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屹川九百年，當了他五百年尊寵的魔后。

在我們即將迎來一千年的時候，他當著眾人的面將我一腳踢開。

他臉兇狠地說我是魔宮中最卑賤的奴，多看我一眼都覺得惡心。

他惡狠狠地說我該死。

后來，我真的死了。

死在他的懷里。

他又悲痛絕地抱著已枯枝的我，說他后悔了。

可是，后悔又有什麼用。

1

「屹川......」

我捂著被他踢得劇痛的口，跪倒在地，悲痛地看著自己了九百年的魔族之君。

「別我的名字，你不配，賤人。」

屹川咬牙切齒，連帶著雋秀的容微微扭曲。

我朝他手，祈求著：「你聽我解釋......」

屹川冷笑，冷峻的神中滿是嫌惡：「解釋什麼？解釋你不是借枝花，還是解釋這九百年來你不曾騙我？」

我搖頭，了口發現自己什麼有力的解釋也說不出。

他說得沒錯。

我是卑微的借枝花。

也騙了他九百年。

我是一個失敗且卑賤的替。

九百年前，他看上在云間翩翩起舞的菡萏仙子水瑤。

一見鐘，好佳話。

他向仙界提出聯姻。

那時的他只是魔君第七子，份算不得高。

水瑤心有所屬，死活不愿嫁這個無權無勢的魔族王子。

當時的魔族混戰，殺戮橫行，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丟了命。

水瑤是花界君主最寵的小兒。

君主不愿讓自己的兒嫁去魔族苦，可又不敢得罪魔族，想起我這個與水瑤容貌相似的借枝花。

我代替水瑤，以菡萏仙子的份嫁給屹川。

水瑤則了我，繼續過逍遙快活的日子。

所謂借枝花，同相生，卻只是寄居之。

借主之軀生長修煉。

反之，主傷，亦可吸食借枝補養。

沒錯，我啊，與菡萏同生面貌相似，卻只是水瑤的奴，一分不值卑賤如斯予取予奪的奴。

「怎麼，說不出話來？事實擺在眼前，你有什麼好爭辯。」屹川冷笑。

他嘲諷地看著我，出長臂，一強大的法力住我的脖頸，將我往上提。

雙腳離地，脖子發，呼吸艱難。

我看見他眼中冷酷恨意。

心不可遏制地痛。

從前，他看我時，總是堆滿奪目的意。

一度我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

屹川同其他人不一樣，他不會在乎所謂的份。

可是，現實狠狠給了我一掌。

「本君平時最恨的便是欺騙，而你，一個卑賤的借枝花，竟欺騙本君九百年，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看著對我出殺意的男人，心口的酸如同滔天巨浪。

我對他的九百年，就只有欺騙嗎？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放棄掙扎。

如果能這般一死了之，也算了結。

屹川想起什麼，終究松開手中的力量。

那張雋秀無雙的臉越發憤恨，手中力氣一揚，扔破布娃娃一樣，將我狠狠摔在地上。

「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我關起來，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放出來。」

說完，屹川怒不可遏地走了。

我摔得五臟六腑皆疼，勉強睜開眼，卻只看到他殘留的角。

他不是心不想殺他我，而是他不能殺我。

六百年前，屹川奪魔君之位失利，山窮水盡之時，他說要與我和離，讓我回仙界。

我不愿走，拉著他在魔族雙靈石前以起誓，結定契，相知相伴永不分離。

若有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也會雙靈石契的影響隨之而去。

我很想將自己的真實份告訴他，可從那時起，我決定永遠深埋自己借枝花的，直到陪他一起死去。

他得像個孩子，深義重地拉著我說此生只我我一人。

那時候，我以為他說的我，就只是我，不是水瑤，也不是借枝花，無關任何份地位。

后來，他排除萬難清掃障礙登上魔君之位。

登基的那日，他握著我的手深款款地說：「今日這一切，我都是為了你，水瑤，我從不在乎份權勢，只為與你共萬年。

「水瑤，你是我永遠的魔后，此生唯一的妻。」

原以為我們這份以命相依的是天地間最為牢不可破的誼，沒想到在所謂的尊貴與卑賤之間，這份如此可笑。

2

被屹川關著的第二日，水瑤出現。

一煙朧紗，襯得小臉俏可人，一步一花，清

純與風被完詮釋。

有人說是三界第一人。

難怪屹川一見鐘。

瞧著憔悴的我，似很心疼，咬了咬，說道：「對不起，憐清，我不是故意出現在屹川面前的，那日出門想采摘一些仙，不承想見了他，當時他抓著我不放，質問我怎麼回事，我也沒辦法，只能如實代你替嫁的事，若是知道會害你如此，我絕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看著假惺惺的面容，我冷冷地笑了笑：「仙子早不出晚不出，偏要在屹川前往仙界時出來采，仙子意圖，憐清倒是有些看不懂。」

屹川當了魔君后極去仙界，唯有這三百年一次的三界大會才會確定前往。

水瑤當初為了不與屹川婚，躲了他九百年，怎麼可能不知那日是他上仙界之日。

水瑤沒料到我這個卑賤的借枝花會如此嘲諷地回話，眼中閃過一怒意，想發作卻忍了下來。

「憐清，我知道你心里難，可這事也不能全怪我，我以為九百年過去，屹川對你應是有了的，即便知道真相也沒關系，我也不想東躲西藏，沒想到，他對我，哎……」

淡淡搖頭，目中漾著得意。

只因一眼便惦記九百年，哪怕邊一直都有替，都替代不了在屹川心中的地位。

這份一往深，確實值得讓人心生歡喜。

我藏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扣住掌心。

一時不知心痛還是難堪更多。

我不愿意被看出我的羸弱和痛苦。

我譏笑道：「上次蓬萊仙島，明明你先求的破業草，仙島主見我也要，最后把仙草給了我，知道為什麼嗎？」

水瑤巧笑倩兮的小臉一寒，面不善地盯著我。

我粲然一笑，直的心窩：「因為，我是魔后，而你，不過被人背叛的棄婦。」

當年水瑤不愿嫁給屹川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水瑤與如今的晟世仙君私相授。

只可惜沒過多久，晟世仙君轉上凡人，宣布與緣盡斷。

果然，水瑤聽此，臉然大變：「賤人，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評頭論足。」

說著，上來就要打我。

出手的一瞬，我避開了。

水瑤人前貌心善，實際卻是貪慕虛榮睚眥必報。

當時在蓬萊仙島，即便我急需破業草，我仍讓給了。

我當了一千年婢，太了解的子。

就算我委曲求全，仍得憎恨與算計。

水瑤掌風落空，順勢跌倒在地。

我以為不會就此罷休，豈料撲倒在地，竟垂頭痛哭起來。

我皺眉，下一瞬，一道凌厲的掌風襲來，重重地落在我口。

我倒在床沿，捂著口，嚨一腥，吐出鮮。

抬頭去，只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溫地抱著另外一人。

他溫聲地詢問如何，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溫妥帖。

水瑤搖頭，臉上掛著凄苦與委屈。

「我只是來看看妹妹，沒想到……都是我的錯，屹川，你讓我走吧，就當從來沒見過我，好不好……」

屹川大怒，憐地抱住水瑤：「不好，你才是本君要娶的人，算什麼，不過一個卑賤的替代品，本君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只覺得惡心。

