地,我最害怕去的地方,就是地府。

不為別的,只因為四萬三千五百年前,我給那個閻王泗水的一個承諾。

最最重要的是,那承諾我至今無法兌現,沒想到,死鬼竟然一直念念不忘!

2

四萬三千五百年前。

我還是只剛剛修正果的兔子,生膽小、貪圖安逸,本也沒什麼遠大目標,就想在九重天之上謀個小差事,永生永世吃喝不愁就行。

誰想到啊,天庭編制滿了!

只能和我簽編外勞合同,仍舊讓我暫居又名山,等候空缺。

同期飛升的牡丹仙子,早仗著家族勢力,混到九重天去了。

像我這種無父無母,孤一兔的編制外合同工,等著被安排職位,難啊!難于上九重天!

又名山也不是不好,只是偶有野,我雖飛升,法力卻馬馬虎虎,真要有豺狼虎豹,吃了我,反而對他們大有進益,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夾著兔子尾做兔!

直到那一日,如今想來,該是我的命定之日。

泗水渾衫襤褸倒在我的門口,很俗套,兔救英龍,他那時已虛弱得藏不住龍角。

龍是上古神,我不常見,都是在畫冊里看到過,它們通常法力強大、居于高位。

沒錯,我首先是被他棱角分明、紅齒白、劍眉星目的外表所迷,然后是想著,救了他,說不定他能幫我說幾句好話,我能有個小小的職位。

在南天門掃地也行啊!

我尾多!

就這樣,我救了泗水,他本應該對我激涕零,以相許才是,這是救命之恩啊!

可他惡龍做到底,堅決不肯說個謝字。

3

「你是?」

他清醒后,蒼白著,上下打量我,又看了看自己赤

咆哮起來。

我捂著耳朵躲到桌子底下,戰戰兢兢地說:「你、你了傷,我、我都幫你剪掉外,才好,敷藥!」

為了證明我所說的話,特意指了指遠還在冒熱氣的藥罐子。

「那為何,要子!」

泗水咬牙切齒!

我卻理直氣壯:「你喝藥不老實!一整碗全灑子上了!」

我指了指他下的位置,他卻面緋紅,撂下句:「不知!」

在我困的目中又躺了回去。

照顧龍,我是沒經驗的。

手忙腳,不是將傷口繃開,便是將藥灑在床上,越做越錯,在腹黑龍犀利的眼神中,更加戰戰兢兢。

不知過了多久,一日午夜,外電閃雷鳴,不多時,便狂風暴雨起來。

伴隨著野的吼,我嚇得在一起。

泗水單手撐著下顎,一臉調笑看向我:「怎麼,了仙,還怕那些野?」

聞此,我脯,大聲道:「誰害怕了!我只是有點冷。」

這是我頭一次見著他笑得如此大聲。

「咚咚咚!」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已然響起撞擊聲,我泣著看向泗水。

他抿一笑,不知念了個什麼口訣,野幾聲便退了下去。

「九重天上有個空缺,你有沒有興趣?」

泗水頻道轉換太快,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穿戴整齊走到了我面前。

我手忙腳站起,結結地問:「真的、真的嗎?」

「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五萬年,要幫我全我的姻緣。」

五萬年!

我驚掉了下,仔細打量起泗水,眼前的龍英姿發,渾散發著優秀神仙的芒,如此男子,尋個姻緣該是不難的。

彼時我剛剛仙,還不知仙途險惡。

「行!包在我上,九重天上貌的仙子我都幫你尋來!」

「我泗水。」

他留下最后一句話,便化作金龍消失在暴雨中。

4

我后知后覺,他還沒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職位!

又過了數月,天空飄來一位仙,駕著祥云,來迎月下仙子。

也就是民間人們口中的月老。

這一去,便是四萬三千五百年。

而我也知道了泗水的份,閻王!

那個終日在地下、不見天日,統領著鬼怪,超度著亡魂,千萬年不得邁回,無須歷劫的王。

「閻王!閻王你知道吧!賊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整個間都歸他管!長得也行呢,不老,一點都不老!沒褶子,比玉帝?那肯定帥多了,王母娘娘屋后池塘里那個剛修煉人形的癩蛤蟆,你知道吧?比他也帥多了!真不考慮?哎別走啊!」

哎,四萬年間,我不余力地哄騙一個又一個剛剛飛升的小仙,都怪鏡花水月,本沒把泗水的風流倜儻展示出來,才讓我一次又一次創!

