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節 以殺證道,白日飛升

我與仙尊做了三百年道

可論道大會上,他一心擋在關門弟子面前,替擋劫。

那雷劫卻遮天蔽日劈向我。

從頭到尾,他沒看我一眼。

下一瞬,我一劍破蒼穹,自雷霆萬千中走出。

他大約忘了,三百年前,我殺父、殺兄、殺「夫」,以殺證道,白日飛升。

眼看他瞇起雙眸朝我來,我抬手瞬間扼住他的頸項:

「夫君,我們就此把姻緣斷了吧!」

后來,三界天地都知道他悔了,撕心裂肺地求我再看他一眼。

我莞爾一笑。

憑你,也配?

1

我出生在羅國皇室,父皇昏庸無道、兇狠殘暴。

與魏國大戰潰敗后,為求活命,將我作為禮送給對方。

我的兄長,赫赫有名的太子殿下。

一邊在宴會上諂地向魏國國君跪地臣服,一邊轉頭兇狠地盯著我:

「還不服,好好服侍魏國皇帝陛下!」

看著年紀足以當我爺爺的魏國皇帝,我緩緩垂下眼簾。

頸項纖細,潔白一片。

兩國群臣頃刻間全部盯著我。

魏國眾臣,目鄙夷卻下流,雙眼流連于我的薄紗,仿佛想要穿它看清里。

我朝大臣面難堪,卻紛紛松了一口氣。

只要魏國同意接「進貢」,他們的榮華富貴就還能保住。

寶座上,魏國皇帝呼吸加重,神貪婪地笑了。

下一秒,我前侍衛的刀。

當著文武百的面,掠而過。

七步之遙,我直接割了魏國皇帝、我父皇以及我哥哥的頭。

大好頭顱被我隨手甩在龍椅下。

噴涌的漿濺了一地,順著純金的九龍柱,蜿蜒而下......

當場嚇瘋了不人。

我哂笑一聲,抬頭看向殿外。

白霧繚繞,長虹貫日。

眾目睽睽之下,我殺父、殺兄、殺「夫」,一氣呵

以殺證道、白日飛升。

一刀斬俗緣,自此,我了上界的一名散仙。

舍了原名,我自稱「阿遙」,逍遙自我的「遙」。

2

上界與凡塵的規矩不一樣。

道友們看不上我無門無派、毫無底蘊,我便干脆在昆侖山附近挑了一府,避世獨居、自我修行。

三十余載一閃而過,仙家大會上,我在蓬萊山腳偶遇一位仙君。

對方一,但蒼茫天地間,只一眼,便覺萬華。

他的目從我上一掃而過,良久,淡漠側首:

「倒是劍心獨特。」

我俢的是殺心,以殺止殺、破格之命。

然而,我沒有想到,這位俊至極的仙君,只一眼卻道破了我的劍心。

我更沒有想到的是,半個時辰后,大會道場上,萬千仙友向他鞠躬行禮,滿臉恭敬:

「仙尊。」

他淡淡揮手,目卻再一次落到我的上。

明明高不可攀、目清冷,然而,他卻對我出右手:

「阿遙,你可愿意做我道?」

我心底微微一,不知為何沒有拒絕,將手心遞予他。

在萬眾仙家的見證下,我了陸遠陌的道

這一姻緣,一結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間,陸遠陌目總是靜謐而幽深地著我。

陪我上山攬月、海觀景,形影不離。

然而,這一切,在他收了閉門弟子蓼梓贏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百年一次的新秀大會上,蓼梓贏突破境界,使出劍宗最絢麗的一招——萬劍歸宗。

頃刻間,力群雄,技驚四座。

人人都道,門十余載,就能進至此,實在天賦異稟,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話音剛落,天雷一道,當場劈下。

所有仙家驚疑仰天,皆以為是蓼梓贏越境,引來的天劫。

陸遠陌亦是如此。

第一反應,就是傾一掠,擋在的面前。

無瑕的面龐猶如高山之巔,蒼茫縹緲,唯單手護著蓼梓贏的姿勢,從容巍然。

所有仙人忍不住欣羨至極。

此景,無人不嘆,仙尊這是準備為蓼梓贏擋劫。

可轉瞬間,風起云涌,八十八道雷劫倏然襲來,遮天蔽日!

道場眾門,無不神魂驚愕。

顯然,這樣大的陣仗不像是一個剛門才十余載的弟子該經歷的。

天雷威勢驚人,瞬間近眼前。

下一瞬,那些雷劫卻并沒有劈在蓼梓贏或陸遠陌上。

而是漫天卷地、驚濤駭浪地沖我襲來!

咫尺之遙,我一直站在陸遠陌邊。

然而,自始至終,他都守在蓼梓贏面前。

從頭到尾,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天雷轟鳴巨響、吞噬萬

直到——我拔劍出鞘,一劍破碎虛!