呵。

我鼻頭一酸，心如刀絞。

過了半晌，水瑤的心平復，他才舍得看我。

「憐清，從現在開始，你只是魔宮最卑賤的奴婢，如若再讓我看見你欺負水瑤，你就永生永世生活在魔窟。」

我捂著發疼的口，瞧著他，嚨一哽，漫天的霧氣進了我的眼睛。

一瞬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本想說在做戲。

可是解釋又有什麼用，他本不會信。

他著渾鮮卻沉默下來的我，眉頭皺了皺，終究抱著水瑤轉離開。

3

轉眼到了魔族逐月大典。

逐月大典百年一次，是魔族最為重要的盛會，魔族各地首領朝拜，仙族亦有重要人員參與。

人員諸多，關系復雜，必須安排妥帖才行。

我早早換好了魔后的華服。

為魔后的五百年來，我前前后后持五次逐月大典，我自信沒有人比我更悉大典的流程。

屹川雖年，可做事卻極穩重，顧全大局。

我想，他會來找我。

即便他說過我是魔宮最低賤的奴，在這般重要的時刻，他會選擇信任我。

料想得沒錯，他來了。

盡管神不好看。

他冷言對我說：「今日大典，由你出面，若是出半點差池，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我抿了抿，點頭：「我不會讓你失。」

即便被他傷了心，我仍抱有希冀。

我想讓他知道，除了所謂出生就注定的份，我不比水瑤差。

屹川覷我一眼，沒再說什麼，哼了哼，轉頭就走。

我急忙跟上。

馬上到魔宮正殿，水瑤突然出現。

掙后追來的魔侍，梨花帶雨地撲在屹川懷中。

「我在這里不過一個外人，你放我走吧，求你屹川，今日大典我不想讓你為難，更不想讓憐清為難，你讓我走吧。」

屹川皺眉：「昨日我同你解釋過，今日只是權宜之計。」

水瑤搖頭，滿臉委屈：「他們說我是你閑時玩弄的金雀，屹川，我說過，我水瑤絕不會給人伏低做小，魔宮里只能有一個魔后，你的魔后是憐清，不是我，你讓我走吧，」

屹川發怒：「誰在背后嚼舌。」

水瑤搖頭，淚水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滴接著一滴，就是不肯說話。

跟著水瑤過來的魔侍似乎看不下去了開口道：「君上，奴婢審問過說話的人，們說……們說是……」

魔侍的目有意無意地瞥向我。

我的心底涌現一不好的預。

屹川黑眸染上一層寒意：「們說什麼？」

魔侍撲通一跪：「他們說是魔后指使，魔后想借此刺激水瑤仙子離開。」

這段時間逐月大典籌備，屹川任由我在魔宮自由行蹤。

可我從來沒在水瑤邊安排過任何人，更不會用這般拙劣的方式離開。

屹川怒火中燒，恨恨地瞪著我：「憐清，我跟你說過什麼，你才是那個卑賤的奴，誰許你找人侮辱水瑤。」

「我沒有。」

我矢口否認，可我知道他不會信。

只要水瑤一出現，他的沉穩和睿智統統消失，只剩下對我的偏見與恨。

「賤人，一個卑賤的借枝花，也敢說水瑤是金雀，今日我便讓你知道，誰才是魔宮之后，來人，給我掉的服。」

我后退一步，忍著顧全大局：「屹川，今日逐月大典，水瑤的事我可以容后解釋，不可耽誤大典。」

他猶豫了，看向水瑤，似想解釋。

見他如此，水瑤落淚：「憐清說得對，大典耽誤不得，你與憐清進去吧，我……我只求離開。」

「我不許你離開。」他抓住水瑤的手，指骨泛白。

「我不走又能如何，我不想為三界的笑柄。」水瑤，淚水盈盈，讓人心疼。

「今日我就讓全魔族都知道，你才是我要娶的妻。」

水瑤的淚掉進他的心中，他雙手握拳，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轉過頭狠狠地瞪著我。

「我魔族大典，豈容你一個卑賤的借枝花指手畫腳，你出現在大典上才是本君的恥辱。」

他說，我是他的恥辱。

心臟生生劃開一個口子，痛意很快襲擊四肢百骸。

我張了張口，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還不快手，等著本君親自來？」

屹川聲音盡是厭惡，他兇狠地看著我，仿若與我有海深仇。

「不要再讓我看到這張臉，令人生厭，魔宮中只有一個魔后，那就是水瑤，而不是這個卑賤的借枝花。」

魔侍不再猶豫，上前掉我的華服，在我的臉上烙上魔族最低等奴隸的印。

他們相攜正殿，接眾魔朝拜。

水瑤很萬人敬仰的朝拜，看向我，眼神中充滿挑釁與得意。

屹川也看了我一眼，眉頭微皺，似是厭惡。

我跪在地上，鮮淋我半張臉。

我抬頭仰走向高的他們，淚珠與鮮混合，模糊了我的雙眼。

當年屹川奪位失利時。

他遭人埋伏，困在弱水之境，生死一線。

為了救他，我生生蹚過弱水。

弱水腐蝕我的靈力與和在外的皮。

我的臉毀了。

我問他，是不是很丑。

他搖頭，說我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子。

他花了整整一百年，不計代價用盡妙藥和靈力，只為修復好我的臉。

可現在，他卻說我惡心。

為了他心中的水瑤，輕而易舉毀掉他呵護一百年的臉。

4

逐月大典后，我病了，整日連綿臥榻。

其實也算不得病，又不是凡胎，哪會生病。

只不過當年泡在弱水里的時間久了些，傷及元神，稍有撞便止不住地疼。

可惜屹川好像忘了。

自從知道我是借枝花，我已經數不清挨了他多掌風。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屹川沉的臉落我的視線。