其實我說的也是事實,泗水模樣俊俏,道行也高,品行也不錯。

我曾親耳聽到他和玉帝說,總要有人留在地府,他甘愿如此!

聽聽,人人都想登上九重天,在仙霧繚繞中醉生夢死,誰愿意跑到冷昏暗的角落里呢?

泗水愿意!這就是懷!

「那你怎不肯嫁給泗水呢?」

一萬多年前,當我為泗水的婚事愁禿了頭的時候,王母問了我這樣的話。

我當時傻笑著回答:「閻王大人看不上小仙,小仙容貌鄙。」

王母娘娘若有所思。

說實話,我也過他的歪心思,但不論我如何探查,不到我與他的姻緣線,想來,月老也是姻緣坎坷的吧。

「我為何還沒有姻緣?」

泗水坐在上首,他的沉默映襯著周邊的氣氛更加沉重。

地府氣森森,我打著哆嗦,小心翼翼地回答:「許是,時候未到?」

「四萬三千五百年以前,你允諾過我,五萬年,替我促姻緣,我才舉薦你做月老,這麼快就忘了?」

我擺擺手:「不敢忘,不敢忘……」又嘟嘟囔囔道,「這還差著年份呢,著什麼急?」

「嗯?」

泗水單手撐頭,眉一挑。

「不是,不是,小仙是說都是那些不的仙子配不上您的神俊朗,您別急,酒香不怕巷子深,好飯不怕晚。」

我邊搖著手,邊心里納罕,這男人是年,非要婚不可?

我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既然不到他的姻緣線,為何不能是我?

論容貌、論天資、論家世……

我可能都沒什麼競爭力,但就是我一無所有,才合適陪他在地府呢,不然旁人家的仙子們拖家帶口,族群龐大,也不好遠嫁吧。

這邊好像我的馬屁起了作用,明顯覺得泗水的心好起來,還留我在這里用飯,允許我去他的院子里玩他從人間搜刮的小玩意,畢竟我倆也算是老革命戰友了。

直到我吃飽喝足,回到九重天,手里還著臨走時,從他那順來的糖人。

「乞靈!你可算是回來了!我等了你兩個時辰。」

牡丹仙子就是與我一同飛升,但因家族勢力,早于我封仙,誰父親是北海龍王呢,天庭仙子眾多,唯有與我稍稍談得來。

「你去哪了?上有煞氣!」

捂著鼻子連連后退。

我虛弱地晃了晃手中的糖人:「去見我的債主。」

「我正要與你說這事,你的生意又來了。」

牡丹神神沖著我眨眼。

我了然。

泗水的

要是說這個,我可是神了!

5

帶我急匆匆跑去見新來的仙子苦茶的時候,我愣住了,手中的糖人摔在地上,無他,此人我見過,在泗水的書房暗格里。

為閻王,他并非日日有空與我玩耍,多的是我自己找事做的時候,有時挖土,有時秋千,有時趴在他書房的榆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口水直流。

翻箱倒柜是常事,當然,這可不是我的壞習慣,是泗水說,我可以在地府任意行走,包括他的寢殿和書房。

但那時,他上雖然催促,

但尚無心儀之人,而我雖然看著兢兢業業,但也沒有多用心撮合,寒來暑往,還是我獨自在地府穿梭。

可我沒想到的是,那畫中人,竟出現在了眼前。

「乞靈?乞靈你怎麼了?」

牡丹拉著我的手,我回過神,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無事,苦茶仙子天人之姿,小仙竟也看呆住了。」

若是放在四萬三千五百萬年前,苦茶出現,我會高興得不行,既能完我的承諾,又能保我往后月老的位置無虞,但此時此刻,我竟有些退卻了。

無他,我怕,怕泗水真正的姻緣到了。

而我,有些心悅他。

「該死,又算不到!」

我氣惱地揪著手里的姻緣線,遍地落葉,是我剛剛搖下來的,姻緣寫在三生樹上,由姻緣線貫穿,命運所致,不可違逆,是為天命。

「你這是怎麼了?」

我閉關這幾日,只有牡丹來見我,那日見到苦茶之后,我失魂落魄地離開,全然沒有曾經的欣喜。

雖然我為此行見到苦茶之事,消沉了一段時日,但我不能一直躲在太極殿,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畢竟我也算是有著四萬多年仙齡的仙君了,為男之事如此,著實不該。