煙波浩渺間,我自雷霆萬千中走出......

當天劫劈開我的,焚燒我的筋骨,鞭笞我的靈臺。

我這才記起。

我不是散仙「阿遙」,而是上神清月。

滄海一粟,時流轉,在多數神祇早已漸漸消亡時,我亦在時間的洪流中忘記了過往,輾轉人世,了凡間公主。

因為無,斬殺父兄,毫無遲疑。

因為無心,絕無羈絆,白日飛升。

直到這三百年來,日夜相守,在陸遠陌上,我終俢出一

只可惜,這......如今,也斷了。

呆滯的眾位仙家回過神,目驚愕地盯著我,當及我蓬復蘇的神力,神一變,紛紛躬,向我覲拜。

眼看陸遠陌瞇起雙眸朝我來,我輕笑一聲。

眾目睽睽之下,我抬手瞬間扼住他的頸項:

「夫君,我們就此把姻緣斷了吧!」

一瞬間,臺上寒風凜冽。如鋼刀割面,刺骨髓。

所有仙家齊齊低頭,面泛白,不敢看陸遠陌一眼。

誰敢相信,上界原本最高不可攀的仙尊,會被我這樣擒住?

誰又敢信,我開口第一句,就是要斷了與他的姻緣?

唯有蓼梓贏,一把沖了過來:

「師母,您誤會了,師尊只是看我......」

我右手輕輕一揮,將「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日之星一擊甩到瓊山之上。

「什麼時候到你說話?」

我淡淡啟,目冰涼地看向我的道

山崖轟然塌了一角,蓼梓贏昏迷倒地,前一片跡。

所有仙人渾一窒,瑟然戰栗。

誰都不知道,包括陸遠陌。

就在他下意識準備替蓼梓贏擋雷劫的那一刻。

我扛下的那八十八道天雷。

道道是劫......

3

「阿遙,不要胡鬧。」

陸遠陌皺眉,深深看我一眼。

即便被我單手扼住嚨,他依舊榮寵不驚。

然而,不過轉瞬,他的目便不自覺掠向瓊山,在發現蓼梓贏氣息未斷后,眉間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松。

我慢條斯理,嘲諷一笑:

「陸遠陌,你大概忘了,我從不胡鬧。」

隨即左手訣,出姻緣結。

出斷水劍,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斬斷姻緣結。

那結如鏡花水月,碎了滿地,隨風而散。

著驟然變的陸遠陌,我側首,漠然彎

「盟約已斷,姻緣已散。自今日起,我和你男婚嫁、各不相干,永生永世、再無干系。」

話音剛落,我松開他的桎梏,轉離去。

「阿遙!」

后,他第一次失了冷靜,然而,還未來得及追上,便聽到一眾弟子的驚呼——

「師尊,師妹氣息不穩,怕是要不行了!」

弟子驚慌失措的聲音讓他的腳步一頓。

我毫不意外。

每次蓼梓贏遇見任何事,陸遠陌都會而去,留給我一道背影。

如今,再不會了。

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我縱離境而去。

天劫雖焚燒我的筋骨,鞭笞我的靈臺,但也徹底洗伐髓,讓我重回巔峰。

久違的力量再次流轉在經脈中。

越過重巒疊嶂,立于云海之巔。

著山川湖泊、天地自然,只覺得數百年恍然一瞬。

心境清明,萬皆靜。

彈指間,便從瓊山來到萬里之遙的北冥龍嶺。

這是我當年邁上神之境的地方。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地底卻是埋著人間龍脈,靈氣四溢,是極貴極寒的修之所。

多年未曾踏,沒想到,今日一來,便有奇遇。

隔著云端,我看著潔白的雪地上,那聲勢浩的隊伍,忍不住挑了挑眉梢,玩味地笑了。

4

「魏禹儀,本宮到底哪里不好,你為什麼不肯多看我一眼!」

華服雪襖,一綺麗紅妝的子睜大雙眸,狠狠盯著對面的男子。

后,是一眼不到邊的金吾衛。馬匹呼出的氣息,噴在空中,連一片。

但偌大的雪嶺間,除了的聲音,竟別無他聲。

我忍不住低笑。

好嚴厲的掌控,好一派皇家威儀。

瞧瞧人家公主當的,縱馬千里,帶

兵追堵心上人。

我當年也是公主,卻是被當個禮,隨手送敵。

果然,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不過,能讓一國公主,不惜千里奔襲,對方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我忍不住去看那被攔住的人。

長袍,恍若與這雪山峻嶺融為一片。

修長,宛若羽。

細看之下,那五無一,渾無一不雅致,宛若朱玉,稀世無瑕。

若說三百年來,我早已被陸遠陌養慣了眼,但看到這人,還是忍不住一愣。

皇家顯貴在他面前,都襯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公主沒有哪里不好,只是臣一心問道,不求世俗,公主請回。」