他終于舍得來看我了。

逐月大典上，什麼都不懂的水瑤，犯了很多大錯。

幾個魔域的首領差點打起來。

屹川花費很多心力和時間幫屁。

我知道，他不會怪水瑤。

只要水瑤一委屈，錯的便是全世界。

對比自己九百年來的盡心盡力，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有恃無恐的偏。

一見鐘戰勝日久陪伴。

多諷刺。

我黯然輕嘲一笑，臉上的印生出難看的弧度：「君上是來看看我有沒有死嗎？」

他瞧著我，深邃的瞳孔泛著幽幽波。

「錯的是你，你騙我九百年，這點懲罰算什麼？」

我了指尖，任憑寒涼貫四肢百骸。

陪他九百年，到最后了錯。

見我不說話，他抿了抿，語氣不耐：「以后不要妄圖欺負水瑤，如若不然……」

后面威脅的話，他頓了頓，不知是不想說了，還是沒想好。

按照他平日的作風，他應是想殺了我，只是，他不能殺我。

我們在雙靈石起誓，生死與共，一方死另一方也活不了。

他心里定然惱怒，與他結了生死契的，居然是我這個卑賤的借枝花。

我心如死灰：「舍不得水瑤，你就讓我走吧，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自由。」

「不可能。」他想都沒想便回絕了。

我抬眸定定地看著他：「我走了正好全你與水瑤，難不，你舍不得我？」

他面一僵，隨后嗤笑一聲：「你這種卑賤之人，靈力又低微，出去被人打死怎麼辦，想連累本君陪你一起死？自由，想都不要想，你這一輩子只能待在魔宮贖罪，哪都別想去。」

哦，原來是怕我死了連累他。

我哂笑一聲，無盡悲涼向我襲來。

我的心，好像快死了。

他抿了抿，猶豫片刻后，出手，一魔氣自他掌心灌我的額間。

渾厚的力滋潤我千瘡百孔的元神。

片刻后，他收回力，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難了許久的，終于好些，不過，我仍舊神不濟，靠在床邊，合上眼，不想看他。

從前，他也經常用力幫我鞏固元神。

那時的他是因為，現在卻是怕我死了，連累他。

我也真的累了，沒過多久，真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他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5

屹川將我關了起來。

可是我知道水瑤對我不會善罷甘休。

曾經被踩在腳下的借枝花，一舉了魔后，風頭無兩，怎可能經過兩次小小的手段就消了嫉妒與怨恨。

笑盈盈來到我眼前。

「起來吧，知道你不好，我求屹川放你回花界散散心，他答應了。」

我斜一眼，并不想理會。

我說要自由，他不允，水瑤一句話他便同意了。

我的沉默讓氣惱，直接用捆仙索將我綁了起來。

冷哼一聲：「就知道你會不知好歹，憐清，你可給我記住了，你不過就是我水瑤的替，一個卑賤的奴，哪怕你當了魔后，也是我的借枝花，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只能做什麼，這是你此生的宿命。」

宿命？

真可笑。

我確實借用的修煉仙，可是我還的遠比那些多上許多。

我當了一千年的奴。

稍有不順心，對我非打即罵。

為了鞏固麗容，曾前往無妄海盜凝珠，被海怪傷了修為。

是我冒死將救回來。

非但不謝，還指責我護主不力。

花界仙君我半修復損傷的修為。

后來，屹川求娶，不管我同不同意，我嫁去當時殺伐混的魔族。

我自認為我已經不欠，可仍想死死地把我踩在腳下。

出了魔宮，我看著沿途的景，察覺不對勁。

「你要帶我去哪？」

水瑤勾：「還能去哪，自然帶你回花界散散心。」

「這不是回花界的路。」

我試圖掙扎，卻因捆仙索，彈不得。

「別，到時候掉下去，我可負不了責。」

不知過了多久，水瑤飛行的云船停下。

看著我，挑眉道：「知道下面是哪嗎？」

我看了一眼腳下，滾滾巖漿翻滾，炙熱之氣撲面而來。

這里是赤焰湖。

可焚仙髓燒魔骨。

一瞬間，懼意涌上心頭：「你想做什麼？我不能死，我死屹川他也會沒命。」

說完這句話我更覺得自己可悲。

事到如今，我第一反應還是

關心屹川的安危。

水瑤看著我，冷冷笑著：「我當然不會讓你死，不過……」

一揮手，松開捆仙索。

我轉想逃，手上法起，竟是將我抓到跟前。

我眼底浮現疑，還未出口詢問，腳下云船消失，我和一起朝赤焰湖墜落。

掉落時，我清晰地看見眼中算計的神。

熱浪襲來，可怕的灼燒痛將我淹沒。

我艱難地睜開眼，一抹黑的影朝不遠的水瑤而去。

那是我陪了九百年的人。

曾說過我生生世世。

現在危險來臨，他卻棄我不顧，朝另一個人而去。

屹川，我的心真的要死了。

6

屹川從赤焰湖中撈出水瑤，救助及時沒有傷及命，卻損了修為。

而我，有魔族甲護，僅是燒傷手上的指甲。

魔族甲是屹川護之寶，當年我不顧生死地蹚過弱水后，他便將他的甲給了我。

水瑤出事，花界仙君聞訊趕來。

看著傷的兒心疼至極。

「不是說要回花界看看，好端端地怎麼會掉赤焰湖，我的瑤兒如此，怎得了那樣的煎熬。」

我低頭看著我垂落著的焦糊手指，十指連心，大約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燒傷指甲是個什麼滋味。

水瑤咬忍痛，似是有難言之。

屹川方才一直專心替水瑤療傷，才想起這個問題。

忽然之間，他目森森地看向我：「你說，本君許你回花界探親，為何你與水瑤出現在赤焰湖之上。」

我忍著指尖的痛意，如實道：「我不知道，是水瑤帶我來赤焰湖，也是帶著我跳下去，我不知道有何用意。」

「憐清你……」虛弱的水瑤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面傷心，將頭埋屹川懷中嗚嗚哭起來。

屹川皺眉，心疼地摟著水瑤。

那一瞬，我知道他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一旁跟著出行的魔侍站了出來。

義憤填膺地指著我。

「魔后說謊，來的路上，魔后說想看看赤焰湖的風，水瑤仙子不忍拒絕，便讓云船從赤焰湖路過，豈料剛到，魔后就惡狠狠地要水瑤仙子去死，只要水瑤仙子一死就不會有人跟搶魔君您，魔后還說有魔族甲護，不會有事……」