于是我直腰板,去了地府。

6

「所以,本殿的正緣,是那個新飛升的茶妖?」

我低頭站在閻王殿上,冷風一陣陣穿堂而過,吹得我直打哆嗦,沒有意識到泗水聲音漸漸低沉,并滿含威脅。

我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此眉間燦若星辰,周仙霧繚繞,與殿下十分般配。」

沉默,致死的沉默。

殿除了我與泗水,空無一人,使得原本就空的大殿,更加寂寥。

他呢喃了句什麼,我沒太聽清楚。

「你不先見見?」

只見他搖搖頭,苦笑著說:「五萬年之約,還有時日,不若勞煩月下仙子再尋一尋吧。」

面上不,其實我的心已經開始囂,那是你暗格中心儀的仙子啊!你不見見?差點這些獨白就要口而出,但我忍住了。

萬一被泗水知道,我發現了他的,他不會又把我貶回又名山吧。

于是我狂點著頭,心愉悅地回到了九重天。

既然泗水無意,我也裝作不知,牡丹來問我苦茶如何,我假裝悲戚:「哎,咱們閻王大人要求高,又要修為又要模樣,苦茶長得不錯,但剛剛仙,委實沒什麼修為……」

「哎哎哎,那不是泗水嗎?閻王大人?」

牡丹激地打斷我的話,我順著手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百花叢中,苦茶著一翡翠的紗,頭戴同系的絹花,言笑晏晏,而泗水一襲黑,雙手背后,眉眼和。

端的是一副男才貌、郎妾意。

我使勁握了握拳,剛染的指甲斷了也不知曉,眼中全是癡男怨站在一起的畫面。

可惡!兩面三刀的龍,當著我的面說再找找,一副堅決不肯見苦茶的樣子,轉頭就跟人家拉拉扯扯了。

呵,男人!

「真好,乞靈,這樣你就算是完任務了吧,嘖嘖,多年了啊,什麼時候見過閻王如此溫和?哎,乞靈你去哪?」

我沒回應牡丹的話,轉駕著祥云離開,我想這樣大的嗓音,泗水應該是聽到了,可惜此時此刻的我像個落荒而逃的喪家之兔,背影都是蕭瑟的。

7

「好妹妹,你這突然是怎麼了,平日里子壯如蠻牛!」

那日回到月老殿,我便發起熱來,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牡丹幾乎是日日來,對此我是激的,我承認我子一直很好,但和蠻牛相比也是大可不必。

「仙也吃五谷雜糧,未免生病,不必大驚小怪。」

有回泗水也病了,直躺了七七四十九天,令我等驚掉下,聽說他從前也是九重天上的戰神,曾經胳膊斷了還能奔赴戰場,生病是從來沒聽說過的。

「你最近,有聽到關于泗水的消息嗎?」

牡丹搖搖頭:「他有什麼消息?總歸是在閻王殿咯。」

「苦茶和他……」

說起這個,牡丹一拍大:「你那日是尿急嗎?跑那麼快,我和泗水一起追,都沒追上你,只著你的背影越走越遠。」

我嗤笑一聲:「就當我是尿急好了。」

「別說,這苦茶仙子,看著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這對泗水可真上心啊,聽說特意去求王母的蟠桃給閻王殿送去呢,今日煲湯、明日點心的,可能啊,天庭好事將近。」

我聽著的自言自語,心里酸楚,王母娘娘也不是什麼好人,從前我管要桃子,一個都舍不得,如今苦茶去求,竟然就能

「罷了,奪人姻緣等同殺人父母,要千萬世遭罪的,我不爭了!」

說罷,四肢攤平,一副生無可的樣子。

「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牡丹撓撓頭。

哎,一個沒有的植,能懂什麼呢?

幸好我對泗水也沒那麼深種,雖然有點憾吧,但也沒有過于傷心,只是有些不習慣,畢竟從前沒幾日,我便要去趟閻王殿的。

如今清閑起來,真真無聊。

「滴答!滴答……」

就在我趴在廊下數著雨水的時候,突然間九重天電閃雷鳴,黑云滾滾,總是萬里無云也不好,偶爾會變一些,我往里躲了躲。

泗水就那樣從云層深走了出來,被淋得漉漉的,頭發趴趴地搭在額前,我站起朝他喊:「泗水!你這是做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就拐走了,拐走了……

這人,不行,我雖子未好,卻也闖進雨里追了過去。

只見他推開苦茶的院子,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我抬手臉頰,這雨真討厭,怎麼將我的眼眶也淋了?