話畢,垂下眼簾,顯然不再言。

「長生不老、大道無都是無妄傳說!魏禹儀,你本就是騙我!」

氣急之下,連「本宮」二字都丟了。

我忍俊不,笑出了聲。

「誰?是誰在笑?」

冰冷的目環顧四周,公主縱馬、提起馬鞭,顯然要將對方鞭于腳下。

我揮開云層,立于空中,懶懶一笑。

「他既無你便休,小公主,你既從小金尊玉貴,這個道理難道還不懂?」

公主和眾人齊齊仰頭,一瞬間,蒼茫大地,只剩寂靜。

大約做夢也沒料到,上一刻還大言不慚道長生不老、大道無都是瞎話。

這一瞬,真有人騰云駕霧,俯瞰眾生。

原本守在后,威嚴森冷的一眾金吾衛,見狀紛紛下馬,敬畏地匐于雪地。

再兵強馬壯,那也是人間權勢。

在這里,都算不得什麼。

魏禹儀著我。

這一瞬,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凜冽的

就如蒼山之雪,冰雪初融,匯溪流,生生不息......

5

公主和金吾衛如流水一般退去,然而,魏禹儀卻在雪嶺間建了一木屋,留了下來。

朝起聞道,夕至修

他從不主來找我詢求長生不老的修行之法,亦不多言,出沒左右。

只是每日清晨,在山腳下,送上一杯山泉,一盤果子。

不管我取不取用,第二天,雷打不,一切照舊。

若論心智,這人比他外貌還顯得稀奇罕見。

可惜,到底凡胎。

再好的筋骨,也經不起冰雪侵襲。

一個月后,山腳下的山泉和鮮果再沒有更替。

我下山推開木屋的大門,果然,他發著高燒,躺在床榻上,氣息微

袍堆疊在一起,被汗水微微浸,皮出一病態的紅,終于在貴氣之外,染上一凡人的塵俗之息。

我以手支額,在袖手旁觀和出手救人中停頓了一瞬,選擇了后者。

蒼茫時,流逝無

當年與我同歲的上神大抵都隕落消亡,我亦記憶消退,流轉人間。

算起來,都是因為無羈無絆。

北冥龍嶺除了萬生靈,就剩他這麼一個活人,死了未免太可惜。

我帶他去了山腰,溫泉沒過他腰間的時候,他終于醒了過來。

暖意襲,霧氣繚繞。

他臉上的病氣消退稍許。

睜開眼,一雙清冽的眼中,罕見地出一愣怔。

顯然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會突然此間。

我微微一笑:

「以后不住寒氣,你可以來此。」

北冥龍嶺地下便是龍脈,地勢特殊,許多年前,有了此溫泉。

于修仙而言,這里并無什麼益,但對凡人而言,卻是治病救命的地方。

「謝......」

他開口準備道謝,我擺擺手,已轉離開。

天道因果,萬循環。

我救他,不過是為自己的因果羈絆,留一凡塵之息。

至于他有何反應,那便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6

溫泉療養果然對魏禹儀有益,沒過幾天,他便恢復了作息。

我偶爾吃一顆他送到山腳下的果子,果早已凍,但不得不說,相較于普通水果,別有風味。

我們照舊并無太多往來。

他在木屋知天地、夜觀星象,尋找踏上天道的法則。

我在山頂修、隨心而居,進功法,輕松愜意。

只可惜,好景不長。

這一日,山上來了不速之客。

「阿遙,你出來散心已一月有余,隨我回蓬萊吧。」

陸遠陌著我手中的凍果子,語帶嘆息,似是不贊同我吃這樣的東西,但到底沒阻止,只是起遞來一杯熱茶。

「出來散心?」

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隨即瞥向站在門口的蓼梓贏:

「怎麼,你徒弟現在沒事了,你就選擇失憶了?」

我自己出的手,輕重自知。

那天,他那些弟子震天得那麼大聲,仿佛我一掌直接把蓼梓贏拍死了一般。

也就他關心則,信以為真。

「陸遠陌,」我將他的那杯熱茶拂開,「你不會忘了,我們的姻緣結都碎了,你我早就各不相干?」

「阿遙!」他倏然攥住我的手,俊無瑕的臉上青筋驟起。

「我不同意。你是我明正娶的妻,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會在一起。」

我淡淡看他一眼,隨手揮開他的臂膀。

蓼梓贏顯然滿臉尷尬,大約不敢相信,最高不可攀的師尊竟然有朝一日,對我這般癡纏。

但眼底深,都滲出一縷痛來。

雖然平日掩飾得很好,但不得不說,演技實在有些稚

我實在覺得有點無聊了。

其他不說,陸遠陌都活了多歲了,朝夕相,難道連他這個小徒弟的這點心思都毫無所覺?