我靜靜地看著這個魔侍，突然很想知道水瑤許了什麼好，讓如此倒戈相向。

我在魔宮做了五百年魔后，對待奴仆寬厚親和，從不苛責。

都說我是萬年來最和善的魔后。

我對們這般好，們卻還是選擇與水瑤勾結來陷害我。

魔侍被我看得心虛得后退一步，后面的話默默止住。

可大家都明白了，我這個冒牌的魔后嫉妒水瑤得了屹川的寵，殺水瑤永絕后患。

花界仙君大罵我忘恩負義。

一個無的借枝花，沒有水瑤分我修煉，哪來今日的我。

屹川冰冷的目朝我看來：「憐清，你還有什麼解釋？」

我平靜地搖頭：「撒謊，我沒有推水瑤，更沒有想害死。」

「魔宮里的魔侍，難道還會偏幫水瑤一個外人不，憐清，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心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惡毒。」

花界君主痛心疾首。

瞧著他們自導自演，我笑了，看向屹川：「你可愿相信我？我們生死與共九百年，屹川，你該了解我的為人。」

屹川著我，似在疑慮和思考。

「算了，都是我的錯，與憐清無關，不要再追究了，我沒事，咳咳……」水瑤地說著，咳嗽兩聲，吐出一口，正好落在屹川的襟上。

見鮮，屹川滿目心疼，抬手給注力。

一旁的花界君主忍不住道：「魔君不必耗費力，我等乃草木之軀，魔君的力頂多緩解疼痛，補不了修為損傷，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使用同類草木的補之，才可補其修為。」

「，借枝花……」屹川看向我，「，是不是可以救水瑤。」

花界君主抿了抿，沒說話，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花仙分出一部分滋養借枝花，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傷時，可取用借枝花的彌補修為。

這是借枝花存活于世的原因，更是不可抗的宿命。

屹川看向我，目冰冷如錐。

我心神一懼，不后退一步。

「屹川，不是我，他們說謊。」

「不是你，還能有誰？」

他手中法力凝結，不給我逃跑的機會。

先是奪了我的護甲，穿在水瑤上，而后運力，自我額心取渡給水瑤。

花木類的妖與仙，是本，離，

等同于拔骨筋。

明明很痛，卻也不知怎的，覺得離比不上方才赤焰湖灼燒之痛。

只是我的跟著我的心一般，驟然冷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清晰地覺到的了一半。

眼前灰白一片，我強撐著沒有倒下，著躲在屹川懷中怯生無辜的水瑤。

「你給我的一，我分兩次還你，水瑤，我不欠你了。」

屹川皺著眉頭看著我，眼中緒復雜得讓人看不懂。

我探究不了他何意。

說完我想說的話，強撐的一口氣散去，視線徹底黑了下來。

屹川，我的心應該徹底死了吧。

7

「睡了七天七夜，可算醒了。」

我睜開眼，目的是藍的水晶穹頂。

五彩斑斕的魚兒自由自在地在穹頂外來回穿梭。

這里是海底鮫人宮。

轉過頭，一張得雌雄莫辨的俊臉出現在我眼前，那雙幽藍的瞳仁麗得驚人。

「其玉……」

鮫人其玉溫地看著我，自嘲道：「幾百年不見，還以為你已經不得我了。」

「怎麼會……」我歉疚地抿了抿，掙扎著想起。

其玉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

「你給我好好躺著，救回你可耗費不心力，可別讓我的心白費。」

我眨了眨眼，順從地躺回去。

神臺一片混沌，渾上下無一不疼。

失去半，怕是又需要幾百年才能補回來。

「我怎會在此。」我問他。

其玉垂眸，目似掃過我腰間的小巧玉螺：「正巧路過赤焰湖。」

我瞅著他，似有疑。

他卻坦然地笑了，在我額頭彈了一指。

以朋友間松快的口吻道：「多虧有我，再晚一步，你的命就沒了，你算算，你欠了我多恩，你個沒良心的小野花，下輩子你得給我當多年的牛馬才還得清。」

我還在水瑤邊做奴時，便認識了其玉。

那年，我隨水瑤前往海宮參宴。

宴席之上，被龍的容貌艷。

水瑤慕虛榮，早就惦念上三界第一人的稱號。

被龍比下去，妒火燒心。

將氣撒在我上，打罵后，讓我頂著烈日跪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

那時，其玉還是年，未分男，一張臉漂亮得驚人。

他跑出海域，見著我，問我為什麼跪著。

我紅著眼眶，沒說話。

他卻好奇地過來。

我難堪地轉過頭，委屈的淚水瞬間落下。

見我哭了，他念訣，在我頭上起了一場小雨。

他說，別怕，想哭就哭吧，下雨就不會有人發現你哭了。

那是我自化形以來唯一一次哭得肆無忌憚。

這是我與其玉的初識。

后來，水瑤聽說龍通過凝珠，帶著我前往無妄海。

豈料看守凝珠的海怪非常厲害，水瑤一踏領地便被傷了半條命。

急之下，我沖進去救。

海怪追不舍，正當我們即將命喪海怪之口時，其玉出現。

其玉與海怪通，給了我們兩顆凝珠。

一顆給水瑤，另一顆則給我。

水瑤怎可能讓我分麗，一出海便搶了我手上的凝珠，還讓花界仙君了我半彌補在海怪那損的修為。

吞下兩顆凝珠的水瑤明艷四方。

在云間起舞時，被屹川瞧見，一見鐘。

我替水瑤出嫁的前夜，其玉出現。

他化了雄鮫。

麗的容貌上添了一男子的雋秀，魚尾之上的腹部了健壯的。

鮫人生下不分男，年之后遇到喜歡的人，才會分裂雌雄。

我不知他喜歡上了誰，但他對我說，如果我不愿嫁去魔族，他可以帶我走。

我搖頭。

水瑤在云端起舞時，我匍匐在腳下，也見到了屹川。

不同于仙界的白飄飄，他穿著一玄，雖是魔族之人，眉眼卻生得溫潤，角揚著歡快笑意，拿著折扇，自有一派風流。

我第一次見到這般魔族之人，心莫名了起來。

他對水瑤的一見鐘，便是我對他的一見鐘。

其玉聽著，失離開。

遠遠地，我見著一顆珍珠從他上落。

我撿起來，裝進他送我的玉螺中，想著有一日親手還他。

再后來，魔族，我與屹川東走西逃，絕境之時，其玉帶著數千鮫兵馳援。

那時，我才知道，這個好看的鮫人年，是鮫人王子。

我去弱水救屹川，奄奄一息，亦是他將我帶

回鮫人宮心調養，讓我撿回一條命。

他笑著說，他的鮫人宮，了我的私人醫館。

我苦地笑了，再愚笨大抵也明白他對我的心思。

屹川自然也看了出來。

弱水之戰后，他轉敗為勝，逐步控制魔族時局。

他迫不及待地將我接回魔宮，霸道地再也不讓我見其玉。

知曉其玉的心思，我不可能安心地繼續接他的好。

這一避，我與他轉眼數百年未見。

9

養了半個月，總算能下地走路。

其玉著下，不甚滿意地看著我：「小野花，你這越來越差了，給你用了海底珍寶，臉還這般差。」

我咬了咬，心底愧疚愈深。

他給我用的靈藥，全是海中至寶，每一樣都比凝珠珍貴。

「謝謝你其玉……還有，對不起，我……」我咬了咬，不知說什麼好。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到底要說謝謝還是對不起？口頭的謝謝就不必了，反正你這輩子也還不清，要說對不起，你可得好好把你的養起來，可別浪費我那些寶貝，那些個海怪可不好對付，都快跟我急眼了。」