我不知自己對泗水算不算,總歸是有些在意的,但的種子還未發芽,就被扼殺了,故此,我關起門來,潛心修煉。

不如意,仙路事業總要有所進益。

「這就是你埋頭苦練一個月的果?」

面對牡丹的質疑,好吧我承認,仙也是有深淺的。

相顧無言,我又開口問:「泗水和苦茶……」

「你不知道嗎?對,你不知道,泗水去蠻荒之地了。」

我震驚得瞪大了雙眼,蠻荒之地,聚集天地間最大怨氣的地方,鬼道與魔道齊聚此,饒是天帝,也從未踏足,他就算是閻王,去那里做什麼?

牡丹四下看了看,俯小聲說:「這話我不敢傳的,當年與泗水同是戰神的紫夜于五萬年前,就葬在蠻荒之地,泗水耗盡修為才堪堪保住魂魄,如今,聽聞紫夜轉世,泗水便要去蠻荒之地,求一靈藥以求恢復其記憶。」

這……

先不管泗水是不是種吧,合著他有白月

那我這四萬多年的戰戰兢兢,不是很可笑嗎!

8

我生氣了!

我真的生氣了!

從前我雖有私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問對其找伴這事不算上心,但也算兢兢業業。

苦茶出現的時候我雖然傷心,卻也是真心祝福他,畢竟上萬年的等待若終能有結果,也不枉他在那樣的環境中踽踽獨行。

但如今這般,他莫不是耍我玩?一邊說著要找尋命定的姻緣,一邊卻還在為白月奔走,不惜只去蠻荒之地。

但我的氣惱,泗水并不知。

我只是在月老殿中暗暗生氣罷了。

「泗水回來了!泗水回來了!」

不是我說,牡丹當真像個大喇叭,四海八荒有半點風吹草都要傳出來。

「回就回!怎麼,他把紫夜帶回來了?你這麼激。」

「不是不是,泗水帶著一傷回來,暈倒在閻王殿門前,不省人事。」

我剛站起又接著說:「苦茶,已經去地府了。」

我復又坐了下去。

而后又站起來,邊走邊喃喃自語:「憑啥去我就不能去,我好歹認識泗水將近五萬年,后來者,還想居上?」

杜丹在我后亦步亦趨:「你叨叨咕咕說什麼呢,走這麼快干嗎?」

「別跟著了,我要去閻王殿。」

多日不曾來,地府還是如平常一般清冷,日照不到的深,是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一頭扎進冷風呼嘯的宮殿,心卻熱火難忍,喜的藤蔓彎彎繞繞,已爬進了泗水的寢殿。

我站在門口,與小鬼們面面相覷,里面斷斷續續傳來子的哭泣:「何苦來哉?」

「他,還沒醒嗎?」

我輕聲的詢問無人作答,閻王殿比平日里更安靜。

抬手推門的瞬間,和苦茶撞在了一起,我捂著鼻子說:「對不住,真對不住,我也是剛來。」

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苦茶捻著帕子,聲音期期艾艾:「去看看他吧,也不知,何時能醒。」

而過的瞬間,我拉住了苦茶的飛袖:「傳聞可是真的?」

:「何事?」

「他去蠻荒之地,只為了從前的一位上仙?」

苦茶搖搖頭:「不僅如此,但我不能說太多。」

說罷,扯開我的手,徑直踏浮云而去。

我慢慢走進去。

泗水的模樣放在四海八荒,都是排得上名次的,他當年意氣風發之時,令三界子懷春慕艾,時間流逝,終不似年模樣,可惜,我與他相識甚晚,沒能看到他舞刀弄劍、縱橫蠻荒的英雄壯舉。