不過是故作不知罷了。

若那天,天劫不是朝我而來;

若我不是一修為扛住了八十八道天雷;

這會兒,他該對著一堆灰飛煙滅的空氣賭天發誓。

「師母,您真的誤會了。我和師尊一起來,就是想解釋清楚。」

蓼梓贏張口,艱過來。

然而,恰好此時,魏禹儀登上山頂:

「仙人,雪蓮開了,我為你......」

話到半截,那雙修長的雙手握著盛放的雪蓮,頓在半空。

停在與我咫尺之遙的陸遠陌上,臉上神一掠而過,最終歸于沉寂。

下一秒,陸遠陌直直地盯著他手中那一枝雪蓮,眉目一皺,轉頭看向我,寒聲道:

「阿遙,他是誰?」

的霧氣,凝冰晶。

襯得他那雙眼,越發徹骨冰涼。

然,之所,山川日月。目之所及,清明自持,皆在眼前,寸寸俱裂。

原來,冷淡無的陸遠陌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7

我有些好笑。

「與你無關。」

既已斷了姻緣,我邊的一切,便與他再無一瓜葛。

當初,新秀大會上我已經說過這話,如今,依舊不變。

陸遠陌還要開口,我卻發現,站在一旁的蓼梓贏目怔怔地盯著魏禹儀,似乎除了意外之外,還有些別的緒。

那眼神,像是粘在他上,忍不住一看再看。

「怎麼?蓼姑娘看什麼這麼出神?」

眉梢,哂笑地

「不,不是。」

蓼梓贏哆嗦一下,對上我的眼,不自覺往后又退了一步。

似乎瑤山那一擊,讓就此落下影。

我彎了彎眼角。

當年門的時候,仗著年齡小,又是陸遠陌的關門弟子,表現出一副憨乖覺的樣子,在師門盡疼寵。

但凡我多看一眼,總是一臉恭敬:

「師母您別多想,師尊對我好,只是看我可憐。」

可憐嗎?

和其他長生者比起來,凡塵,十六歲才被收門下,年時當然是吃了苦。

可若和普通大眾比起來,自踏上修行那一日,便是被上界最敬仰的仙尊收為嫡傳弟子,言傳教,萬眾矚目。

若這還算得上可憐。

那這世上,怕是再沒有悲慘之人。

年輕子,仰慕仙長,半遮半掩,自以為自己手段了得,我都能理解。

畢竟,世道經歷多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我也沒見。

這點道行實在算不得什麼。

只是......

我無聊地瞥了陸遠陌一眼。

如今,分都分了,他還帶著這麼個人來擾我清凈,就實在是太惹人嫌了。

還有,老是盯著別人邊的人,是誰縱得

「既然不是,你老盯著魏禹儀看做什麼?」

我似笑非笑睨著

說起來,魏禹儀這張臉的確俊得有點不講道理,就算在陸遠陌面前,都不落毫。

我接過魏禹儀手中的雪蓮,輕蓮瓣,淡淡看向手足無措的蓼梓贏。

「只是,只是覺得這位師兄眼。」

地搖頭,忍不住往陸遠陌的方向靠了靠。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無數在告訴在場各位,怕我。

然而。

「師兄?」

這是故意引導,還是含沙影,特意

點名示意魏禹儀是我認的弟子?

8

眼見陸遠陌眼底冷芒一閃而逝,我緩緩一笑,盯著蓼梓贏:

「你不要弄錯了。

「雖然你和你師父有特殊結,專師徒之,我可沒有。」

蓼梓贏一瞬間臉漲紅,與之相比,陸遠陌的臉卻比遠的冰晶還要蒼白三分。

「不請自來是為惡,陸遠陌,這點道理,還要我教你?」

我指風一帶,大門倏然敞開。

但凡明理,都該知道,這已是開門送客。

恰此刻,山風從門外掠過,魏禹儀耳鬢的長發落下一縷,恍若玉蒙塵。

我左右看著不習慣,忍不住手,干脆將他那縷碎發往后攏去。

果然,這樣順眼多了。

從頭到尾,外人面前冰冷疏離的魏禹儀都垂著眼簾,唯有呼吸聲,微微戰栗,就如同他的心.......