我愧地低下頭，我欠其玉的此生恐怕難還。

他嘆了口氣：「我把你臉上的印去了吧，看著怪難的。」

他不說都快忘了我臉上還有魔宮低等奴隸的印。

一條張牙舞爪的紅騰蛇占據半張臉。

屹川命人在我臉上印下，他說我不配頂著與水瑤相似的臉，他看了生厭。

想到屹川，千瘡百孔的心不可遏制地痛。

其玉拿出草藥，準備替我洗去印，我攔下。

「不必洗掉，留著印就不會有人將我認作水瑤，毀了這張臉，我反而自在些。」

看著我這般模樣，其玉默默地閉了口。

過了許久，我問他：「其玉，你可有破解雙靈石的辦法。」

其玉神了：「你想與屹川解除契？」

我低嗯一聲。

他那麼喜歡水瑤，我何必死纏著不放。

相看兩厭，只會徒增痛苦。

我以為其玉有辦法，可卻說沒有。

我不信，抓住他的胳膊，求道：「其玉，最后一次，幫幫我……」

其玉還沒說話，水晶宮一陣震。

宮門大開，屹川一寒意地站在門口。

我下意識松開其玉的手。

屹川握雙拳，死死地盯著我們。

他嘲諷開口：「我當了多重的傷，竟是窩在這里與人茍且，憐清，你還真是賤得令人發指。」

我的臉瞬間蒼白。

他居然當著其玉的面如此辱我。

其玉皺眉：「屹川，說話別太過分，我與憐清清清白白。」

屹川冷笑：「我說錯了嗎？借枝花向來低賤，什麼事干不出來，勾引鮫人王子算什麼。」

其玉大怒。

兩人大打出手。

其玉不是屹川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

屹川遏住其玉的嚨，眼神冷：「小小鮫人也敢對本君出手，當初與這個卑賤的借枝花暗通款曲戲耍本君，很好玩是吧。」

我看屹川真的發了狠，直接撲了上去。

「屹川，你冷靜一點，放開其玉，他曾幫過我們啊。」

當年若不是其玉領著一千鮫兵營救，我和屹川說不定已經死了。

屹川神一變，一把甩開其玉，轉而狠狠地給我一掌。

「賤人，即便不是魔后，你也是我魔宮的奴，一條卑賤的狗，你此生爛也只能爛在魔宮。」

這一掌扇得我元神震。

將將養起的一瞬間化為烏有。

他尖銳的話語更是一刀刀凌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捂著臉，匍匐在地上，心俱痛。

屹川一把抓起我，要帶我走。

其玉阻攔：「傷得很重，應該留在海底療傷。」

屹川看了一眼如破布娃娃的我，眼中滲出幽幽冷。

「我魔宮的奴，用不著你關心，其玉，這次我放過你，再有下次，我必殺你。」

10

屹川拽著我出了海域，神駭然。

他地握著我的手腕。

力氣大得近乎將我的手腕碎。

我忍著疼，承著他滔天怒火。

他到底有多恨我。

恨我與其玉相識。

恨我與他在雙靈石前起誓。

還是恨我的替嫁耽誤了他與水瑤九百年時。

還沒到魔宮，我暈了過去。

其玉說得對，我越來越沒用了。

迷迷糊糊中，元神接到一悉的渾厚靈力。

屹川雖然恨極了我，卻還不能讓我

死。

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活不了，便不能與他心心念念的水瑤長相廝守。

我昏睡過去。

縱然靈力渾厚，卻也緩解不了元神腐蝕之痛。

恍恍惚惚間，好像那年的弱水重新將我圍困。

那時我有信念，而此刻我已不知還有什麼可以堅持。

屹川將我關進了暗無天日的魔窟。

醒來時，躺在冰冷的石床上。

神臺撕裂，周劇痛。

周邊妖鬼哀號，聲聲凄厲。

我裹上臟污的服，雙手雙臂攏，蜷在石床一角。

水瑤一不高興便將我關在暗室。

或拿鞭子打，或拿各種毒蟲撕咬。

我特別害怕昏暗的地方，以至于休息時，都需要找個極其明亮的地方才可安心。

我嫁給屹川，他知我害怕黑暗，讓原本暗調的魔宮亮堂起來。

每晚他抱著我睡覺，漸漸地，我不再懼怕黑暗。

魔窟短短數日，曾經痛苦的記憶瘋狂向我涌來。

可是這次，再也沒人拯救我。

原以為丟我進魔窟是他對我最狠心的懲罰，直到他再次站在我面前，讓我出魔后之印給水瑤，否則就屠了鮫人一族。

魔后之印有我的靈力加持，已經認主，除了我其他人無法使用。

下一個想要魔后之印，要麼等魔后死為印章的新主人，要麼讓魔后收回靈力。

屹川像是料定我不會將魔后之印出來，一開口就是威脅恐嚇。

我滿腔哀傷，質問他：

「你恨我，我理解，可是其玉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當初失勢之時，是他拼著全族被屠的風險救我們，屹川，你難道都忘了？」

屹川冷笑：「若不是念及這點恩，本君以魔族庇佑，他鮫人一族哪能如此快活。當初時局，沒有他鮫人出現，本君也不一定會輸，在這挾恩求報，別以為本君不知道你與那鮫人背后茍且之事。」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從他里說出來。

「屹川，你到底有沒有心？為了你，我與他從無逾越。」

「我沒有心？呵……」他看著我，眼神兇狠得似要吃人，「水瑤同我說了，你時便與那鮫人往來親，私相授。若不是替嫁給我，現在已經是鮫人王妃，說來，倒是本君耽誤了你。」

我搖頭：「我沒有與任何人私相授，水瑤誣陷我，才是與人私相授那個……」

啪……

我又生生地挨了他一掌，頭偏過去，臉上火辣辣地疼。

微微恢復的神臺，重新混沌下來。

他怒道：「是高貴的菡萏仙子，何故誣陷你這個卑賤的借枝花。」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對我。