不自地抬手,輕輕他的臉,還是溫熱的,但雙目閉,

發紫,是重傷之象:「日日嚷著要姻緣的人,卻是個癡種,如今五萬年之約近在眼前,你若沒有伴,可不是我的錯。」

「小騙子,今日來,就是為了撇清責任?」

我話音未落,泗水便嗓音嘶啞地開口,緩慢睜開了雙眼。我驚喜道:「你醒啦?來人……」

「不必,咳咳咳……」

他抬手阻止我:「給我倒點水就行。」

此人驕奢逸,連喝水的杯子都須是鍍金的,我終日與他廝混,早已對他寢殿的布局了若指掌,見他面雖慘白,倒也還好,便要告辭。

「哎,今日廚上燉了花膠,也不知這樣一鍋,我自己是否能喝完。」

我停下了腳步:「放了蘿卜?」

「自然。」

就這樣,莫名其妙,我又在地府蹭了頓飯。

「你瘦了?」

他突然的關心讓我面上一紅,支支吾吾地回答:「九重天也沒有好吃的胡蘿卜,而且近日確實沒有胃口。」

泗水難得溫地抬手我的頭發,我使勁將頭低下去,不敢去看他迷離的雙眼,就怕不經意間淪陷。

回到九重天,我徹夜不眠,翻遍了姻緣樹上的葉子,關于泗水,關于我的姻緣,沒有半點痕跡,也是,找了四萬年,若有,早就找到了,我頹唐地依靠在三生樹下,云邊金乍現,層層疊疊,橙照在我的臉上,我終于承認——

我是喜歡泗水的。

不是一點點在意,是真的喜歡。

9

「如何能讓泗水喜歡我,和我在一起?」

我跑去找王母,那個吝嗇于分給我一個桃子的老仙

「哦?」

正在修剪蟠桃枝葉的王母娘娘,被我的理直氣壯弄得措手不及,早在許多年前,可能是幾十也可能是幾百年前,曾問過我,為何不自己嫁給泗水,當時我是怎麼說來著,但我那時還比較怕他。

「這可真是滄海桑田、時移世易啊,竟能看到月下仙子自己求姻緣的場面。」

我泄氣般癱在地上:「我看不到,看不到我的姻緣,也看不到他的。」

「那說明你們無緣,不若再看看?九重天多的是模樣俊俏的仙君,我看那閻王不過如此。」

「胡說!」我氣鼓鼓地站起來,「他,英俊瀟灑、法力高超、溫細致……總之,他是四海八荒最好的!」

「你若這些年拿出這個勁頭給泗水招親,估計現在孩子都能在地府摘花了。」

話中有話,我只做不知。

心里暗道,幸好泗水誰都看不上。

許是看出我的不甘,娘娘又說:「哎,姻緣注定,這個道理你比我明白,斷不能手,我知你心意,可這心意,也要泗水能收到才是,你剛才的話,本宮替你記了下來,可你應該也知道,他心有所屬,此事雖有些為難,但總有辦法,不必謝恩,照顧小仙,一直是本宮的職責所在。」

真行啊,這算是畫餅嗎?

「我要休假,長假,怕不是要幾萬年那種。」

王母驚掉了手中的剪刀:「他心里還惦記著紫夜呢,你休假做什麼?」

「烈男怕纏,我要住去地府,捷足先登!」

「那、那三生樹、月老祠你都不管啦?」

我行了個大禮:「勞煩娘娘幫忙照看。」

由于脊背得過低,我都沒能看到王母眼神中的別有深意,只聽得說:「你可想清楚了,紫夜若是回來,你怕是要灰頭土臉再回來。」

我搖搖頭,下定決心:「只求不悔。」

仙就要厚臉皮,何況我不過是個兔子,兔子,要什麼臉面,左右如今我不知紫夜在何,不若捷足先登,管什麼先來后到,到手再說。

王母剛準備說起同天帝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過去,我連連告退,時間迫。

于是,我哭哭啼啼地拎著個小包袱,堂而皇之跑進了泗水的寢殿。

「殿下救命!靈兒把人間鴛鴦簿上的男弄錯了姓名,王母娘娘要罰我跳誅仙臺。」

泗水表示懷疑:「雖說有錯,卻也不是沒有轉圜之地,誅仙臺是誅殺墜魔道或者背叛天宮之人,怎會罰你如此重?」

我愣了一下,糟糕,說得嚴重了,但我反應快,嚶嚶嚶地撲到他懷里:「不知不知,只是今日起,要勞煩殿下收留了。」

泗水不愧是先戰神,那日還氣若游倒在床上,不過幾日景,面紅潤已如從前一般。

閻王殿的日子和九重天并無兩樣,除了整日見不到太之外,倒也不無聊,我閉口不談紫夜,泗水也不提,偶爾苦茶會來,見到我卻是意料之中的樣子。

我對著翻白眼,泗水的聲音從后響起:「阿姐,都說了我已大好,這湯藥不必送了。」

阿……姐?