若是那位凡間公主在面前,怕是本難以察覺他這細微變化。

然而在這屋里,這簡直是一個公開的——

他的心跳失控了。

「阿遙!」

陸遠陌眼中第一次浮現出陌生和怒氣。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我和梓贏,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扯外人進來,故意刺激我。」

故意刺激他?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哂笑出聲:

「陸遠陌。

「我早就不是你的阿遙。

「記得嗎?是你親自讓我喚醒記憶。」

我將他一掌推開:

「日后若是再遇,記得喚我一聲上神。」

這一掌,我用了五分力道。

陸遠陌被我震開,氣逆行,一口鮮噴涌而出。

常年不變的玄襟,片刻間便被濡

蓼梓贏嚇得面慘白,一把上前想要扶住陸遠陌,卻被他揮退。

蓼梓贏咬著,淚珠盈眶,卻死命忍住。

我懶得看他們這副你來我往的拉扯,索一揮袖,用了七力,直接將陸遠陌和蓼梓贏扔出雪嶺。

一回頭,恰對上魏禹儀那雙幽深清冽的眼。

9

我目在他眉眼間掠過,良久,平靜開口。

「怎麼了?」

他只緩緩搖頭,下一秒,忽然咳嗽出聲,嗓音低啞,止都止不住。

我眼角掠過桌上的雪蓮,這才想起,雪蓮極寒,他的怕是不住。

才治好的寒疾,怕是又復發了。

「我沒事。」

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再抬眼,邊已微微泛青。

想起剛剛他不地與陸遠陌對視的模樣,我忍不住嘆——

倒是能忍。

「走吧。」我往外去。

「送你去山腰。」

以他的腳程來算,怕是還沒走到溫泉旁,人就暈死過去。

魏禹儀有意忍住咳聲,然而,眼角余,我還是瞟到他彎起的角。

這樣一張臉,配上這樣的笑意,還別說,的確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送到他溫泉池子旁的時候,已是臨近黃昏時分。

褪下上袍,魏禹儀靠在池邊,良久,上的青紫漸漸散去,臉也恢復自然。

斜影,落在池面上,霧氣繚繞,氤氳一片。

他忽然睜開眼,靜靜地向我:

「剛剛那兩位......是你的朋友?」

我還當他真的能一直忍得下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先開口了。

「你覺得,我們的關系看上去算得上融洽?」

這世上哪個朋友開口就逐對方下山?

魏禹儀倏然一笑,清俊的眼底,像是散了滿天的星輝。

然而,很快,他斂起笑意,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目地對上我:

「有一事,我覺得應告訴仙人。」

我指尖隨意地敲了敲池壁,示意他直接開口。

他沉默了一瞬,才再次出聲:

「我可能,真的見過剛剛那名子。」

眉梢輕輕一,我難得生出一意外。

蓼梓贏之前說的「眼」竟然不是撒謊?

魏禹儀眼中的波瀾微微靜了一瞬,十指收攏,像是強自抑什麼,緩緩垂下眼簾。

「『可能』是什麼意思?」

著漫山遍野的冰晶,緩緩開口。

「我出隴西,十二年前,京途中,曾在一廟宇,見過一名拜佛的子。

「那人五,與今日這位姑娘,約有八相似。只是我不確定,究竟是不是。」

十二年前......

我算了一下,正是蓼梓贏被陸遠陌收徒的時候。

我目從他臉上頓住:

「這事你不提,我也不一定會知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年前的舊事了,不過是一面之緣。

更何況,于他來說,當初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年郎。這種事,大可泯滅于時之下。

然而,魏禹儀忽然抬頭,徑直看進我眼底:

「我只是,不想瞞你。」

10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變了。

他的目,不再抑、克制。

大約是溫泉泡了有點久,他的多了一潤澤。

他緩緩起漉漉的水汽順著他的肩頸蜿蜒而下。

然而,他似毫無所覺,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近到呼吸聲已近在咫尺。

近到他上的熱氣已約傳到我的側。

他緩緩出手......

像是怕我沾上塵埃,又像是早已無法自控,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終是虛虛地落在我的手背上。

引著我的手心,搭在他口上。

撲通,撲通——

那是心臟加速的聲音。

如果說他面上似雪蓮、出塵如玉,那麼他的心臟,分明是個最普通的男人,早已離軌道,掀起疾風驟雨。

我垂下眼簾,看著他如松如霧的面龐,良久,慢慢起,轉離去:

「你好好休養。」

即便離開許遠,我依舊能覺到,后那道目落在上,久久沒有散去。

第二天,我照常定、修習功法。

微風卻帶來一縷外界的氣息。

「懇請上神去見見師尊。」

低啞苦的聲音從山腳下傳來。

我睜開眼臉,見陸遠陌的大弟子——陳珂,跪伏在地,在冰天雪地中咬牙叩關。

「陸遠陌怎麼了?」

我有些莫名。

昨天不是才來過?

陳珂抬頭,出他猩紅的眼眶:

「師尊,似是走火魔了。」

聲音艱,仿佛字字都腥氣。

我忍不住皺眉。

昨日我一掌,他當時只不過咳了一口,怎麼就走火魔了?