從前在花界，恩給我修行的機會，盡心盡力地伺候照顧。

得到的，永遠是無端謾罵和辱。

他咬著牙，臉沉得駭人：「不日我將重新迎娶水瑤為后，你，出魔印，否則，你會知道后果。」

我捂著臉，跌坐在石床上，心突然沒了覺。

痛到極致便是麻木，原是如此。

11

屹川走后沒多久，水瑤出現。

的眼中閃耀著抑制不住的得意。

「屹川跟你說了吧，過幾日，他便將重新迎娶我為魔后。」

我無聲地勾了勾，并不想理會。

我的沉默中了的怒點。

「給我擺這副姿態，你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我水瑤的借枝花，就該永遠被我踩在腳下不得翻。」

我垂眸，仍不想說話。

要炫耀或是侮辱，我已經全然不會在意。

水瑤氣得咬牙切齒，隨即冷哼一聲，掏出一個瓷瓶扔在我腳下。

「除了魔后之印，我還要你解除與屹川的契，這里面是絕意水，你我同相生，服下絕意水，你的生魂將與我合二為一，這般，契便可轉移給我。」

盯著瓷瓶，我問道：「我會死？」

「你本就不該活，若不是我的供養，何故有今日的你，我要你死你就得死。」說得理所當然。

代價原來是我死。

怪不得其玉不愿告訴我如何解除契。

我勾了勾，好整以暇地看著：「如果我不愿意呢？你應該還沒跟屹川說，大約是擔心屹川不同意，或是會讓屹川覺得你過于惡毒，是嗎？」

水瑤像是被我中痛，的容微微扭曲。

住拳，深吸一口氣，竟又鎮定了下來。

倨傲地欣賞著我臉上的奴印：「可惜了這張與我想相似的臉，你在花界有不朋友吧，我讓父君借口殺掉幾個應該不是難事，還有鮫人其玉，等屹川與我了婚，我在旁吹吹枕頭風，你猜一猜會不會為了我殺了他。」

天真俏地笑著，眼底的狠與算計，讓我渾發涼。

為了我就范，竟想無辜之人的命。

「為什麼？我在你邊盡心盡力，為何這般對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究竟我哪里做得不好，讓如此嫉恨我。

水瑤抬著頭，冷笑：「為什麼？明明我才是花界仙君之，你不過小小借枝花，我們有一張相似的臉，花界那些賤人為何喜歡親近你卻懼怕我？」

我為人溫和謙遜，在花界，我有很多真心待我好的朋友。

若不是他們的鼓勵和幫助，我想我早已經死在水瑤的摧殘之中。

水瑤刁蠻任，待人苛責，大家自然不愿與親近。

在眼中，這居然了我的錯。

「當初我為了凝珠，險些丟失了命，你一去，輕而易舉得了兩顆，我才是尊貴的菡萏仙子，那鮫人其玉他卻對你笑臉相待。讓你替嫁魔族，居然讓你飛上枝頭當了凰了魔后，晟世仙君不要我，屹川卻視你為珍寶。一個小小的借枝花，憑什麼得這麼多青睞，我水瑤才該擁有世間好的一切。」

水瑤一字一句，理所當然。

在眼中，我低如塵埃，就不該一優待。

曾以為水瑤只是被寵壞了，現在才知道，有些人的惡，毒在心中，壞到骨。

12

我答應屹川出魔后之印。

不過在此之前，我提了要求。

洗去臉上的奴印，回到魔宮，讓他陪我一晚。

屹川咬牙說我可恥，卻也不得不同意。

他想娶水瑤，沒有魔后之印，水瑤終不能為真正的魔后。

我穿上從前最的藍裳，給自己桌前的三個酒杯斟滿，靜等屹川。

他沉著臉準時到來。

我讓他坐在我對面，他一甩袖子，忍著怒意照做。

見我拿出魔印，催促我趕解除靈力不要浪費時間。

我笑了笑，手起念訣。

他臉忽然一變，只是為時已晚，他瞬間被我控制住，彈不得。

他大怒：「憐清，你要做什麼！」

看著對面那張冷若冰霜滿是嫌惡的臉，麻木的心仍是痛。

九百年多年的，真不是一朝一夕說放就放下。

不過沒關系，很快，一切都會結束。

三杯酒里，放著水瑤給的絕意水。

銷魂、銷、世間絕我。

「不做什麼，我只想問你三個問題，你回答完，我便如你所愿。」

我拿起桌前的第一杯酒，深呼一口氣，著他不耐冰冷的臉。

「如果我懷孕了，你可否放下一切，重新開始。」

說來可笑，明明告訴自己早該心死，我卻仍抱著一可悲的希冀。

屹川尚在被算計的憤怒中，惡狠狠地看著我：「孩子？別說你不可能懷上，就算有了，本君也會親自打掉，我的孩子只有水瑤才能生，而不是由你這個卑賤的借枝花。」

是啊，我羸弱，過又蹚過弱水。

仙醫和魔醫都斷言，我可能此生無法孕。

可我想要為屹川生了個孩子，試用了很多辦法，終于有了起。

還沒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水瑤便出現，絕地打破我所有希冀。

我苦笑一聲，拿起酒杯一飲而下。

「第二個問題，如果我死了，你可會為我難過？」

哪怕一點點。

「不會。」他說得斬釘截鐵。

屹川的神中只有恨和嫌惡：「若不是契，我早已經親手殺了你，騙我九百年，憐清，我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麼，真狠啊。

我啞然失笑，滿目皆是悲涼。

不過，也好。

如此這般，我便也走得了無牽掛。

「第三個問題，你可曾……可曾過我？」

他頓下，漆黑的瞳孔幽深地看著我，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隨后緩慢而絕地吐出兩個字。

「未曾。」

我風輕云淡地笑了笑，九百年的夙愿，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閉上眼睛，一滴淚自我眼角落。

我飲下最后一杯。

真好，一切難堪和痛苦即將結束。

屹川還在暗暗用力解除法咒。

我干眼角的潤，站起，立在他跟前。

他對我怒吼：「憐清，立刻給我解咒，否則等會有你好看。」

我淡然地著他，「不必費力，很快就會解開，屹川，我要走了。」

「去哪？」瞧著我的模樣，屹川皺眉，「我說過，此生除了魔宮你哪都不能去，就算你逃，本君也會把你抓回來。」

「你抓不回我，你解了，屹川……」

「你什麼意思

。」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忽然瞳孔一：「憐清，你到底在做什麼！」

絕意水發揮作用，我的正在逐漸明。

我釋懷一笑：「別怕，你不會有事，我本想最后抱抱你，不過你恨極了，自是不愿，罷了，屹川，從此以后，你就當我這個借枝花沒有出現過，好好與水瑤生活，我只求你放過無辜之人。」