我疑地回頭看去,約約竟看到苦茶額頭有小龍角,難怪,他倆相不像是……難怪,泗水的書房還有的畫

像:「可、可……」

泗水調笑著回答:「阿姐貪玩,趁著下凡歷劫,便多待些日子,靈兒這是怎麼?可是誤會什麼了?」

我使勁擺手:「沒有沒有,全無誤會!那個,你們姐弟聊,我先走一步。」

在苦茶和泗水關智障的眼神中,我跑得比當年天庭運會時的八百米折返跑還快,捂著通紅的臉,我心喜悅不止,耶,了個敵!

10

得知苦茶是泗水阿姐之后,我變得更加殷勤,糕點統統做兩份,當然要討好未來的姑姐啊,我嘗試種些月季、牡丹,卻因暗都不能活,泗水似是看出我的沮喪,問:「你,可是想念九重天的亮堂?其實我這里……」

「泗水你看!公英活了哎!」

我打斷他的話,他湊過來,小小的枝葉在土壤中搖搖晃晃,為這片暗灰的土地帶來了一生機。

「嗯。」

我回頭看去,他笑得溫潤。

這日,我照常端著糕點跑去泗水書房,自打我與他相識,便自由出地府,從無人盤查。

「殿下。」

殿傳來他的隨從啟峰的聲音,我發誓我沒有故意聽墻腳,我只是,關心泗水。

「殿下合該告訴月下仙子,紫夜上神便是,從前上神與殿下投意合、笑傲三界,哪怕如今是人非……」

是乞靈,并非紫夜,若我貿然說出,怕……」

手中的托盤掉落在地上,驚了屋的二人,泗水手足無措地打開門,快五萬年了,我頭一回見著他如此焦急,口齒不清地想要解釋些什麼。

但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句話——

乞靈,就是紫夜。

從泗水的回憶中,我知悉了與我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的一生。

上神紫夜,神族孤,自博學廣識,年之后更是戰功赫赫,與泗水并稱雙煞,九重天固若金湯,是人人羨慕的金,蠻荒之地的怨靈蠢蠢,天帝平息其,還三界太平。

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山搖地、風起云涌,紫夜永遠留在了蠻荒,只被泗水強留下一魂魄,路過又名山,放進了一只兔子的,又助兔子修

乞靈便是那只兔子。

他卻因強行修改因果,令妖飛升,永無止境地將自己困在地府之中。

此景,誰不嘆一句,癡

「等一下!這樣說來,我也不是紫夜啊,是乞靈,那、那紫夜的魂魄呢?」

我帶著疑打斷了泗水。

「魂魄,早已與你合二為一。」

「啊,但,我連普通的仙法,都用著很費力。」

泗水無語問蒼天:「可能,不好的基因,更強盛吧。」

可以!

呵,男人,不必再講下去了。

后面的故事,是王母娘娘補充給我的。

瘋魔一般的泗水,主去地府做閻王,日日盯著那些投胎轉世之人,想著還有萬一能到紫夜,直到我飛升那天,他才終于愿意承認,紫夜不再,如今這四海八荒,只有乞靈。

「那、那我還有機會恢復之前的記憶嗎?」

王母神一笑, 搖搖頭,說:「此乃命數,亦是天劫, 不可扭轉,你為月下仙子,該懂此理。」

到此時,我才明白,為何我看不到泗水的姻緣,他的姻緣是我, 而月老是看不到自己的。

11

「你早知道我和紫夜的事,也知道苦茶的事?」

王母連連擺手:「本宮可沒有看熱鬧, 不要誤會……」

「你還故意引導我,讓我把紫夜當作假想敵。」

「這, 哎, 我得去看看我那些桃子長勢如何了。」

我哀怨地看著的背影。

決定與泗水喜結連理的那日, 天高云淡, 九重天之上一派喜氣洋洋。

牡丹慨道:「覺前幾日你還在幫閻王殿下尋姻緣,今日便要自己全了, 不過五萬年之期未到, 你這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我笑笑沒有回答。

「泗水殿下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我轉過頭去, 他就踏著金而來, 半點沒有沾染到地府的氣, 想起舊日我與他征戰沙場,他也是這樣熠熠生輝。

其實, 我早已恢復了記憶,早在見到苦茶的時候。但紫夜太累了,就做只至的兔子乞靈吧, 畢竟泗水,也是真的喜歡乞靈。

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我提起擺跑向泗水:「我種的公英還好嗎?要是死了, 可不能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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