11

那一掌,我最多只用了五力,以陸遠陌的修為,并不會重傷。

也不過是氣逆行,休養一段時日就應無礙。

如今若真的是走火魔,只可能是他修煉出了岔子。

「你走吧。」我重新閉上眼簾,平靜回復。

我當初對著那驕縱小公主說過的話,并不是隨口胡扯。

「他既無你便休。」原本就是這世間的法則。

不僅是,于我亦是如此。

該說的話,我早就和陸遠陌說清了,如今,沒必要再繼續牽扯下去。

陳珂愕然抬頭,隨即眉目冰冷,眼神一沉了下去:

「上神,果然好冷的心。」

我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當初,他和一眾弟子站在蓼梓贏面前、百般維護。

讓我多加包容的時候,也是這般腔調。

如今倒是老實地會一聲「上神」,可是骨子里,依舊沒變。

陳珂見我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樣子,手心攥、氣急離開。

我推開門簾時,魏禹儀正站在門外,手中托盤里不再是清泉,而是一壺酒。

「初來那日,我釀了壺酒,今日已,請你嘗嘗。」

酒香清醇,是上好的竹酒。

我從魏禹儀手中接過,飲了一口。

不得不說,他手藝的確不錯。

只是,大約太久沒有飲過酒,這晚我睡得極深。

第二天醒來,著空無一人的木屋,我若有所思——

魏禹儀消失了。

12

「師尊。」

陳珂站在庭院前,面如水,恭敬行禮。

不愿意來?」

嘶啞的嗓音在廂房里響起,約傳來一兩聲低的咳嗽。

陳珂沉默,只覺得難

自那天從北冥龍嶺回來,師尊便將自己關在房中。還勒令小師妹在前山書房用功,無故不得出來。

誰都知道,這是變相地關了小師妹閉。

他去問小師妹在北冥龍嶺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師妹卻咬牙關,一個字都不說,只悲戚絕地哭。

宗門上下,無人知道該怎麼辦。

然而,比這更讓他無措的,是師尊開始不斷咳,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他送丹藥進房的時候,約發現師尊額際有一縷魔氣流轉,這才不顧臉面,求到龍嶺去。

誰曾想,那位曾經的師母,當真翻臉無

「無事,不要再去擾清凈。」

毫無起伏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陳珂只

覺得心如刀絞,難至極。

然而,剛一轉,準備離開,竟對上一張絕不該出現在此的臉。

「你是何人?為何在這!」

陳珂盯著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背后的魏禹儀,驚愕出神。

一介凡人,怎麼可能來得了蓬萊?

魏禹儀只抬眼看他一瞬,顯然并不準備回答。

「讓他進來。」

,卻傳出陸遠陌的聲音。

陳珂抿了抿,躬退下。

魏禹儀推開木門,向床榻上,一的仙尊,終于出一笑意:

「你修了這麼多年的無上心法,沒想到,到頭來,竟然這麼容易局。」

話音落下,陸遠陌十指收,眉宇間一瞬間空白。

「你,究竟是誰?」

魏禹儀緩步走到榻邊,房線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

平白為他一添上一俊邪。

「其實,除了蓼梓贏見過我,陸遠陌,我們也曾見過。」

陸遠陌心底一寒:

「不可能。」

魏禹儀這樣的人,但凡他此前見過,絕不會忘。

魏禹儀欣賞著陸遠陌臉上的每一寸表,良久,笑了:

「我們在蓼梓贏的夢里見過一次,只可惜,你那次沒看清我的臉。」

他緩緩開口。

話音剛落,陸遠陌神一僵。

下一秒,那雙向來不如風的漆黑雙眸,瞬間掠過淡淡一抹金芒。

房間,氣溫頓降——

那是陸遠陌冷凝骨的殺意!

13

面對如有實質的殺機,魏禹儀卻懶懶一笑,毫不在意。

那張清逸絕塵的臉上,掠過一抹邪肆放

「終于想起來了?」

「你是魔神?」陸遠陌眼底一片冰霜。

魏禹儀將桌上的丹藥隨手一揮,碾在腳下:

「是我。

「天道不公,魔族只能生在的地域,此生都被鎮在荒澤角落。

「然而你們上界和人族卻盡上天饋贈。

「好在,三百年了,終于誕下蓼梓贏這麼個天生道種,我怎麼可能輕易放了?」

說到這,他微微一哂,眼底的殺伐屠戮之氣終于再無遮掩,盡數泄了出來。

「只要將腹中,天道的饋贈便會再一次傾向魔族。

「為了這次機緣,你不知,我忍了多久。」

魏禹儀指尖過桌面,那敲擊的聲音,在房間開來。

「只可惜,凡人之,太過肋。

「若想事,最好是天生道種拋去凡,轉魔道,自愿獻祭。」

為此,他特意引陸遠陌發現了在古廟里跪拜神佛的凡人蓼梓贏。

甚至,在蓼梓贏夢境中,在上提前種下一粒魔種。

再定期將自的魔氣澆灌到魔種上,催發的魔息生

但凡陸遠陌不想這天生道種落魔道,便不得不出手。

果然,陸遠陌了蓼梓贏的夢魘,不斷取魔息。

后來更是舍了三千年修為,助筑仙骨、仙緣。

這些年來,對方帶著蓼梓贏修習仙法,隔絕一切魔族機緣。

可惜.......