「憐清，不管你要做什麼，給我馬上停下，否則我立刻殺了其玉，聽到沒有！」

他怒吼，我好像看見他眼中劇烈的恐慌。

可是，他恐慌什麼呢。

我死了，他該高興呀。

元神消散，神臺混沌一片，轉眼，周慢慢消失。

我站在原地，只見屹川一張一合，好像在喊我的名字。

終于，他強行解開了束咒，發了瘋地朝我而來。

在我的瞬間，我的瞬間撕裂無數金。

我神臺知看到的最后一幕，他跪倒在地。

似乎……很難過。

13

其玉屹川的寢殿。

殿，傾倒的酒壇和書籍散落得到都是。

埋頭查找的屹川，抬頭瞧見其玉，瘋一般沖過去，拽住他的領。

「快說，憐清在哪？你給了喝了什麼，怎麼……」屹川了拳，不知如何說后面的用詞。

其玉面嘲諷：「怎麼死了，你卻沒死，魔君可想說這個？」

屹川雙眼赤紅：「不，沒死，我們在雙靈石前起誓訂立契，此生生死相依，怎麼可能死，定是你，用什麼辦法帶走了！」

其玉嗤笑一聲，手甩開他。

「竟然魔君認為是我帶走了憐清，又為何低頭看古籍？在你眼前灰飛煙滅，你卻沒有事，可魔后之印卻不再認主，魔君可是疑這點？」

憐清并未收回魔后之印的靈力，可魔后之印卻突然不認主，那只能說明前任魔后已然死。

巨大的矛盾折磨著屹川，一時間他只覺得頭痛裂，心口被生生撕開，一睜眼便是憐清在他眼前消失的場景。

他為魔君，不知見過多仙魔灰飛煙滅，憐清是否真死，他怎可能分辨不出。

其玉冷笑：「我可以告訴你憐清去了哪？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關于水瑤。」

屹川灼灼地看著他，眼底染上一抹可憐的希冀。

其玉側過，后站立著一白的仙君。

「吾為晟世，魔君別來無恙。」

晟世仙君是天帝之孫。

水瑤當初不愿嫁給屹川便是為了他。

「當初為了與我在一起，不惜與的借枝花互換份，我十分，以為真心喜歡我，我亦對付出全部，可好景不長，五百年過去，見我仍只是小小仙君，毫無長進，轉眼攀附上我兄長，只因我兄長可即位天帝。

「我這才知道，當初看上的不過我的份地位，我主修逍遙自在，本無心天帝之位，不愿同我閑散一生，便斷了與我的緣，只不過我兄長已有心儀之人，并未與如何，后來我遇見凡人阿雅，氣不過我喜歡上別人，三番五次要殺阿雅，無奈之下，我只好帶著阿雅居避世。

「讓我背負罵名，實際上水楊花貪慕虛榮的是，我懶得與計較，卻不料竟狠毒如此，轉頭迫害幫助至多的憐清。」

晟世所說，猶如驚雷，道道落在屹川心中。

他忽然記起，憐清說過，說水瑤才是與人私相授的那個，只是他不信，還出手打了。

現在回想，絕痛苦的眼神，如同一把刀，生剜著他的。

其玉看他這般模樣，只覺得快意。

不過，事還沒完。

其玉看著他，眼中迸發殺意。

「如果不信晟世所言，你不妨去花界打聽打聽，水瑤平時是怎麼對憐清，水瑤欺辱，從不手，在水瑤那里，憐清活得不如一只狗。

「草木類仙妖最怕熱火，當初在赤焰湖，為什麼你那麼巧剛剛出現，掉落進去的水瑤明明毫無防備，本應大面積燒傷，最后只燒了些許角損了一些修為，你考慮過為什麼嗎？

「哦，你不會考慮，你只會想著憐清騙你九百年，是卑微的借枝花，你恨，瞧不上，說什麼，你都覺得是謊言，你心中高貴如斯的菡萏仙子怎麼可能行齷齪之事，所有惡心之事，都應該是這個借枝花所為才對，可是屹川，你捫心自問，這九百年來，憐清為人如何對你如何，你一點也看不見？」

屹川面蒼白，捂著口，好似承萬箭穿心之痛。

憐清待他有多好，他怎麼可能看不見，他只是……只是有些氣惱騙他九百年。

為什麼會變現在這樣。

其玉殘忍的話還沒完。

他勾冷冷地笑著。

「雙靈石的契本不可解，可同雙生的

草木卻可巧用辦法轉移契，你與憐清的契并未解除，只不過服用絕意水，生魂與水瑤合二為一，若所猜沒錯，契已轉移到水瑤上，當初在水晶宮你看著抓住我，便是在問我解除契的辦法，不過，我不肯告訴，想不到這位菡萏仙子神通廣大，竟然知道絕水的存在。

「還有，你可能不知道憐清懷孕了吧。」

「你說什麼？」

屹川神一震，仿若天崩地裂。

其玉笑，大快人心地著他：「沒錯，懷孕了，不過孱弱，不宜生產，聽說破業草可保胎，便去蓬萊仙島求取，當時水瑤也想要，懼怕水瑤便讓給了，只可惜，知恩不圖報，轉就在你那不小心暴了份。

「知道為什麼九百年來憐清未告訴你真相嗎？說，那時候你因奪位失利很是頹唐，怕說出來你會更難過，甚至以為是想離開你而找的借口，后來你即位魔君，又怕說出真相毀了你的面，九百年來，始終都在為你考慮，而你，卻為了僅見過一面的水瑤，否定的一切，對折辱至深。