魏禹儀著陸遠陌蒼白的神,玩味地笑了。

當自己在新秀大會上,看到清月一劍破蒼穹的時候,豁然發現了更好的選擇。

他看著氣越發翻涌的陸遠陌,惡劣地彎了彎

「和吞了天生道種比起來,上神神祇才是最好的祭品。」

所以,他在龍嶺腳下等著,在山間筑屋守著,日日清泉佳果陪著,卸心房,耐心至極。

如今,陸遠陌修為大退,氣急攻心、幾近走火魔。

這般鮮甜的碩果,終于到了采摘的時候。

14

「你一直都在騙!」

陸遠陌太青筋繃起。

想到他日日夜夜都在龍嶺,陪在阿遙邊,只覺得渾都灼燒起來。

難怪他發覺這段時間蓼梓贏上的魔息總是時斷時續,原來是魏禹儀借此轉移魔氣,份!

想要起,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魏禹儀早已布下了魔域。

偌大的廂房,所有聲響都傳不到外間。

更不用說,如今他氣翻騰,修為退化。

在這片隔絕外界的私域中,對方從現的那一刻,就已立于不敗之地。

「還要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魏禹儀冰冷看他一眼,眼底卻帶著笑意。

陸遠陌只覺得心頭像是被割了一刀。

若不是他令阿遙徹底冷了心,魏禹儀本沒有介的機會。

他倏然劍,襟前因為經脈行,早已一片:

「這一切都是你在設計!」

最開始,他將蓼梓贏收門下,并不準備再多加干預。

有蓬萊仙氣護,宗門心法護住心脈,蓼梓贏不會再有獻祭魔族的可能。

然而,上被種下的魔種卻霸道至極,日漸侵蝕脈。

為免意外,他只得夢境,徹底取魔息。

那時,他約察覺到魔神的蹤跡,卻查不到更深的線索,于是親自教導蓼梓贏,看護。

十余年過去,新秀大會那日,了阿遙那一擊,蓼梓贏的竟然不斷衰敗,大有干枯耗盡的跡象。

為此,他留在蓬萊,費盡心力。

然而,徹底著了對方的道。

眼看陸遠陌緒失控,魏禹儀淡淡地笑了:

「我以為你這樣的神仙,早就斷。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說到這,他眸一轉,越發襯得那張臉俊邪肆:

「放心,如今清月傾心于我。你消殞后,我再吞了。自此,魔族便可再次問鼎三界......」

陸遠陌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

恨自己的無法隨心所,恨手中的劍無法破除魔域錮。

然而,一切驚變只在剎那間——

「你說,誰傾心于你?」

我緩緩地在魏禹儀的耳畔,低低一笑。

下一秒,一劍縱貫他的口。

劍刃死死抵在他魔晶,奔流的伴著心跳聲再一次傳到我的指尖。

我毫不停頓,順時針一轉。

頃刻,仿若銀瓶乍破水漿迸。

順著那個穿的窟窿,汩汩流出。

這一次,他心跳的聲音,比那日在溫泉中更勝一籌。

可惜,急速過后,便是另一個極端。

那是心神潰散的破裂聲。

亦是軀崩塌的前兆。

魏禹儀呆滯地扭頭向我。

,奔流四溢。

魔晶乃魔族的心脈,一旦碎裂,心神俱滅!

「為什麼?」

他目久久無法回神,顯然無法理解眼下的況。

破碎的臟腑在間咳了出來,他卻還是執意將疑問了出來。

我緩緩出劍,面無表

「你大約不知道,那八十八道天雷,道道是劫。

「既然已斷、已滅,我修的只剩無道。」

竟然無,又哪來的傾心以待,為他所

在魏禹儀驚愕痛楚的神中,陸遠陌滿眼狂喜地向我:

「阿遙!」

這一聲,仿若立于斷壁懸崖邊,黑暗絕間,終于找到一

15

魏禹儀后知后覺地上魔晶的缺口。

那里已然破了一個

在這天地間,無論什麼天玄地寶,亦無法修補毫。

他的生機已斷。

大片大片的魔氣四溢,就連掌控的魔域也在崩潰的邊緣。

我側頭對上他的眼。

那里有迷惘,有驚愕,有狂躁的憤恨,還有,無邊無際的痛......