「屹川，我真想殺你了，可是憐清不想讓你死，你便好好活著吧，活著與你的水瑤相知相守，糾纏一生。」

屹川番外

我恨憐清，我恨九百年間有無數次機會告訴我真相，卻沒有說。

第一次我打，說要解釋，我在氣頭上，聽不進去任何話。

瞧著水瑤那張與相似的臉，我難得沒辦法正確思考。

不承想，我一見鐘與日久生的竟不是同一個人。

明明犯錯的是，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水瑤。

我越發生氣，一氣之下，毀了的臉，了的。

即便恨，我也從未想過與分開。

因為我知道，我離不開，也離不開我。

我們簽訂契，有一生時間可以蹉跎。

去水晶宮修療傷那幾日，我很想，即便對著水瑤那張相似的臉，依舊遏制不住我的思念。

我不敢想被我取時會有多痛。

我不敢面對。

一閉眼就是那日絕地倒在我眼前的模樣。

可我想想得發狂，終于鼓起勇氣去找，卻見抓住其玉的手。

滔天的怒意瞬間擊潰我的理智。

若不是阻攔，我定已經殺了其玉。

害怕逃走，害怕再去見其玉，我將扔進魔窟。

不管如何，我只要還在魔界，只要還在我邊就行。

水瑤似乎發現了我的緒，哭著鬧著要走，淚水落下，恍惚間，我好像看見憐清在哭。

一時心，我竟說要迎娶做魔后。

話已出，我不知道抱著何種心態去告訴憐清。

看著痛苦的神，我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我想，只要服，我可以不娶水瑤，甚至既往不咎騙我的事。

可是卻為了維護其玉，說我沒有心。

說我不懂，可是又何嘗真正懂過我。

其玉對我有恩，我一直記著。

這麼多年，我帶領魔族對鮫人的恩惠，難道都看不見？

我只是，怎麼會真的對其玉下手。

一想到水瑤說的，當初替嫁之前喜歡其玉，嫁給我才不得已分開。

我妒忌得恨不得將整個無妄海干，把其玉曬小魚干。

后來，同意出魔后之印，要求見我。

我心中一陣欣喜，定然知道害怕，想找我服。

可我沒想到，居然念了束咒，我以為又要為其玉做什麼。

一時間，我怒火上頭，對問的三個問題違心而答。

我怎可能不要生的孩子，為了孩子，我盼了近千年。

死我怎麼可能不難過，湮滅的那一刻，我的心快裂開。

我，到心骨，只是不自知。

其玉告訴我真相，我覺得自己瘋了。

我去尋真相，那些淋淋的事實擺在我眼前，讓我痛得無法呼吸。

我的憐清，到底了多苦。

那一瞬間，我覺自己掉深淵，無盡下墜，永無回響。

我想死，也該死，可是我還懷有希冀，我要復活憐清。

我抓來水瑤，向我求饒。

我視無睹，用盡各種辦法，取的，直到只剩下一口氣，卻始終無法復活憐清。

看著那張與憐清相似的臉，我痛得不能自抑。

不能殺，我還不能死，我要替憐清報仇。

我將那個幫著水瑤陷害憐清的魔侍挫骨揚灰。

我還了去花界，殺了曾欺負過憐清的人，包括花界仙君。

最后，我去到弱水。

只走進去，任由弱水腐蝕全。

元神劇痛，摧心傷

肝。

我不知道那時的憐清是如何蹚過弱水來救我。

我真的是該死啊。

為什麼為了所謂的驕傲和不甘把上絕路。

魔侍將我救回魔宮。

外邊仙族討伐我為何屠戮花界。

魔界異端蠢蠢，說我不配為魔君。

沒有憐清，魔君之位于我來說算得了什麼。

當初我本無意魔君之位，只是遭人追殺我怕憐清跟著我出事，才起了爭位心思。

心腹問我如何是好，我讓他取來最低等的奴印，打開魔宮大門。

當著他們眾人的面，親手將奴印按在自己臉上。

我說我是魔宮最低賤的奴。

憐清，你知道嗎，我了奴，你我再無份差別，不要離開我，好嗎？

憐清，我你，無關份，我只你。

只是，好像有些晚了。

海百合番外

我是海百合，大海之花，明艷俏。

我還有一個兒，桃桃，小小可人，是個的海百合。

我失憶了，不知道自己從前往事。

有一個鮫人，名其玉，他待我極好。

他說，我是他的妻子，桃桃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將信將疑，看著他純粹好的眼睛，覺自己好像沒有理由懷疑他說的話。

這麼漂亮的鮫人，怎麼可能騙我一個無依無靠的海百合。

甚幸，我的丈夫是其玉，萬一是那些海怪之類的，我還不得哭死。

記得有一次，其玉帶我去取藥。

那可怕高大的海怪，睥睨著我，張開大口，像是想一口活吞了我。

那副護食的模樣，搞得我吃了他多好東西似的。

我害怕海怪，躲著遠遠的。

約聽到那海怪說什麼，重生，復活之類。

魔族，其玉帶領鮫人抵變故，功挽救鮫人一族，維護了海底和平。

他被推舉為鮫人王。

他說我失憶了，要給我彌補一場盛大的婚禮。

我想說不用，可見他期待堅定的目，我把話吞進肚子。

其玉這般溫好，我即便失憶也不自地喜歡上，怎可能舍得拒絕。

大婚那日，我穿著鮫人族的藍嫁。

其玉說我比仙界頂好看的仙還要。

我紅了臉，讓他不要瞎說。

他說他是認真的, 一把將我摟進懷里，溫深, 一如我是他的稀世珍寶。

婚后，其玉拉著我的手, 去了一地方。

那里烏云蔽日, 慘連連。

有人這里為魔窟。

我很害怕，其玉抱著我。

溫清淺的氣息進鼻息, 我很快鎮定下來。

只要有其玉在, 天塌下來，我都不怕。

終于, 我們在一牢房停下。

一間牢房關著一個人，渾臟, 臉上盡是一道又一道的壑。

可憐又可怖。

見到我們來, 原本了無生息的眼眸忽然堆滿仇恨。

我覺得很想殺了我, 可是卻匍匐在地沒有。

其玉溫地拍了拍我, 他對我說, 憐清不怕，啊, 作惡多端，廢了靈力，割了舌頭, 斷了四肢。

我瞧著，明明該心生憐憫，卻莫名有種快意之。

為什麼，我跟有仇嗎？

隔壁牢房還關著一人。

好像是個男人。

他的臉比這個犯人還要可怖, 眼可見的全被腐蝕，形如爛，臉上有一塊猩紅的印。

在我們到時，他一直盯著我。

那雙凄厲的眸中包含太多緒，震驚、欣喜還有痛苦……

他為什麼這麼看我, 我也認識他嗎？

其玉靜靜地瞧著他，拉起我的手，只說了一句話, 是憐清。

那人的眼睛瞬間清明，角揚起一抹笑, 張了張口，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哦，他也被割掉了舌頭。

真可憐。

我瞧著, 快意的同時多了一哀嘆。

我與他應該還有其他不一樣的糾葛。

可是我并沒有探究的。

其玉帶著我出魔窟, 問我覺如何？

我歪頭想了想，回道，他們是不是傷害過我，覺他們罪有應得。

他握我的手, 笑了笑, 對，罪有應得，一切都結束了，不管他們, 我們回家。

嗯，不管他們，回家！