「你的心,難道焐不熱嗎?」

他張了張口,然而說出這話,他自己都怔住了。

我定定地對上他悲寂的眼。

那曾經在他眼底滿天的星子,如今寸寸隕落消亡。

這世上,若想引人局,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也置其中。

可惜,他了局。不知不覺,亦了戲。

引我心是真,卻不知何時何地自己亦

我知道,他想要一個答案,微微垂下眼簾:

「世上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機緣巧合?」

我剛與陸遠陌斷了姻緣,便在龍嶺遇見公主千里追擊心上人。

時間、地點、機遇,都太過巧合。

巧合到,如同伺機而

「那你還留我在山中?」

他自嘲一笑,像是從夢中被突然喚醒。

「與其讓你在外不斷設局,不如就此一招定乾坤。」

這世上,看不見、不著的危險才是最麻煩的。

當日留他,亦是留一抹羈絆。

若他半路后悔,偌大的龍嶺,從來不缺他安之所。

只是,到最后,他都不愿改變心意。

魏禹儀癲狂地盯著我,張了張口。

一掀一閉,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

魔晶片片碎裂。

眨眼間,他空一笑,就此消散于蒼茫天地。

16

主人隕滅,魔域瞬間破裂。

陸遠陌一步步向我走來,眼底深

「阿瑤,原來,你一切都明白。」

他的手心微,然而,

再不似剛剛那麼蒼白。

「明白什麼?」

我轉看向他:

「大道向天,道阻且難。

「想要護住蒼生,不是只有將蓼梓贏護在邊一條路可走。

「更何況,縱無,你也可以與我實話實說。」

我收劍鞘,淡淡道:

「陸遠陌,這些年,你一直瞞著我,不肯吐毫。

「是信不過我?還是覺得,我滿心男歡,到底靠不住?」

「不,不是這樣的。」

他眼底緒翻騰,種種思緒掠過,最后只剩晦的痛楚。

然而,就連蒼白的解釋,他都無法給出。

我倆心知肚明,對于散仙阿遙,他的確從未放心過,未能托付真相。

即便,我與他結三百年。從心底,他也不覺得我能守護得了這個

空氣中,只剩難言的靜謐。

我平靜開口:

「我給過你機會。三百年間,年年日日都是機會。可你,從未珍惜。」

所以,到頭來,不過是王敗寇,種因得果,怪不得任何人。

我轉,離開蓬萊。

后,陸遠陌立在門邊。

冷清如畫的眉眼里,只剩冰天雪地的荒蕪。

一雙眸子靜得像無波無瀾的海,澤掩在其下,不出一漣漪。

那是一種無悲無喜的荒涼,仿佛這世間所有的緒都已經從他上徹底剝離......

17

如大海里的沙粒,不知不覺,慢慢沉淀。

歲月荏苒,一轉眼,又是新的一屆新秀大會。

這是這一次,陸遠陌和他座下弟子全都缺席,無一人面。

仙家暗中匯眼神,搖頭嘆息。

蓼梓贏癡尊長的事,如今在上界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沒有了陸遠陌為仙氣,疏通筋脈,這些年,又疏于修煉,境界早已跌了下去。

然而,依舊守著仙門,日日癡陸遠陌的院落。

誰來勸阻都無用,仿佛徹底了另一種魔障。

陳珂作為蓬萊首席弟子,代替陸遠陌掌管門中事務,然而,誰也沒有再見過陸遠陌。

有傳說,自魔神在蓬萊現那次,他已走火魔。

又有人說,他已重新修回正道,修為更上一層樓。

當然,每次提到陸遠陌,不人想到我,最終都閉了,自此諱莫如深。

于是,我們之間的過往, 漸漸了上界不可言說的一部分。

東升,我著山頂上咬牙堅持練劍的姑娘,忍不住開口:

「今日你要是連三百劍招都堅持不下來, 干脆就自掛東南枝吧。我收不起你這樣的徒弟。」

俏倔強的姑娘一回頭,明明是爽脆的嗓子,是被得百轉千回:

「不要啊,師~父~」

我喝了一口酒, 搖頭一笑:

「撒也沒用,接著練!」

那曾經坐在駿馬上,領著一眾金吾衛千里奔襲、追擊心上人的凡塵公主,癟了癟,老實應聲。

「哦!」

然而一轉頭,目清澈、神專注, 凌空揮劍、烈烈瓊

我笑了笑, 孺子可教。

當初, 讓當斷則斷, 果然做到。

這份心, 世所罕見。

比我好。

我用了三百年才做到的事,一朝便能領會。

這樣的弟子, 收了不虧。

三百劍結束,已揮汗如雨, 然而, 片刻便調整了氣息。

下一瞬,遠眺山腳, 轉頭向我, 忍不住好奇:

「師父,那人又到山腳下等您了。他究竟是誰?」

我起, 遞給一杯清泉。

「一個過客罷了。」

我知道,陸遠陌后悔了。

天地三界都知道他后悔了。

然, 縱他深意切、萬般悔恨。

可我,絕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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